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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商品所屬分類:文學 -> 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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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6-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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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野夫 著 
    【所屬類別】 圖書  文學  文集 
    【出版社】湖南文藝出版社 
    【ISBN】23479869
    【折扣說明】一次購物滿999元台幣免運費+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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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介紹



    開本:大32開
    紙張:膠版紙
    包裝:精裝

    是否套裝:否
    國際標準書號ISBN:23479869
    作者:野夫著

    出版社:湖南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3年0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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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推薦





    《1980年代的愛情》

    ★《鄉關何處》作者野夫自傳體小說,帶我們一同追憶廢墟上生長出來的美好時光。

    ★文學評論家敬文東作序推薦;散纔毛喻原*插畫5幅;柴靜、章詒和誠摯推薦。

    ★愛情是一個永恆的話題,野夫用他深沉的情感、唯美的筆觸考驗讀者的淚腺。

    ★野夫痴迷於這個故事已經十年,真實抑或虛構,都漸漸在不斷的質詢裡變成了回憶的一部分。回憶也讓野夫日漸明白了這個故事的真正意圖,他用本書來追憶那個隱約並不存在的年代。

    ★當當獨家*野夫詩歌手跡八幅,每本*贈送一幅。

    《身邊的江湖》

    ★《身邊的江湖》講述情義、正義、道義的江湖人物故事。

    ★文字凝練,具有極強的感染力。以一枝孤筆書寫那些就在你我身邊的大歷史背景下普通人的生活變遷。

    ★柴靜口中“一半像警察,一半像土匪”的野夫,以其特有的韻律表達世間的歡笑和悲苦。

    ★野夫半自傳體小說《1980年代的愛情》同期出版,紀念共和國歷史上**的清純年代。

    ★隨書附贈野夫詩歌手跡。





     
    內容簡介
    《1980年代的愛情》

    這是一段發生在80年代末期的愛情故事。故事主人翁小關在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鄂西利川縣一個土家族山寨工作,偶遇了自己的中學初戀麗雯,兩人再續了一回糾葛虐心的愛戀。終,以小關回城作結。時隔多年,在一次同學聚會中,兩人再次邂逅,鬥轉星移,物是人非之後,兩人終於無法抑制深藏在內心多年的暗湧。而小關在終明白麗雯對自己的深情後,將再也無處安放剩下的餘生……

    野夫回望自己的前世,將共和國歷史上那段清純時代的愛情用飽含深情的筆墨娓娓道來,讓人經由暗中淚水透視慘痛的歷史之時,明了了作家及一代人心中隱秘的驕傲!

    《身邊的江湖》

    本書是一部散文隨筆集,收納了作者停止網絡更新後的全部敘事散文。在書稿中,作者以他特有的筆觸,描寫了獄友黎爺、社會政治運動中起伏的老譚、具有革命理想的表哥,以這些大背景下、動蕩年代的小人物命運為切入點,記錄社會發展過程中那些不能輕易被忘記的傷痛。除此以外,野夫進一步擴大視野,探討了當代教育中的缺失、臺灣中仍然保留下來的“民國”範兒。
    作者簡介
    鄭世平,筆名野夫,網名土家野夫。畢業於武漢大學,曾當過警察、囚徒、書商。曾出版歷史小說《父親的戰爭》、散文集《江上的母親》(獲臺北2010國際書展非虛構類圖書大獎,是該獎項個大陸得主)、散文集《鄉關何處》(被新浪網、鳳凰網、新華網分別評為2012年年度好書)。

    野夫半自傳體小說《1980年代的愛情》同期出版。

    目錄
    《身邊的江湖》
    自序 讓記憶抵抗
    掌瓢黎爺
    遺民老譚
    亂世遊擊:表哥的故事
    綁赴刑場的青春
    風住塵香花已盡
    “酷客”李斯
    散材毛喻原
    頹世華筵憶黃門
    球球外傳:
    一個時代和一隻小狗的際遇
    童年的恐懼與仇恨
    殘忍教育《身邊的江湖》

    自序 讓記憶抵抗

    掌瓢黎爺

    遺民老譚

    亂世遊擊:表哥的故事

    綁赴刑場的青春

    風住塵香花已盡

    “酷客”李斯

    散材毛喻原

    頹世華筵憶黃門

    球球外傳:

    一個時代和一隻小狗的際遇

    童年的恐懼與仇恨

    殘忍教育

    湖山一夢繫平生

    香格裡拉散記

    民國屐痕

    《身邊的江湖》
    媒體評論
    1980年代是奇跡,是共和國歷史上罕見的清純時代。那時,野夫年輕,愛情更年輕;那時,野夫純潔,不敢褻瀆神聖的愛情。
    他回望80年代,不知道是為了給今天療傷,還是為了諷刺今天,或是為了給自己增添活下去的力量?
    ——文學評論家 敬文東
    野夫筆下那些美妙溫軟的情感,是怎樣被一陣一陣的風雨衝光刮淨——我讀到的是他的心,看到的是他的淚。那獨立之姿,清正之氣,令我心生莊嚴。
    ——章詒和
    野夫一半像警察,一半像土匪。他天性愛憎好惡比常人劇烈,人和文字都使到十二分氣力,不留餘地,蠻力拽動情與仇,樂與怒;他對這個時代總有一份“不忍心”;他的一生,多為激情支配的選擇,痛苦的是內心與外物不調和。
    ——柴靜
    自 序1980年代是奇跡,是共和國歷史上罕見的清純時代。那時,野夫年輕,愛情更年輕;那時,野夫純潔,不敢褻瀆神聖的愛情。

    他回望80年代,不知道是為了給今天療傷,還是為了諷刺今天,或是為了給自己增添活下去的力量?

    ——文學評論家 敬文東

    野夫筆下那些美妙溫軟的情感,是怎樣被一陣一陣的風雨衝光刮淨——我讀到的是他的心,看到的是他的淚。那獨立之姿,清正之氣,令我心生莊嚴。

    ——章詒和

    野夫一半像警察,一半像土匪。他天性愛憎好惡比常人劇烈,人和文字都使到十二分氣力,不留餘地,蠻力拽動情與仇,樂與怒;他對這個時代總有一份“不忍心”;他的一生,多為激情支配的選擇,痛苦的是內心與外物不調和。

    ——柴靜

    自 序

    讓記憶抵抗



    昆德拉曾經在小說中感嘆——在黃昏的餘暉下,萬物皆顯溫柔;即便是殘酷的絞刑架,也將被懷舊的光芒所照亮。

    此即謂,人類本質上是善於忘懷的動物。傷痛抑或仇恨,都容易被時光所風化;尤其當作惡者易裝登壇,化血污為油彩粉墨之後,曾經的呻吟抽泣竟可能變聲為娛樂的淫浪。就像那些此刻正沉醉於紅歌中的某些人,他們似乎也在懷舊,但他們已不再記得那些恐怖旋律下的人性踐踏;在溫飽的餘年,支離破碎的青春,被重新縫補成一道輕薄膚淺的抒情詩——這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荒誕。

    我隻是這一墮落時潮中的反動者而已——在狂飆盲進的歲月裡逆向而行,固執糾結在洪荒之初的草莽上;乃因這個盛裝的時代如此可疑,美輪美奂的華表下一切顯得那麼鬼祟。我企點去打量這一切的來歷,努力在琴簫和諧的假唱中窺探其本該知恥的原罪。曾經有學者謂中國文化是恥感文化,聖賢強調知恥近乎勇。然則當世的榮光,是連恥亦不被確認的,仿佛諸惡不曾,骨血狼藉之後一切都萬劫不復了。

    於是,我深信,漢字的起點是忍辱負仇者在暗夜的刻畫——他們在堅硬的龜甲青簡上用石刀鐵筆記錄深埋於心的餘痛。那些卜辭爻言中暗藏了這個民族的歷史和禱告,以至於信史成為我們真正意義上的宗教。隻有在這些痛史面前,惡霸被千古追訴而令來者警悟,善良無辜得以表彰,得以列隊於蒼天下昭雪沉冤。



    每一個人的記憶都會有個起點,就像每一幅潑墨寫意的巨畫,隻有作者纔能分辨它的始筆一樣。20世紀90年代初的鼕夜,我總是蜷依牆角,面對著鋼條密布的窗戶,獨自追索著自己人生的起點。某市監舍赫然坐落在鬧市之中,自由人間的燈火,還能在那些玻璃窗上閃耀出恍若隔世的溫暖。

    那時,家父剛剛去世,獄警帶著我千裡奔喪,他親眼目睹了囚首蓬面的我,面對著黨旗覆蓋下的父親向幾百弔客叩首答謝。面對眾多官民,我哽咽致祭曰——這裡躺著我的父親,多年前,他懷抱理想投身革命,至死保持著他那一代黨人的樸素理想和本色,兩袖清風地走完了他的一生。這樣一些凡人的基本正直和高尚,在越來越成為稀有品質的今天,我相信父親可以俯仰無愧地坦然辭別這個世界了。他留給我們珍貴的遺產是——怎樣去做一個有尊嚴的人,讓我知道良知和榮譽高於一切功名利祿。

    在那一刻,我再次意識到生命是如此短暫而死神又是這樣權威,好人並不能因為他們的好而得以長壽。大地掩埋了所有的善惡是非,父親平靜地走到了道路的盡頭。在歲月長河中,所有的悲哀和創傷都會被時間抹平。如果沒有記憶和歷史,一切都將顯得虛無。

    從那時起,我開始關注家族歷史。父親留給我們的遺囑中說,希望將骨灰撒向面前這朝夕與共的清江,希望流水能送他歸去。我知道這條江將遠遠地經過他舊居的門前青山,然後流向長江大海。父親的遊魂將消散於這波濤不息的水面上,如果我不為他記錄的話,他的毀家滅門之痛,將從此遁入時代的黑洞——在那個忘川裡,一切都被漂淡了。

    於是,我開始檢討歷史,我必須從被遮蔽的往事中找到一代人的苦衷。



    每一個十字架下都埋藏著一部長篇小說——雨果這一說法,針對的僅僅是文學。事實上,文學在歷史面前是蒼白的。文學因其虛構的特征,似乎弱化了苦難的嚴肅性和沉重。在我們的土地上,歷史,從其誕生之初,肩負的就是文史哲乃至宗教的使命。

    一個人的生與死,並非華麗的文學所能概括,其生存背景纔是歷史的領土。每個人都將終消逝,無論早夭或者壽終。但是留下墓碑的永遠隻是少數,而一望無涯的孤墳卻如遍地荊棘般刺疼我們的眼睛。更可悲的則是填溝轉壑的無名之死,連骨殖都未曾開出花來。

    命運予我寒薄,而立未幾則已親長盡逝,使我得以在淚干眼枯之後,平靜地檢索他們隱忍平生的坎。我將父繫和母繫家族的跌宕,置於20世紀之大背景下考察時,驚悚地發現,一切都像在劫難逃般的宿命——他們不可避免地要卷入戰爭、政爭與黨爭——這也幾乎是中國多數世家的相似命途;家族往事之戲劇化,並不更悲於整個華族的酸辛。

    整整幾代人的追求、背叛、搏殺與幻滅,都在現世的升平花腔中湮沒無聞了。如果沒有民間私史的刊刻流布,則無數歌泣生動的先人,仿佛從未經過斯世。而那些割頭戮頸慘絕悲烈的疼痛,很容易就被正史掩蓋而為來世淡忘。

    竊以為,不長記性的民族是可恥的。當海量無辜的死亡連姓名都無存之時,美與善變得毫無意義,惡行也都被提前原諒。善惡即便難以在當世分享獎懲,原則上也應該被歷史鋻定榮恥。否則,惡無忌憚,輒善亦不被鼓勵矣。那這樣的民族,又何德何能進化於世界?

    鄭世平定稿於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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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0年代的愛情》
    80年代初,山中的鄉鎮公路像是結繩記事的麻索,疙疙瘩瘩地蜿蜒在山谷之間。一輛三十八座的舊客車,近乎是一個渾身叮當作響的貨郎,費力而又間歇著行走在那山路上。
    下坡的盡頭,是一棵古樹,古樹的後面隱約看見一些瓦脊——通常這就是一個街口,街身則埋伏在那些曲折的土坡岩石之後。
    客車沿坡衝下來,很早就開始踩剎車,發出吱呀的怪叫。甚至剎車片被摩擦出黑煙,像一個打屁蟲似的連滾帶爬地滑下,很臭地彌漫在山路上。但它仍舊準確地停靠在了小街頭,後停穩前一刻的晃動,把車上所有人都搖醒了。
    我懷抱吉他先下車,在路邊放下吉他。同行的鄉民和街頭的閑散老少,都好奇地盯著這個奇怪的樂器打量。我從車後爬上車頂的貨架,掀開網繩拎起行李跳下來,一臉迷惘地問路,然後遲疑地走向鄉公所。沿街的皮匠鋪、理發店和端著碗喫飯的大人小孩,都古怪地看著我這個形貌時尚的外鄉人。
    那是1982年的秋天,大學畢業的我,就這樣被分配到了一個名叫公母寨的鄉鎮。
    2.
    公母寨是鄂西利川縣偏遠的一個土家族鄉鎮。
    鎮子被鐵桶般的高山圍住,一條來歷不明的河流,嘻嘻哈哈地迤邐在街邊。臨河的房屋,都是土家人典型的弔腳樓——看上去似乎一半的木樓,都被幾個柱子斜撐在河面的石礎上。這些老屋年久失修,次第層疊的瓦頂,俯瞰多是歪歪斜斜的,仿佛一群戴著鬥笠的醉漢,依偎在一起取暖似的。感覺如果抽掉其中哪一個房子,也許整條街就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地連串倒塌。
    作為“文革”結束之後,批考上大學的應屆生,畢業之後卻從城裡分配到這樣一個窮愁潦倒的鄉野,我的內心不免郁悶至極。我看見那時的我,扛著和整個鄉鎮完全不和諧的行李,一副明珠暗投的負氣模樣,趾高氣揚地找到了鄉公所——這個畫面令我慚愧至今。
    鄉公所在上街的一個老院子裡,除了門口掛著幾塊木牌,注明了這是基層政府之外,基本看不出來這還是曾經的土司衙門。隻有門口蹲著的兩個傻大粗的石頭獅子,缺胳膊斷腿的滿身傷痕,提示著這個院子的曾經威儀。
    我進去打聽,經人指點走向後院深處的黨委辦公室,給書記遞上介紹信。書記先是打量了一下我那一身不合時宜的著裝,然後低頭看縣人事局的介紹信。我略略有些局促不安地王顧左右,不知道我人生的位上司,要將我如何發落。《1980年代的愛情》

    80年代初,山中的鄉鎮公路像是結繩記事的麻索,疙疙瘩瘩地蜿蜒在山谷之間。一輛三十八座的舊客車,近乎是一個渾身叮當作響的貨郎,費力而又間歇著行走在那山路上。

    下坡的盡頭,是一棵古樹,古樹的後面隱約看見一些瓦脊——通常這就是一個街口,街身則埋伏在那些曲折的土坡岩石之後。

    客車沿坡衝下來,很早就開始踩剎車,發出吱呀的怪叫。甚至剎車片被摩擦出黑煙,像一個打屁蟲似的連滾帶爬地滑下,很臭地彌漫在山路上。但它仍舊準確地停靠在了小街頭,後停穩前一刻的晃動,把車上所有人都搖醒了。

    我懷抱吉他先下車,在路邊放下吉他。同行的鄉民和街頭的閑散老少,都好奇地盯著這個奇怪的樂器打量。我從車後爬上車頂的貨架,掀開網繩拎起行李跳下來,一臉迷惘地問路,然後遲疑地走向鄉公所。沿街的皮匠鋪、理發店和端著碗喫飯的大人小孩,都古怪地看著我這個形貌時尚的外鄉人。

    那是1982年的秋天,大學畢業的我,就這樣被分配到了一個名叫公母寨的鄉鎮。

    2.

    公母寨是鄂西利川縣偏遠的一個土家族鄉鎮。

    鎮子被鐵桶般的高山圍住,一條來歷不明的河流,嘻嘻哈哈地迤邐在街邊。臨河的房屋,都是土家人典型的弔腳樓——看上去似乎一半的木樓,都被幾個柱子斜撐在河面的石礎上。這些老屋年久失修,次第層疊的瓦頂,俯瞰多是歪歪斜斜的,仿佛一群戴著鬥笠的醉漢,依偎在一起取暖似的。感覺如果抽掉其中哪一個房子,也許整條街就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地連串倒塌。

    作為“文革”結束之後,批考上大學的應屆生,畢業之後卻從城裡分配到這樣一個窮愁潦倒的鄉野,我的內心不免郁悶至極。我看見那時的我,扛著和整個鄉鎮完全不和諧的行李,一副明珠暗投的負氣模樣,趾高氣揚地找到了鄉公所——這個畫面令我慚愧至今。

    鄉公所在上街的一個老院子裡,除了門口掛著幾塊木牌,注明了這是基層政府之外,基本看不出來這還是曾經的土司衙門。隻有門口蹲著的兩個傻大粗的石頭獅子,缺胳膊斷腿的滿身傷痕,提示著這個院子的曾經威儀。

    我進去打聽,經人指點走向後院深處的黨委辦公室,給書記遞上介紹信。書記先是打量了一下我那一身不合時宜的著裝,然後低頭看縣人事局的介紹信。我略略有些局促不安地王顧左右,不知道我人生的位上司,要將我如何發落。

    書記看完,起身很穩很重地握手,看似熱情地說,歡迎歡迎,小關,你可是來我鄉的個大學生!人事局早就給我們來電話了,說你是回鄉的纔子啊。

    他回身對門外叫道:老田,那間招待室收拾出來沒得?這是新來的宣傳干事。

    那個被喚作老田的老頭,應聲從廚房鑽出來,搓著手點頭哈腰地說:這就到了麼?我馬上去馬上去。

    書記略有不豫地嘀咕了一句:早就喊你弄好的,日馬又喝麻了忘了吧?

    老田也不言語,急忙幫我把行李拿著,走向了後院的一個木樓。我跟書記點點頭答謝,就跟著老田來到了我的新家。

    房間很小,隱隱有一點霉味,木樓板走著咯吱咯吱作響,就像是和一個哮喘病人在同居。屋裡恰好放下一張床、一個桌子和一把椅子。床板上已經鋪上了新收的干枯稻草,老田咕噥說剛換的,沒有臭蟲。他幫我把我帶來的棉絮被單等鋪好,推開那的狹小的窗戶說透透氣。我聽見了窗外的嘩嘩聲,俯身過去,看見了那條讓我頓時感到親近的無名河流。翡翠般的清波,蠕動在大小不一的卵石上,在陽光下波光粼粼,使生活頓現溫軟。

    老田一看就是那種近乎木訥的老實人,渾身油膩邋遢。後來知道,他是的伙夫,同時還是整個鄉公所的雜役,還要負責打掃衛生和看守院落,等等。他面對我這個縣裡派來的後生干部,依舊有著拘謹和敬畏的表情,微笑裡既有傳統鄉民的質樸,還有一些惶然。

    他幫我收拾行李時,不小心一下子踫到了吉他的琴弦,琴聲大作,他似乎被嚇了一跳。他緊張不安地看著這個不明所以的響器,惶惑得有些不知所措。我那時還有著剛出校門的大學生的傻逼德行,我裝模作樣地說:沒事,這是“給它”。老田疑惑地重復一句——給它?還是不解地苦笑了。他讓我先休息休息,一會兒飯好了,再來叫我。

    那時的鄉公所,辦公室內沒幾個人。鄉干部們幾乎每天都要下鄉。由於轄區在深山老林之中,面積很大,下鄉的人通常一走就是幾天,不是開大會,很少能見到全鎮的干部。

    我這個所謂的宣傳干事,是一級基層黨委必需的配備;實際上沒有正事,就是幫領導起草各種文案和講話報告。順便還要負責書寫橫幅標語之類,拿去小街上懸掛。

    書記是基層老吏,文化不高,但經驗豐富。明顯看得出來,他並不喜歡我這種城裡來的所謂知識分子。但是,他能立馬洞穿我這種城裡長大的官宦子弟,是他不必得罪的對像——我既不會是他的權位競爭者,更可能很快調走,甚至未來變身成為他的領導。因此,他對我的工作安排,顯得不卑不亢,不像對其他吏員那樣,可以經常呵斥臭罵。

    他也懶得派我下鄉,知道我下去,不僅於事無補,甚至更是農民的負擔。於是就叫我守辦公室,或者偶爾說,小關,你先看看這幾份文件,結合黨報的提法,回頭起草一個關於“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動員報告。

    我通常起身接過,點頭,坐下無聊地看報紙寫文件,也無須格外地搭訕找話說。某次內急,我衝進鄉公所那沒有隔欄的公廁,發現書記正一臉愁苦地蹲在那裡,白花花的屁股有些觸目驚心。但我不能退出,隻能也嘩啦一下蹲在邊上,噴薄而出。兩個大男人屁股幾乎挨著屁股,在那兒各自鑼鼓喧天地排洩——這情景無論如何都顯得有些尷尬。

    書記真是人情練達的人,為了轉移視線,打破這種沉悶且臭氣熏天的局面,率先關心起我的私生活——小關啊,你談朋友沒有啊?

    那時,似乎戀愛這種話題,特別適合在廁所研討。我憋紅了臉囁嚅說:談是談了一個同學,人家在省城,天知道能不能走到一起。

    書記在艱難擠出了一截便秘之後,斷續而語重心長地勸慰我——個人大事嘛,還是要依靠……組織。晚婚晚育好,計劃生育很重要。你別看不起我們這個鄉鎮,呵呵,其實也還是 有些好姑娘的,我看街上小學就有一個,可能適合你……

    我一邊道謝,一邊趕緊屁滾尿流地起身提褲,落荒而逃。無論如何,和頂頭上司如此親密地裸裎相對,我還是不免尷尬。我甚至擔心,我還未婚,他就要動員我結扎。

    3.



    鄉公所的干部,家都在街上或周邊鄉裡。到了晚上下班之後,院子裡隻有我和老田住著。也就是說,晚飯隻有我和老田自個兒喫。中餐人多,伙食稍有一點油水,晚餐基本就是喫中午的剩菜剩飯。老田寡言少語,每天也確實很累,收拾完就回屋睡覺。他和我雖然熟絡了,但基本也不巴結說話。剩下我孤零零地在寂寞空院中彈吉他、看書或打拳。

    這樣的日子一月下來,就不免有些厭煩。好久沒收到女朋友的回信,心中更是多了惆悵。 周六下班早,干部們都回家團聚了,斜陽還在山頭那高懸的寨子上晾著。我在簡陋室內,一臉苦相,掐掉煙頭,找出一個杯子然後出門。我似乎是想起了老田說過的那個供銷社,有酒,還有一個他某次酒後認為配得上我的姑娘。

    我讓老田準備飯菜,我要他等我回來喝酒。他看我拿著大瓷缸,就說下街頭上,拐角處就是供銷社,就那一處。那裡有散酒賣,苞谷烤的,很純。

    街上的人,漸漸都認識了我這個城裡人。和他們的土著對襟服裝比,我的“港衫”和直筒小喇叭褲,顯得很有些奇裝異服。一街的嫂子大嬸,往往在我上街的時候,會交頭接耳地盯著我看。我端著大瓷缸往供銷社走去的路上,似乎全鎮都在觀望,仿佛我是一個單刀赴死的愣頭青,要去挑戰一個盤絲洞似的充滿了悲壯。

    那一刻簡直萬籟俱寂,我甩落一背的目光,懵然不知地邁向下街。遠遠看見供銷社的簡陋門臉,像一個破落戶一樣橫躺在街面上。門洞黢黑,簡單的貨架,各種蒙塵的日用品,沒有一個顧客。似乎對鄉民來說,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來此奢侈消費的。

    那個傳說中的女孩,果然背對著門窈窕著身姿。她正踮著腳,努力伸手從架上取下蒙塵的一瓶白酒,仔細地擦灰。她的麻花辮隨著身體的波動而搖擺,她淡藍碎花的薄薄襯衣陳舊而合體。就算是從背地看,依舊看得出某種氣質和態勢,使她區別著本地的鄉民。

    我悄然進門,獨自陶然於這樣鮮有的背影,生怕驚擾了她的沉靜。我又太想立即看見她的面容了,隻好緊張地說:同志,打一斤酒。——那個年代,人與人之間,尤其是公家人,都是互稱“同志”的。

    在我話音之後,她忽然凝佇在那裡了。有那麼一刻,我感覺她似乎猶豫著不敢回身,像一幅壁畫釘在那裡了。我手上的表嘀嗒嘀嗒,仿佛和心跳在賽跑一樣地轟鳴在那寂靜的一刻。多麼漫長的一瞬,她掙扎著像從前生轉世一樣,艱難脫胎地回過頭來。四目相對之際,彼此皆一臉驚訝。她如白日見鬼般驚駭,手中的酒瓶落地,一聲碎響,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陳年老酒的芬芳和沉醉。一根火柴便能點燃的空間,使得兩個人不敢輕易動彈,我們剎那間陷入深深的沉默。片刻之後,我顫抖著發問——

    怎麼會是你?麗雯!

    你怎麼會在這裡?——轉瞬她似乎已恢復沉靜,故作淡然地問道。

    我盡量克制住激動,說:大學畢業,縣裡向省裡要人,分回來了,在縣委,又派到鄉下 鍛煉半年,一個月前剛來。你呢?你怎麼也在這裡啊?

    她有些回避似地說:你住哪兒?

    我說我住鄉公所。你一直沒復讀再考嗎?

    她很克制地苦笑了一下,說:山裡涼氣大,你剛來,多注意冷暖。

    她邊說邊去牆角拿出掃帚,回身掃地,並無老同學重逢應有的熱情。她似乎毫無驚喜,也無意深談的漠然樣子,令我突然有些失望,失望中還有一點隱隱受傷的疼痛。

    我隻好強裝平靜,也有些負氣地說:謝謝,那給我來瓶酒吧。

    她溫婉地說:你打這散酒吧,山裡人自釀的,不上頭。

    我有些不理解地看著她打酒、收錢,找我零錢的時候,她翻遍櫃臺下的抽屜,咕噥說還差五分錢。我說不要了,沒事。她嚴肅地說那怎麼行,然後進裡屋去拿出她自己的五分錢給我。我忽然很掃興也很落寞,無趣地道別,黯然走出了供銷社。

    《身邊的江湖》

    掌瓢黎爺



    前些年回武昌訪酒,糾集了一座文朋詩友,在某“蒼蠅館子”胡喫海喝,一時杯盤狼藉。川方言裡的蒼蠅館,多半是指裝修簡陋,蟲蠅亂飛,但總有幾道獨門菜,可以攬得客官回頭流連的路邊餐館。

    看著風卷殘雲七仰八翻之後,我趕著去櫃臺埋單上賬。坐堂的乃一徐娘,施施笑曰:免單了,你們走吧。

    我訝異地盯著那嫵媚猶存的眉眼好奇,難道是武二哥遭遇孫二娘——可以白喫白住了嗎?江湖上哪有無緣無故受人一飯之恩的,必須要討個由頭。咱不能真當武松,被施恩一頓小酒灌醉了,纔說要幫他報仇蔣門神的事情。

    徐娘在我追問之下,半嗔半笑地說:我們灶屋的廚頭,說把賬記他頭上了,月底扣出來,也不知道他欠你們哪位的錢?

    這一說法懵然打破我的自作多情,立馬轉身鑽進後廚。但見一片兵刀狼煙之中,魁然立著一胖師,左手顛簸著炒勺,右手揮舞著鍋鏟。熊熊火光映照下的身形背影,以及那鏗鏘迸鳴的節奏感,頓時使我覺得似曾相識。

    我走近,待他炒完一盤之際,一把扳過他的肩頭。我說黎爺,你怎麼在這裡?他一點兒也不突然地靦腆笑說:我在這裡是本分,你來這裡纔是稀客。怎麼樣,喫好了嗎?

    我依舊還在驚喜之中,連串發問,並質問他何以幫我埋單了。他不卑不亢地說:聽見吵鬧的聲音像你,一看果然。想到過去同患難的緣分,這個客,那是請定了。再說也就是順水人情,也沒想過找你,更沒想到還會踫到。老話說,約來不如撞來。跟你們這些文人朋友也搭不上話,也就懶得上桌去敬酒了。

    我要拉著他去喝一杯,他攤開手說免了,還有客等著上菜呢。再說江湖兒女江湖見,改天單約,省得和一些不相干的人寒暄。我深知他的性格,又看他確實灶上忙著,隻好道謝出來,約好再聚。



    二十多年前,我入獄分到武昌監獄,也許有人同情關照,初竟然留在了監獄的伙房隊。同批分去的犯人艷羨嫉妒,牢話叫“不怕刑期長,隻要進伙房”,意思是說這裡的犯人不僅活兒不苦,還能喫得稍好,畢竟是近水樓臺嘛。

    伙房隊的犯人三十多號,要負責全監獄一千多犯人的伙食。一日三餐,外加夜班的加餐,同時還要分出六個犯人去負責干警的食堂。因此要說輕松,也隻能是相對那些做苦力的分隊來說。

    新犯人下隊,先從洗菜切菜開始。洗菜池恨不得像私人遊泳池,成擔成擔的帶泥蘿卜倒進去,拿扁擔捅著滾幾圈,取出來就開始切。案板看著一望無涯,成排的光頭每個都是雪亮的雙刀揮舞,場面確實駭人。想想其中多是玩刀的出身,生怕一言不合又撥刀相向了。

    切菜的叫“墩子”,沒什麼技術含量。炒菜的叫“掌瓢”,可能是從黑話中的“瓢把子”而來。墩子見到掌瓢的,禮數上要“下矮樁”——也就是低一等的意思。比如你抽煙,要先敬掌瓢的一支。掌瓢的隻管炒菜,炒完一邊歇氣,墩子則要負責收拾一切殘局。

    監獄的灶臺像磚窯,一排怒火熊熊,電扇翻卷著火苗。鍋大如雙人浴缸,一筐幾十斤蔬菜傾瀉進去,動作稍慢,下面的冒煳味兒,上面的還在滴水。掌瓢的這時都是赤膊上陣,雙手使的是一把糞叉般的半月大鏟,虎虎生風儼然武林高手。由於動作很大,通常那汗水也都是飛濺到鍋裡,或在鐵鍋邊吱吱作響燙出人肉臭氣。

    掌瓢炒好菜,墩子幫忙盛到大桶裡,掌瓢再出手在每一個桶裡澆上幾瓢熟油。這樣的菜,看上去油光水滑,基本能體現出社會主義監獄的優越性來。每一桶菜再由各隊派人來抬回去分配,先從牢頭獄霸開始,那一層浮油也就滑進了他們的腸道。

    那時在隊裡,黎爺就是這樣一個掌瓢的大廚,而且是一群掌瓢師傅的總頭,真正的瓢把子。



    老話說——餓死的廚子都有三百斤。當然,這是調侃。

    黎爺生於窮苦人家,卻因拜師學了廚藝,幾十年油煙熏陶下來,殘菜剩羹也就喂成了一個胖子。通常胖子的面相隻有兩種,一種是特別慈善,如老太,有些男作女相的意思。另一種則是形容兇惡,肉縫裡透出一些蠻狠。黎爺的扮相,恰好就是後一種。

    但面相善的人,卻可能大奸如忠;而面相惡的人,也可能色厲內綿,譬如魯智深一路人物,便是金剛面目之後的菩薩心腸。初見黎爺的人,哪怕你是少管、勞教加勞改一路滾板過來的累犯,也多要抖一下尿筋——此人可能不太好惹。

    他額短而腮寬,典型的“由”字面龐。雙眉天生倒八,一旦皺眉的時候,幾乎是像豎插著的兩把短刃。眼睛小而圓,看上去就剩瞳孔在轉動。一旦看見他的眼白,那一定是他盛怒了。但是,這樣的時候很少,他多數表情是——面無表情,似乎無憂無喜,寵辱不驚,不像一般的犯人那樣,動不動唉聲嘆氣,抑或喜怒無常。

    伙房中隊的犯人,都很尊重黎爺。戲稱其為爺,其實他年紀並不大——那會兒也就四十出頭。黎爺的威信不來自拳腳,僅僅因為他是真正拿過廚師證的一級廚師。可是,縱有廚藝,放在監獄的食堂,那也是英雄毫無用武之地。大伙敬重他,還因為他為人道義,且原本在江湖上就有輩分。

    解放後,自古相傳的江湖社團,如青幫紅幫袍哥道門等,都被消滅掉了。唯獨對於行幫一類的松散型民間社會,實在無法徹底根除。所謂行幫,就是一些具體的底層行業,其從業人員必須有一套師承,且自然出於自我保護,而無形中形成的類似公會性質的松散組織。

    老話說的“五花八門”——其實源自江湖,指的正是這樣的一些行幫。五花依著五行排序:金菊乃賣茶的老嫗,木棉為治病的郎中,水仙喻酒樓之歌女,火棘花繫雜耍的盲流,土牛花則代指挑夫棒棒。八門指的是——金皮彩掛,平團調柳,每個字都代表草根社會中的一個行業。按行規,郭德綱出於平字門,趙本山則屬於柳字門——這就是他們還在開山收徒論資排輩的原因。

    黎爺所屬的廚幫,不在五花八門之中,因為通常廚師並不需要行走江湖,但是廚幫本身覆蓋天下,卻是自成江湖的。四大菜繫川魯粵揚,如果各自沒有門戶,亂了章法,壞了行規,那整個市場都要隨之起伏。所以,對於這一類的民間組織,官方也就監控而默許了。

    川菜乃廚幫之首,其中又分幾大流派,什麼鹽幫菜、公館菜、江湖菜……說起來很細很繁。但無論何門何派,都要講個師承輩分,有源有流,這個門戶纔可能瓜瓞綿延。

    黎爺的地位,就在於他在廚幫中輩分很高,乃因他是一代川菜大師黃敬臨的再傳弟子。至於他師傅的名諱,打死他也不說;他說他坐牢有辱師門,不敢再讓師傅跟著受屈。



    好好的一個廚師,何以就坐牢了呢?

    監獄的江湖規矩是——新犯子不能貿然問老犯人的罪情,因為事關隱私,有的人不僅不會說,甚至當場一個耳光甩過來。獄警一般不談犯人的案情,還禁止犯人之間交流這些。他們顧慮比如撬門開鎖的遇見翻牆爬窗的,互相交換手藝,結果滿刑之後成為十項全能的犯罪分子。

    隊裡來得早的犯人,有的一待十幾年。獄警都換了幾朝,不查檔案連他們都不知道誰是因為什麼進來的。來的來,去的去,鐵打的號子流水的犯人;有時剛送走的某個看似慈祥的老者,結果干部(獄警)漏嘴一說,原來竟然是刨墳奸尸的變態狂。偶爾一想跟這樣的人渣也曾同床挨枕幾年,不免內心寒戰起來。

    大家知道黎爺乃正宗廚師,是偶爾聽他閑談美食,及其做法訣竅。牢裡的伙食太差,即便在廚房勞改,也不過稍多一點油水;因此睡不著的夜裡,大家愛聽他瞎扯山珍海味。當然,這得是他心情很好的時候,像一個白發宮女,閑坐憶天寶盛事。大家伙兒聽得肚子裡翻江倒海,舌尖上生津回甘,但是對於他因何犯法入禁,依舊還是望而生畏,不敢深問的。

    黎爺人緣好,但脾氣怪。伙房隊的犯人頭老洪滿刑了,大家公推黎爺接任,干警也有這個意思。但是談了幾次,黎爺堅決不干。犯人頭的減刑機會比別人多,這樣的好差事誰都暗懷渴望,偏偏黎爺就是不肯。問理由,他翻來覆去隻有一條——平生不喜歡人管,也不喜歡管人。

    廚藝好,放著給犯人炒大鍋菜,實在是糟蹋人纔。干警食堂那幾個伙夫本來也算好手,某日被監獄長請客,罵了一回他們隻知道油重。於是,隊裡的干警急忙要調黎爺去那個小組。因為這個組的廚師是跟著干警食堂開伙的,每天有魚有肉,又是一樁人人想去的美差。

    黎爺去了一周,每天將那邊喫不完的剩菜,用洗臉盆悄悄端回來給大伙改善生活。說來隊裡也有不少貪官、商人之類,算是見過場面的人,但到了這一步境地,每當面對這些混在一起的魚肉殘羹,依舊大快朵頤,嘖嘖感念黎爺的苟富貴不相忘。但監獄和社會沒有區別,一樣還是有想爭取減刑的線人,一邊喫完,一邊還是偷偷密告給干警。

    干警某天在黎爺端著盆子下班回監舍的二道崗口上,一把堵住他搜查,自然人贓俱獲。他們也不是舍不得這些原本要喂豬的剩菜,而是不想黎爺壞了監獄規矩,慣養出犯人好喫懶做的毛病。於是,按監規,將黎爺關禁閉三天。

    三天之後黎爺出了小號子,再也不肯去干警食堂當差。干警十分惱火——因為他的手藝確實讓領導喜歡——威脅他說:你不想減刑了嗎?黎爺笑答:出去也是喫飯睡覺,早一天晚一天,這兒也沒耽擱我啥。干警指責他抗拒勞改,他問這個可以加刑嗎?干警自然知道不可能加刑,對於這樣的老油條,也就隻好作罷。



    黎爺登記的文化程度是小學,實際約略相當於是剛剛掃盲,但他說起江湖上的事兒來,又像是博大精深的學問家。他熟知與飲食業相關的各種騙局,深通肉鋪魚行的各路“春典”——黑話的意思。他當年往這些地方一站,幾句行話丟過去——江湖上謂之“把典”,對方立刻知道遇見了門內漢,拿出來的肉魚雞鴨,就換成沒有做過手腳的了。

    他因為面相酷似梨園行的黑頭,不苟言笑時,看上去對誰都沒有好臉色。一般人喜歡他的不害人,卻也難以走近他。獄中的勢利眼,並不少於社會;很多普通刑事犯,對那些腐敗進來的官商之類,多有巴結之相,指望以後出去了,還能多幾個富貴的患難之交。隻有他,對待那些經濟犯,基本沒有和顏悅色。

    某次,一個做過處長的王姓犯人,如廁急了,忘記帶紙。正好遇見黎爺小解,他大大咧咧地蹲著抬手,指著黎爺說:喂,勞駕給我去床頭拿一點兒手紙來。黎爺淨手完畢,轉身冷冷一腳,踢在那人伸出的食指上,依舊面無表情地說:你在跟誰說話啊?你是說慌了吧?把你的手拿回去。

    那處長不明所以,繼續伸手指指點點吼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幫個忙嘛你發什麼火啊?黎爺盯著他,露出眼白低聲說:再不收回你的手指,老子就把它剁下來。那人看著黎爺眼露兇光,抖抖索索地不敢再計較。黎爺吹著口哨出來,對監舍的門崗說:王處長要他的洗臉毛巾,你們幫忙送到廁所去吧。那站崗的犯人立馬飛奔而去。

    我在隊裡還算半個文化人,初來時,黎爺也是愛理不睬的。我看他那森眉綠眼的樣子,也不好主動接近。新犯人按規矩,都是要每天大早起來打掃宿舍的。輪到我那天,一不小心踫翻了一張凳子,剛下夜班蒙頭正睡的一個老犯,掀開被窩大罵了一句髒話。依照潛規則,新犯人是不能招惹老犯的,否則會引來老犯的集體圍攻,況乎確實驚醒了人家的瞌睡。

    可我立刻放下手中掃帚,死死盯著那人,一步一步輕輕地走向他的床頭——我們眼神交戰,我已經想好,他隻要再敢罵一句,即刻把他從上鋪揪摔下來。那老犯一時傻眼,直愣愣地看著我滿眼兇光,忽然洩氣,一聲不吭地埋頭重新睡下。我也見好就收,轉身繼續掃地時,忽然聽見睡在那人下鋪的黎爺自言自語說:樓上的這次長眼了吧?這些人,國家都敢惹,你還想踩平嗎?



    黎爺掌瓢,統領著整個犯人食堂。粗活髒活以及笨重體力活,自然都是我們這些墩子干。送糧食的貨車來,每麻袋兩百多斤,一人一包必須快速搬運到糧倉。黎爺坐一邊抽煙,墩子們健步如飛,隻有我看著頭皮發麻。麻袋剛上肩,還沒移步,就感覺腰椎吱吱作響且在打晃,預感隻要邁步,就可能要當場骨折。

    我一時被釘在了車尾,汗如雨下,甚至連抖肩扔下這一包重物的力氣也不敢有了。黎爺見狀,忽然扔掉煙頭飛身過來,從我項上取下麻袋,罵罵咧咧說:凡是學生案進來的,以後都不許扛麻袋了。點數去,讀書人就管記賬。

    有了黎爺罩著,就更加沒人敢找我碴兒了。我對他,也多了幾分敬重。但凡撞見,必要給他遞煙,他卻是每次都要趕緊在圍裙上擦干雙手油水,再雙手接過插在耳朵上。我知道他守著一些古老的禮數,心裡更加高看這個粗人。

    犯人中家境好的不多,因此每月來探監的,往往多是經濟犯和職務犯之類的家屬。沒人探監,就意味著沒人給他上賬,小賣部的煙卷和零食,便也與他無緣。因此每逢探監日,值班外的各個犯人都放假,大家也不知家裡是否來人,但都要換上干淨的便衣(非囚服),守在監舍裡等著外面的傳喚。

    我暗中注意到,每次黎爺都換上了他那一套難得合身的絨衣,裝著沒事地在監舍獨自玩牌。直到探監結束,也沒人來叫他的名字,他也仿佛什麼都沒發生,又悄悄脫下絨衣換上囚服,繼續去加夜班。探看我的人稍多,有時便把香煙整條地塞進他床下那日用箱子裡。他回來看見,總是苦笑著對我嘀咕一句:你環境好啊,這年頭,坐牢都得要有環境纔行。“環境”是犯人之間說的牢話,意即家境抑或社交不錯。

    終於輪到黎爺有事向我開口了。他把我拉到一邊,親手給我點煙,忽然笨嘴笨舌地說:請你幫我寫一封信。我問寫給誰,寫什麼,他又有些羞於啟齒的樣子。後沿山沿嶺一大圈說完,我纔基本聽明白——原來他有家,他犯的是嚴重的故意傷害罪,還有十來年刑期。他希望妻子跟他離婚,不要再等了,更不要去南方打工。他說隻有你能幫我把這意思說明白,反正就是要離婚,但是又不能傷害她,她是好人。再說,女人去廣東深圳打工,能有什麼好事,你看報紙上怎麼說的。唉,都是我害了她……

    我總算明白了他的內心,想到刑期漫長,與其日夜相思煎熬,還不如離婚為佳。人在絕境中,沒個念想反而活得簡單。更何況也要為對方著想,大難臨頭各自飛,原本也是古理。我把我寫好的信給他,他要我念給他聽,說是認不完那些字。我念著念著,一向面無表情的黎爺,忽然背身咬著食指抽泣起來。他那肥大的身軀,把頭埋進牆角顫抖,壓抑的抽泣如虎嘯山林,嗚嗚作響。我去拉他的手指,卻被他自己死死咬住,嘴角上竟然滲出血來。



    一來二往,我和黎爺成了“橋子”(牢話中鐵杆搭檔的意思);在隊裡一文一武,一般犯人更加肅然起敬。

    那時的我,雖然表面上裝得堅忍不撥,但內心卻也悲苦。我常常對他說——傳我一點手藝吧,以後出去沒工作了,也可以去應聘一個廚師干干。

    他一方面笑我扯淡,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就別來搶我們廚幫的飯碗了。一方面又說——災年餓不死伙夫,藝多不壓身,學一點這些也好。按他師傅的話說,自古就有儒廚一派,比如什麼蘇東坡啊袁什麼枚啊,都是讀書很高的人,但也都是廚幫的前輩,他們都要敬著香火。你學問再高,還是得喫飯。會喫的能把觀音土做出糍粑味,不會喫的海參燕窩不如狗屎香。

    也是閑得無聊,我沒事就開始向他請教起廚藝來。他戲稱我們這叫作嘴巴學武——因為沒有具體的食材演練,就靠嘴巴傳藝,至少在廚幫來說,純屬歪掰。但即便如此,我也經常被他說得口水滴答,饑腸寸斷,恨不得立馬越獄出去飽餐一頓,再回來投案自首。

    有天說煩了,我說黎爺,你抖摟的都是可望而不可得的一些菜譜,這個使不出你的手段來,有本事就拿眼前廚房僅有的這幾味材料,做出與人不同的滋味,那我就算服你確有真傳。他打眼一望,案板上隻有黃瓜。他說那就做一盤拍黃瓜吧,我做一盤,你自己或者請張師傅也做一盤,調料就廚房這些,也沒別的,比比就知道高下了。

    於是我便去和老張精心準備,犯人食堂的調料確實不會超過四味。很快各自做好,請隊裡一幫伙夫來匿名品嘗——不說哪個是哪個做的。大家喫完,都說那一盤好,翻開盤底,果然是黎爺的。連我自己也喫出明顯區別,便有些好奇。詢之,黎爺說:拍黃瓜是家常菜,訣竅盡在一拍中。你們用鐵刀拍的,所以黃瓜上沾有鐵腥味。我用木板拍的,黃瓜的清爽皆在,差距就在這裡。另外,都有鹽、辣椒和大蒜,你們的大蒜是剁的,我的還是拍的。你們放的是油潑辣子,我撒的是干辣椒粉。怎麼樣,就這一道,足夠你們一輩子受用無窮了。

    我其實喜歡的就是這樣一些稀奇八怪的微妙之處,覺得中國飲食文化的精深,全在這些細微的民間經驗裡。比如他對我說,燒制鹵肉,都知道五香八角之類的,但真正的關鍵,卻在鍋蓋上。不蓋鍋蓋肯定比蓋了的差,金屬塑料鍋蓋肯定比木鍋蓋差,一般雜木的鍋蓋肯定比水杉木的差。水杉木的新鍋蓋,肯定遠不如用了一輩子的老鍋蓋——因為百年老湯的那熏香,全在這木質裡藏著。熱氣蒸騰,被鍋蓋壓著倒逼回去,那香料的香,纔能深入肉縫。用你們讀書人的話說,叫什麼病入膏肓,反正就這意思吧。

    跟黎爺談烹調,即便在那樣的生命中的災年,依然還是一份意外的享受——當然,也是一種折磨。就跟夜裡其他犯人愛談性話題一樣,每每談得饑腸轆轆,中宵恍覺蛙聲一片。

    伙房隊偷肉喫,是監獄的慣例。隊裡的干警深知這是伙夫們的特權,往往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般來說是到了開葷的那一天,廚師會先留下一塊好肉,單獨烹調了留給自己隊友,其他犯人喫另外的大鍋菜。伙房隊更大的神通,則是偶爾托送菜的師傅,可以悄悄帶進白酒來。

    那一陣監獄的勞改產品被美國攻擊,經濟效益直線下滑,很久沒有改善伙食。某日半夜,黎爺偷偷把我從夢中拍醒,手指圈成酒杯狀,在嘴邊比畫出一個喝酒的姿勢,我立馬翻身下床。兩人來到廚房的菜庫裡,關燈鎖門,但見地上反扣著一把電烙鐵,一個小鍋正香氣撲鼻地咕嘟其上。

    我大喜若狂,他急忙食指掩口做噤聲狀,再從懷裡掏出兩個小二鍋頭。兩人席地而坐,就著鍋裡的肉燒青椒,對飲起小酒來。他低聲說我知道你父親病危,心裡難過。老哥也幫不了你別的,也不會說話,這頓酒,是我托了幾個隊的老大,纔幫你偷運進來的;這烙鐵,還是借的服裝隊的。我反正也不想減刑,萬一被抓到了,你就一碗都推到我頭上,就說是我強迫拉你來作陪的。你還是要爭取早點回去,你回到社會還有用,我們這些渣滓,老死在這兒也無所謂了。

    我喝著烈酒,喫著熱菜,眼角上止不住的淚線竟如岩漿一般燙人。我掩飾著不接他的話茬兒,連悶幾大口,壓制住心頭的烈焰,轉頭隻誇他的菜好。我好奇廚房已經多日不見葷腥,他哪裡弄來的這頓佳肴。他神秘地笑道:早跟你說過,災年餓不死伙夫,你該信了吧。這道菜譜,你不學也罷,反正這輩子除開這裡,你再也喫不著就是了。

    兩人喝干喫完,微醺中我嘖嘖咂舌。他怪笑著說:糧倉中有耗子,我早就發現了,呵呵,終於被我設套逮住了幾隻大的……你不許罵我啊,哥也不能為你割股療饑啊,雖然我這也有一身好肉……

    對此深情,我還能說什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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