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應鰲集   前言

孫應鰲家世及生平

孫應鰲，字山甫，號淮海，別號道吾，貴州清平衛（今凱裡市爐山鎮）人。據《廣陵孫氏族譜》記載，清平孫氏鼻祖為宋尚書孫道夫，居維揚，傳六世，遷居如皋燕莊，為如皋孫氏一世祖。三世祖福一公從明太祖討張士誠，陞虎賁尉。四世祖華四公以戰功陞南京神策衛副千戶，調貴州清平衛中左所副千戶，誥授遊騎將軍，遂家清平。孫應鰲號淮海，諸集或署郡望“維揚”，或署“如皋”，木本水源之意也。六世祖孫欽累功陞指揮同知，誥授武德將軍，世襲不替。自七世祖孫瀚中成化丁酉舉人，至九世父輩止，清平孫氏一門就出了八名舉人，一名進士。清平孫氏世職武功，世業文臣，赫赫為貴竹大族。孫應鰲之父孫衣，中嘉靖辛卯科舉人，官至雲南府同知。孫應鰲生於嘉靖六年（一五二七），嘉靖丙午（一五四六）貴州鄉試人，癸丑（一五五三）登進士，改翰林庶吉士。歷官戶科給事中、刑科右給事中、江西按察僉事、江西布政使司左參議、陝西提學副使、四川左參政、四川按察使、湖廣右布政使、都察院右僉都御使撫治鄖陽、大理寺卿、戶部右侍郎、禮部右侍郎管國子監祭酒事、經筵講官。萬曆四年十月以病乞休，歸清平家居，築學孔書院，講學著述其中。七年起國子監祭酒，十一年起刑部右侍郎，十二年陞南京工部尚書，俱疏辭不赴任。萬曆十二年七月卒於家，贈太子太保，諡文恭。孫應鰲生平宦績，詳見郡人丘禾實《孫文恭先生傳》、陳尚像《南京工部尚書孫應鰲墓志銘》中 。

孫應鰲詩文著述

據書目所載，孫應鰲的詩文集共有五種，但大多散佚，流傳至今的隻有兩種。下面依次敘述其撰述存佚情況。

《衡廬遊稿》，卷數不詳，已佚。嘉靖三十六年（一五五七），孫應鰲由刑科右給事中出補江西按察司僉事，……，衡嶽在望。至嘉靖四十年陞任陝西提學副使止，在江西為官五年，宦事之餘，登遊衡廬，吟詠笑傲，結為《衡廬遊稿》。該集約刻於嘉靖四十年（一五六一），是其有文獻記載的刊行早的一部詩集。

《孫山甫督學集》，八卷，今存。……孫應鰲補四川按察使，屬官善在詩稿基礎上增入文集，復請任瀚批評，時任四川督學使、孫應鰲好友胡直作序，仍名曰《孫山甫督學集》。刻成時已年，孫應鰲已陞為都察院右僉都御使，巡撫鄖陽。前四卷為文集，年前所作文八十七篇，後四卷為詩集，收嘉靖四十二年前所作詩四百一十八首。清範邦甸《天一閣書目》錄有《孫山甫督學集》，存卷五至卷八，前四卷已遭清廷抽毀。民國三年，天一閣藏書被盜出一千餘種，《孫山甫督學集》亦在失盜之列，後輾轉收藏於北平圖書館，先後寄存於美國國會圖書館……一部隻存四卷。日本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也存有兩部八卷本。《孫山甫督學集》是流傳至今早的孫應鰲詩文集。

《歸來漫興》，卷數不詳，已佚。隆慶三年，孫應鰲自鄖陽巡撫任上請告歸裡，家居三年年（一五七三）六月，起復原官，再撫鄖陽。時為孫應鰲屬官、關中弟子溫純，編選先生嘉靖四十二年年之間的詩作，付程遜刻印，是為《歸來漫興》。

《學孔精舍匯稿》十六卷，萬曆戊寅（一五七八）刻，已佚。據劉伯燮《學孔精舍匯稿序》載，該本為先生清平及門弟子所收集，並經孫應鰲手定的一部詩文集，“集首奏疏、經筵講義，次序、傳、碑、銘諸文，次……《四庫全書總目》載《學孔精舍匯稿》兩江總督采進本，隻有十二卷，十三至十六卷的絕句、七言律詩皆闕。之後連這十二卷本已不在人間了。

《學孔精舍續稿》，卷數不詳，已佚。大約孫應鰲歿後，清平弟子所編。過廷訓《本朝分省人物考》、郭子章《尚書文恭孫公應鰲傳》、萬斯同《明史》俱載孫應鰲有此集。孫應鰲前已有《學孔精舍匯稿》，其《續稿》者，必是《匯稿》之後，即一五七五年請告歸裡至一五八四年去世前幾年所作詩文集。

前人對孫應鰲詩文集的搜集整理

光緒年間清平孫氏裔孫、江蘇知縣孫茂橿雲：“先文恭公著述，自雍正乙卯後，家藏已無完帙。咸豐中，遭苗變，舉殘缺者並蕩然。”清代以來，貴州學者對孫應鰲詩文集多方訪求，其中有成就的是麻哈人艾茂、艾述之，獨山莫友芝、莫祥芝和遵義黎庶昌。艾茂，字鳳嵓，貴州麻哈（今麻江）人，乾隆十六年（一七五一）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散館授檢討，任侍講。莫友舊本書經眼錄》雲：“……藏《孫山甫督學集》前四卷文集。黎庶昌回國後，光緒癸巳（一八九三）於川東巡署任上刻印《孫文恭公督學文集》。宣統二年（一九一〇），南洋官書局印《孫文恭公遺書》，增入《督學文集》。民國三十年，貴州省文獻徵輯館續編《黔南叢書》第六集，重印《督學文集》，即據黎氏原刻印行。一九九四年，上海書店出版《叢書集成續編》，收《孫山甫督學文集》，又據《黔南叢書》影印。二〇一三年十二月，中國國家圖書館影印《原國立北平圖書館甲庫善本叢書》，其中第七九五冊所收《孫山甫督學詩集》，即據臺北“故宮博物院”所藏《孫山甫督學集》後四卷影印。

孫應鰲詩文的藝術特色、地位及其詩學主張

早對孫應鰲詩文的思想藝術特色進行繫統批評的是嘉靖“八纔子”之一、老詩人任瀚，他不僅從用典、用語、格調、意蘊等方面對《孫山甫督學集》所收詩歌一一進行點評，並為之作《刻孫山甫督學集序》，對其詩歌的藝術成就和地位做出了高度評價：“其詩蔚然有江左風流，其雋永閎鬯，自鮑、謝諸人不能過也。”“如君茲選，當與高子業、顧華玉格力相埒，誠足剉建安鋒，劘六朝壘。”著名詩人謝榛在……肆百柒拾餘級”（《陳王二先生詩抄序》）孫應鰲認為，一味擬古恰恰脫離了詩歌吟詠性情的本體。在《重刻海叟……無傲，所以端志也。志端，則性情得；性情得，則聲音諧；皆自然所疏屬，不可強也。”“無論三代，即後世專長擅能，如漢魏之古作，唐人之歌行、近體，所由發藻樹義、敷寫委曲，使誦者哀歔而喜悅，慷慨而踟躕，以皆有性情，故能傳也。彼學步為趨，依妍為色，無論追漢魏追唐，即追《三百篇》，謂之言志，奚益？”詩中所言之“志”、所寫之“性情”，正是詩歌的本體，可謂一言中的，振聾發聵，使人猛省。

孫應鰲服膺陽明心學，撰《淮海易談》、《四書近語》，對儒家著作做出了新的闡釋，為明代中後期著名理學家。王陽明贊同程頤“凡為詩文亦喪志”，教人立志聖學，否定詩文寫作。孫應鰲曾作《禁語》：“故不知道……學的偏頗中走出來，對當時講學諸儒不講詞章修辭的不良作風提出批評：“專以詩談學，視學拘矣。專以學言詩，視詩隘矣。予又歎息世所稱談學諸家，至以韻語為答問議論之詳，以歌律明心性動靜之理，連章累牘，不厭煩陋，其弊將舉詩之規矩方圓而盡捐之。”（《陳王二先生詩抄序》） “世之事理道者，陋文藝為末技；競事功者，視詞翰為迂言。餘竊笑之。”（《公餘漫稿序》）

嘉靖朝，以唐順之為代表的唐宋派，主張“作文不論工與拙，隻要真精神透露”；以李攀龍、王世貞為代表的後七子，主張“視古修辭，寧失諸理”，重視文學的抒情、修辭與格調。孫應鰲提出“纔情”說，以糾此兩種偏向。“世所談詩，詳哉其言之矣！然總之，則纔、情兩端。凡曰體格、采色、聲律、……，介紹了成書的經過，作者的態度，言簡意賅，韻味無窮。又如為吳國倫作的《西征雜述序》，略寫文集內容風格，卻詳於人物遭際命運。寫人物遭際命運，將吳國倫與柳子厚的同異做一對比，後一語點出二人文章風格之不同。構思巧妙，意味無限，令人歎為觀止。

……其敘事抒情散文，寫哀寫悲，如敘家常，一出於性情之真，具有動人心魄的藝術魅力。如《與李文麓求亡弟應豸壙銘》一文，追憶亡弟出生時的種種祥瑞，二歲即識問親友；母病知孝，延醫問藥；兄長病肺癰，願以身相代；讀書聰慧等事。任瀚評道：“一篇通是家常語，卻敘得歡歡喜喜，哭哭泣泣，雖讀肆百柒拾餘級掌股中，可裂為郡縣耳！’國亨免冠頓首，痛哭謝罪。”石將軍以咫尺書責國亨，攻心為上，不動刀兵，即降服國亨，石將軍大智大勇、威猛逼人的形像躍然紙上。試想，司馬遷筆下叱咤三軍，千人皆廢的項羽，也不過如此神勇。

集中的議論文體有論、議、辯、解，凡十六首，對有關歷史人物、歷史事件的傳統觀點，展開論議辯解。作者思維大膽獨立，不苟隨人，破的巧妙，切中事情事理，分析嚴密，透徹心骨，令人心服，顯示出作者卓越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對史料、對語言的高超的駕馭能力。

莫友芝在《孫文恭公小傳》中說：“先生餘事為詩，當弇州、於鱗、明卿諸子雄長壇坫時，使其撥幟並馳，正不知誰執牛耳，而先生不屑也。”雖然孫應鰲以闡揚聖學為終生事業，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在詩文創作方面做出更大的成就。但是他流傳至今的詩文，一如黔中山野盛開的杜鵑，明麗耀眼，搖曳多姿，散發幽芳，給人以美的精神愉悅。他的關於詩文創作的思想，充滿著真知灼見，閃著哲理的光芒，對當時文壇上種種不良傾向，糾偏補弊，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趙廣升

二〇一五年十二月

孫應鰲集  校點說明

《孫應鰲集》收錄了現存所能見到的各種刻本中孫應鰲的詩文，並按照體裁予以編排。茲將版本及編纂校勘情況說明如下：

一、校勘。底本與參校本有異文，則出校。本書校勘采用版本如下：

（一）《孫山甫督學集》，八卷年刻本，日本靜嘉堂文庫藏。該集刊刻精美，文、詩俱全，無缺頁，字跡清晰。

（二）臺北《故宮博物院》亦藏有《孫山甫督學集》明刻本一部，存卷五至卷八詩部。該本字跡多處漫漶不清，且有缺頁。靜嘉堂藏本與此本隻有三字不同。（參看拙文《〈孫山甫督學集〉版本考論》，《文獻》二〇一六年期）前者簡稱“故宮本”，後者簡稱“靜嘉堂本”，以示區別。

（三）《學孔精舍詩鈔》，六卷，光緒六年刻。該集係乾隆時翰林侍講、貴州麻哈人艾茂從《學孔精舍匯稿》中抄錄，名《學孔精舍詩稿》，咸豐甲寅閏七月，艾茂裔孫艾述之據其祖手抄本過錄，寄給莫友芝，友芝收入所編《孫文恭公遺書》，名為《學孔精舍詩鈔》。《學孔精舍匯稿》刻成於一五七八年，因此《學孔精舍詩鈔》為詩人一五七八年前詩作總集，且經作者手訂，收詩八百九十七首。該集係輾轉抄錄，訛脫衍倒較多，且有缺頁。

（四）《孫文恭公督學文集》，光緒癸巳（一八九三）川東巡署刻。該集是黎庶昌據日本中村正直家藏《孫山甫督學集》（即今靜嘉堂文庫藏四卷本）所刻。以下簡稱“川東巡署本”。

（五）宣統二年（一九一〇），南洋官書局印《孫文恭公遺書》，增入《督學文集》。以下簡稱“文恭遺書本”。

（六）民國三十年，貴州省文獻徵輯館續編《黔南叢書》第六集，重印《督學文集》，即據黎氏原刻印行。一九九四年，上海書店出版《叢書集成續編》，收《孫山甫督學文集》，又據《黔南叢書》影印。以下簡稱“黔南叢書本”。

（七）清汪之珩編《東皋詩存》，收孫應鰲詩九十三首。唐樹義、黎兆勳、莫友芝編《黔詩紀略》收孫應鰲詩五百餘首。其它如黃宗羲《明文海》、萬曆《貴州通志》等總集、史志中也收有孫應鰲詩文，西安碑林博物館藏有孫應鰲詩文碑刻十七方。

文部的校勘，以靜嘉堂文庫藏《孫山甫督學集》明刻本為底本（本次整理根據文類，調整了篇目所在的卷次，並與新輯篇目根據編年重編卷次），以川東巡署本、文恭遺書本、黔南叢書本為參校本。參校本中的訛……刻寫人員造成的訛脫衍倒較多。因此在校勘《孫山甫督學集》中所收詩時，以《孫山甫督學集》靜嘉堂本為底本，以《黔詩紀略》、《學孔精舍詩鈔》等為校本。《孫山甫督學集》中所未收而《學孔精舍詩鈔》中所收部分，則以《學孔精舍詩鈔》為底本，以《黔詩紀略》、《東皋詩存》、西安碑林碑刻為校本。……如底本中有明顯錯誤，則據校本改正。校本中如有異文、訛脫衍倒，出校注，以明諸本異同。

二、輯佚。輯佚詩文，皆標明所引出處，列於校記。本書輯佚情況如左：

文部輯佚：《孫山甫督學集》僅收錄孫應年之前的文章八十七篇，《學孔精舍匯稿》、《學孔精舍續稿》又已亡佚，二集中的奏疏、經筵講義年後所作的諸體文均已散佚。筆者披沙揀金，從明人別集、總集、史志等文獻中輯得鄉試策、奏疏、書序、贈序、記、書、墓志銘諸體文二十九篇，這樣，《孫應鰲集》中所收文章總數達到一百十八篇。

詩歌輯佚：《孫山甫督學集》中已收，而《學孔精舍詩鈔》未收的有之；《黔詩紀略》中已收，而《學孔精舍詩鈔》漏收的有之；有西安碑林詩碑上有之，而《孫山甫督學集》、《學孔精舍詩鈔》俱漏收的亦有之。這樣，比並合勘，共計得詩九百一十首，較《學孔精舍詩鈔》增多十三首。

三、附錄。

筆者盡己所能，翻閱明清以來別集、總集、史志等文獻資料，輯錄了孫應鰲同時代的詩友與之唱和詩，孫應鰲的僚屬、師友、弟子、後世學者文人有關書信、序跋、提要、贈序、記、疏、檄文、傳記、祭文、墓銘，共計一百有十五首，以期盡可能全面地反映孫應鰲的學術思想，為研究者提供便利。

四、編排順序。

……

五、校記說明

（一）底本與參校本有異文，出校。

（二）訛、脫、衍、倒處，出校。原文空缺字及字跡不辨者，均以“□”出之。

（三）形近致誤字，徑改為本字，一般不出校。如己、已、巳之類。

（四）通假字一般予以保留，特殊情況出校並說明。

（五）避諱字改回本字，一般不出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