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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商品所屬分類:青春文學 -> 青春文學
    【市場價】
    286-416
    【優惠價】
    179-260
    【作者】 滄海明珠 
    【所屬類別】 圖書  青春文學  古代言情青春文學 
    【出版社】重慶出版社 
    【ISBN】9787229102258
    【折扣說明】一次購物滿999元台幣免運費+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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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介紹



    開本:16開
    紙張:膠版紙
    包裝:平裝

    是否套裝:是
    國際標準書號ISBN:9787229102258
    作者:滄海明珠

    出版社:重慶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6年06月 

        
        
    "

    編輯推薦

    一品醫女》是一個女醫生為安身立命,成就自我的古典童話愛情故事。為了保持自己的人生尊嚴,姚燕語不得不全力奮鬥,煙柳繁華地,十裡香風軟;素手摘百草,纖足踏千山;銀針承古醫,雪刃療病患;白衣行天下,美名留人間。  


     她——   


    與天鬥,戰勝洪災疫情。   


    與人鬥,躋身朝堂權貴。   


    與權鬥,閑看爾虞我詐。   


    與時鬥,斡旋權力更替。   


    與命鬥,終究善有善報。   


    終其一生,她都在全力拼搏,人生的每一步,都踏實的走過。   


    她俯仰之間無愧天地,捫心自問無愧良心。   


    而終的名利雙收也抵不過,夫婦和,兒女孝。   


    ……

     
    內容簡介

    《一品醫女》講述了兩江總督姚遠之的嫡長女姚鳳歌病危,姚府為了家族的利益,安排身為庶妹的姚燕語進定侯的後宅,隻等嫡女一命嗚呼後,便將姚燕語定為繼室。姚燕語在姚家蟄伏十年,韜光養晦,一朝出嫁,姚燕語不想撿個二手貨窩窩囊囊的過一輩子。於是她以醫治好嫡姐為籌碼,自請離府,換得自由身,去莊子上過清淨的日子。卻因醫術引起父兄家人的密切關注。姚燕語卻在無意中救了皇後之母宰相夫人,被皇廟的法師識破精妙醫術,之後機緣巧合救治了鎮國公和長公主的嫡長子之後,以絕世醫術為皇室貴族達官貴人驚覺。也因跟國公之女建立珍貴的友誼,並得到了長公主的賞識和愛重。由此牽出一段姻緣。姚燕語的奇特外傷藥方被父親獻給皇上,以為家族博得皇上的重用。而她則以此跟父親交換了婚姻的自由……

    作者簡介
    滄海明珠,濟南市作家協會副主席,瀟湘書院金牌作者,自2009年簽約與瀟湘書院,開始網絡小說創作至今一直堅持創作,主要作品除本書之外,還有《吾家小妻初養成》等古風言情小說,以及《愛在1300度》等現代言情小說。滄海明珠文筆清新唯美,嫻熟老練,自成風骨,其作品人物性格鮮明,劇情構思精妙,故事跌宕起伏,令人回味無窮
    目錄

    章001
    第二章021
    第三章043
    第四章060
    第五章081
    第六章100
    第七章121
    第八章141
    第九章158
    第十章176
    第十一章191
    第十二章206
    第十三章222


    章001


    第二章021


    第三章043


    第四章060


    第五章081


    第六章100


    第七章121


    第八章141


    第九章158


    第十章176


    第十一章191


    第十二章206


    第十三章222


    第十四章239


    第十五章256


    第十六章272


    番外,一將功成289



    章001


    第二章017


    第三章036


    第四章052


    第五章066


    第六章085


    第七章103


    第八章119


    第九章137


    第十章153


    第十一章169


    第十二章189


    第十三章205


    第十四章224


    第十五章241


    第十六章258


    第十六章280

    媒體評論

    ★ 明珠以清新的筆觸,寫實的文風,精心描繪了一幅古意盎然的卷軸畫。這本書從細微的角度描述了封建社會的倫理道德,君臣之義,親友之情,還有在封建禮教的夾縫中生長的男女情愛。不同於多數的古風種田小說,她的格局更大,立意更高,視野更開闊,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書。

                                                                                     ——西子情




    ★《一品醫女》是明珠以清麗的文字,踏實的文風譜寫的一曲盛世長歌,叫人愛不釋手,掩卷難忘。

                                                                                    
    ——吳笑笑




    ★明珠筆下永遠是淺淺鋪開的跌宕起伏,在浮誇激進的文風裡別有一番悠然情深。不疾不徐,刻出一個個栩栩如生的人物,在點滴中見真章。《一品醫女》中姚燕語就如一位慢慢向你走來的仕女,她一手醫術奠定自我精彩的一生。她一次又一次讓人重獲生的希望,讓讀者看得熱血沸騰,解氣又精彩。

                                                                                    ——鸚鵡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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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時節,兩江總督姚遠之姚大人府邸內花木扶疏,樹影婆娑,暗香浮動,一片欣欣向榮的景像。二姑娘姚燕語靠在窗邊的貴妃榻上,隨手拿著一本閑書看。
    沒多時,貼身大丫頭翠微悄悄進來,把屋子裡的兩個小丫頭指使出去,半跪在姚燕語的身邊悄聲說道:“姑娘,奴婢剛剛聽太太院子裡的嬤嬤說,老爺有意讓您去京城。”
    姚燕語的眼皮一跳,低聲問:“我一個姑娘家,去京城做什麼?”
    翠微壓低了聲音:“大小姐這次怕是好不了了。咱們跟侯府的姻親卻不能斷……”
    “不是還有大表嫂嗎?”姚燕語皺眉。翠微嘴裡的大小姐是姚府的嫡長女,也就是姚燕語的大姐姚鳳歌。三年前,大姐嫁給定侯的嫡三子為妻,而定侯的嫡長女蘇玉荷嫁給姚夫人(也就是自己的嫡母王氏的娘家)江寧織造王大人的嫡長子為妻。這曾經是轟動一時的大喜事。定侯府的老夫人大長公主是當今皇上的姑母。定侯府算是皇親國戚,地位超然,這樣的三角姻親關繫不僅擴大了定侯的勢力,更是讓王家和姚家在廟堂之中也更加穩固。三年過去,蘇玉荷已經為王家生下一個女兒,而大姐在侯府不但一無所出,還身染重病。但,就算是大姐死了,舅舅家的表嫂還是定侯府的千金,拐了一道彎兒的姻親也是姻親啊。況且王家跟姚家都在江南,家中長兄娶的又是嫡母娘家的內姪女,姚王兩家互相守望,是牢不可破的姻親。
    翠微皺著眉頭低聲說道:“可是,如果侯府三公子另續良緣,大姑奶奶又沒留下個一男半女的,時間久了,咱們跟侯府的關繫可就遠了一層。”
    “不至於吧?”姚燕語皺起了眉頭。按照這個社會的規則來說,翠微說得不無道理。
    翠微用肯定的口氣給此事下了結論:“聽說這是老爺的意思,姑娘還是早作打算。”
    能做什麼打算呢?這種事情由得了我自己嗎?姚燕語連聲嘆息,自己雖然不到六歲便去了遙遠的鐘秀山為家人禮佛,沒有一直在這個府邸裡生活,但也深深地知道社會規則的不可違抗性。安分守己地過日子,不求太多,隻求平安到老,是自小她的生母告知她的話。而如今,真的要聽從安排去給人家當續弦?
    姚燕語的這份擔心在半個月後得到了證實。
    當時姚燕語正會同妹妹姚雀華去老太太屋裡給老太太請早安,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老太太跟太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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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時節,兩江總督姚遠之姚大人府邸內花木扶疏,樹影婆娑,暗香浮動,一片欣欣向榮的景像。二姑娘姚燕語靠在窗邊的貴妃榻上,隨手拿著一本閑書看。


    沒多時,貼身大丫頭翠微悄悄進來,把屋子裡的兩個小丫頭指使出去,半跪在姚燕語的身邊悄聲說道:“姑娘,奴婢剛剛聽太太院子裡的嬤嬤說,老爺有意讓您去京城。”


    姚燕語的眼皮一跳,低聲問:“我一個姑娘家,去京城做什麼?”


    翠微壓低了聲音:“大小姐這次怕是好不了了。咱們跟侯府的姻親卻不能斷……”


    “不是還有大表嫂嗎?”姚燕語皺眉。翠微嘴裡的大小姐是姚府的嫡長女,也就是姚燕語的大姐姚鳳歌。三年前,大姐嫁給定侯的嫡三子為妻,而定侯的嫡長女蘇玉荷嫁給姚夫人(也就是自己的嫡母王氏的娘家)江寧織造王大人的嫡長子為妻。這曾經是轟動一時的大喜事。定侯府的老夫人大長公主是當今皇上的姑母。定侯府算是皇親國戚,地位超然,這樣的三角姻親關繫不僅擴大了定侯的勢力,更是讓王家和姚家在廟堂之中也更加穩固。三年過去,蘇玉荷已經為王家生下一個女兒,而大姐在侯府不但一無所出,還身染重病。但,就算是大姐死了,舅舅家的表嫂還是定侯府的千金,拐了一道彎兒的姻親也是姻親啊。況且王家跟姚家都在江南,家中長兄娶的又是嫡母娘家的內姪女,姚王兩家互相守望,是牢不可破的姻親。


    翠微皺著眉頭低聲說道:“可是,如果侯府三公子另續良緣,大姑奶奶又沒留下個一男半女的,時間久了,咱們跟侯府的關繫可就遠了一層。”


    “不至於吧?”姚燕語皺起了眉頭。按照這個社會的規則來說,翠微說得不無道理。


    翠微用肯定的口氣給此事下了結論:“聽說這是老爺的意思,姑娘還是早作打算。”


    能做什麼打算呢?這種事情由得了我自己嗎?姚燕語連聲嘆息,自己雖然不到六歲便去了遙遠的鐘秀山為家人禮佛,沒有一直在這個府邸裡生活,但也深深地知道社會規則的不可違抗性。安分守己地過日子,不求太多,隻求平安到老,是自小她的生母告知她的話。而如今,真的要聽從安排去給人家當續弦?


    姚燕語的這份擔心在半個月後得到了證實。


    當時姚燕語正會同妹妹姚雀華去老太太屋裡給老太太請早安,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老太太跟太太說話。


    “……好在燕姐兒馬上十六了。把燕姐兒先送過去,咱們鳳姐兒的病也有個照應,我們這裡跟京城離得遠,大小事都看不見摸不著的,總是不放心。”嫡母王氏說完這句話後,又嘆了口氣,很是為難地說道:“隻是這樣不行嫁娶之禮,直接把人送過去,著實讓燕姐兒委屈。”


    “國孝在,不得不行權宜之計。隻叫他們先不要圓房就是了。再說,鳳姐兒還在呢,總不能讓姑爺停妻再娶,就算沒有國孝這一層,這也是不小的罪過。”老太太宋氏也深深地嘆了口氣,“不如這樣,燕姐兒的妝奩我多添一份,再把咱們在京城的幾個鋪子陪嫁給她,總之準備得豐厚一些,隻別越過鳳姐兒的就是了。叫人收拾好了隨著她一起送到京城。”


    王氏默了默,又補上一句:“鳳丫頭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她那一份東西也都是燕姐兒的,如此,也不算委屈她了。”


    姚燕語站在外邊的窗戶底下聽完這句話,差點一頭栽下去。怎麼就這麼快?!送個使喚丫頭也要過個文契什麼的吧?這算是嫁女嗎?


    姚雀華看見二姐的臉霎時慘白,心中戚戚然,忙攙扶住她,悄聲問:“二姐姐,你沒事吧?”


    姚燕語穩了穩心神,搖搖頭。然後放重了腳步往前走。而遠在遊廊下說話的丫頭已經看見她們姐妹,匆匆跑過來為二人打起簾子並輕聲稟報:“二姑娘三姑娘來了。”


    大屏風之後,宋老夫人和王夫人立刻停止了議論,待姚燕語姐妹兩個走進來後,宋老夫人方含笑招手:“你們再不過來,我這兒就開早飯了。”又轉頭吩咐丫頭們:“擺飯吧,讓燕姐兒她們用了早飯再回去睡會兒,閨學裡暫且不去了,左右那些功課都學得差不多了,身子要緊。”一時丫頭們出去傳飯。姚燕語滿懷心事地喫了點東西便借口身上不舒服告辭出來。


    至下午時分,王氏房裡的小丫頭過來傳話,說太太有事叫姑娘過去。姚燕語心道終還是逃不過這一關。王氏見了她,不外說了些囑咐的話。比如,你現去侯府看你大姐姐,侯府乃是名門望族,去了那裡,做事一定要懂得分寸,多聽你大姐姐的話。萬一你大姐姐真的不好了,你就替你大姐姐留在侯府,將來你就是侯府的三少奶奶,自有你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雲雲。


    面對嫡母王氏這些話,姚燕語隻有垂首聽訓的份兒。


    王氏見姚燕語不言不語隻是默默地點頭,心也就放下了。畢竟這個庶出的女兒從小就是不溫不火的性子,讓她怎樣就怎樣,除了在她的院子裡養一些貓狗雞兔什麼的,再就是喜歡一個人看書,再無其他的興致。原本覺得她太過木訥,自己不大喜歡她。後來她又久住庵堂,想著她必定不精於人情俗務。不料她十五歲自鐘秀山回來後,讓她來上房協助理家辦事,說話行事卻也一板一眼,張弛有度,用人說話都極明白,從沒出過錯兒,儼然是大家閨秀的做派,很是拿得出手。連眼高於頂的內姪兒媳婦侯府的三姑娘蘇玉荷見了都誇她很會辦事,全然不像是庶出的女兒。如若不然,王氏也不放心把這麼個庶女送去侯府。且不說家族利益,如果她行事做派不像樣,禮儀規矩上不得臺面,嫁過去也是打總督府的臉。


    十六歲生辰後的一個吉日,一大早天不亮,姚燕語就起身出門,依次拜別祖母,拜別父母,跟妹妹姚雀華道了珍重,又不舍得地在自己的小院子裡轉了一圈,便帶著翠微和幾個貼身丫頭婆子離開。自古以來,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姚燕語不過小小的深閨女子,扭轉不了這樣的命運。從此後,離開總督府,一切就要看自己的了。


    姚燕語的大哥姚延恩帶著兩房男女家僕十幾人一起送姚燕語北上,帶去的行李等物滿滿地裝了一艘兩層的貨船。碼頭的百姓見了紛紛議論,說總督府對女兒真是慷慨,大公子進京探望妹妹,居然帶了一船的東西。坐在另一艘客船裡貼著窗口往外看的姚燕語無奈苦笑,誰知道那船裡裝下的根本就是自己的嫁妝?


     


    進京的水路又走了半個月,等到了京城已經是六月的光景。夾衣換成了薄綢夏衫,一柄十六骨水墨畫大傘遮住驕陽,姚燕語扶著翠微的手下船,皺著眉頭上了定侯府派來接人的馬車。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姚燕語嘴裡含著一枚鹽漬梅子,靠在馬車裡閉目養神。翠微坐在一側,不時地透過車窗的紗簾往外看。


    “姑娘,姑娘!”


    “嗯?”姚燕語淡淡地哼了一聲表示自己聽著呢。


    “我們過了鎮國公府了。鎮國公府好氣派。”


    “你能有點出息嗎?兩江總督府難道不氣派?”馬車裡沒有第三個人,而翠微是心腹中的心腹,是姚燕語這些年來可靠的人,所以不必忌諱。


    “那不一樣嘛!按照規格建制,鎮國公府就是比總督府氣派啊。”


    姚燕語輕笑:“等會兒到了定侯府你再驚訝也不遲。定侯府連著大長公主府,肯定比鎮國公府更氣派。”


    “說得是哦!”翠微立刻興奮起來,定侯府的老太太可是大長公主呢!陛下的姑母啊!那府邸得多氣派啊!


    “再氣派的府邸我們也隻是睡一張床而已。跟你我沒什麼關繫,你還是省省吧。”


    “唔,姑娘總是這樣,好像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姚燕語抬手敲了一下翠微的腦門,責問:“誰說的?我心疼的是沒辦法把我院子裡的小灰小白它們帶來,也不能把我養的那些花花草草帶來。”


    “哎呀,侯府不比家裡,姑娘您再想拿著銀針給小灰小白它們刺來刺去的,怕是不能了。倒是您種的那些奇怪的花草,或許姑爺能幫你找到。”


    “姑爺……”姚燕語聽了這兩個字,忍不住冷笑出聲。所謂的姑爺將來就是自己的丈夫了,想自己一個十六歲芳華的少女,居然去給一個未曾謀面的男人當續弦,而且還是在正室沒死的情況下如此冠冕堂皇地登堂入室。傳開去,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不過,她能找誰說理去?


    馬車走了半個多時辰方到了定侯府邸門口。稍微停了停,馬車繼續前行,直接從側門駛進去,又走了一箭之遠的地方停下。外邊有婆子過來請姚燕語下車。姚燕語扶著翠微的手慢慢起身,邁開酸麻的雙腿緩緩下車時便聽見不遠處有爽朗的笑聲:“大舅兄,一路辛苦了,祖母和母親一直念叨,說這兩日也該到了。”


    姚燕語忍不住循聲望去,但見一個穿著一件雪青色對襟薄紗長縷的男子站在那裡對著兄長姚延恩拱手,他生得面若冠玉,端的是一副好樣貌。


    姚燕語收回目光慢慢地下車,心裡暗想,此人應該就是姚家的姑爺,定侯的嫡三子了。據說定侯夫人陸氏膝下三子一女,分別以“平,安,祥,和”四字為名,排在玉字輩,姚家的姑爺正好是“祥”字,他的名字應該是蘇玉祥。


    “哪裡哪裡,不辛苦。”姚延恩拱手還禮,“本該前兩日就到了,路上連日下雨,耽擱了幾日行程。讓大長公主殿下跟侯爺夫人等諸位長輩掛念了。”


    蘇玉祥文雅地笑道:“這不算什麼,舅兄和妹妹一路平安就好。舅兄,請。”


    這邊親戚相互寒暄著,姚燕語則上了一頂小轎,由兩個粗壯的婆子抬著繞過正門,從東側甬路至內宅垂花門,卻不進去,依然往東繞了一段路,進了一個偏院。


     


    小轎落地,姚燕語扶著翠微的手慢慢地下轎進門,裡面姚鳳歌的乳娘李嬤嬤並陪嫁丫頭珊瑚一起迎了出來。眾人行過禮,李嬤嬤便引著姚燕語進了姚鳳歌和蘇玉祥的屋子。走進內室,隻見姚鳳歌穿著月白綾子中衣靠在枕上,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乍一看上去姚燕語忍不住心驚——姚鳳歌怎地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隻能從輪廓眉眼依稀辨出來是少時的那個長姐。


    姚燕語走到床前,輕輕福了一福:“姐姐!”


    姚鳳歌慢慢地睜開眼睛,看見姚燕語時眼睛裡閃過一絲驚喜,語氣虛弱,幾乎沒有聲音:“妹妹,你來了。”說著話,姚鳳歌的眼睛裡瞬間蓄滿了淚水,大顆的淚珠滾滾地落下來,沒入胸前的衣衫中。


    姚燕語也覺得心酸。想起去鐘秀山之前閨閣中姐妹相處的時光,雖然說不上多麼親密,卻也沒有多大的矛盾。姚鳳歌出嫁前曾經寫過一封家信給她,說以後祖母和父母跟前還請妹妹多替我盡盡孝道。當時的姚燕語信上答應著心裡卻不免唏噓,如果將來有一天自己也能那樣風光地出嫁,也算告慰早逝的娘親了。哪知當初風光大嫁的兩江總督府大姑娘今日卻是命不久矣。


    兩姐妹隨便說了幾句話,姚鳳歌便有些精力不支。姚燕語細看自己這個嫡姐的臉色,心想也不知道她的脈像如何,到底是什麼病,是不是真的沒治了。


    李嬤嬤見狀,忙湊上來低聲說道:“二姑娘,主子累了。姑娘的屋子已經收拾出來了,要不老奴帶您去看看?”


    姚燕語點頭,跟姚鳳歌說了一聲“姐姐你先休息”便退了出來。出門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問李嬤嬤:“這麼熱的天,姐姐的屋子怎麼連窗戶都不開?”


    李嬤嬤悄聲回道:“咱們三爺說,大姑娘這身子弱,怕開著窗子讓大姑娘吹了風,再添一重病。”


    姚燕語微微蹙眉,這是六月天啊!這麼悶也能悶出病來吧?況且那屋子裡還有那麼重的薰香,人又不能出來走動,是個人都受不了吧?


    “那,這也是太醫的話麼?”


    李嬤嬤搖搖頭:“太醫倒是沒這麼說。”


    姚燕語很想說還是把窗戶打開,讓屋子裡通通風比較好,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別讓李嬤嬤以為自己是在挑撥姚鳳歌和蘇玉祥之間的關繫。


    姚燕語的屋子安排在姚鳳歌住的屋子後院,小小的三間,雖然不大,勝在精致,但凡能用得著的東西都有,姚鳳歌又撥了兩個丫頭和兩個嬤嬤在這屋伺候。姚燕語纔將屋子看了一遍,還沒落座,便有個穿青衣的丫頭進來說道:“太太叫奴婢來請姚二姑娘去前面喫茶。”


    李嬤嬤忙自責:“老奴真是老背晦了,見了姑娘隻是歡喜,竟然忘了帶姑娘去給太太見禮。”


    姚燕語但笑不語,李嬤嬤自然不會老背晦,自己這種身份,如果定侯夫人不發話,而姚鳳歌又不能親自帶著上去的話,她是沒資格去上房見禮的。料想此時姚延恩已經同蘇玉祥一起見過定侯了,定侯夫人陸氏纔叫人來請姚燕語。


    陸夫人房裡,定侯世子蘇玉平之妻封氏,次子蘇玉安之妻孫氏都在,婆媳幾個正湊在一起說家事,旁邊還有姬妾丫鬟數名,或端茶,或執扇,都是低眉順眼,屏息凝神。


    有人先進去回稟,之後姚燕語被請入內給陸夫人見禮。


    “這孩子長得好模樣。”陸夫人笑瞇瞇地伸出手去。姚燕語上前兩步把自己的手遞過去給陸夫人握住。


    大奶奶封氏認真地看了姚燕語兩眼,笑道:“太太說得是,雖然跟三弟妹的模樣不大像,但卻別有風情。”


    “真人比畫像上更俊些。”二奶奶孫氏也笑著添上一句。


    陸夫人又認真地看了姚燕語的眉眼和手指,滿意地笑道:“說得是,比畫像上更俊俏。”說罷,陸夫人又指著封氏和孫氏給姚燕語介紹。


    姚燕語忙給封氏見禮。封氏拉著姚燕語的手笑道:“妹妹一路辛苦了,既然進了侯府的門,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需要什麼隻管叫人來跟我說,不必客氣。”


    姚燕語忙答應著,又轉身給孫氏見禮。孫氏笑嘻嘻地說道:“嘖嘖,這模樣真是好,把咱們都給比下去了。老三有福了!”


    陸夫人讓姚燕語坐,姚燕語告罪後方坐在末座。封氏和孫氏一再相讓,她纔在孫氏下手坐下。有奉茶的丫頭獻上香茶,陸夫人問了幾聲總督府老夫人和親家夫人好,又問這一路北上可還順利,遇到什麼麻煩不曾。姚燕語一一回答。陸夫人又問過李嬤嬤老三那邊是怎麼安排的,聽罷點點頭,說:“老三媳婦一向是個妥當的,這樣安排很好。隻是可惜她徒有一副玲瓏心腸,身子骨兒卻不爭氣。”


    一時間眾人又都斂了笑,氣氛頓時沉重起來。


    姚燕語輕聲勸道:“太太也別太傷心了,身子要緊。況且剛纔我見了姐姐,她就是精神不濟,心裡卻清楚明白,侯府有陛下和大長公主福澤庇佑,我姐姐又有侯爺和夫人的關愛和太醫院的精心調養,想來這病也未必不能好。”


    陸夫人的臉上又有了笑意:“你這孩子可真會說話。”


    幾個人又閑話了幾句,眼看著天色將晚,陸夫人便說要去大長公主府裡走一趟,讓姚燕語先回去。姚燕語起身告退,帶著翠微和李嬤嬤回了姚鳳歌的院子。


    這邊陸夫人起身去換衣服,一邊問封氏:“你看這個姚二姑娘怎麼樣?”


    封氏看著錦蘭給陸夫人整理衣襟,便去拿過腰封來伺候著,她在陸夫人跟前做了十年的媳婦,自然知道婆婆想聽什麼樣的話,於是笑道:“看上去挺懂事的,性子溫和謹慎,模樣也出落得不錯。雖然不如她姐姐大氣,但到底是庶出的,底氣不足也是有的。等將來跟了三弟,太太再用心教導她幾年,也就好了。”


    陸夫人點點頭,深為贊同地說道:“我倒是覺得,她的模樣比她姐姐好,看上去是個有福的。而且性子也好,雖然少了她姐姐的那幾分伶俐,但女人家重在性情溫和,沒得那麼掐尖要強的,有什麼好?!”


    孫氏忙笑道:“太太說得極是。”


    “哎!走吧。我們家老三,也真是夠苦的了。二十二了還沒個一男半女的不說,還要我這個當娘的操心他房裡的事情。”陸夫人換好了衣服,從穿衣鏡裡照了照,方帶著兩個媳婦出門。


    晚飯姚燕語是在自己的屋子裡用的,姚鳳歌生病的這些日子,自己早就添了小廚房,廚娘都是姚遠之早就送過來的,生怕女兒喫不慣京城廚子做的飯菜,特意送了江南的廚子來。


    陸夫人居然叫人送了兩個菜給姚燕語,送菜過來的人說:“太太的話,本來要設家宴請姑娘過去,但一來是國孝在,咱們家又不比別人家,弄不得表面一套背裡一套的事;二呢,三奶奶也病著,想來三奶奶也希望二姑娘多陪在身邊,所以二姑娘這幾日也不用上去了,隻管陪著三奶奶。太太還說,請二姑娘不要拘禮,如果有什麼不習慣的,隻管說。下人有不聽話的偷懶的也盡管打出去。”


    言外之意很明顯,你還不是繼室,不是我們家的媳婦,你是來陪你姐姐的,隻管在你姐姐身邊待著就成。還有一層意思就是,雖然說得隱蔽,姚燕語還是聽懂了:國孝還在,不許不莊重,弄出難聽的事情來。


    姚燕語站起來聽這丫頭說完,應了一個“是”字之後,轉頭看了一眼翠微。翠微忙拿了一個荷包上前去遞給了這丫頭。


    丫頭也不扭捏,接了荷包給姚燕語福了一福:“奴婢謝姑娘賞。”便退了出去。


    姚燕語看著門簾落下方緩緩轉身靠在榻上,心裡暗暗地琢磨,既然這幾日不用去上房請安,那不如好好地謀劃謀劃將來該怎麼辦。給蘇玉祥當二老婆這樣的事情她是不肯干的。跟他約法三章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他摟著他的美妾過日子,自己占著正室的位置獨善其身?這是不可能的。別的不說,單從子嗣上就說不過去。嫡子未出,不管是妾還是通房,跟夫主過夜後必須喝避子湯,這是大雲朝寫入律法的規矩。


    哪個世族大家如果弄出庶長子這樣的事情,輕則沒了前途,重則以寵妾滅妻之名定罪,如果妻子娘家勢力大,說不好還得有牢獄之災。所以姚燕語知道自己如果想弄這樣的事情,蘇家和姚家都不會饒了她,隻有七年無所出纔能被休出門,但到那時,嫁妝什麼的恐怕都得留給下一任繼室。況且,她也等不了七年。


    翠微送了上房的丫頭回來,看見她家姑娘一個人靠在榻上想事情,一臉的為難,便上前去低聲問:“姑娘,天色不早了,您還要不要去瞧瞧三奶奶?我剛聽見丫頭說三奶奶把湯藥又吐了。”


    姚燕語忍不住皺眉:“這到底是什麼病嘛!大姐姐在家的時候,從未聽說身子……”


    “姑娘……”姚燕語話未說完便被翠微搖頭制止,翠微又上前兩步貼在姚燕語的耳邊悄聲勸道:“這話可不能亂說,是會讓人誤會的。”


    也是。姚燕語無奈地笑著點了點頭,這院子裡可不隻是自己帶來的人,還有侯府的人。


    翠微扶著姚燕語的手臂慢慢地把人攙起來,低聲勸道:“姑娘,咱們還是去瞧瞧三奶奶吧。若是三奶奶的病能好的話,該多好。”翠微看著姚燕語微蹙的眉頭,心想她們家姑娘自從知道自己要進侯府給蘇姑爺當繼室以後,這臉上就沒笑過。


    姚燕語忽然心中一亮,是啊,如果姚鳳歌不死的話,自己不就可以不給蘇玉祥續弦了麼!


    兩江總督府的女兒就算是庶出也沒有給人做妾的道理,這話可是她小時候親耳從那個精明爹的嘴裡聽到的。如果能以姚鳳歌的病做籌碼的話,是否可以換得自己的自由身呢?自己已經進了侯府,嫁妝都帶來了,應該不會再回姚府了。不做繼室,那麼就算是貴妾了。隻要是妾,那麼就由姚鳳歌做主。如果能說服姚鳳歌放自己出府去個清淨的莊子上過自由日子,豈不很好?


    姚燕語主意一定,連日來的抑郁散開,心裡也痛快了不少。


    帶著翠微走進姚鳳歌的臥室,李嬤嬤正看著大丫頭珊瑚給姚鳳歌擦臉。姚燕語便輕著腳步上前,說道:“我來吧。”


    珊瑚忙回頭給姚燕語見禮,姚燕語拿過她手裡的帕子,重新從溫水中絞過,上前去坐在床沿上給姚鳳歌細細地擦臉,然後又拿過她的手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另一隻手卻摁在她的脈搏之上,用心地聽脈。


    姚燕語長到六歲時,纏綿病榻的生母宋氏撒手而去。姚燕語暗自為母守孝,閨閣中一應玩樂、人情交往的事能避就盡量避過去了。晨昏定省、上閨學外,她沒什麼事兒就翻家裡收藏的書籍。姚家家族算不上大世家,祖上數到三代原是商家,到了姚遠之祖父那一代自覺天下銀錢已經賺足,又羨慕讀書做官的人可以封妻蔭子,便廣置田地棄商從農,讓自己的子姪專心讀書。姚遠之的父親從科舉出身,一生兢兢業業升到戶部尚書。老爺子遵從祖訓,尊師重道,擴建私塾學堂,教子有方,姚遠之亦從科舉出身,頭腦手段比祖父更好,如今是兩江總督。


    正是因為有一位喜歡讀書人的祖宗,姚家的大書房裡藏書很多,也很雜。姚燕語偶然一次機會翻到了一本年代久遠的醫書,所記甚廣甚奇,除了大雲朝盛行的中草藥、針刺療法等中醫學外,另記載了新奇的手術療方,以割肉移血之法治療肢體髒腑之傷病。想到宋氏生前病中的苦況,姚燕語便悄悄將醫書拿回自己房裡研究。有了醫書相伴,她便有了消遣。反正她既不喜歡針黹刺繡,也不喜歡琴棋書畫,對廚藝什麼的也不怎麼上心,肯花心思的也隻有這本醫書。


    為了結合實踐,她開始在院子裡養貓狗雞兔,又搜羅種植中草藥。當然,她弄這些的真正心思是不會說的,大雲朝雖然有醫女,但一向被視作下等,何況行醫治病畢竟不是貴族女兒的本分。姚家的下人都說二姑娘喜歡奇花異草,喜歡養貓狗,是個心善的人。上頭老太太和太太卻無所謂,反正養這些東西也不算出格,又花不了多少錢,養就養唄。


    這樣過得半年,一天,王夫人請了一位得道老尼和老太太講說佛理。那老尼見著姚燕語,立刻面色大駭,第二天,王夫人便將姚燕語遠遠地送去了鐘秀山的小庵堂。姚燕語那時年紀尚小,待大些乳娘馮嬤嬤纔斷斷續續地告訴姚燕語她私下打聽來的消息。原是那老尼告訴王夫人姚燕語身上帶煞氣,與父母相克,十五歲之前不能養在家中。想到姚燕語過世不久的親娘,王夫人對老尼的話深信不疑,便稟明老夫人將姚燕語送走。


    鐘秀山景色秀麗,環境清幽。深山庵堂沒有那麼多俗世的禮數規矩、人情文章,姚燕語有帶去的醫書做伴,山中還有許多稀罕藥草可尋,倒覺得那庵堂比府裡更自在些。庵堂裡的住持心懷慈悲,時常帶著尼姑們下山為無錢看病的百姓治病。姚燕語十歲那年,山洪暴發,山下死傷無數,不久又爆發疫病。因為山路難通,朝廷下派的救援人馬很難進到災區,庵中眾尼便下山同縣衙一道竭力救災。事急從權,無須過多避忌,姚燕語再三提出幫忙救人,乳娘和住持見她志堅,又想這也是姚燕語積福的功德,便遂了她的心願。這次天災給了姚燕語將書中所學醫理用於實踐的機會。事後,住持見姚燕語居然懂醫術,手法雖然生嫩,用的法子卻在尋常中暗含玄妙,對病理又常有自己的見解。出家人自不便探問根底,但本著濟世之心,講說佛理的時候她開始和姚燕語討論下山遇到的疑難病癥,又默許姚燕語晚上來自己禪房中用小動物練習針灸和手術操作。山中歲月短,不覺八年多過去,姚燕語十五歲回府時,那本醫書上的精妙醫術已被她喫了個透。


    此時,姚燕語為姚鳳歌把著脈,心裡卻是一片疑團。


    從姚鳳歌的脈像上看,她不過是氣血兩虛,肝郁心結,腎水虧而肺火旺,所以會咳嗽,睡不好覺,沒精神,心情煩躁什麼的。但這些毛病凡是深宅大院裡的女人幾乎多少都有那麼一點。成天勾心鬥角的,誰能沒個心事?可心事再重也不至於三年下來就要了小命吧?


    姚燕語把姚鳳歌的手放進薄被中,看著她昏昏沉沉的樣子,轉頭問李嬤嬤:“姐姐的藥呢?”


    李嬤嬤嘆了口氣,說道:“剛喝了兩口就吐了。老奴就沒敢再讓主子喝,主子現在一聞到藥味就吐……”喝了這麼久了這病也沒治好,人已經這樣了又何必再受那個罪。


    姚燕語點點頭:“還有麼?端來給我看看。”


    李嬤嬤隻當是姚燕語要給嫡姐喂藥,便沒多說,隻把頭一偏,無聲的眼色瞟過去,旁邊一個丫頭便端著一碗湯藥上前來遞給了翠微。翠微轉手遞給姚燕語,姚燕語卻沒去喂姚鳳歌而是把藥碗湊到鼻尖輕輕地嗅了嗅,又淺淺地嘗了一口。


    “二姑娘?”李嬤嬤覺得很奇怪,二姑娘這是要干什麼呢?


    姚燕語沒理會李嬤嬤,嘗了一口湯藥後便把藥碗還給了翠微。又微微蹙著眉頭看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姚鳳歌一眼,半晌纔說:“姐姐這個光景,叫人看了真是心酸。”不管怎麼樣,先打一張感情牌過去再說。反正她之前跟姚鳳歌也沒什麼矛盾,姐妹情深總沒有錯。


    李嬤嬤聽了這話頓時紅了眼圈兒:“誰說不是呢。”


    姚燕語輕輕嘆了口氣,吩咐:“這屋子不開窗戶,不通風,那薰香就先撤了吧。”


    李嬤嬤還沒說什麼,剛剛端藥碗的丫頭便回道:“可是主子素來厭煩藥味,又睡不好,這是太太專門教人送來的安神香……”


    姚燕語微微側目看過去纔發現,這丫頭不是姚家給姚鳳歌的任何一個陪嫁丫頭,這丫頭是定侯府的人。


    “姑娘恕罪,奴婢多嘴了。”丫頭忙低下頭,弓著身子往後退了幾步。


    李嬤嬤剛要解釋什麼,門口傳來門簾聲和丫頭的聲音:“三爺回來了。”


    姚燕語忙從床上站了起來,李嬤嬤則帶著幾個丫頭匆匆往外迎了幾步。蘇玉祥已經翩然而入,姚燕語微微福身:“燕語見過三爺,三爺安好。”


    蘇玉祥看見姚燕語的時候愣了愣,微微笑道:“我說外頭有幾個眼生的丫頭婆子,原來是妹妹在這裡。”


    “我來看看姐姐,聽說她把晚上的湯藥吐了。”姚燕語微微低著頭,躲開蘇玉祥打量自己的視線。


    “哎,你姐姐這病……”蘇玉祥沉沉地嘆了口氣,面帶哀色。撇開姚燕語走到床前,慢慢地坐下來,牽了牽薄被,給姚鳳歌蓋得嚴密些。


    你是想悶死她麼?六月天裡關著窗戶蓋著被子,還弄那麼嚴密?姚燕語在心裡吐了個槽。


    蘇玉祥隻坐了一會兒便站起身來,走到姚燕語跟前,很客氣地說道:“你來了,你姐姐應該能寬心些。這裡丫頭婆子雖多,但都沒用,你來了我也就放心了,你們姐妹情深,你姐姐到了這個份兒上,就勞煩你多多費心了。”


    姚燕語低了低頭,隻留給蘇玉祥一團烏沉沉的發髻:“三爺放心,燕語必當盡心照顧姐姐。”


    蘇玉祥點了點頭,又微微一笑:“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你姐姐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的身子也要緊。”


    “多謝三爺體貼。”姚燕語心想你前面讓我多費心,後面又讓我早些睡,真是前言不搭後語。


     


    看著蘇玉祥離開,姚燕語也沒多說,隻是在臨走的時候若有所思地看了李嬤嬤一眼。李嬤嬤是何其精明的人,姚燕語回房坐在梳妝臺前把頭上的簪環剛剛摘下來,她就端著一碗銀絲宮燕粥進來了。


    翠微忙笑著迎上去把東西接過來,低聲道謝:“多謝嬤嬤想著我們姑娘。”


    李嬤嬤輕笑道:“你們姑娘不也是我的姑娘麼?現在在這裡,還跟我這麼說話?”


    翠微驚訝之餘隻得調皮地笑了笑,不再多說。姚燕語看了自己的乳娘馮嬤嬤一眼,笑道:“我這裡有了燕窩,銀耳羹就喫不下了。嬤嬤去瞧瞧火候,等會兒給李嬤嬤送去房裡用吧。”


    李嬤嬤忙福身笑道:“老奴多謝姑娘了。”


    姚燕語給翠微使了個眼色,翠微把屋子裡的小丫頭們都帶了出去並關上了房門。李嬤嬤見狀忙湊上前去來,幫姚燕語散開發髻,拿了一隻像牙梳子給她通發。


    “嬤嬤,姐姐這個樣子……”姚燕語為難地看著銅鏡裡有些模糊的人影,問:“你將來可有什麼打算?”


    李嬤嬤苦笑:“主子到今天這個地步,是我們做奴纔的侍奉不周,老爺肯定責罰,少不得我們得回去領罪了。”不過如果姚燕語肯留她的話,想來總督府也不會因為幾個奴纔跟自家女兒翻臉。這也是李嬤嬤極有眼色找機會向姚燕語靠攏的原因。


    姚燕語點點頭,說道:“其實,對嬤嬤來說,好是姐姐的病能好起來。”


    “哎喲我的姑娘!”李嬤嬤這下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一時悲傷直接落下淚來,“難道老奴不是這樣想的?大姑娘從一生下來就在老奴身邊,老奴服侍了二十來年……到頭來……”


    姚燕語看著李嬤嬤臉上的淚,轉過身來拍了拍她的手,勸道:“嬤嬤別傷心,依我看,大姐姐未必就不好了。”


    李嬤嬤頓時愣住,半晌纔重重地嘆了口氣:“都這時候了,姑娘又何必說這些話寬慰老奴?”


    姚燕語正色道:“我不是寬慰你。雖然我沒有十成的把握能救大姐姐,但總還是有餘地的。”


    李嬤嬤大驚之餘撲通一聲跪在姚燕語腳邊,抱著她的腿殷切地問:“姑娘你說的可是真的?”


    “都這種時候了,我怎麼可能拿這種事開玩笑?”姚燕語把李嬤嬤拉了起來,徐徐說道,“我是懂得一些醫術,現在也不方便跟你說是怎麼學來的。不過我沒有什麼行醫經驗,隻能治一步說一步。滿打滿算,我也隻有一半兒的把握。但這事兒恐怕府中的太太以及侯爺還有三爺他們不會同意,畢竟我沒有行醫的經驗,他們不會由著我胡來。所以,嬤嬤若想讓我一試,就必須為此事保密。”


    李嬤嬤這纔緩緩地回過味兒來,她滿臉疑惑滿腹疑團地看著姚燕語,實在猜不透這位二姑娘是為了什麼。先不說她治好大姑娘的病之後自己就處於一個十分尷尬的地位,單說她憑什麼把話說得這麼滿?一半兒的把握?太醫院的大人們都不敢說這話,她憑什麼啊?


    姚燕語對李嬤嬤的懷疑早就料到,於是也不惱,隻淡淡地笑著問:“我且問你,大姐姐的病,太醫到底怎麼說?”


    李嬤嬤雖然不願意但也不得不說出事實:“說是……過不了這個夏天了,也就這個月底下個月初的事兒。”


    “不到一個月的光景啊。”姚燕語輕嘆,“你再想想,如果我想借著這個由頭去坑害大姐姐,她可還有什麼損失?或者說,我還有什麼圖謀?我又何必去害一個隻剩下一個月壽命的人,何況這個人還是我的姐姐?”


    “姑娘說得沒錯,姑娘的確沒有什麼可圖謀的。”李嬤嬤這話是真心的。隻要大姑娘一閉眼,二姑娘就是三奶奶,大姑娘之前的一切都是她的。大姑娘又沒有子嗣,將來她生了孩子就是三爺的嫡子,她實在沒有任何理由再去害大姑娘了。


    “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圖謀。”姚燕語看著李嬤嬤的眼睛,說道,“我告訴你我的心裡話,隻是希望嬤嬤你也能幫我。”


    李嬤嬤這會兒反而放心了,沒有圖謀的人不容易控制,她不敢相信。於是忙躬身應道:“姑娘請講。隻要能醫治好大姑娘,老奴為姑娘做什麼都可以。”


    “我不想做蘇姐夫的繼室。”姚燕語的聲音低而篤定,“我不想留在侯府。我想清清靜靜地過我自己的日子。所以,如果我能治好大姐,我希望大姐能準我出府,去鄉下的農莊上住。這些話我在家的時候不能跟太太說,畢竟老爺太太養了我這麼多年,對我傾注了太多的心血,說了也不會如我的願。但如果我能醫治好大姐,這也算是我給老爺和太太一個交代了。所以,嬤嬤你會幫我嗎?”


    “姑娘此話當真?!”李嬤嬤是大出意料,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姚燕語隨手拿起妝臺上的一根玉簪,“啪”的一聲置於地上,玉簪頓時碎成幾塊。


    “我若有半句假話,有如此簪。”


    “姑娘!”李嬤嬤嚇了一跳,身子一顫便跪在了姚燕語的面前,“老奴該死!老奴絕沒有質問姑娘的意思。老奴的意思是,姑娘你去莊子上過那種清苦日子別說家裡的老爺太太舍不得,就是大姑娘……”


    姚燕語淡然一笑:“這個你就不必擔心了。每個人活在這個世上,所求的東西都是不一樣的。我不願摻和這些深宅大院裡的爭鬥,也無意於榮華富貴。我隻想清靜過日子,平安到老。”


    其實這些話姚燕語本不該跟一個奴纔說,隻是姚鳳歌現在昏昏沉沉,時好時壞,姚燕語要想替她治病,必須先把姚鳳歌身邊的人打通了。不然單有一個李嬤嬤在,她就近不了姚鳳歌的身,更何況還要用針灸和湯藥調理。


    話已經挑明,李嬤嬤作為姚鳳歌的乳母,能跟著姚鳳歌自然是不願意跟著姚燕語的,二十多年的主僕情分不是假的。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姚燕語過來看望姚鳳歌,也不知道李嬤嬤是怎麼跟珊瑚說的,珊瑚一見姚燕語便福身行禮,模樣比之前恭謹了許多。


    李嬤嬤以姑娘要陪三奶奶說話為由,把屋子裡的小丫頭都遣散了,珊瑚一個人在旁伺候,連她自己都守在外間,不許任何人靠近。


    姚燕語認真地給姚鳳歌把脈,然後直接吩咐珊瑚把屋子裡的薰香撤了,再把窗戶打開,隻留著紗屜子,免得蚊蟲飛進來。


    這院子外面滿是花木,窗戶一開,有風徐徐吹入帶著淡淡的睡蓮的香味。沒多會兒的工夫,屋子裡的污濁的薰香味和藥味被吹散,清爽了許多。


    姚燕語把自己私藏的那一套銀針取出來。這不是什麼特別的銀針,是她去鐘秀山的途中從一個擺地攤的老人那裡買來的,當時買的時候翠微還問她要這個干嗎,又不能繡花用。她當時隻回了兩個字:好玩。


    這套銀針被姚燕語藏了有九年多了,一直都是給小動物們扎,當然,為了找準人身上的穴位,姚燕語也偷偷在自己的身上試過,也在住持身上試過。可是今天不一樣,今天她是往病人的身上扎針。姚燕語已定好治療方案,首先要做的便是治姚鳳歌的腸胃。治病要靠湯藥,必須依靠腸胃吸收。姚鳳歌喝了太久的湯藥,喫飯又不好,腸胃已經被湯藥刺激得快廢了,現在都到了喫幾口就吐的程度。任何好方子好補藥,喝不下去都是白費。


    姚燕語讓珊瑚掀開被子,把姚鳳歌的褲子掀起來,認準足三裡穴,把銀針緩緩地刺了進去。足足忙了半個多時辰,姚燕語纔從姚鳳歌的臥室裡出來,又悄聲叮囑了珊瑚:“湯藥先不要給姐姐喝了,她這個樣子喝了反而刺激脾胃,沒什麼好處。暫且弄點米湯給她喝。每天多喂幾次,嗯……兩個時辰喂一次,一次喂半碗。要粟米碾成粉煮的湯,明白?”


    “是,奴婢明白。”珊瑚感天謝地,天知道如果姚鳳歌死了她的下場十有八九就是去家廟裡為主子念經了。


    一連三日,姚鳳歌都沒再用安神香,也沒喝湯藥。當然,湯藥的事兒珊瑚一直瞞著,對外邊說一直用著,實際上都倒進了痰盂。


    姚鳳歌這三日內也有清醒的時候,但每次看見姚燕語都隻是落淚。第四日上,姚燕語給姚鳳歌把脈,臉上有了淡淡的喜色。姚鳳歌的胃經有了明顯的改善,因為她同時也有針灸腎經的相關穴道,所以腎氣回升的同時肺火也稍微降了些。中醫把五髒歸到五行,心經屬火,肝經屬木,脾經屬土,肺經屬金,腎經屬水,五行相生相克的關繫十分微妙,中醫治療便是循著其中的規律。初在書裡讀到這些的時候,姚燕語覺得很是陌生和晦澀。不過十年的時間不短,有住持的點撥,她又有天賦、喜歡鑽研,今天居然見了成果。


    “姑娘,如何?”珊瑚見狀心中甚是安慰,這幾日二姑娘也算是勞心勞力辛苦得很,珊瑚心裡自然感激。


    “今日起,每次給姐姐的粥裡可以加一點青菜葉了。至於用什麼菜葉……回頭我寫下來你叫妥當的人出去買,不許驚動不相干的人。明白?”


    “是,奴婢明白。”


    “另外,你和李嬤嬤你們兩個人在姐姐清醒的時候一定要多跟她說她的病一定能好,她的病有得治,她不會死之類的話。務必要讓姐姐相信。”姚燕語細細地叮囑。


    珊瑚驚喜地看著姚燕語:“姑娘的意思是我們主子一定會好起來?您有十成的把握了?”絕望到極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也是好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姚燕語看了一眼已經昏睡過去的姚鳳歌,把珊瑚拉到一旁低聲說道:“你細想想,如果家裡的人包括太醫都說你患了重病,醫治不好了,你會怎麼樣?你跟著大姐姐這麼多年,也應該明白三人成虎,指鹿為馬的道理。或許這病本沒有那麼重,但被你們這些人說得,好像她真的得了絕癥,再無活路了。她自己都沒活下去的信念了,這病還怎麼治?”


    “是,奴婢明白了。”珊瑚立刻低下了頭,這大半年來,自從有一次二奶奶無意間說漏了嘴,說自家主子的病怕是好不了了,太醫都說回天無力雲雲,主子的心情就沒好過,食不下咽,每天都是愁雲滿面的。沒病也愁出病來了。


    姚燕語看珊瑚聽進去了,自然不再多說。回到房中,不久姚延恩前來告別,免不了一番叮囑,囑她好生珍重,切莫隻顧著掛念家中而失了禮數。姚燕語自然垂首聆聽並連連稱是。


    這晚,蘇玉祥照例回來探視姚鳳歌的病情,姚鳳歌依然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蘇玉祥在屋子裡站了一會兒就出去了,行至廊檐下隻隨口問了一句:“二姑娘這幾天怎麼樣?”


    廊檐下一個小丫頭忙福身回道:“回爺的話,二姑娘一般都是早飯後和午睡後過來,晚上如果三奶奶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她一般都不過來的。”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幾天晚上回來都見不到她。蘇玉祥眼神閃爍,嘴角淡淡地笑了笑,走了。


    姚燕語進定侯府第十二天,姚鳳歌的病情明顯好轉,白天清醒的時間增長,並能靠在枕頭上跟姚燕語聊家常,開始進食各種流質食物,如粟米粥,燕窩粥,銀耳羹等。李嬤嬤背地裡不知念了多少回西天佛祖如來觀音,更是把姚燕語奉為恩人。


    這十來天裡,按照慣例自然有太醫來為姚鳳歌把脈,隻是都被李嬤嬤擋駕了。李嬤嬤將塞了銀子的荷包遞給太醫,為難地說:“我們家主子清醒的時候說了,自己病的樣子很難看,不想見人。不過是挨日子罷了,這脈診不診的也無非是走個過場,請大人見諒些個。”太醫不過是例行公事,不用把脈又有銀子拿,自然樂得回去。


    私下裡,李嬤嬤也問過姚燕語為何不讓太醫給她家主子把脈,姚燕語隻反問一句話:你覺得那些太醫能治好姐姐的病嗎?你跟了姐姐這麼多年,難道不覺得姐姐這病來得蹊蹺?


    李嬤嬤頓悟,再也不敢對姚燕語有任何不恭了。


    七月,是多雨的季節。這日一早,姚燕語一早起床在小院子裡走了幾圈,夜裡剛下過一場雨,院子裡的花草上都綴著晶瑩的水珠,一樹合歡花落了一地,連泥土也帶了胭脂色。


    馮嬤嬤從前院過來,見姚燕語一個人站在合歡樹下,便走過去低聲說道:“姑娘,三奶奶醒了,說今天覺得比昨天更好了些,讓奴婢請姑娘過去呢。”


    “好。”姚燕語也不多話,睜開眼睛任憑乳娘上前幫她整理了一下衣領衣襟,便往前面去。


    姚鳳歌正靠在床上,身後珊瑚拿著白玉梳幫她通發,旁邊跟珊瑚一起陪嫁過來的丫頭琥珀服侍她漱口。見姚燕語進來,姚鳳歌把口中的清鹽水吐進痰盂後,微笑道:“妹妹來了。”


    “姐姐今兒氣色果然好多了。”所謂望聞問切,姚燕語面帶微笑上前去在姚鳳歌的床邊坐下來,握住姚鳳歌的手腕靜靜地把脈。


    片刻後,姚鳳歌滿含期待地問:“如何?”這些天來,乳娘和珊瑚已經把姚燕語的話慢慢地說給她聽,雖然覺得匪夷所思,但求生的欲望讓姚鳳歌顧不得許多,畢竟能活著誰也不願意早早地死去。


    二十來天的辛苦終究沒有白費,姚燕語笑意更深:“姐姐可以見外邊的太醫了。”叫太醫來診脈,通過太醫的嘴告訴定侯夫人和府中所有的人,三奶奶死不了了。


    “真的?”姚鳳歌喜出望外,握著姚燕語的手不放開。


    姚燕語點點頭,低聲說道:“還希望姐姐能夠成全我,在合適的時候準我出府。”


    “妹妹……”姚鳳歌立刻收了笑容,一臉戚戚然,“你六歲便離家,我怎麼舍得你再去那等地方受苦?你既然來了京城,我就得替父親和母親照顧好你的生活起居。”


    姚燕語知道姚鳳歌現在還離不開自己,病還沒全好,大夫先走了,任誰都不放心。於是輕笑:“姐姐放心,眼前這一個月我是不會離開侯府的。姐姐的病雖然有好轉,但總歸還沒大好,我又怎麼會在這種時候離開呢?我現在說這話,不過是想讓姐姐早些替妹妹打算打算。以後姐姐有什麼需要,隻需一句話,妹妹定然義不容辭呀。”


    “你呀,越是大了,越是任性。”姚鳳歌雖然虛弱地打趣,笑容宛如雨後梨花,帶著一種別致的美。


    姚燕語看得一愣神,自己這位姐姐可真是好看,大病未愈,這虛弱的一笑也能如此養眼。想那書中所說的西子捧心,無非就是這樣了吧?


    “三爺來了!”院子裡打掃的婆子們驚訝地請安,“三爺早安。”接著,門外屋裡連連有丫頭們一迭聲地請安。


    姚燕語一怔,微微蹙起了眉頭。


    姚鳳歌也顯然很意外,她病重以來,蘇玉祥一直睡在書房,晚上隻有通房伺候。侯府裡的三位公子一早起來都需要去大長公主府中請安,還要給侯爺和夫人請安,早飯後還有許多公事要處理,是不會到她房裡來的。怎麼今天破例了?


    沉默之間,蘇玉祥已經進門來,看見姚燕語坐在床邊跟姚鳳歌手握手地坐著,便是一笑:“妹妹在這裡。”


    姚燕語隻得起身行禮:“三爺早。”


    姚鳳歌靠在珊瑚的懷裡朝著蘇玉祥虛弱地笑:“三爺怎麼這麼早過來了?妾身這裡病氣重……”


    蘇玉祥在姚燕語之前坐的位置坐下來,伸出手去握住姚鳳歌的手,細細地看著她的臉色:“果然是妹妹在跟前照顧開導的緣故?我瞧你真的比之前好了許多。”


    “可不是呢,珊瑚她們都說妹妹是福星呢。”姚鳳歌依然笑得虛弱,對姚燕語給自己治病的事情緘口不言。


    蘇玉祥聞言一笑,轉頭看著立在旁邊的姚燕語,說道:“妹妹果然是福星。大哥兩個多月沒有消息,祖母和母親都心急如焚,妹妹來到我們府中沒幾天,大哥凱旋的消息就傳進了京城,而且昨晚又有消息來,說大哥不日就要回京了。”


    “真的?”姚鳳歌很是驚喜,眼神中也有了幾分光彩。


    定侯世子去年秋天的時候領兵征西,戰事一直膠合著沒有結果,大勝仗沒有,小勝仗沒用,打了快一年了,前些天聽說喫了敗仗,損失了不少兵馬。朝中大臣和皇帝著急不說,家裡大長公主和陸夫人都快急死了。


    姚燕語卻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心想蘇三爺你也太能扯了,我姚燕語區區一介女流,跟朝廷打勝仗有什麼關繫?你這話若是傳出去了會有什麼後果?!你這不是給我招禍嗎?!


    姚燕語覺得自己不能再在這一對夫妻面前待下去了,她知道,蘇玉祥見姚鳳歌病情好轉肯定會叫太醫來給姚鳳歌診脈,姚鳳歌現在這種狀況,太醫肯定還會給她開藥方。所以自己今日還是待在自己房中不露面的好,免得橫生枝節。她於是微微福身,微笑道:“姐姐今天精神很好,就跟姐夫說會兒話吧,燕語先告退了。”


    “哎——”蘇玉祥忙道,“這會子了,你還回去做什麼?不如叫人把早飯一並擺到這邊來,咱們一起喫飯。”


    姚燕語心想我同你一個桌上喫早飯?你還真把我當成你的妾了不成?於是微笑著拒絕:“剛過來之前已經用了一碗粥了,三爺的好意隻能心領了。燕語告退。”


    姚鳳歌靠在床上冷眼瞧著姚燕語對蘇玉祥避如蛇蠍的樣子,心裡好生納悶,夫君什麼時候得罪過這個妹妹?她居然寧可去莊子上住也要躲開他?不過這樣也好,正好說明燕語對自己丈夫無心,這樣的話就算是父親怪罪,自己也有話說。妹妹自己不願意,難道還要牛不喝水強按頭?


    蘇玉祥既說了在姚鳳歌這裡喫飯,自不能因為姚燕語不在就走人。飯菜擺上來,姚鳳歌病弱不能下地,小炕桌就被擺到了床上。夫婦二人簡單地喫了早飯,蘇玉祥便說:“你精神雖然不錯,總算是看到了希望。待會兒再把張太醫請來調整一下藥方子,乖乖喫藥,養好身體要緊。”


    姚鳳歌含淚點頭:“妾身病了這麼久,累三爺受苦了。”


    “你這是說什麼話?你我是夫妻啊。夫妻一體,榮辱與共。”蘇玉祥握了握姚鳳歌的手,輕輕地嘆了口氣,“你這病就是心思太重的緣故,你妹妹來了,陪你說說話,開解開解,就好了。”


    姚鳳歌再次點頭:“是啊,燕語細致體貼,妾身由她照顧,受益匪淺。”


    “嗯,你們姐妹情深,這是你的福氣也是她的福氣。”蘇玉祥笑著,似是轉念想到了什麼:“對了,平西大將軍七日後班師回朝,大皇子代替聖上出城迎接,京城多少權貴子弟和姑娘們都會一睹韓將軍麾下鐵騎的風采,二妹妹來了有些日子了,一直悶在家裡也無聊得很,不如讓她跟玉衡一起出去逛逛?”


    蘇玉蘅是定侯蘇光崇的弟弟蘇光岺的庶女,貴妾所出,今年十四歲,待字閨中,寫得一手好字,彈得一手好琴,是京城裡玲瓏剔透的遠近聞名的美人兒。蘇光岺前幾年外放去了廣寧,二房的家眷都跟著去了,走的時候蘇玉蘅正好出水痘,大長公主心疼孫女,便把蘇玉蘅留在了身邊。蘇玉蘅雖然是個庶出女,但因為蘇家玉字輩的姑娘的確太少,長房隻有一個已出嫁的嫡長女蘇玉荷,二房也隻有兩個姑娘,蘇玉蓉跟著蘇光岺去了廣寧,也已在那邊定下了親事,出嫁什麼的都在廣寧辦了。家裡如今隻有蘇玉蘅是小的一個女兒。縱然庶出,怕也比尋常官宦人家嫡出的姑娘要尊貴些。


    蘇玉祥提出要姚燕語跟蘇玉蘅一起出去玩兒,姚鳳歌的心中千回百轉,之後笑著點頭:“爺說得很是。若不是因為我病著,早就該帶妹妹出去走走了。說起來,父親一直外放,她小時候也沒跟著出過門,竟是頭一次進京呢。隻是,我怕她……”


    蘇玉祥笑著打斷姚鳳歌的話:“有什麼好怕的?家裡僕婦一大堆都跟著,而且那天錦麟衛是二哥掌管,又是跟在衡兒身邊,難道誰還敢對她不敬不成?你也太過小心了。”


    “如此,就請爺多費心了。”姚鳳歌知道自己再說就多了。而且,她坐起來這麼久,也累了。畢竟是久病之人,沒那麼多的精神去思量這些事情。


    “你先歇著,我去吩咐人請太醫。”蘇玉祥扶著姚鳳歌躺好,又叮囑珊瑚等人悉心照顧纔出去了。


    姚鳳歌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心裡卻亂得很。


    珊瑚和琥珀把屋子裡收拾妥當,李嬤嬤端著一隻翡翠碗進來,看姚鳳歌的臉色有些不好,便擔心地問:“主子覺得怎麼樣?早晨看著還好,怎麼這會兒臉色這麼差?可是爺跟你說了什麼?”


    姚鳳歌徐徐睜開眼睛,似是沒聽見李嬤嬤的話一樣,自言自語:“三爺怕是對二妹動了心思了。”


    “主子莫怕。”李嬤嬤忙勸,“莫說二姑娘對三爺沒那份心思,就算是有,現在還有國孝在呢。大長公主和太太的眼裡都容不得沙子,三爺動心思也沒用的。等過了年,您這病也該大好了,到時候二姑娘已經去了莊子上了。”


    “你難道沒聽說過‘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麼?”姚鳳歌冷笑。


    “那不至於,二姑娘再不尊重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李嬤嬤耐心地勸。


    姚鳳歌的心裡已經被一碗醋給迷了心智,冷笑道:“這有什麼,既然我不死了,她也隻能是個妾而已。還說什麼尊重不尊重?”


    李嬤嬤輕聲嘆了口氣,勸道:“我的好主子,您細細地想想,她若是戀著三爺,又何必費心思救您?況且奴纔瞧著,二姑娘的心性高著呢,絕不會甘心為妾。”


    姚鳳歌沉默了片刻,舒了口氣,自嘲地笑了:“也是我多心了。不管怎麼樣,我得先好起來再說。再這麼病怏怏半死不活地靠下去,三爺縱然有一百顆心,也被別人給攏走了。”


    “正是這樣呢。”李嬤嬤端過藥碗來給姚鳳歌,“這是老奴親手在小廚房燉的藥膳。”


    姚鳳歌聽了,隻得再次打起精神來喫東西。剛剛的早飯是按照分例擺上來的,完全照顧的是蘇玉祥的胃口,她根本什麼都沒喫。


    蘇三爺回房陪三奶奶用早飯的事兒片刻就傳遍了整個侯府。


    陸夫人剛用完早飯正在漱口,聽連嬤嬤耳語幾聲後,含著一口漱口茶半晌沒動。之後把漱口茶吐進痰盂之後,慢慢地拿了帕子擦拭著嘴角,皺著眉頭看了連嬤嬤一眼。連嬤嬤又輕輕地點了點頭。陸夫人把手裡的帕子往一旁輕輕一丟,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


    連嬤嬤上前兩步扶著陸夫人起身離開偏廳,慢慢地進了內室。


    “太醫什麼時候來?”陸夫人緩緩落座,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已經叫人去請了,說話的工夫就來了。”


    “等會兒太醫來了,我們一起過去瞧瞧。”陸夫人說完,又有些厭惡地哼了一聲:“老三媳婦這病,可真是反復無常。”


    連嬤嬤站在旁邊低著頭,沒敢搭話。


     


    太醫的確很快就到了,陸夫人帶著封氏和孫氏一起到了祺祥院,李嬤嬤等人齊刷刷地出來迎接見禮,姚燕語自然也不能躲在後面裝傻。


    “你姐姐的病到底怎樣?我聽說這幾日好了許多?”陸夫人的臉上帶著喜氣,問姚燕語。


    姚燕語忙回:“回太太,這幾日姐姐是能喫得下幾口細粥了,但到底還是無法下床,姐姐說勞太太親自過來探視卻又不能起身相迎是她不孝,還請太太不要怪罪。”


    陸夫人嘆了口氣,說道:“說這樣的話作甚?難道我是那種隻看重規矩的人麼?我隻盼著她快些好起來也就知足了,迎接不迎接的有什麼要緊?”


    說話間,陸夫人進了正廳落座,給姚鳳歌診脈的太醫已經從屏風之後轉了出來給陸夫人見禮。


    陸夫人看清太醫後,頗為殷切地問:“原來是劉太醫,我這三兒媳婦的病到底怎樣?這反反復復的真是叫人揪心。”


    “回夫人的話,從脈像上看,三少奶奶的病的確有好轉了。”


    “哦?”陸夫人十分驚喜地看了一眼封氏,“真的?”


    封氏皺著眉頭問:“之前也是劉太醫說我三弟妹的病撐不過這個月,怎麼纔過了二十幾天,您又說有好轉了呢?劉太醫,這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可不能馬虎對待。我們家可也不是那些尋常人家,由得你糊弄。”


    劉太醫忙道:“世子夫人恕罪,之前下官說的那些話是根據三少奶奶的脈像,今天這話,自然也是因為三少奶奶的脈像有變纔這樣說。世子夫人若是不信,可另請太醫過來診脈。”


    “罷了,我們信得過你。”陸夫人擺了一下手,“你多費心了。醫治好了我這兒媳婦,不但我重重有賞,大長公主也會賞你的。”


    “是,謝夫人。”劉太醫忙躬身言謝。


    陸夫人看了一眼姚鳳歌的臥室欲言又止,孫氏立刻勸道:“太太昨兒晚上受了點濕氣,咳嗽了幾聲,這會兒還是不要進去了吧。太太不放心,不如兒媳進去瞧瞧她?”


    “你去吧。”陸夫人看了封氏一眼,又說:“你也去,看看你三弟妹有什麼需要的,你就著手給她辦了。她久病之人也經不起人來人往的,我先回去了。”


    封氏忙應道:“是。”


    兩妯娌並姚燕語三人送陸夫人出門後,進了姚鳳歌的臥室。姚鳳歌正靠在一摞被子上閉目養神。跪在床邊腳踏上的琥珀見封氏等人進來,忙站起來轉身行禮:“世子夫人,二奶奶。”


    姚鳳歌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封氏和孫氏,做掙扎起身的樣子,伸著手抓住琥珀的手臂,嘴角彎起一個蒼白的笑容:“大嫂,二嫂……”


    “哎喲,你還想起來給我們請安呢?快躺著吧。”孫氏先一步上前,阻止了姚鳳歌起床。


    封氏在丫頭搬過來的椅子上落座,勸道:“你別動,仔細頭暈。我們也是不放心你,進來瞧瞧。”


    姚鳳歌自然說客氣話,又吩咐小丫頭重新上茶。


    妯娌三個和和氣氣地說話,無非是讓姚鳳歌好生養著,別想太多,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著急也沒用,好在有二姑娘來了,有她對你細心照顧,你這病合該好了雲雲。


    姚燕語在旁看著,這妯娌三個怎麼看上去都像是情投意合情深意重的好姐妹,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矛盾。但她還是忍不住心裡暗想這定侯府中三房妯娌的關繫果然這麼好呢,還是在粉飾太平?


     


    陸夫人從祺祥院離開後沒急著回自己的房裡,而是轉了個方向去了後面的花園子散心。連嬤嬤跟在她身旁,後面跟著幾個大丫頭拿著坐墊、巾帕、拂塵等物亦步亦趨,跟得不遠不近。


    “你覺得這事兒蹊蹺在哪裡?”陸夫人在一處臨水的涼亭中坐下來,看著荷葉間嬉戲的錦鯉。


    連嬤嬤把手裡的魚食遞上來,低聲說道:“老奴也說不出來,若說有什麼,應該是在那位二姑娘身上。隻是她一個姑娘家,難道還有回天之術?”


    “叫人暗中去查查,看她在娘家的時候可有什麼異常之處。”


    “是。”連嬤嬤答應著,又提醒陸夫人:“可三奶奶這事兒……”


    陸夫人冷笑:“她自己心裡有數。那天被我撞見,就應該知道悔改了。況且,她熬不熬得過這一關也還難說呢,不過是稍微有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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