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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商品所屬分類:青春文學 -> 青春文學
    【市場價】
    283-409
    【優惠價】
    177-256
    【作者】 看泉聽風 著 
    【所屬類別】 圖書  青春文學  穿越/重生青春文學 
    【出版社】重慶出版社 
    【ISBN】9787229095956
    【折扣說明】一次購物滿999元台幣免運費+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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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介紹



    開本:16開
    紙張:膠版紙
    包裝:平裝

    是否套裝:否
    國際標準書號ISBN:9787229095956
    作者:看泉聽風著

    出版社:重慶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5年12月 

        
        
    "

    編輯推薦
    溫暖甜寵派古言大神看泉聽風繼《九重韶華》之後**古言《玉堂金闕》,看泉聽風的小說不但對歷史的考據比較嚴謹,寫法上也很有中國古代刻畫人物的特點,就是通過細節語言刻畫人物。晉江點擊上千萬、積分上億的**力作! 
    內容簡介
    《玉堂金闕》講述了吳郡陸氏的嫡長女陸希,原想低調平靜的過完這一生,卻不想三歲那年,因繼母陷害,被高嚴救起後,她就注定了卷入了皇朝翻雲覆雨的爭鬥。

    高嚴,出身就帶著逼死生母的原罪,父親厭棄,眾人嫌惡,對他來說,生命之中,**的一線陽光就是陸希,他對陸希的感情純粹明淨,卻因家族深陷皇位之爭,而讓陸希舉棋不定。

    直到陸希父親陸琉的猝死,皇家的逼迫,讓陸希在一夜之間被迫成熟堅強,她抓緊了高嚴伸出的手,兩人從年少之時的相知相許,到後來的相濡以沫,兩雙手始終沒有分開過。

    從宋朝的兩次廢立太子,高家從一人之上的權臣,一度低至谷底;到高家舉事造反;從高嚴之父高裕登上皇位,到父子、兄弟相殘,高嚴一路走來,披荊斬棘,可他從來沒有回頭,也沒有動搖,因為知道他身後總有一人會永遠陪伴著自己……
    作者簡介
    看泉聽風,晉江文學城超級積分榜作家,溫柔甜寵派古風代表作者,擅長寫溫暖甜寵文,文筆細膩、輕快,善於從細節描繪人物個性、駕馭故事場景。
    目錄

    楔子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楔子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後 記



     

    媒體評論
    《玉堂金闕》*出彩的地方就是在於對配角的塑造,陸琉、鄭啟、高囧、陸言等等,甚至小角色如高回、高巋之類,都是有血有肉,沒有**的正面或反面,雖然未必讓人喜愛,卻顯得真實,就連未出場的人物,如袁夫人、蕭令儀、鄭裕等,也可以從字裡行間看出其性格特征。

    ——aileen

    很喜歡看泉聽風的文,她擅長埋伏筆,她文中沒有大惡之人,再惡的人心中都有善的一面;也很少會寫上大段的心理描寫,來解釋她文中所表達的各種意思;也沒有宮鬥、宅鬥。可從那些人的對話和字裡行間,就能表現出,那些人之間激烈的爭鬥。同時往往寥寥幾筆,就能將一個人容貌、個性、風華完整地體現。真是看得欲罷不能啊!

    ——深度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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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冊
    楔子
    建始五年鼕,天色陰沉沉的。
    “呸!這鬼天氣!凍死人了!”建康城郊一處簡陋的農莊裡,一名穿著薄皮襖、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從外面衝了進來,身上、頭上還帶著積雪。
    屋內一名老嫗正蹲在炭盆旁烤火,一見大漢回來了,忙起身給大漢拍著身上的雪:“回來了,快進來暖暖。”
    “阿娘有東西喫嗎?餓死了。”大漢從懷裡解下一個錢袋遞給老嫗。
    “有麥飯,你在炭盆上熱熱就能喫了。”老嫗解開錢袋數著裡面的銅板,“這次比前幾次多了些?”
    “天氣冷,也沒人能打到野味,野味的價錢漲了不少。”大漢回頭見裡屋黑乎乎的沒點燈,“二少君又出門了?”
    “又出去抓野兔子了吧。”老嫗嘆氣,“八九歲的孩子哪裡能不饞肉?”
    “阿娘你沒給二少君喫肉吧?”大漢警覺地問。
    “沒有,你都說了那麼多次了,我哪敢給。”老嫗說。
    大漢松了一口氣:“將軍是再三說了不能給二少君喫肉的,說少君火氣大,要喫點素壓性子。”不過他也不忍心讓一個八歲的孩子天天喫素,所以對二少君自己出去打獵找肉喫睜隻眼閉隻眼,橫豎不是他們給的就好了。
    “哪有一壓就是三年的。”老嫗嘟噥,“真是同人不同命,都是一個娘生的,大少君聽說上個月立了功,還得了皇帝的誇獎。我還聽人說,將軍在大少君五歲時就給他請先生教他讀書認字習武了,可二少君這都八歲了,大字還不認識幾個。難得來看二少君一次,還把二少君丟河裡去了,大鼕天的將軍怎麼狠得下這個心!”一樣都是嫡子,將軍的心真是偏得沒邊了,就算是夫人為了生二少君難產死了,也不能這麼對自己的孩子啊,要是夫人在天有靈,還不知道有多傷心。
    “阿娘,你少說幾句,將軍的決定我們不可以討論的,”大漢勸著自己阿娘,“我們做下人的隻要照顧好二少君就夠了。”大漢不好說她照顧的這個孩子五歲就把自己繼母的兄弟給殺了,這件事是高家的秘密,知道的人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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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建始五年鼕,天色陰沉沉的。

    “呸!這鬼天氣!凍死人了!”建康城郊一處簡陋的農莊裡,一名穿著薄皮襖、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從外面衝了進來,身上、頭上還帶著積雪。

    屋內一名老嫗正蹲在炭盆旁烤火,一見大漢回來了,忙起身給大漢拍著身上的雪:“回來了,快進來暖暖。”

    “阿娘有東西喫嗎?餓死了。”大漢從懷裡解下一個錢袋遞給老嫗。

    “有麥飯,你在炭盆上熱熱就能喫了。”老嫗解開錢袋數著裡面的銅板,“這次比前幾次多了些?”

    “天氣冷,也沒人能打到野味,野味的價錢漲了不少。”大漢回頭見裡屋黑乎乎的沒點燈,“二少君又出門了?”

    “又出去抓野兔子了吧。”老嫗嘆氣,“八九歲的孩子哪裡能不饞肉?”

    “阿娘你沒給二少君喫肉吧?”大漢警覺地問。

    “沒有,你都說了那麼多次了,我哪敢給。”老嫗說。

    大漢松了一口氣:“將軍是再三說了不能給二少君喫肉的,說少君火氣大,要喫點素壓性子。”不過他也不忍心讓一個八歲的孩子天天喫素,所以對二少君自己出去打獵找肉喫睜隻眼閉隻眼,橫豎不是他們給的就好了。

    “哪有一壓就是三年的。”老嫗嘟噥,“真是同人不同命,都是一個娘生的,大少君聽說上個月立了功,還得了皇帝的誇獎。我還聽人說,將軍在大少君五歲時就給他請先生教他讀書認字習武了,可二少君這都八歲了,大字還不認識幾個。難得來看二少君一次,還把二少君丟河裡去了,大鼕天的將軍怎麼狠得下這個心!”一樣都是嫡子,將軍的心真是偏得沒邊了,就算是夫人為了生二少君難產死了,也不能這麼對自己的孩子啊,要是夫人在天有靈,還不知道有多傷心。

    “阿娘,你少說幾句,將軍的決定我們不可以討論的,”大漢勸著自己阿娘,“我們做下人的隻要照顧好二少君就夠了。”大漢不好說她照顧的這個孩子五歲就把自己繼母的兄弟給殺了,這件事是高家的秘密,知道的人不多。

    這家農莊的主人是當今中護軍高威,高威有嫡出子女三人,長女高麗華為當今太子妃,長子高囧、次子高嚴,這兩個孩子待遇可謂天差地別,高囧是備受高威喜愛的嫡長子,而高嚴因其出生導致母親難產而亡備受高威冷落。

    老嫗嘆氣:“我不也就跟你說幾句嘛,說起來也多虧了二少君,不然我們家日子就難過了,我也沒兒媳孫子了。”

    “可不是。”大漢咧嘴一笑,他不是軍戶但在大宋跟魏國開戰之時他應召入伍,打了五年仗,好歹保住了一條命下來,但是腿瘸了,還是將軍心善收留了他,後來又把二少君交給他照顧,家裡托著二少君的福纔漸漸寬裕了起來。

    “呼——”緊閉的大門再次被推開,西北風呼嘯而入,好不容易纔暖和起來的兩人不由都打了一個寒噤:“二少君你回來了。”老嫗起身絮絮叨叨地說,“這幾天天冷,你別天天往外跑了。”

    進來的男孩子看起來不過七八歲,一張臉仿佛美玉琢成,若不是他一身勁皮裝,神色冷漠地一手握著一張弓,一手提著一隻血淋淋的剝皮兔子,真會讓人覺得是個小女娃。對於老嫗的嘮叨,男孩恍若未聞。

    “篤、篤、篤……”細細的敲門聲響起。

    老嫗和大漢困惑地對視,這時辰怎麼還有人來?

    冷——陸希現在隻有這麼一個感覺,她的四肢已經僵硬了,意識也開始迷糊了,她舉起手送到嘴裡狠狠地一咬,刺痛讓她清醒了下,她再次奮力在雪地裡爬走著,不能停下,停下就死了……她不停地告訴自己,她上輩子死得迷迷糊糊的,連自己為什麼會穿越都不知道,這輩子她不能再這樣了……

    她不認為自己再有一次好運。但是三歲幼兒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尤其是她已經連續在雪地裡走了小半天了,陸希感覺自己身體已經接近極限了,“啊!”她低低地叫了一聲,腳一軟,整個人就跌坐在雪地上,凍得堅硬的泥土沒有劃傷她,但是把她摔得半天都爬不起來。

    寒風一下下地刮在她身上,陸希緩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步步地繼續往前走,她不能死!她不要凍死!她腦海裡隻有這麼一個念頭,陸希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突然她看到了一戶人家,她精神一振,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居然快步衝到了那戶人家家門口,抬起手拍著,但是那聲音連她自己幾乎都聽不見。陸希四處望了望,撿起了一塊小石頭,舉著石頭一下下地敲著那扇大門。

    高嚴聽到敲門聲,心中微動,難道是阿姊來了?他轉身去開門,但大門口空無一人,高嚴垂目,也是,阿姊都成太子妃了,怎麼能隨便出宮。咦?這是什麼東西?高嚴低頭看到一團黑黑白白的東西,他再定睛一看,居然是個小娃娃,白的是衣服、黑的是頭發,手裡還拿著一塊石頭。

    “救我——”陸希丟開了磚頭,喫力地伸手搭在了高嚴的腳上,人再也撐不住地失去了意識。

    高嚴黑黝黝的鳳眸盯著小娃娃凍得已經發白的小臉一會,彎腰抱起了她。

    “二少君,是誰?”老嫗在裡面等了半天沒聽見什麼動靜,不放心地跟兒子一起出來看二少君。

    大漢錯愕地看著高嚴手中的一團:“這是什麼?”

    “哎呀,是個孩子呢!”老嫗倒是一眼就認出高嚴手裡抱了一個孩子,看著這孩子穿得單薄,不由心疼地說:“誰家這麼狠心,居然讓孩子穿這麼少。”說著她連忙將孩子抱了過來,撈起一旁的棉被緊緊地裹住,連忙喊媳婦燒水。

    “二少君,這孩子你從哪裡弄來的?”大漢困惑地問。

    “門口撿來的。”高嚴道,陰沉沉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個孩子。

    大漢無語地望著高嚴,他還挺能體諒將軍的,二少君這脾氣一般大人都不會太喜歡,陰沉得實在不像孩子。

    老嫗忙喊來了媳婦給孩子泡了熱水,洗干淨了孩子後,兩人驚呼道:“好漂亮的孩子啊!”兩人還是**次見比高嚴更漂亮的孩子呢。

    老嫗注意到懷裡的小女娃渾身雪白粉嫩,除了腳上、胳膊上有幾處瘀青外身上連個小紅疙瘩都沒有,不由奇怪道:“這孩子瞧著也不像是附近農戶的孩子,難道是哪家富戶走失的小娘子?”

    “富戶會走失小娘子?”媳婦問,“莫不是被拐子拐出來的吧?”

    “那些該死的殺千刀的!”老嫗恨恨道,“這麼漂亮的小娘子,家裡也不知道有多喜歡呢,要是走丟了人家該有多傷心?”

    媳婦暗忖,孩子漂亮就能受寵?那二少君怎麼說?莫說大少君了,就是大娘子都沒二少君漂亮,也不見將軍有多喜歡二少君。

    高嚴自把孩子交給老嫗後,也沒多上心,他平時基本一年到頭都泡在山上,老魯一家隻負責他每天三頓喫喝,他既沒有功課也沒有人陪他,救那個小孩子隻不過是他一時興起,他壓根沒有想過這個孩子會給他的生活帶來多少驚天動地的變化……

    “走開!”高嚴警戒地瞪著又朝自己靠過來的小玉娃娃。

    小玉娃娃果然聽話地停住腳步,但是烏黑的大眼立刻浮起一層水光,嫩嫩的小嘴癟著,要哭不哭地望著他。

    一瞬間高嚴幾乎以為自己做了何等十惡不赦之事,他腳步頓了頓,懊惱地看著這丫頭,“過來我就殺了你!”說著晃了晃手中的木匕首,惡狠狠地瞪著小娃娃。

    陸希眨了眨眼睛,伸出小手字正腔圓地吐出了一個字,“抱——”

    “……”高嚴瞪著小娃娃抬起的兩條手臂。

    陸希仰著小腦袋,小手堅持不懈地張著:“抱——”

    高嚴不動。

    陸希吸了吸鼻子,語氣裡帶上了哭音:“阿兄,抱——”

    高嚴下意識地伸手,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小丫頭已經被他抱在懷裡了,高嚴臉黑了。

    “阿兄喫肉肉——”陸希從懷裡掏出一個包得嚴密的油紙包,她打開油紙包,裡面是一隻雞腿,她把雞腿送到了高嚴的嘴邊。

    高嚴看著這隻雞腿,再看小玉娃娃,小娃娃大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我克死我阿娘。”高嚴說。

    “我還殺過人。”高嚴繼續說,雙目專注地看著懷裡的小娃娃。小丫頭對他笑得一臉燦爛,露出了一口整齊的小米牙。

    “你不怕我?”高嚴問。

    陸希握著雞腿的手堅定不移地放在高嚴嘴邊:“阿兄喫!”

    高嚴看著那雞腿,張嘴咬了一口,雞腿已經涼了,味道並不好,但卻是高嚴三年來喫過的**喫的肉了,平時他抓了獵物後不過隻是放在火上烤得半生不熟罷了,高嚴咬了一口後,要再喂給小丫頭。

    陸希臉埋在了他懷裡:“阿兄,皎皎困困。”

    “好。”高嚴抱起小丫頭往房裡走去,很慷慨地奉獻了自己的床。高嚴是主,魯家人是僕,高威再不喜歡次子,高嚴能享受的待遇也比下人好多了,陸希滿足地蹭了蹭溫軟的被褥合眼就睡了,這些天她睡眠嚴重不足。

    高嚴梳洗後,將小丫頭往裡移了移躺下,他輕輕地摸了摸她嫩嫩的雙頰,低聲道:“要是你真回不去了,就留下陪我吧。”長這麼大除了老魯一家子外,**次有人能陪自己這麼久。

    原本高嚴還以為這小丫頭是附近的某戶農家生的女兒,養不起丟在雪地裡,可阿鞏說這丫頭外面是穿著粗布衣物,但身上盡是被這些粗衣磨出來的新傷痕,皮膚嫩得就跟豆腐似的,貼身穿的小衣,阿鞏琢磨了半天,也分辨不出是什麼料子,這樣的嬌娃娃別說是附近的農家了,就是尋常的富戶都養不出。也正是如此,高嚴不敢讓人大張旗鼓去打聽,這樣的孩子隻身出現在荒郊野外,絕非家人粗心地走失。他讓老魯出去打聽了好幾天都沒收獲,或許她的父母不要她了?那她就留下陪自己吧。

    “高—嚴—”高嚴坐在床上,一字一頓地說道。

    陸希坐在高嚴對面,身上穿著高嚴改小的衣服,整個人窩在被子裡,隻露出一個小腦袋,“高—嚴—”一字一頓地重復,這個遊戲她常陪耶耶、祖母玩,不過耶耶、祖母經常教著教著就對著她發獃,讓陸希很無奈,想學說話都沒人教。

    高嚴鳳眸漾出了淺淺的笑紋:“皎—皎—”

    “皎—皎—”陸希指了指自己。

    高嚴滿意地端起一碗奶粥:“粥—”高嚴**次發現,他居然還能為人師表。

    小丫頭舒服地靠在高嚴腿上,嘴張著理所當然地享受著高嚴的伺候,等喂完飯她晃著腳要下床。

    “怎麼了?”高嚴問。

    “散步消食。”陸希說。

    高嚴見粉嘟嘟的小娃娃一臉正經地告訴自己飯後散步消食,嘴角忍不住往上揚,彎腰給她穿上厚厚的小皮襖後,牽著她的手在農莊裡走:“皎皎,想不想抓雀兒玩?”

    “雀兒?”陸希重復一遍發音。

    “雀兒。”高嚴用樹枝在雪地上畫了一個簡潔的小鳥圖案:“雀兒。”

    陸希恍然,再次重復了一遍。

    高嚴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皎皎不是不會說話而是沒人教,有人教她就學得很快,高嚴納悶,皎皎看起來就是富戶家養出來的小孩子,怎麼沒人教說話呢?“等天氣暖和些,我們就能上山了,山上有很多好玩的小動物,你喜歡我們都可以抓。”高嚴一邊拿出一把米撒在地上,一面給陸希說著怎麼抓雀兒。

    陸希興致勃勃地看著高嚴設置各種機關,還不時地發出幾個單音節字附和著,她從小就聽人說過鼕天抓鳥,但從來沒見識過怎樣抓鳥。

    老魯一家子不可置信地看著高嚴牽著陸希的手在農莊裡遛彎,無論遇到什麼東西,高嚴都會指著那東西說出它的名字,再讓陸希重復。

    “真是見鬼了。”大魯喃喃道,照顧了二少君三年**次見他居然連續五天都待在家裡,還有耐心陪一個小娃娃玩,他長這麼大說過的話都沒有今天一天多吧?大魯的兒子跟高嚴差不多年紀,魯家也比較同情二少君,但還是從小教導孩子離高嚴遠一點,二少君脾氣真不好。

    “那小丫頭的家人你找到沒有?”老魯吸著旱煙問兒子。

    “二少君就讓我出去打聽了一次就不讓我再打聽了。”大魯說。

    老魯敲了敲煙頭,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小小的身影,他總覺得那丫頭來歷太古怪了些,收留下這孩子的當天,他就跟兒子一起出門查看了一番,順著那孩子留下的痕跡兩人走了快大半個時辰,纔看到一行車印,因天色已經晚了,兩人也不便再追過去,但是他們兩個成人要走大半個時辰的路,一個兩三歲的孩子要走多久?而且還是在這大雪天,難道是有人特地把孩子放在他們門前,但是路上隻有孩子移動的痕跡,真讓人想不通。

    “篤篤——”敲門聲再次響起,大魯起身去開門,一開門就見大隊人馬站在農莊門口,他忙上前行禮:“太子妃。”

    “阿嚴呢?”高嚴的長姐太子妃高麗華從馬車裡探出身體問,“又去山上了?”

    “回太子妃,二少君在院子裡。”大魯說。

    “這些天天氣冷了,阿嚴還是不要天天往山上跑了。”高麗華淺淺地一笑。

    大魯讓自己媳婦陪在高麗華身邊,自己則進去通報高嚴,與此同時隨從的宮侍們也在這陋室裡鋪上華貴的地毯,有人去整理高嚴的臥室,以便太子妃入內稍稍歇息,高嚴房間是這個農莊**的地方。

    “阿弟在做什麼?”高麗華問。

    “回太子妃,二少君跟小娘子在抓小雀。”大魯的媳婦說。

    “小娘子?什麼小娘子?”高麗華問。

    “是二少君*近救的一位小娘子。”

    這時高嚴聽了通報,抱著陸希去見高麗華:“阿姊。”

    “這是你救下的孩子?”高麗華看著站在高嚴身邊的小女娃驚訝地問。

    “是的,她叫皎皎。”高嚴說,“皎皎,這是阿姊。”

    皎皎?這名字怎麼好像在哪裡聽過?高麗華的念頭一閃而過,就被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女孩子給迷住了,“真是漂亮的孩子,阿嚴她長得比你還漂亮。”高麗華剛成親,少女心性未脫,見這小丫頭生得漂亮,不由愛憐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胖手、小胖腳丫,果然軟軟嫩嫩的,高麗華一臉滿足,她有兩個弟弟,可她已經記不起兩個弟弟有過這麼可愛的時候。

    高嚴沒說話,也懶得辯駁他是男人,男人是不能說漂亮的。

    “太子妃,房裡已經收拾好了,您跟二少君先進屋吧,外頭太涼。”一名宮侍恭敬地說。

    “太子妃?”陸希困惑地仰頭看著高麗華,再看看高嚴,阿兄是太子妃的弟弟?怎麼可能!她一直以為高嚴的父親隻不過是一個稍稍有點小錢的人而已。不然怎麼會把兒子關在這麼貧瘠的農莊?

    太子原配早逝,今年五月的時候續娶太子妃,陸希不知道新任太子妃的家世,想也不是普通人家,那麼阿兄作為太子妃的弟弟怎麼可能會住在這麼破爛的屋子裡?

    小丫頭一臉困惑的小模樣,惹笑了高麗華,等到了內房,高麗華先讓內侍將自己帶來的東西都放下,又關切地問了弟弟幾句近況後,接過內侍帶來的精致的撥浪鼓,晃動著逗著這個玉琢似的胖娃娃,這是高麗華原本給大魯的女兒準備的,現在看著這粉嘟嘟的小胖丫頭,高麗華讓人先拿出來了,反正給大魯女兒的禮物還有很多。

    陸希見她笑得一臉燦爛,伸出粉嘟嘟的小手,要抓她手中的撥浪鼓,陪她玩好了,陸希無奈,反正耶耶也常對自己做這種事。

    “皎皎乖,叫阿姊——”高麗華趁著娃娃抓住撥浪鼓的瞬間,櫻唇微嘟,要親那看起來非常可愛的小嘴。

    “她不喜歡這種東西。”一雙手伸來,高麗華快入口的嫩豆腐一下子被抱走了。

    高麗華瞪大了鳳眸:“你怎麼知道她不喜歡?”

    “皎皎,要喫嗎?”高嚴沒回答高麗華的話,反而撚起一根櫻珠梗,將一顆紫紅晶瑩的櫻珠湊到娃娃的嘴邊,娃娃嘴一張,就將櫻珠咬住,小腦袋往後一仰,高嚴手中就隻剩一根櫻珠梗了。這是高麗華給阿弟帶來的,高威隻是不許兒子喫肉,對旁人送蔬果倒是不反對,可惜高嚴*討厭的就是喫蔬果。

    高麗華獃獃地望著這一幕,半晌驚道:“你怎麼連核都不去掉就給她喫了?萬一她咽下去怎麼——”高麗華的話還沒說話,就見高嚴拿著一隻小碟子放到娃娃面前,娃娃嘴一張,一顆櫻珠核就吐了出來。

    高嚴嘴角微挑:“她隻是不怎麼說話,又不是笨蛋,怎麼不知道吐核呢?”說著他又喂了娃娃兩顆櫻珠,等喂到第四顆的時候,陸希小臉一撇,表示不要喫了,又扯了扯高嚴的衣角。

    “她要什麼?”高麗華困惑地問。

    “漱口。”高嚴讓內侍端來一盞溫陳茶來給她漱口,一繫列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胖娃娃扭過身體拉著厚被子,顯然是準備睡覺了。高嚴拿出一個銅香爐:“阿鞏,給皎皎換塊新炭來,她要睡了。”

    “二郎,被褥裡還暖和呢!房裡還燒了三個炭盆,一會你也睡上去了,就更熱了。孩子挨凍不好,太暖和了也不好,會上火的。”阿鞏就是老嫗,她先伸手摸了摸被褥,再摸摸娃娃的小臉、小手,確定她並沒有著涼,就沒讓高嚴再添炭盆,太暖和對身體也不好。

    “你和她一起睡?”高麗華見阿弟這麼熟練地照顧這孩子有些發怔,現在一聽他和僕婦的對話就更喫驚了。

    “不然呢?”高嚴反問。這個偏院原本就隻是他和老魯一家子,平時大宅送來的分例不會克扣,也不會多上一釐,炭火也恰好夠他們用,能住人的房間也就這麼幾間,皎皎不睡在下人房,當然隻能和他睡了。

    高麗華訕訕一笑:“也是,反正你們都還小。”她想自己每次過來找弟弟,都是前呼後擁地帶上一堆僕役,連睡覺的被褥都帶來了。隻是阿父又不許任何人提及阿弟,她勸過父親很多次,但是父親始終不肯松口,高麗華也曾偷偷給阿弟送過肉食,但是被父親發現後,他不僅把那些肉食沒收,還狠狠打了阿弟一頓,高麗華再也不敢給阿弟偷偷送東西了,更別說她現在已經嫁入皇家身不由己。

    “阿鞏,你說皎皎三歲了,三歲的孩子不是說話都挺順溜了嗎?為什麼皎皎會說的話不多?我看她挺聰明的。”高麗華轉移了話題。

    “太子妃,您看小娘子,一身皮兒多白多嫩,身上半個疙瘩都不見,還有這貼身的小衣服多軟,老奴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柔嫩的料子呢!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養出來的,下人伺候得好,要什麼不用她說,就送到手了,不怎麼會說話也是常事。”阿鞏見皎皎小手扯著自己的衣服,笑著抱起了娃娃疼愛地說:“小娘子,阿鞏給你脫衣服。”

    “阿鞏,喫。”娃娃仰頭對阿鞏甜甜地笑,小手裡握著一顆大大的櫻珠,往阿鞏嘴裡塞。

    “哎哎!皎皎小娘子真好!”阿鞏受寵若驚地收下娃娃手裡的櫻珠,櫻珠便是在時季也是珍貴稀罕的果子,更別說在這種數九寒鼕了,要不是大娘來看二郎,二郎也不可能喫到這種果子,阿鞏哪裡敢喫。

    “皎皎給你的,你就喫吧。”高嚴說,除了肉他對任何蔬果都不感興趣。

    “老奴謝二少君賞。”阿鞏連聲謝賞。

    “這料子——”高麗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

    “怎麼了?”高嚴問。

    “這不是從崖州進貢的吉貝布嗎?太後前段時間賞了我一匹,說這料子輕軟,又比軟綢還透氣,***鼕天做寢衣。”高麗華正色問:“阿嚴你老實告訴我,這孩子你從哪兒找來的?”

    這孩子身上穿的料子分明和太後賞她的那匹吉貝布一模一樣,吉貝布在上貢之物中也屬於罕見,這種**的布匹一年也就進貢那麼二十來匹,宮裡的貴人都不夠分,高家也算是生活豪奢的豪門顯貴了,也不會拿這種布給小娃娃做小衣,小娃娃一天一個樣,新做好的衣服別說來年了,就是幾個月後就不能穿了。這個孩子的身世絕不簡單,可高麗華又不曾聽說這幾日有哪家丟了孩子。

    “門口撿來的。”高嚴說。

    “你當我傻子嗎?”高麗華沒好氣道,要是在門口都能隨便撿個奶娃娃,他這裡早人滿為患了。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她真是我在門口撿到的,她就趴在門檻上,手裡拿著一塊小石頭,在不停地敲門。”

    “打聽到是哪家的孩子了嗎?”高麗華問。

    “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叫皎皎,家裡有父親、姑姑還有祖母。”高嚴說,“我這幾天讓老魯去外面暗地裡打聽了,問問有沒有大戶人家走失了孩子。”高嚴沒說這個舉動他隻讓人做了一次就沒再做了,他打定主意了要養皎皎一輩子。

    高嚴讓娃娃躺平睡好後,喚阿鞏給自己打水:“時辰不早了,阿姊你不回宮嗎?”

    “我今天回行宮。太後老寒腿又犯病了,半個月前就去湯泉行宮養病了,今天是她讓我先來看你的,我馬上要走了。”高麗華也在行宮陪了太後半個月,太後不知道接到了什麼消息急著回去,高麗華作為新婦也不敢隨意打探宮廷消息,隻隱約知道此事跟她小姑子有關,據說連皇帝和太子都驚動了。

    “嗯。”高嚴應了一聲。

    “你這裡不方便,讓我把皎皎帶走吧。”高麗華說,“你一個男孩子,怎麼會照顧人呢?”她是私心想玩玩這娃娃,她長這麼大**次看到這麼漂亮乖巧的小娃娃。

    “她這幾天都是我照顧的,怎麼不能照顧她呢?她晚上還要起來喝水,你會喂她嗎?天這麼冷,還要小心不能讓她著涼,你要是說交給下人照顧就算了,皎皎晚上看到陌生人會哭的。”皎皎晚上睡著後都是一覺睡到天亮的,根本沒有那麼多事,高嚴為了讓姐姐打消主意,故意說得麻煩。

    “好吧。”高麗華看出了弟弟壓根不想讓自己帶走娃娃,“她要是找不到親人,你想領養她的話,旦帶她回建康,我讓人給她辦戶籍。”高麗華也心疼弟弟一個人在農莊沒人陪,要是這孩子真找不到親人讓她陪阿嚴也好。

    “好。”

    “等過段時間,我和耶耶說說,讓他把你接回家裡去,你也八歲了,該進學堂了。”高麗華低聲對阿弟道,一面是自己親爹,一面是自己弟弟,她也不好多說什麼,隻能盡量讓兩人矛盾緩和。宮侍們又催促著自己要出發了,她安慰了弟弟幾句後,隻能依依不舍地離開,她入宮後要不是還有太後照顧,根本不可能出宮看阿弟。

    高嚴沉默地看著阿姊離開,目光落在已經睡著的陸希身上,沒關繫他也有皎皎陪了,但是此時的高嚴沒有想到,在阿姊走後不久,皎皎的家人就找來了。



    當晚一更剛過四點,建康城宵禁的暮鼓已敲響,各坊市的大門緊閉,街上空蕩蕩的,間或有更夫瑟縮著提著燈籠、敲著梆子報更的身影,更夫有氣無力的報更聲,顯得建康城越發的寂靜。巡街的兵丁們頂著寒風在建康城巡邏。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眾人大驚,連忙側身回避。

    “這麼晚還能出門,他們是哪家的?連著好幾天了,怎麼都沒人管?”一名巡街的兵丁驚訝地問。

    “誰敢管?”小頭目斜了下屬們一眼,“這麼晚還能得了聖上的手諭騎馬出城,我們大宋朝能有幾家?”他下巴微微一抬,指著不遠處一戶大門正對大街,其偏門、側門已經打開,不斷有人進出的豪宅道:“看到門口的雙戟沒?”

    “難怪!原來是陸家!”眾人看到門口插著雙戟頓時恍然,原來是陸家弄出來的動靜,那就不奇怪了。吳郡陸氏是本朝的**世家,自先漢起就是累世官宦的江南大族,承傳千年、歷經數朝不倒,歷代高官名士輩出,素以“經史之學與詩文風流兼美”著稱,陸家歷任當家人無一例外地都是文壇領袖。如今的陸氏家主陸琉為高邑公主的駙馬,高邑公主是太子鄭啟同母的胞妹,下降陸家時皇帝要求女兒“婦事舅姑如父母”,有了公主府就不能天天晨昏定省了,故隻在陸府門前列了雙戟,也示陸家尚主。

    “這陸家是出什麼事了?怎麼這麼晚還出動這麼多人?”另一名兵丁問,“這幾天白天也是,整天有人在各坊間找人,連禁軍都出動了。”在建康城裡找人哪有這麼容易,禁衛軍都出動了兩萬了,還是一無所獲,若不是這些天陛下跟太子好好的,大家都要懷疑宮裡出了什麼大事。

    “管這麼多干什麼?這大戶人家的事多著呢!”小頭目打了一個噴嚏,還是早點巡視完,回去喝壺熱酒。

    “也是。”這些兵丁幾乎都是目不識丁之人,可在京城巡街的,哪個不是人精。看這架勢也知道是出大事了。

    而城門口守城的軍士,一早接到了宮中急令,一骨碌地從城牆旁的小屋滾出來冒著寒風,將城門飛快地放下,重重的城門纔落地,一隊騎士就疾馳而過,軍士等騎士離開後再次關上城門。

    “你說鬧了這麼多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等回到生著火盆的小屋後,兩個關城門的小兵一邊熱著酒,一邊閑聊道。

    “是陸家丟了孩子吧。”一人揀了幾顆花生喫。

    “哪個孩子?”另一人下意識地問。

    “還能是哪個孩子?如果是小的那位,現在建康城早翻天了!”那人丟了一顆花生入嘴。

    “是蕭家那位生的?”另一個人輕聲地問。

    那人點頭。

    另一人嘆氣,“可憐那——”蕭家的子孫去年都死絕了,今年輪到外孫女了。

    這事說來還有一段公案,陸家的家主陸琉先後兩位妻子,原配嫡妻為前梁汝南長公主蕭令儀,後娶的繼妻為本朝高邑公主鄭寶明,兩位妻子各給他生了一女,長女陸希為前朝皇室後裔,次女陸言則是當今皇帝的親外孫女。蕭家的皇位是滅在鄭家手裡的,蕭家的子孫基本都被當今聖上殺光了,現在輪到這個外孫女出事也不稀奇。

    “算了吧。”那人嗤笑一聲,“這種世家小娘子一出生就是金尊玉貴,人家身上一件衣服說不定就抵得上我們幾年的用度了,可憐?人家哪裡需要我們來可憐?外面那些被餓死的孩子都可憐不過來。”

    另一人點頭:“這倒是,我們算什麼?那些金枝玉葉哪裡需要我們來可憐。”人家生下來就享他們一輩子都享不到的福氣,他打了一個哈欠,“還有半個時辰就該換班了,回去好好睡一覺。”

    “是啊。”



    鼕季的夜裡格外的寒冷,也格外容易讓人熟睡,尤其是在偏僻的院鄉下。高嚴送走了阿姐又打了一套拳法,用冷水衝洗了下身體後就休息了。這套拳法還是他沒被高威趕來農莊前跟著高威的侍衛學的,要不是他天天練習,他也不能上山打獵。高嚴回到了自己房裡,陸希已經睡著了,高嚴也沒吵醒她,輕手輕腳地掀開自己的被子躺下,剛合上眼睛。

    “咚咚——咚咚——”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的響亮。

    “誰啊?”老魯不情願地從溫暖的被窩裡爬起來,裹著厚衣去開門,一開門他原本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神一下子亮了:“你們是誰?”門口站滿了騎著駿馬的武士,武士手中握著的火把將漆黑的夜空都映亮了。老魯眼睛瞇了瞇,大宋馬匹屬於官家財產,可不是光有錢就能買到的,更別說這些騎士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強兵悍將,放眼整個大宋,家裡能拉出這麼一隊騎士的寥寥無幾。

    騎士策馬移動了下,一名穿著貂裘鬥篷的男子從馬上翻身而下朝他走來:“敢問這位老翁,貴府五日之前是否收留了一名三歲的女童?”男子的鬥篷還連著帽子,過分寬大的帽子將男子的臉遮住了大半,僅露出半個形狀完美的下頜,聲音清雅中帶著焦急,看起來同那些騎士格格不入。

    “你們——”老魯有些驚疑不定地打量著那名男子。

    那男子將鬥篷帽子撥下,露出了讓老魯感覺有些眼熟的俊美容貌,他對著老魯溫和地問道:“老翁,你們收留的孩子有可能是某的女兒。”說話間陸琉臉上焦急的神色已經止不住了,這些天城裡城外他已經找了無數家了,但是每次都是失望而歸,五天了……已經五天了,陸琉眼底忍不住露出了絕望,皎皎你到底在哪裡?

    老魯這纔恍然,難怪他覺得這位郎君容貌有些眼熟,皎皎小娘子長得不是有點像他嗎?“你是皎皎小娘子的父親?”這郎君長得可真出色,就是看起來似乎臉色不太好,眼底發青、嘴唇都爆皮了。

    “皎皎?”陸琉渾身一震,上前抓住了老魯,“皎皎?你們真的收留皎皎了?”陸琉激動得眼睛都紅了,找了五天,幾乎所有人都勸自己放棄,說皎皎找不到了,可陸琉還是提著一口氣堅持著,他一定要找到皎皎,不然他怎麼對得起阿儀?怎麼對得起姑姑、姑父?

    “敢問這位郎君貴姓?”老魯問著陸琉,“我家少主人是中護軍高大人之子。”

    “高威的孩子?”陸琉一怔,他聽說了城外有人來打聽女孩子走失的事,就入宮請了聖旨急急趕來了,卻沒想是高威的兒子救了皎皎。

    老魯見來人居然若無其事地直呼自家郎君之名,大喫一驚,這位郎君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比起自家郎君小太多了,可他還能直呼其名,顯然身份在郎君之上,他猜到皎皎小娘子身世不凡,卻不想她的家世居然如此顯赫。

    陸琉正想入內找女兒,又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陸琉和老魯循聲望去,又見一隊騎兵出現,為首一玄衣人馬尚未完全停下就翻身下馬:“乞奴。”

    老魯看到那玄衣人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鄭啟是高家的女婿,老魯借著高嚴的光見過鄭啟一次,鄭啟本身又是出眾之人,讓人一眼就記住了。

    鄭啟是接到下人回報後趕來的,乞奴已經五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一直在外面奔波,鄭啟知道他現在根本不想見自己,可還是放心不下他。鄭啟想到自己妹妹做出的蠢事,就忍不住想把她關在屋裡一輩子別出門。看到老魯,鄭啟眉頭一皺,“多奴呢?”多奴是高嚴的小名,這個小名很明確表示了高威對兒子的看法,所以高麗華很少叫高嚴小名。

    陸琉直接大步往農莊內走去:“皎皎?皎皎你在哪裡?耶耶來了!”

    陸希睡眠一向很好,睡著後很少能被驚醒,而高嚴在陸琉敲門的那一刻就驚醒了,再聽到陸琉叫女兒的時候,他警醒地翻身**反應是要把皎皎藏起來,但是還沒有等他有什麼動作,睡得很香的陸希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醒來,含糊地叫道:“耶耶?”她好像聽到耶耶的聲音了,是做夢嗎?

    高嚴聽著陸希嘴裡叫父親,身體一下子僵直了,想要抱陸希的手也停頓在了半空中,果然她也是不得已纔陪著他的嗎?

    農莊裡根本沒有幾間房屋,陸琉很快就鎖定了高嚴的房屋,他也顧不上禮貌推門而入,陸家的家丁急急地跟在陸琉身後。高嚴的房裡黑漆漆一片,但是借著家丁手中的火把,陸琉**眼就見到了那個慢吞吞地從床上豎起來、揉著眼睛的小身影,“皎皎——”陸琉跌跌撞撞地上前,將失而復得的珍寶緊緊地摟在懷裡,頭埋在女兒的發間,淚水不自覺地流出,“皎皎——”

    “耶耶?”陸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耶耶!”她小手把住了陸琉的腰:“皎皎好想你!”

    “皎皎——對不起!都是耶耶不好!”陸琉手顫抖地撫摸著女兒暖乎乎的小臉,“好囡囡,耶耶的皎皎——”

    鄭啟看到找到了小丫頭,心裡徹底松了一口氣,幸好沒事,不然乞奴也不知道會怎麼傷心。見這對父女抱著一起哭,他上前道:“乞奴,先帶皎皎回去吧,袁夫人還在府裡等著。”

    陸琉這纔發現女兒還穿著單衣,而臥房的大門敞開,他慌忙脫下鬥篷把寶貝裹住:“皎皎,我們回家看大母。”說著就要抱女兒。

    但是陸希小身子一扭,一把抓住了一直沉默不語的高嚴:“阿兄,皎皎要阿兄!”

    “阿兄?”陸琉這纔注意到女兒身邊有個漂亮的小男娃。“皎皎這是誰?”他錯愕地問。

    “阿兄!”陸希堅定地揪著高嚴的衣服寸步不離,這些天她算是看清了高嚴在高家的地位,太子妃的嫡親弟弟就住這個鬼地方?別說高嚴這些天對自己這麼好,就光是憑借他救了自己,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這麼虐待!

    高嚴原本僵直的身體漸漸地放松了下來,他不由緊緊地摟住了懷裡的小娃娃,皎皎沒有不要他,他不會跟皎皎分開的,除了皎皎他誰都不要!高嚴心裡想到。



    **章



    永初三年年末,建康城一連下了好幾天大雪,到了二十日白天,雪雖然停了,可天氣依然陰霾霾的,不見一絲陽光。

    城頭除了少數幾名在角樓上巡邏的士兵外,大部分守門的兵丁都躲在了城牆下的休息間裡烤火取暖,城門口排了長長的等候進城的隊伍,厚重的城門已經半關。在離城牆幾裡地外,無數從各地逃來的流民、還有建康城的乞丐,聚成一團,靠僅有的幾個火堆取暖。建康城裡的災民和乞丐本來就多,前段時間北方接連不斷的水災、旱災,使江南一帶又多了不少饑民。

    旦,又恰逢二十八日是崔太後五十壽誕,建康的官員們為了討太後、陛下歡心,將流民和乞丐都趕出了建康城,災民們無處可去,隻能待在沒有任何遮掩物的城外,為了避免凍死,一個個哆嗦著依偎著在一起。建康城各處雖都建了粥棚,但對越來越多的饑民來說隻是杯水車薪。

    突地,一陣寒風夾雜著雪片吹來,原本就不是很旺的火勢,一下子又弱了許多,火光若隱若現,似欲熄滅,雪片更如刀子般割在身上,災民中隱隱傳出了孩子的哭鬧聲和婦人的安撫聲。當衛府派出甲士走入營地的時候,母親們都緊緊捂住了哭泣孩子的嘴,災民連呼吸聲都壓低了,不敢發出絲毫聲響。不少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或許明天早上從這裡拉出去的尸體中就有他們了。

    “咦?”濃濃的粥香味彌漫在空氣中,饑民原本無神麻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不少人興奮地跳了起來。

    “唰!”整齊的撥刀聲,一柄柄尖刀在夜色中寒光凜冽,一名全副盔甲看起來是小首領的甲士大聲喝道,“一個個地來領粥,不會少你們一份!但誰敢趁機作亂殺無赦!”殺無赦三個字,被那甲士說得殺氣騰騰,饑民一個個畏縮著跪在地上。很多人聽到了晚上還能喝到熱粥,眼淚一下子滑過已凍僵的臉,今晚好歹能保住命了。

    “嗒!嗒!嗒!”一陣陣悶雷般的響聲傳來,地上隱隱震動起來,眾人茫茫然地抬頭,隻見遠處煙塵滾滾、驚雪四濺,眾人面露驚容,幾名反應快的人趕緊拉著自己的行李,遠遠地離開城門口。

    馬蹄聲漸近,一長隊昂然跨坐於駿馬之上的騎士出現在眾人面前,有眼尖的已經看到為首一人鬥篷下那若隱若現的緋袍,“是大官人啊——”低低的驚呼聲此起彼伏,不少人已經畏縮地跪地。尋常百姓一輩子連**的綠衣小官都不一定能見到,何曾見過這麼大的官。

    “咴——”怒馬長嘶,蹴踏之聲入耳,一名黑衣騎士跳下馬後,將一卷公文展現給守城的軍士看,軍士看了公文的內容以及黑衣騎士取來的印信後,忙朝那緋袍行禮:“大人,請!”

    “吱嘎噶——”厚重的城門緩緩地打開,待城門完全打開,那些騎士再次絕塵而去,城外的雪道上僅留下一串長長雜亂的馬蹄印。

    “此時騎馬入城,莫非又發生了什麼大事?”在離城門口不遠處,停了一輛犢車,車內兩人透過挽起車簾的車窗望著這一幕,車中一名頭戴二梁冠、身披鶴氅裘的俊美男子說道,說完後又見天上大雪飄飄揚揚,他長嘆一聲,“雪越下越大了。”

    “等回去後,我就派人去打聽。”男子身邊的青衫文士說,勸男子道:“郎君,天色已經晚了,雪又這麼大,我們還是先回去吧。你身子剛好,莫再著涼了。”

    “哪這麼嬌貴。”男子嘴上說著,可還是放下車簾。

    文士吩咐車夫駕車離去,車簾落下前,映入兩人眼中的是饑民們幾乎虔誠地捧著粗瓦碗一點點地舔著稀粥的樣子,剛剛馬隊入城那麼大的動靜,他們似乎絲毫未覺。兩人心裡百味雜陳,沉默一會男子道:“季慎,以後每天粥棚都施粥兩次吧。”

    “已吩咐下去了,從前天開始就一天兩次了。”施溫道,他遲疑了下又道,“郎君,隻是長此下去,以我們一家之力,怕是撐不了多久。”即使建康官辦的粥棚,一天也就施一次粥而已,數萬名災民,陸家再豪富,也無法長久地供應。

    “能供多久就多久吧,天又這麼冷,晚上不施粥,死的人更多。”他如何不知這並非長久之計,可如果他現在不這麼做,別說以後了,就是今天也肯定會死不少人,有能力就繼續幫下去,沒有能力就停下,自己所求不過是“問心無愧”四字罷了。

    “郎君是一心為公,就怕——”施溫暗嘆一聲,郎君這番舉動怕是會礙了不少人的眼吧?這麼多災民,撇開那些老弱病殘的不提,剩下那些身強力壯的流民,哪家不眼饞?

    “旁人之議,與我何干?”陸琉淡聲反駁。

    犢車緩緩駛入城內,相比城外饑民的慘狀,建康城內卻是一派花團錦簇,街道兩旁的樹上、家家戶戶的屋檐下都掛上了彩燈,燈光從各色燈紗中散射而出,暈出一片朦矓多彩的煙靄。雪越下越急,不一會屋宇、地上就覆上了一片白色,朦矓多彩的燈光映著這整整的一片白色,煞是好看。

    陸琉望著這片雪景不作聲。施溫知道陸琉今早剛為崔陵趕流民出城的事,同崔陵大吵了一頓,現在心情正不好,也不去觸他霉頭。

    “郎君,到了。”犢車輕微地震動了下,便停下了,施溫掀起車簾,僕傭們提燈而上,伺候陸琉下車。

    “這是什麼?”陸琉剛下車,目光隨意地掃過園裡的時候,眉頭一皺問。

    陸琉突如其來的問話,讓下人們怔了怔,順著陸琉的目光望去,隻見原本冷冷清清,隻有松柏、鼕青這些四季常青作物點綴的花園裡,居然一派花團錦簇,各色牡丹、海棠、芍藥等鮮花一應俱全,濃香撲鼻,可細細一聞,這香味又不是花香,再定睛一看,這些鮮花居然是各色綾羅綢緞扎成,若不細看,幾可亂真,那香氣自然也不可能是天然的花香,而是後熏上的。

    眾人面面相覷,管家上前回道:“回郎君,這些緞花是中午公主派人來掛上的,說鼕天花園裡太冷清,放些緞花也能熱鬧些。”

    陸琉聽罷,嘴角一哂,也不說什麼,疾步往書房走去。

    施溫也不急著跟隨,而是招過幾名小廝,吩咐了好些話後,纔不緊不慢地往陸琉的書房踱去。

    書房四角擺放了炭盆,屋內溫暖如春,兒臂粗的蜜燭將書房照得亮如白晝,燭影搖動中淡淡的暖香在書房中彌漫,燈光透過窗紗,將屋外臺階上玉堂富貴的石雕都照得清清楚楚。

    陸琉除了鶴氅,頭上梁冠也取下了,手中拿了一卷畫冊翻看著,甚是怡然,見施溫進來,示意他坐下。

    施溫坐於陸琉下方,見陸琉手中的畫冊,是一冊十二幅花卉蟲草圖,每幅畫卷用的素絹皆用赭石、淡墨染成古色後方纔在上作畫。所畫之花卉柔麗雅致,似芳香可聞,草蟲須爪畢現,若振翅欲飛。連印章的印泥都舍了厚重沉穩的朱砂色,改用清麗的朱縹色,使畫作愈發古雅精麗。

    “郎君,這是大娘的畫作?”施溫略為驚異地問,他知道大娘從小就在觀主、郎君的教導下習字作畫,卻不知大娘書畫已如此之好。施溫口中的大娘,是陸琉的長女陸希,而觀主則是陸琉的嫡親胞姐陸止,陸止一心向道,立誓終身不嫁,前梁景帝賜她道號“清微”,還給她蓋了一個清微冠,陸止從此便讓家人稱其為清微,不再提俗世之名。

    “是。”陸琉臉上帶了淡淡的笑意,皎皎的畫技越發精進了。他示意丫鬟給磨墨,他之前答應過女兒,待她這卷畫冊畫完,便在上題詞作詩。隻是自己*近為了崔陵驅逐城中饑民之事,同崔陵爭辯多次,一直靜不下心來給女兒畫冊作詩,就先題幾個字吧。

    施溫見陸琉心情好轉,見機將一疊厚厚的功課奉上:“郎君,這是大郎*近的功課,公主剛讓人送來。”

    陸琉眉頭都不抬下,繼續翻著長女的畫作:“放著吧。”

    施溫不解,大郎的功課,不是郎君特地吩咐送來的嗎?怎麼郎君不看呢?陸琉道:“我答應了皎皎,給她畫作題字的,趁著現在心情還好,先題完再說,等看了那點功課就沒心情了。”

    施溫啼笑皆非:“郎君說笑了。”

    陸琉認真地給女兒題了字,親自勻了印泥在女兒的畫作上印上了自己的私章後,纔讓施溫把兒子的功課奉上。隻消一眼就見那練習紙上的每個字高矮胖瘦皆不同,他挑了挑眉頭,隨手抽了一張功課,丟到了書案前對施溫冷笑道:“王右軍當年揮毫一氣呵成了《禊帖》,寫了二十個不同的‘之’字,乃千古絕唱,我這兒子倒比王右軍更出挑,每個字都是不同的。”

    施溫低著頭一聲不吭,陸琉繼續看著兒子的作業,和看女兒畫作那一幅幅細細品鋻不同,陸琉唰唰兩下就把那疊厚厚的功課翻完了,翻完後隨手往書案上一丟,接過丫鬟遞來的茶盞一仰而盡:“把他給我叫來。”

    施溫見陸琉如此做派,就知他心中不爽,吩咐僮兒去叫大郎過來,施溫又親自給陸琉重上了一盞清茶:“郎君,我聽說大娘前段時間還遣人去安邑,吩咐安邑縣的長吏將賦稅又降了三成。”

    陸希出生之時便被先朝武帝冊封為縣主,封地安邑。陸希不能主管安邑政事,但收取賦稅一事她是能做主的。今年一年大宋各地,水災、旱災不斷,聖上下令降了三成的賦稅,陸希又把屬於自己的那塊賦稅降了三成,至少安邑那塊不會出現流民了。

    陸琉自坐墊上起身,離了書案,掀衣往軟榻上一靠疊了腿,取過雲展把玩,似笑非笑地斜睨著施溫:“皎皎乖巧,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不用變著法子給他求情。”

    施溫被識破了心思,也不羞窘,隻勸道:“郎君,大郎還小,慢慢教著便是。”

    陸琉“哼哼”笑了幾聲,也不接施溫的話。

    陸琉有兩女一子,長女陸希為原配前梁汝南長公主所生、次女陸言為繼妻常山長公主所出,兩女無論容貌還是品性纔華皆無可挑剔,**的獨子是府中姬妾所生,因陸琉尚未給他取名,家中人皆稱大郎。

    他也是陸琉目前**的兒子,今年纔五歲,極得嫡母常山公主的喜愛,帶在身邊親自撫養,飲食起居無一不妥帖周到。主母如此看重,家中下人自然也捧著他、寵著他。一般來說,隻要父親不查他功課,陸大郎小日子是非常滋潤的。

    這日天氣寒冷,他剛在乳母的伺候下,鑽進烘得暖暖的被窩,卻被陸琉一聲令下,驚得連滾帶爬地從被窩中鑽了出來,匆匆穿上衣服往書房趕去。因是去外院,陸大郎的乳母向氏也不好跟隨,隻吩咐了小廝們好好伺候著。當陸大郎趕至書房的時候,他的六個伴讀也來了,七人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口,等著下人通傳。

    “還不進來,還要我出去請你不成。”書房裡傳出了溫和清越的話語聲,陸大郎粉嫩的小臉一苦,兩條小腿有點打顫了。他閉了閉眼睛、咬了咬牙,顫巍巍進了書房,就見父親斜躺在軟榻上,嚇得腳一軟,差點跪倒:“父親——”他猶豫地望著書案旁的坐墊,要不要把那坐墊移過來給父親磕頭?

    “我還沒死呢,不用你給我整天磕頭。”陸琉一見兒子畏縮的樣子,就心火大盛,不耐煩地用雲展敲著扶手:“過來點,我還能喫了你不成?”

    書房裡的丫鬟忙擺了一個坐墊在陸琉軟榻下方,陸大郎想了想,還是恭敬地朝陸琉磕頭請安後,纔端正地跪坐於陸琉下方。

    陸琉見他那副酸腐樣,嘴角一哂,卷起雲展,一下下地輕拍著自己的手心,問兒子道:“說說,這些天都學了什麼?”

    陸大郎眼珠子隨著雲展一上一下,聽到陸琉的問話,不敢怠慢,朝父親磕了頭纔道:“先生剛教了我《論語》,還讓我描紅。”

    “既然已開始描紅了,可會寫字了?”陸琉問,神情喜怒難辨。

    “會一些。”陸大郎猶豫地說。

    “寫幾個字給我看看。”陸琉道,書房伺候的丫鬟忙將書案和筆墨奉上。

    陸大郎握著筆:“父親讓我寫何字?”

    “一至十。”陸琉悠悠然道。

    “嗄?”陸大郎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心頭莫名一顫。

    “不會?”陸琉長眉一挑,單手撐於扶手上,似笑非笑地斜睨著兒子。

    “會!”陸大郎連忙在紙上畫了一橫,太緊張了,連先生教過的筆法都忘了,就直直地畫了一條橫線。

    陸琉譏道:“你是寫字還是畫木棍?”

    陸大郎手一抖,照著先生教過的筆法,一絲不苟地重新畫了一條,隻可惜畫得歪歪斜斜的。

    陸琉嗤了一聲:“這條蚯蚓畫得倒是傳神。”

    陸大郎忙用毛筆舔墨,想要再寫一筆,陸琉不耐道:“你準備寫幾個一?繼續寫下去。”

    大郎唯唯諾諾地應下,屏息寫了二字,這次兩橫稍微直了些,他自覺寫得不錯,心定了定,可耳邊卻聽父親輕輕的一聲冷哼,他手一軟,一筆又寫歪了。

    施溫在一旁看著,心中暗暗嘆息,平心而論,大郎的字雖然下筆無力,但字形雋秀,對一個五歲的孩子說,這手字已經很不錯了,可惜還是不能和當年的大娘比,大娘五歲的時候,那手字已經頗有風韻了,甚至二娘五歲的時候,寫的字也比他好上很多。更讓施溫嘆惜的是大郎稍嫌怯懦的心性,他忍不住暗忖,若是大娘是郎君的長子而不是長女,該有多好,或者二娘是男孩也是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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