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瀋遲在生日當天被趕出家門，淪為豪門棄子。

放逐至偏僻的邊城，生活無依，未來無望。

本以為自己會在這潭死水裡腐爛生根，

直到他看到天上的月亮奔他而來。

隔著屏幕，他看到那人不染纖塵的白襯衫，

襯著冷白膚色透出若有若無的距離感。

隻是那如畫眉眼一如既往地溫柔而篤定，

望著他，仿佛在說——

“瀋遲，要向著光。”

傍晚，瀋遲戴著圍巾一個人來到廣場，遠遠地望見莊州他們也沒過去，廣場四周圍了許許多多穿著邊城傳統藍色服飾的人，正載歌載舞。

廣場上戴著鬼怪面具的小孩子賣著廉價的紅繩：“把紅繩送給在乎的人，可以保佑他萬事順遂。”

瀋遲向來不信這種東西，花五塊錢買一根也嫌貴，他裹著衣服站在廣場上張望，仍存著兩分期待，可望了半天也沒望見嚴雪宵的身影。

天色逐漸黯淡，黑暗中的燭臺上放著火把，開始隻是點亮一小片，如同是夜裡燃起微弱的熒光，後來整座城市都被通明的火焰環繞。

瀋遲突然想起自己天來邊城時，覺得這座破敗狹小的城市毫無可取之處，他無比渴望回到燕城，可肅穆端莊的燕城不會有如此輝煌而熱烈的火光。

他沿著廣場走，中途踫上和小醉走在一起的莊州，小醉穿著白裙子，莊州手裡拿著在夜色中發光的熒光棒。莊州好奇地問瀋遲：“嚴老師沒和你一起來嗎？剛還看見他一個人出門了。”

聽見莊州的話，瀋遲握緊手機，原來他哥不是沒時間，隻是不想來，他面無表情地回答：“沒有。”

“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吧，前面有射氣球遊戲，還可以套圈。”莊州開口邀請。

瀋遲望了莊州身邊的女生一眼，他知道莊州喜歡小醉，於是拒絕了莊州同行的邀請，獨自一人向廣場深處走去。

此時，他對於向來熱衷的射擊遊戲也不感興趣了，隻感覺胸腔裡堵得慌，有什麼東西沉沉地壓在心底。

廣場邊開著集市，攤主熱情地吆喝著：“要來一碗糯米酒嗎？滿滿一碗。”

如果他哥在他身邊他肯定不敢喝，但今天嚴雪宵不在，瀋遲買了碗糯米酒，他喝了一碗，糯米酒的味道甜滋滋的，又喝了一碗，握著的手機始終沒有響過。

他平時可以喝兩瓶啤酒不喘氣，所以低估了糯米酒的酒精含量，足足喝了四碗。走出集市後酒勁上來，他頭有點暈，看火焰都生出重影，腳步有點不穩。

在對面的人群中，他似乎隱隱約約看見了嚴雪宵的面容，但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這個時候嚴雪宵應該在家收拾明天回A國的行李。

正在他思考要不要回家時，整片火焰突然消失，整座城市陷入無盡的黑暗，沸騰的人聲也止住了。

他不喜歡黑暗，因為總會讓他聯想到狹小逼仄的空間，他下意識地捏緊自己的衣角，忽然一隻冰涼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黑暗中西北的秦腔高昂響起，下一秒火焰驟然亮起，火光中他望見了嚴雪宵奪目的面容。

那張臉太出色，他差點以為是幻覺，直到感受到真實的溫度：“我以為你不來了。”

片刻的沉默過後，嚴雪宵低下頭，又很快站直身體，說了句：“喝酒了。”

瀋遲下意識地迅速回答：“以後不喝了。”

空氣再次沉寂，秦腔若即若離，他鼓起勇氣問：“哥，你有沒有生氣？”

一隻熟悉的手落在他的腦袋上，溫柔地揉了揉他的紅發：“沒舍得。”

無形中距離像是被拉近了，仿佛他們從未有過隔閡，在遍地火焰中他們並肩而行。

戴著鬼怪面具的孩童分發著賣不出去的紅繩，瀋遲手裡也被塞了兩根紅繩，或許是糯米酒的後勁上來了，他的大腦暈暈沉沉，捏著紅繩問：“哥，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嗎？”

這不是他次問嚴雪宵這個問題，每一次都帶著小心翼翼，怕自己還不夠好，沒辦法跟上嚴雪宵的腳步，嚴雪宵就離他遠去了。

嚴雪宵靜靜注視他半晌，挪開視線開口：“對無法言說之物應保持沉默。”

瀋遲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不確定他是有打算還是沒有，但在向往光明的火焰中，他藏在心底的想法再也無法逃避，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他不想離開像哥哥一樣的嚴雪宵。

或許是黑暗中的人貪戀溫暖，他想離嚴雪宵更近一點，無法遏制地從心底生出貪婪，不想再次被拋棄，不願接受與親人分離，但不知道嚴雪宵會不會厭惡這樣的自己。

他不敢再問，想在嚴雪宵左手悄悄繫上紅繩，似乎如此，他就真的有了一個哥哥，而他哥也不會離開他了。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可嚴雪宵似乎有所察覺，轉過頭，將他的舉動盡收眼底。

瀋遲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他還沒來得及解釋，嚴雪宵就輕輕按住紅繩，自己繫上了。

即便紅繩不代表什麼，但瀋遲仍然很歡喜，看著嚴雪宵手腕上的紅繩，心裡充滿了安全感。

往後，這個人就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