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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城往事
    該商品所屬分類:青春文學 -> 青春文學
    【市場價】
    212-308
    【優惠價】
    133-193
    【作者】 舒遠,大魚文化 
    【所屬類別】 圖書  青春文學  青春愛情文學 
    【出版社】孔學堂書局 
    【ISBN】9787807702221
    【折扣說明】一次購物滿999元台幣免運費+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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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介紹



    開本:32開
    紙張:輕型紙
    包裝:平裝-膠訂

    是否套裝:否
    國際標準書號ISBN:9787807702221
    作者:舒遠,大魚文化

    出版社:孔學堂書局
    出版時間:2020年08月 

        
        
    "

    產品特色

    編輯推薦

    我們從此,往南往北。
    陳迦南心裡有一座城,住著一個不可能的人。
    繼《他笑時風華正茂》後,舒遠又一高口碑新作
    新增萬字番外,隨書贈送海量周邊


    恍然不覺,已經五年。
    瀋先生啊,大概是想迦南了。

     
    內容簡介
    那還是好幾年前吧,陳迦南記得 DI YI 次見到瀋適,那人三分笑意,待人溫和,一雙黑眸裡又有些不輕易察覺的玩世不恭。
    *開始相處的時候,他們都是互相試探。他總是那樣漫不經心,她也假裝深情,一步步靠近,後來倒也有過真深情的時候。直到她發現,他好像並不愛她。
    陳迦南提出了分開。
    再見已經是兩年後,她來京陽讀研,而他也在京陽城的圈子裡過得風生水起。
    或許是再次相遇的場合太過於引人注意,陳迦南至今記得他坐在包廂*暗的那處沙發裡,低著聲問她:“陳小姐來這種地方,你男朋友知道嗎?”
    他的聲音,清清淡淡,溫和裡有冷漠。
    那之後,他偶爾會來她的學校,喝醉了故意攔她路:“陪我喫頓飯。”
    好像又回到從前,他經常來學校接她出去喫飯,在她找不到他車的時候會打趣說:“我打著雙閃,可別上錯了。”
    陳迦南說不清什麼時候動的情,或許是某一瞬間他對她流露出來的溫和,當時的他端著淡淡的笑意,教育她說:“人比鬼可怕多了,南南。”

    那還是好幾年前吧,陳迦南記得 DI YI 次見到瀋適,那人三分笑意,待人溫和,一雙黑眸裡又有些不輕易察覺的玩世不恭。


    *開始相處的時候,他們都是互相試探。他總是那樣漫不經心,她也假裝深情,一步步靠近,後來倒也有過真深情的時候。直到她發現,他好像並不愛她。


    陳迦南提出了分開。


    再見已經是兩年後,她來京陽讀研,而他也在京陽城的圈子裡過得風生水起。


    或許是再次相遇的場合太過於引人注意,陳迦南至今記得他坐在包廂*暗的那處沙發裡,低著聲問她:“陳小姐來這種地方,你男朋友知道嗎?”


    他的聲音,清清淡淡,溫和裡有冷漠。


    那之後,他偶爾會來她的學校,喝醉了故意攔她路:“陪我喫頓飯。”


    好像又回到從前,他經常來學校接她出去喫飯,在她找不到他車的時候會打趣說:“我打著雙閃,可別上錯了。”


    陳迦南說不清什麼時候動的情,或許是某一瞬間他對她流露出來的溫和,當時的他端著淡淡的笑意,教育她說:“人比鬼可怕多了,南南。”


    陳迦南無法否認,那一刻,自己心跳漏了半拍。


    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又是一臉的倦意,一句話都不想多說,坐在車後座,揉著鼻梁骨說:“我讓老張送你回家。”


    這些年分分合合,她對他的印像始終是那一句:“瀋適這個人啊,你捉摸不透。”


    隻是到了後來,他動情卻比她深。

    作者簡介

    舒遠


    北方生人,喜歡幻想獨處,尤好天馬行空,一個永遠堅強又脆弱的理想主義者。希望筆下的每一個文字都可以帶給讀者溫柔的力量,然後大步朝前走永不回頭。


    已出版:《他笑時風華正茂》、《餘音繞梁》、《他在海棠花下》等


    微博@親愛的舒遠

    目錄
    《西城往事》
    舒遠 著
    章 再遇香江
    第二章 漸起波瀾
    第三章 神的旨意
    第四章 高抬貴手
    第五章 “你行你上”
    第六章 重頭來過
    第七章 他很溫和
    第八章 舊時光裡
    第九章 歲月漫長
    第十章 暴雨將至
    第十一章 “適與迦南”
    第十二章 人間值得

    《西城往事》
    舒遠 著


    目錄
    章  再遇香江
    第二章  漸起波瀾
    第三章  神的旨意
    第四章  高抬貴手
    第五章 “你行你上”
    第六章  重頭來過
    第七章  他很溫和
    第八章  舊時光裡
    第九章  歲月漫長
    第十章  暴雨將至
    第十一章  “適與迦南”
    第十二章  人間值得
    第十三章  落葉歸根
    第十四章  往南往北
    番外一  當愛已成往事
    番外二  當時隻道是尋常

    在線試讀
    《西城往事》
    舒遠 著
    陳迦南當時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接起便聽見陳母一通嘮叨:“過些天就是新年了,回來的票訂了沒有?你姑給你說了一個對像,在咱這邊銀行工作的,聽說那娃挺穩重的。”
    “媽!”陳迦南打斷,“大清早的就說這個好嗎?”
    “八點半了還大清早?”陳母嗔道,“不按時喫早飯回頭再胃疼別跟我說。”
    陳迦南半睜著眼將手機拿開到一邊,陳母又多說了幾句和那個男生有關的事纔斷了線。沒過一會兒,手機又響,她無奈地抓了抓頭發,閉著眼睛劃了接聽鍵:“媽,你有什麼事一次說完行嗎,我昨晚從實驗室回來都三點了,再不多睡會兒又得被那個渾蛋工作狂叫去扒幾層皮。”
    電話那邊靜了幾秒,然後掛了。
    陳迦南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硬撐著爬起來看了眼手機,被通話欄裡行的“柏知遠”三個字嚇得頭皮發麻。
    她生無可戀地拍了拍頭,爬下了床。
    陳迦南深呼吸,叩門三下。
    許久纔聽他道:“進來。”
    陳迦南弓著腰慢慢走去桌前,很恭敬地叫了聲柏老師。
    柏知遠瞥了她一眼,將她的實驗報告扔到桌子上,很簡單地吐了兩個字:“重做。”
    陳迦南耳鳴似的問:“重做?”
    柏知遠抬眼看她道:“有問題嗎?”
    那一雙真誠無辜的知識分子的眼睛讓陳迦南淡定下來,她提著氣耐心地問:“我這個是有什麼錯誤嗎?每個數據都很精準啊,我驗算過好幾遍的。”
    “是嗎?”他聲音聽不出起伏,“就這麼個事兒弄到凌晨三點?”

    《西城往事》
    舒遠 著


    章  再遇香江


    早上八點半,媽媽打了電話過來。
    陳迦南當時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接起便聽見陳母一通嘮叨:“過些天就是新年了,回來的票訂了沒有?你姑給你說了一個對像,在咱這邊銀行工作的,聽說那娃挺穩重的。”
    “媽!”陳迦南打斷,“大清早的就說這個好嗎?”
    “八點半了還大清早?”陳母嗔道,“不按時喫早飯回頭再胃疼別跟我說。”
    陳迦南半睜著眼將手機拿開到一邊,陳母又多說了幾句和那個男生有關的事纔斷了線。沒過一會兒,手機又響,她無奈地抓了抓頭發,閉著眼睛劃了接聽鍵:“媽,你有什麼事一次說完行嗎,我昨晚從實驗室回來都三點了,再不多睡會兒又得被那個渾蛋工作狂叫去扒幾層皮。”
    電話那邊靜了幾秒,然後掛了。
    陳迦南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硬撐著爬起來看了眼手機,被通話欄裡行的“柏知遠”三個字嚇得頭皮發麻。
    她生無可戀地拍了拍頭,爬下了床。


    十五分鐘後,陳迦南哆嗦著站在柏知遠的辦公室門口朝裡望了望。桌前的男人伏案低頭,手指靈活地敲打著鍵盤,似是感覺到什麼,他停下動作微微側頭。
    陳迦南深呼吸,叩門三下。
    許久纔聽他道:“進來。”
    陳迦南弓著腰慢慢走去桌前,很恭敬地叫了聲柏老師。
    柏知遠瞥了她一眼,將她的實驗報告扔到桌子上,很簡單地吐了兩個字:“重做。”
    陳迦南耳鳴似的問:“重做?”
    柏知遠抬眼看她道:“有問題嗎?”
    那一雙真誠無辜的知識分子的眼睛讓陳迦南淡定下來,她提著氣耐心地問:“我這個是有什麼錯誤嗎?每個數據都很精準啊,我驗算過好幾遍的。”
    “是嗎?”他聲音聽不出起伏,“就這麼個事兒弄到凌晨三點?”
    陳迦南:“……”
    柏知遠似乎並不在乎她現在低著頭恨不得跳黃浦江的糗樣,淡定地站了起來:“報告晚上八點前發我郵箱。”說完拿著本書往外走去。
    陳迦南站在灑滿陽光的辦公室被柏知遠罵得狗血噴頭,腦子裡第五百次後悔當時選擇做他的研究生。
    算起來讀研已經一年半,柏知遠雖然待她還算不錯,但是同樣也嚴格得很,一個生物實驗重復七八次是常有的事,而且他整天都板著張臉,陳迦南對他始終親近不起來。不過,除卻惹人煩躁的那部分性格,他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老師。


    陳迦南沒喫早飯就去了實驗室,一個勁地打著哈欠,身後來了人都不知道,一偏頭看見室友姚姚。兩人雖然住在一個房間,但師從不同的導師,平時見面機會也不是很多。
    “困成這樣還去做實驗?”姚姚問。
    “我哪有你的好福氣。”陳迦南揉了揉眼睛,“一個報告江老師看一眼就過。”
    “柏老師那是為你好。”姚姚提起裙角坐在椅子上,“我還真沒見過有幾個老師能做到像他那樣的。”
    “得了吧。”陳迦南嘆了口氣,側頭問,“你這會兒怎麼來實驗室了?”
    姚姚“哦”了一聲:“無聊亂逛唄。”
    陳迦南自上而下掃了姚姚一眼,從認識那天起她就知道這姑娘很愛玩。


    “你在想什麼呢?”姚姚問。
    “趕緊把實驗做完。”
    姚姚笑了:“就這樣?”
    “那還能想什麼。”陳迦南說,“柏知遠要我弄完給他發郵箱,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麻煩,他不放我連年都過不了。”
    “除了這些。”姚姚歪頭看她,“柏老師年輕有為又是單身,你就沒點想法?”
    “活膩了我。”陳迦南無語地翻了個大白眼,“你是閑得沒事干拿我開涮呢。”
    “當我瞎說。”姚姚笑道,“別做了,一起喫個飯。”
    陳迦南停下手裡的活兒,看了眼時間都中午了。她們去學校食堂三樓點了兩碗炸醬面,姚姚喫了幾口,放下筷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陳迦南見怪不怪,咬著面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姚姚半垂著腦袋搖了搖頭。
    陳迦南埋頭喫得有點苦澀,正想說話,姚姚的手機響了。她又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隻聽見一句“六點你來接我吧”。
    掛了電話,姚姚臉色似乎有些回溫,又喫起了面。
    半晌,陳迦南道:“晚上回來嗎?”
    “到時候看吧。”姚姚說著笑了笑,“不用等我。”


    喫完飯,姚姚回了寢室睡覺,陳迦南跑去實驗室繼續干活。那個下午她的運氣還算不錯,五點半就做完了所有的事情,給柏知遠發郵件的時候都充滿戰鬥力。
    她是蹦跶著回寢室的,滿面春風。
    寢室門從裡面關著,陳迦南還沒敲門就聽見一聲輕喘嚶嚀,她慢慢地收回了手走到外頭去。H大的深鼕帶著刺骨的冷,路燈亮得人眼花。


    陳迦南站在樓外玩手機,沒一會兒就看見一個男人擁著姚姚走了出來。那個男人陳迦南知道,叫江坤,有家族產業,在京陽城也是很有來頭的一個人。姚姚笑得特別甜,身上裹著煙灰色的皮草大衣,雙手挽著男人的手臂,和中午的她判若兩人。
    陳迦南靜靜地看著他們離開,轉身回宿舍。
    結果一口熱水還沒喝上就接到了柏知遠的電話,讓她去趟辦公室。
    她趕到他辦公室的時候天上剛飄起雪。柏知遠將電腦正對向她,聲音平淡卻也不算溫和:“這就是你重做的結果?”
    陳迦南被他叫來也沒好氣:“有問題嗎?”
    柏知遠皺了皺眉頭,似乎沒見過這樣的學生,時而恭敬時而沒大沒小。從研一開始帶她的時候就能感覺到這姑娘對學術不怎麼上心,似乎不是為了讀研而考研,實驗做得一塌糊塗,雖然也有過優秀的表現,可多數時候都是心不在焉。
    “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柏知遠抬眼,“那我建議你換一位導師。”
    陳迦南以為他又要罵她,結果等來這句,不由得愣住了。
    “研究生面試時我問過你,為什麼選擇生物科學。”柏知遠說,“怎麼回答的還記得嗎?”


    印像裡那是段不堪啟齒的日子,她本來也目的不純,復試的時候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當時在教室裡,她給的答案是普通的:“想要來H大這樣的學府深造。”
    當時的柏知遠給她打了分卻收下了她。


    “知道我為什麼留下你嗎?”柏知遠問。
    陳迦南忽然平靜下來,抿緊嘴唇不說話。想起後來考完試有朋友問她:“柏知遠幾年纔有一個名額,你選他的勇氣是哪兒來的?”
    她想,大概是病急亂投醫吧。
    柏知遠卻輕輕笑了:“穿成這樣來見老師確實勇氣可嘉。
    他說完她纔回神,低頭瞧了眼自己的睡褲棉拖,肚子正不合時宜地叫了聲,她赧然紅了臉。柏知遠將電腦摁了關機,看了眼面前忽然拘謹的小姑娘,淡聲道:“晚飯沒喫?”
    陳迦南眨了眨眼,奇怪這話題跑偏。
    “實驗沒什麼大問題。”柏知遠說,“好好喫頓飯。”
    陳迦南“啊”了一聲:“您剛剛不是說……”
    “就是想看看你心在不在這兒。”柏知遠拿過椅子上的西裝外套,“大學不隻是要教會你念書的。”


    陳迦南心裡早已翻過一百八十個白眼,又不得不承認柏知遠實在不同尋常。回去的路上,陳迦南走得很慢,後面漸漸跟過來一輛車。
    她偏頭一看,竟然又是柏知遠。
    他降下車窗:“過兩天我要出趟差,你可以隨時離校。”說完頓了下又道,“工資給你發了紅包,記得收一下。”
    陳迦南下意識地問:“新年還要出差?”
    柏知遠倒是笑了:“工作狂,應該的。”
    陳迦南訕訕地露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很認真地道了聲“老師新年快樂”。直到柏知遠的車子遠去,她纔松了口氣,頓覺出了一身大汗。
    她也不顧形像了,跑到超市買了點零食。
    H大的小徑很漂亮,兩邊裝著昏黃的路燈,很適合戀人散步。陳迦南慢悠悠地閑逛著,一邊看景一邊喫,冷不丁踫上一個人在路邊抽煙,說是熟人也不為過。
    那人看見她也愣了下,脫口而出叫了聲“陳小姐”。有多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陳迦南有些恍惚。
    她傻傻地舉著零食包問:“您要喫點嗎?”
    中年男人笑了笑:“您客氣。”
    陳迦南收回了手,笑得尷尬,她不是不知道老張站這兒是干嗎。以前還在B大的時候,很多個夜晚他送她回來,老張都會下去等她離開纔回車裡。


    老張到底有經驗,客氣道:“我幫瀋總送個人,也該走了。”
    陳迦南禮貌地頷首,目送來人遠去。她的腿在這個深鼕的夜晚忽地發軟,連走路都有些喫力。她慢吞吞地走出小徑,似乎還能聽見汽車發動引擎的聲音,沒忍住停下腳回頭看了一眼,車子早已換成了銀灰色的保時捷。


    姚姚第二天回來已近中午,陳迦南在收拾行李。
    陳迦南訂了下午四點的高鐵回萍陽,兩點就得乘出租車往高鐵站趕。
    姚姚往她的箱子裡瞧了一眼,撩起裙子大大咧咧一坐,伸了個懶腰靠在櫃子上。
    “柏知遠放你走啦?”姚姚問。
    “你以為他好心嗎?”陳迦南哼笑,“人家是要出差,留我在這兒何用?”
    姚姚嘆息一聲:“真羨慕你能回家過年。”
    “你不回家嗎?”
    “他們都有各自的家庭。”姚姚苦笑,“我回哪個家?”
    以前倒是聽姚姚提起過,她父母離異都已再婚有了兒女,她夾在中間不尷不尬,在一張餐桌上喫頓飯都別扭,更何況住一塊兒還過年?
    陳迦南想了想:“要不你跟我回萍陽去?”
    “還是算了。”姚姚說,“我也不是一個人。”
    陳迦南笑了笑,繼續埋頭收拾。臨走的時候姚姚已經睡著了,她馬不停蹄地趕去高鐵站,終於坐上了回家的列車。陳母電話打來還沒說兩句,她就聽見“叮”的一聲有電子郵件進來。
    柏知遠給她發了一個文檔,主題是寒假作業。
    陳迦南慢慢閉上眼睛又睜開,手指握緊恨不得把手機給捏碎掉。這人趕在回家的當口發這個過來,擺明了是不想讓她好好過年了,她真的是把他罵了一路。


    到家還沒消氣,陳母好笑道:“怎麼了,氣成這樣?”
    “現在誰還做寒假作業啊!”陳迦南將行李箱往地上一扔,氣呼呼地往沙發上一坐,“我們老師真是有意思,三十好幾沒個對像,肯定有問題。”
    “胡說。”陳母拍了一下她的背,“哪有人這樣講自個兒老師的。”
    “媽,你是沒見過我被剝削得不成人形的樣子。”陳迦南耷拉下肩膀,環視了家裡一圈,“外婆人呢?”
    “知道你回來買菜去了。”陳母說著將圍裙卸下,“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


    萍陽是江南地帶的一個小城,地圖上芝麻大點的地方,一年四季都很暖和,就是早晚溫差大,不像京陽,鼕日裡外出羽絨服離不了身。
    陳母四年前從新城搬來和外婆同住,小城裡的人也大都親和淳樸很好相處。兩個女人閑著出去遛遛彎買買菜,偶爾也會出門旅行。小城的節奏緩慢,適合拿著退休金慢慢養老。


    是外婆先看見陳迦南的,隔著老遠就叫囡囡。
    陳迦南跑過去提菜,聽到外婆笑著說要給她做臘排骨,她早已饞得口水直流。拉著外婆的手又開始吐槽柏知遠。外婆比陳母要活潑很多,像一個大小孩願意跟著她一起玩鬧。
    傍晚,一家人喫了飯,坐在客廳裡看劇。
    “你明天應該沒什麼事吧?”陳母借著廣告的空當開口,“要不咱去見見那男孩子?”
    陳迦南差點把剛喫進去的果子嗆得吐出來。
    “不要這麼趕吧!”她拍拍胸口,“我還在念書,急什麼呀!”
    “念完書出來多大了算過嗎?”
    “也就二十……”陳迦南舔舔嘴唇歪頭干笑,“二十四而已吧。”
    外婆總是明白她,這會兒自然跟她站一邊,笑著打哈哈道:“囡囡剛回來說這個做什麼,快幫我看看電視上這人是好的壞的?”
    相親話題到此為止,陳迦南松了一口氣。


    看完電視,陳迦南回房間準備睡覺,想起手機落在客廳又出來拿,看見院子裡的燈亮著便走了出去,見外婆坐在水池邊的搖椅上抽煙。
    陳迦南悄聲走近:“小心媽媽看到。”
    “我進門前會散干淨。”外婆舒舒服服地嘆道,“你媽單純看不出來。”
    外婆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大概是五年前外公去世的那個夜晚。外公在裡屋躺著早早就睡著了,外婆還在愁著外公復診的醫藥費,坐在客廳偷偷抽了一宿的煙。第二天她和媽媽趕到的時候,外公身體已經變涼。
    很久以後纔知道,外公是自己故意沒喫藥纔走的。


    夜裡的萍陽冷風陣陣,陳迦南和外婆擠在搖椅上。
    外婆扭頭看她:“你現在不抽吧?”
    “我就裝裝樣子哪像你呀。”陳迦南依偎在外婆懷裡,“還是少抽點,對身體不好。”
    “一隻腳都邁進棺材了有什麼好不好的。”外婆坦蕩地笑了,“到時候干干淨淨走不拖累你們娘倆就行了。”
    陳迦南瞪眼:“說什麼呢你。”
    “你也別老跟你媽對著來,她心理年齡還不如你。”外婆說,“她說見見你就去,又不是要你結婚有什麼好怕的,就當積攢經驗。”
    “不尷尬嗎?”陳迦南頭疼。
    “對眼了就試試,看不上出了門誰也不認識誰。”外婆說,“不談個幾次戀愛怎麼能知道什麼樣的人適合自己。”


    外婆抽完煙,陳迦南也回了房間睡覺。
    兒時的玩伴加死黨毛毛發來信息哭訴說男朋友提了分手,難過自己浪費了一生中美好的青春年華。陳迦南同情地問了句談了多久,朋友啞著嗓子語音:“三個月。”
    陳迦南:“……”
    她那天晚上睡得不怎麼好,夢魘裡總覺得有人壓著她讓她喘不過氣。她想掙脫開那人壓過來的臉,畫面一轉又看見他坐在客廳,抽著煙冷漠地說:南南,別不識抬舉。
    一瞬間,她就清醒了。
    印像裡,這還是次夢見他,就連夢裡他都是一身酒味。他從來不在房間裡抽煙,除了有時候在飯局上逢場作戲,平時待人他也溫和得很,那次說分開還是次見他發火。


    這時,陳母來敲她的門:“醒了沒?”
    陳迦南忙起身去拉窗簾,陽光都快要曬屁股了。外婆早已經拉著幾個姐妹去廣場跳舞了,陳母給她準備好了相親要穿的毛衣和短裙。
    “你穿這身漂亮。”陳母笑說,“聽媽的沒錯!”
    陳迦南認命地問:“那男生做什麼的?”
    “不是跟你說過在銀行上班。”陳母無奈地瞪她,“那孩子我看好著呢,不珍惜就錯過了。”
    陳迦南邊往洗手間走邊回:“知道了。”


    她們母女趕到約好的餐廳時,男方一家已經到了。
    陳迦南次面對這樣的場面實在難受得很,坐在椅子上偶爾微笑,問什麼答什麼。
    中途,她去了洗手間,有姑娘在洗手池刷微博。
    她一眼就瞥到娛樂新聞頭條一則訂婚消息,視頻中江坤身著白色燕尾服,舉頭投足之間盡顯紳士風度,一點都不像她上次看見的那樣—摟著姚姚一副輕浮浪蕩的樣子。
    他們那個圈子裡的人,娶普通女孩真是痴人說夢。
    她至今也沒問過姚姚有關江坤的事兒,以後自然也不會問。成年人處理感情的方式都比較冷漠,說清楚再見也實在多此一舉,當年處在那個位置的她面對那個人的時候並不比現在的姚姚好多少。


    回到座位,男方家長噓寒問暖,和她說哪個牌子的護膚品用著好,明明還沒開始,便已經說起兩人新婚住哪個區的房子,請哪兒的保姆好,婚後盡量不要和老家人來往。
    陳迦南聽不下去,瞥了一眼對面的人。
    “我實在搞不懂今天是你相親還是你媽媽相親。”陳迦南盡量讓語氣保持溫和,“喫干飯長大的嗎?”說完,也不管對面的中年女人的臉色變成什麼樣子,她拉著陳母就往外走,去攔車。
    陳母不太好意思地抓著手裡的包,話到嘴邊醞釀了好一會兒。
    “你姑這都介紹的什麼人。”陳母“唉”了一聲,“現在人都這樣嗎?”
    陳迦南忍不住笑了:“你以為現在還是你們那個年代呢!”
    “你們學校就沒合適的男孩子?”陳母站在路邊操心著女兒終身大事的樣子莫名好玩,“讓你老師給你介紹一個也行呀。”
    陳迦南想起柏知遠的樣子,一陣寒噤。


    到巷子口,陳母遇見了熟人停在路邊說話。陳迦南邊撩撥著路邊的野花邊往回走,突然手機響了。她看到來電顯示,頭痛了一下,還是接起,不太情願地喊了聲“柏老師”。
    “我看你玩得挺開心。”柏知遠說,“課題做得怎麼樣了?”
    陳迦南怔了一下,朝前頭望去。柏知遠穿著灰色的襯衫站在外婆家門口,看著不像平時那樣嚴肅。
    陳迦南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了,舉著手機就那樣走近。
    “您……您怎麼……”一句話都說不清楚了。
    “過來看一個故人。”柏知遠簡單地說,“你家在這兒?”
    陳迦南指了指左手的方向。
    “您趕時間嗎?”陳迦南還算有良心,“進去喝杯茶。”
    “不了。”柏知遠說,“晚上要飛昆明。”
    陳迦南打心底呼了口氣,面上還是笑道:“那我就不耽擱您時間了。”話音剛落,便看見柏知遠啟唇,她趕忙又接上話,“您放心,課題我保證做好。”
    柏知遠挑眉,“嗯”了一聲。
    她現在巴不得他趕緊走,要是被母親看見還了得。
    柏知遠也沒再說什麼,隻道:“有什麼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
    陳迦南點頭哈腰,終於送走這尊“神”。
    外婆從裡屋出來,掃到人影:“問路的?”
    “問路的。”陳迦南淡定道,“三十來歲連個方向感都沒有,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人家就問個路,你嘴巴怎麼這麼壞。”外婆笑,“跟你媽媽去見的那男孩怎麼樣?”
    陳迦南哀號:“你一會兒問我媽。”
    “沒看上?”
    “真不知道怎麼形容。”陳迦南手背在身後,一邊往裡走一邊搖搖頭嘆嘆氣,“比柏知遠還嚇人。”
    那時候陳迦南不知道兜裡的手機亮著,剛纔的那通電話還在連線中。對嘴巴這麼厲害的女孩子本來是該好好批評的,可話到嘴邊,男人笑了笑還是沒拆穿,打了方向盤朝萍陽北邊開去。


    那一年的萍陽壞的天氣也就是下雨了。
    臘月二十八的下午,毛毛喊陳迦南出去玩,開著十萬塊的沃爾沃一路朝西往香江市裡去。車裡放著蔡琴的《恰似你的溫柔》,在這時速一百邁的高速公路上,陳迦南聽得昏昏欲睡。
    “毛毛。”陳迦南出聲,“換首歌聽聽。”
    電臺一切,陶喆在唱《忘了是怎麼開始》。
    陳迦南慢慢睜開惺忪睡眼,望向窗外一個地方愣愣地看。想到那時《單身男女2》上映,她一直沒有勇氣去看,這首歌卻反復聽了無數遍。
    “程子欣後和誰在一起了?”毛毛忽然問。
    陳迦南偏頭想了想:“你覺得呢?”
    “方啟宏吧。”毛毛聳聳肩,“張申然……還是算了。”
    陳迦南笑了笑沒再說話。


    毛毛帶陳迦南去了搞貿易出口的朋友那兒玩,那地方有些偏西郊,隱蔽在一個小弄堂裡。門口兩個大石獅子,看著沒什麼唬人的門面,一進去卻都是些古色古香的鏤刻式建築。
    有侍者帶她們去包廂,還未進門便聽見一聲笑。
    牌桌上的男女興致正好,話題大都是些生意上的事情。陳迦南進去後就坐在一邊玩手機,也不太想找話題摻和進去。
    隻聽毛毛說:“西平那塊地怎麼還沒批下來呀。”
    “那地方可是寶山。”一個男人打了張牌,“找一般人壓根兒沒用。”
    “那找誰?”
    男人故意壓下身子,問:“瀋適聽過嗎?”


    在距離京陽兩千公裡外的香江聽到這個名字,陳迦南覺得手都顫了一下。分開兩年之久,她都快想不起他了。印像深不過他愛抽的煙,還有一身酒氣的樣子。


    “京陽城大半的房地產藥業可都是他們家的,聽說前些年和家裡鬧得不愉快,去B城待了三年自己混,照樣風生水起。”男人說,“前兩年好像又回了京陽城。”
    “這種人我哪兒找得起。”毛毛翻了個白眼,“你也得說個靠譜的呀!”
    男人哼笑:“哥能說出來自然就有門道。”
    “不會以身相許吧?”毛毛驚悚地捂住胸口,“我可不干!”
    “不是哥貶低你。”男人哈哈大笑,“你還真高攀不起。”
    毛毛問:“到底什麼情況?”
    “聽說他這兩天要去江南那邊,我一個朋友半道上好說歹說給截了。”男人神秘兮兮道,“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明晚就來這兒……”男人食指朝下用力指了兩下,“下榻。”


    至於後來他們說了什麼,陳迦南記不清了,隻記得後那句“把人哄高興了什麼都不難說”。不知道毛毛和他們後來玩到了幾點,她是撐不住早早就歇在了二樓客房。
    以前也是這樣,那時候她還跟著他。
    晚上,她陪著他玩累了就先去睡覺,有時候也見過第二天醒來他們一堆人還在玩的場面。也有人開玩笑道:“瀋三兒向來眼光獨到,陳小姐可別被騙了。”
    陳迦南大都不置可否,隻跟著笑。
    現在想來他對她也還算挺好的,至少沒跟她真正紅過臉。大多時候都是老張開車來學校接她,他就坐在後座,明明一臉倦意,卻還會問她晚上想喫什麼。從來都是不咸不淡的口氣,帶著七分的漫不經心。
    那時她的目的也不單純,和他在一塊都是紅唇短裙惹他硌硬。他倒是不會說什麼,多隻會扯扯她的裙角,嫌棄地皺一皺眉頭,她一開始也會得逞似的在一邊偷笑。
    倒也有過佯裝冷臉的時候,大鼕天的她穿著絲襪短裙,往往車子還沒開到頭就被迫停在路邊。他不滿地沉聲說,穿這麼點兒難道不冷嗎。


    香江的夜比萍陽要涼,那一晚陳迦南睡了又醒。
    第二天清晨,她就跟毛毛分開打車往回趕。家裡,外婆還保留著早年在北方生活的習慣,張羅著包餃子,陳母在給房門貼“福”字。陳迦南走近接過陳母的福字,說著低了。
    “今兒回來這麼早。”外婆抬起頭,“不好玩?”
    “都打麻將。”陳迦南說,“沒意思。”
    “你往年不挺喜歡跟毛毛她們樂嗎?”陳母在水龍頭下洗了洗沾了糨糊的手,“大年三十都不著家,今年轉性了?”
    陳迦南糾正:“是長大了,媽。”
    外婆嘿嘿笑起來:“過來和我包餃子。”
    不知道是不是日子越來越好的原因,年味兒是越來越淡了。除夕夜的街上冷清得隻剩下來往的車子,大門前的紅燈籠在風裡搖曳。
    外婆守在電視機前等聯歡晚會,說:“以前在北方的時候,年三十趕集、殺豬,蒸一大鍋饅頭喫到十五,大年初一串門磕頭,現在真是一點年氣兒都沒了,貼個對子都不熱鬧。”
    “毛毛不是朋友多嗎。”陳母忽然插進來一句,“沒給你介紹幾個?”
    陳迦南扶額:“……”
    大過年親友間的話題不是工作掙多少錢就是相親和對像,陳迦南有那麼一刻特別想遠走他鄉不回來。《新聞聯播》剛開始沒幾分鐘的時候,有朋友發祝福短信過來了。
    朋友發的短信挺有趣,開頭就祝恭喜發財、脫離苦海、早生貴子、閃婚閃戀。她當時懶得編輯,直接復制粘貼群發給微信通訊錄裡寥寥無幾的幾個人。
    過了一會兒,有短信提示。
    柏知遠:“新年快樂,會的。”
    陳迦南反應了好一會兒還沒明白這個“會的”,指的是早生貴子還是閃婚閃戀,又見他發了一條短信過來:“好好相親,也別忘記你的課題。”
    好想給他一巴掌哦。


    外婆眼尖地問:“和誰聊天呢?”
    那會兒陳母去了廚房,陳迦南也肆無忌憚地伸出手對外婆說:“給根煙抽就告訴你。”外婆一個蘋果扔她懷裡,眼神告訴她:“就這點出息。”
    她和外婆正鬧的時候,毛毛來了電話。
    聽筒裡毛毛的聲音有點不正常,明顯是喝多了大舌頭,說著“南南來接我”。陳迦南拿著手機跑去院子裡接,那邊卻“啊”了一聲給掛斷了,她再打已然不在服務區。
    陳迦南憑著印像又去了一趟那個弄堂。
    大晚上的站在門口卻不敢推門進去,她給毛毛打電話有人接了又掛了。平日裡多英雄威武的一個人,此刻卻有點腿軟,她在害怕什麼呢?


    門口的風吹到領子裡,刀割似的冷。
    隔著幾堵牆都能聽見毛毛說話的聲音,陳迦南那時候在想如果真的踫見他,他會不會看在她的面子上放她們一馬。以前她累了不想玩了,他隻會說,我讓老張送你回去。
    如今呢?陳迦南也知道如今自然不會再像從前一樣了。


    陳迦南慢慢走到那間房子門口。
    有人在喂毛毛酒,嘴裡還說著不干淨的話。陳迦南是知道他們這些人玩起來的樣子,什麼葷話都說得出來。她深吸一口氣將門推開,裡面的人都停下來看她。
    她松了一口氣,瀋適不在這兒。
    “誰啊你?”有人先喊。
    陳迦南好似膽子也大了:“不好意思,我來接我朋友。”說完,她走進去從那個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身旁拉過毛毛。腳下還沒邁出一步,便聽見剛纔問她話那人對她揚揚下巴“哎”了一聲。
    陳迦南抬眼,沒有說話。
    “就這麼帶人走可不行,還沒玩夠呢。”男人弔兒郎當一笑。
    陳迦南面無表情,扶著毛毛就要走。
    “嘖!”男人臉上帶著笑意,話卻像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哥哥不喜歡強求。”
    屋子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僵,桌子跟前的幾個男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陳迦南當時就想把毛毛打醒,心底已經開始拜起菩薩。
    男人蹺著二郎腿喝了口酒:“還沒想好?”
    陳迦南提了一口氣。
    後面有人推門進來,一個侍應生走到那個男人身邊附耳說了什麼。男人的眼睛瞇了又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然邪邪地笑了一聲。
    “喝了這杯酒。”男人的下巴抬了抬,“讓你們走。”
    這話一出,全桌人都看了過來。
    陳迦南目光掃過去,不用看就知道度數有多高。她深吸一口氣,扶著毛毛靠在身邊的柱子上,然後走過去,一鼓作氣仰頭全干了。
    她不是沒喝過酒,那幾年他什麼都教過。


    後來走出去的時候,陳迦南的眼睛都花了,屋子裡有人喊“那誰啊就這麼走了,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我說”,被問的男人點了一根煙,眉頭皺起。
    “你懂什麼。”男人猛吸了口煙,“那是三哥的女人。”


    陳迦南在弄堂口攔了一輛車。
    車子開出有一會兒,毛毛翻了個身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她。
    陳迦南騰出手摸了摸毛毛的額頭,順著頭發捋,嘴裡哄著:“繼續睡啊。”
    毛毛扯出一抹笑:“早醒了。”
    這話差點讓陳迦南把剛喝的酒吐出來,她喫驚地偏過頭,問:“你沒醉啊?”
    “就那點酒還不夠我塞牙縫。”毛毛說,“真醉了怎麼跑。”
    陳迦南嘆氣:“以後別這樣了。”
    毛毛撇撇嘴,拉著她的胳膊將頭枕在她的肩上。
    “那塊地批不下來我就得走人。”毛毛說,“愛情沒了,飯碗總得守住吧。”
    陳迦南嘆了口氣:“那些人不是你我能招惹得起的。”
    毛毛不知道聽沒聽進去,不說話了。
    “你看看今晚那桌上的人,哪個惹得起啊。”陳迦南的聲音很平淡,“真惹到了會怎麼樣,你知道嗎?”
    毛毛歪頭看她,陳迦南笑問怎麼了。
    “你今晚……”毛毛頓了一下道,“和平時不大一樣。”
    陳迦南隻是笑笑,將窗子搖下來一些。
    “不過我運氣還不錯。”毛毛嘿嘿笑,“總能逢兇化吉。”
    風從窗子溜進來吹進她的脖子裡,陳迦南沒忍住咳嗽了幾下。剛纔猛灌的那杯酒後勁太大,現在她已經有五六分的醉意了。
    毛毛問:“想什麼呢?”
    “我在想……”陳迦南說,“運氣總有用完的那一天。”


    回到家已是深夜,陳母早就準備了兩床被子。毛毛抱著睡衣去洗澡,陳迦南坐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發獃,外婆倒了杯茶給她解酒。
    “這酒聞著挺不錯。”外婆在她身邊坐下,“回頭你也給我弄一瓶來。”
    陳迦南斜眼:“小心陳荟蓮說你。”
    “再怎麼我也是她老娘。”外婆蹺起二郎腿,懶懶地往椅子上一靠,“還要大義滅親不成?”
    陳迦南笑笑:“我媽犟起來夠咱倆喝一壺了。”
    聞言,外婆“撲哧”一聲笑了,隨即又嘆起氣來。這一聲嘆息陳迦南知道那裡頭有什麼,確切地說是她們母女度的劫。
    “你媽現在還是會一個人發獃。”外婆說,“問什麼也不講。”
    陳迦南小口喝著茶,隻覺得苦澀。
    “半年前我見過林老師。”她說,“也是老樣子。”
    那時是京陽的初夏,她從朋友那兒搞到一張票去聽音樂會。好大一個場子,她坐在角落裡。音樂會開始幾分鐘後,從幕後進來了幾個人坐在前排中間的位置。
    林易風戴著禮帽,身邊是瀋適。
    到現在她都記得當年在林老師家裡練琴的時候,瀋適拎著東西走進門,目光從她身上飄過,饒有興味地撂著話說:“喲,姑父,您有客人?”
    那話說者漫不經心,聽者卻覺得意味深長。
    林老師似乎還很正經地介紹了下,說這是一個老同學的女兒。瀋適的眼神陳迦南至今都記得特清楚,帶著審視和輕慢,一想起覺得半邊心髒都在疼的那種。


    夜裡風冷,茶很快就涼了。
    外婆不知道什麼時候端過她的茶去喝,嘴裡還在說著話:“那種大戶人家咱進不去,門不當戶不對的真費盡心思嫁過去也是受罪。”
    後來,她們搬家來萍陽,再沒聽陳母提起林老師。
    想來她和瀋適的相識便是源於長輩之間的這種巧合,見過幾次面之後好像又熟了幾分。有時候他會開車來學校,在車裡跟她說自己推掉了一堆飯局過來。陳迦南會很討巧地問他是想要獎賞嗎,他會帶點倦意笑笑說,陪我喫個飯。


    夜裡回屋睡覺,毛毛還在玩手機。
    陳迦南擼過被子蓋在身上倒頭就要睡,聽見毛毛說:“他們說的那個瀋適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網上啥都查不到。”
    陳迦南閉上眼睛,“嗯”了一聲。
    “好家伙,今晚等那麼久都沒見著人。”毛毛自言自語,“明明聽說來了。”
    毛毛後頭再說什麼陳迦南聽不清了,略微還帶著點醉意迷迷糊糊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日上三竿,外婆催著她去街上買點酒。
    走到半路,陳迦南接到姚姚的電話。
    當時她正穿梭在菜市場裡,聽不太清姚姚那邊講什麼,加上信號不好沒說兩句便掛了。回去的時候,外婆正在和毛毛打牌,兩人額頭上都貼了紙條。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外婆眼睛還看著牌,嘴裡卻在問她,“想先聽哪個?”
    不知道這老太太耍哪一招,陳迦南說先聽壞消息。
    “外婆輸了幾把。”毛毛仰頭對她奸笑,“你雙倍給錢。”
    陳迦南無語:“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外婆抬頭同情地看著她,“你姑又給你說了個對像,過會兒你得跟你媽去趟市區。”
    陳迦南:“……”
    “南南……”屋裡傳來陳母的聲音,“快進來選選你穿哪套。”
    陳迦南氣得一腳跨進門檻,問陳母:“那天的教訓您忘了嗎?”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陳母還在給她挑衣裳,“這回你姑給我保證了,優秀沒得挑。”


    對方約在香江有名的西餐廳,聽說二十八歲,年薪五十萬。陳母在路上苦口婆心地講,陳迦南當作善事跑過場一句沒聽進去。
    姑姑早等候在餐廳門口,接到她們就直接上二樓。
    包廂裡男方家長都在,陳迦南緩緩吐了一口氣。她不理解相個親帶著七大姑八大姨是怎麼回事,現在都時興這樣嗎?
    不過這個男人倒正常,笑著看她:“你好,周然。”
    家長們都聊著閑天,像是在給他們年輕人創造機會。陳迦南給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的檸檬茶,喝完後看著對面的人,問:“你不喝嗎?”
    男人笑著搖頭:“聽大姨說你還在讀書。”
    陳迦南“嗯”了一聲。
    “B大距離我們公司挺近的。”男人說,“以後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找我。”
    陳迦南擠出一個笑,指了指門口方向:“我去趟洗手間。”
    她現在越來越佩服自己的忍耐力,要擱幾年前早甩包走了,或許真的是成長了年紀大了,有些小性子想使也使不出來了。


    那頓飯喫了兩個小時,走的時候也是浩蕩。
    雙方拖家帶口的一堆人往酒店大廳走,陳迦南和周然走在後面。她的裙子上不知道沾了什麼,周然低頭幫她弄掉。
    她一抬頭就撞進一雙淡漠的眼裡。
    印像裡那人好像總是這個樣子,看著像是對什麼都漠不關心但其實待人還算溫和,嘴角永遠帶著三分笑意,偶爾會說兩句弔兒郎當的話,不過,狠起來卻也是真狠。
    周然先叫出聲:“瀋總?”
    陳迦南看著那一行人下了電梯慢慢走過來,中間的男人輕輕抬眼,藏藍色的領帶輕輕拂過搭在手臂上的西裝外套,眼底一片淡然。
    “沒想到會在萍陽見到您。”周然的眼裡有一種敬畏在,“我是市場部的周然。”
    瀋適略微側眸,視線掠過她的時候也是輕飄飄的,像是在看空氣,倒是客氣地對周然點了下頭便邁步而去。背影依舊那樣挺撥,光看著都覺得冷漠。


    “剛纔那位是我們總公司的總經理。”周然對她解釋道,“二十四歲就操得一手好盤,年紀輕輕身家上億。”
    那時她認識瀋適時他也不過二十八歲,從來都不知道他做什麼,隻是乖乖跟著他走。他經常有各種應酬,去的地方不是酒店就是會所,任何場合都漫不經心。談起他來所有人都會開玩笑說,哦瀋三啊,京陽城有頭腦又會玩的公子哥。
    “想什麼呢。”周然叫她,“我們走吧!”
    周然的父母都很客氣,對她似乎挺滿意,在餐廳門口對陳母說沒事咱多走走。她站在一堆人身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偶爾和周然的眼神踫上很快便移開。


    陽光不錯,路邊的黑色奔馳多停了會兒。
    副駕駛的男人瞇著眼往外頭瞧,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扭頭看向後座閉著眼假寐的人,皺著眉說:“要不我下去?”
    瀋適還閉著眼,也不搭腔。
    “我說真的三哥。”男人瞟了一眼窗外,“這種腳踏兩條船的女人就該被收拾。”
    瀋適慢慢睜開眼,沒什麼表情。
    男人好像意識到說錯了話,頓時蔫了,過一會兒又不太死心地問:“分手了?那也不對啊,分手了昨晚你干嗎還差人傳話讓我放她們走?”
    瀋適沒說話,點了一根煙。
    昨晚再遇見她也是個意外,他中午在飯局喝了太多酒回到下榻的地方就睡了過去。深夜醒來洗了個澡坐外頭的車裡抽煙,剛好就在弄堂口看見她要進不進猶豫退縮的樣子。
    他不是長情的人,但也不至於太冷漠無情。
    這幾年身邊鶯鶯燕燕什麼樣兒的沒見過,也就她敢不打招呼就說分手,他玩慣了倒也無所謂,還沒到和一個小姑娘過不去的時候。
    “給句話唄三哥。”前排的男人還在八卦,“那女的到底什麼來頭?”
    瀋適用眼神禁止他:“林楓。”
    男人噤聲。
    瀋適淡淡地瞥了一眼窗外,她穿著裙子帆布鞋站在那兒總覺得哪兒不一樣了,不像從前紅唇高跟鞋一肚子小心思什麼都藏起來。
    他淡淡收回視線,喝了杯酒,慢慢將煙頭沉在酒杯。
    “開車。”他說。


     


     


     



    第二章  漸起波瀾


    那兩天,陳母走哪兒都在誇周然。
    大年初四家裡待客的時候,周然拎著大大小小的東西過來了。陳迦南當時窩在沙發上玩手機,被陳母使喚著去廚房切水果。
    外婆跟著她溜進來說:“這小伙看著不錯。”
    “那您和我媽跟他過。”陳迦南舉起一個蘋果端詳著從哪裡下手,“我後天回京陽。”
    外婆問:“回這麼早?”
    “再不做課題我就廢了。”陳迦南在空中用水果刀劃了兩下,“柏知遠生起氣來可怕著呢。”
    “也就你老師能治你。”外婆笑。
    客廳裡不知道周然說了什麼,陳母樂得一直在笑。
    外婆說:“現在也就你的終身大事能讓她開心了。”
    陳迦南默默地嘗了一口蘋果。
    晚上,她和毛毛視頻聊天說起周然,毛毛的建議是覺得不錯就先試著處處。
    陳迦南沒有太反感,也不排斥談戀愛,隻是這幾年實在沒那心思經營一段感情,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就當交個朋友。”毛毛後這樣說。


    臨行那天有些意外的是,周然居然會過來接她去機場。陳迦南看了眼低著頭在給她裝衣服的陳母,無可奈何地收回了視線。
    周然是挺實的在一個人,對她也是真用心。
    去機場的路上都是周然挑著話頭,陳迦南時而應兩聲。那條路有些長,車載音樂又是安靜的BGM,陳迦南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醒來時,車子停在路邊,身上蓋著周然的外套。
    陳迦南不好意思道:“你怎麼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太香。”周然笑,“時間還早。”
    車裡一時安靜得詭異,遠處有飛機的轟隆聲。
    陳迦南想了一下,說:“是這樣子,我媽她……”
    “我知道。”周然說,“你不用有心理負擔,這事兒也不是幾天就能成的,咱先從朋友做起,剩下的順其自然行吧。”
    後來看著周然在機場跑來跑去給她辦登機牌托運行李,她忽然有些感動。到京陽是兩個多小時以後,比起萍陽的天氣,這兒冷得穿羽絨服都兜不住。


    一進寢室,陳迦南就覺得哪兒不對,全是煙味。
    姚姚把自己縮在床腳捂著被子一根一根地抽,披散著頭發不像樣子。陳迦南愣了一會兒,反鎖上門,扔下箱子就走了過去。
    陳迦南慢慢地坐去床邊。
    她抬手將姚姚嘴裡的煙奪下來,想起前幾天看到的新聞和姚姚的那通電話,電光石火之間好像明白過來了。
    陳迦南輕聲道:“是那個男的嗎?”
    姚姚面無表情地垂著眼也不說話,她沒想到過個年的工夫事情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卻又實在無計可施。
    “要不要喝水?”
    她剛問完就聽見姚姚開口:“我沒想過雞頭變鳳凰,就是和他在一塊很舒服。他訂婚我還是從別人嘴裡知道的,明明前一天他還帶我出去玩了。”
    “南南。”姚姚輕蔑地笑了聲,“你說男人是不是都這樣?”
    陳迦南正要說話,周然打了電話過來問她有沒有到校,簡單說了兩句便掛了。她將水遞給姚姚,說:“喝點吧。”
    “是我自作多情。”姚姚自嘲,“他們那個圈子裡的人誰長情過。”
    陳迦南垂眸片刻,道:“你還會見他嗎?”
    過了半晌,姚姚纔說:“總得清算些賬。”


    或許是身邊有了人陪伴,姚姚沒多久便睡著了。
    陳迦南卸了妝洗了臉躺在床上,看見周然給她發了微信說,坐了一天車,早點休息。
    陳迦南猶豫片刻,還是回了個消息過去。
    兩人你來我往又隨便扯了幾句家常,快要結束的時候周然又說他後天回京陽,要不要一起喫個飯。
    陳迦南擔心到時候課題的事情多抽不開身,便回:“到時候再說吧。”
    課題近來是她的頭等大事,她不敢松懈。


    姚姚這幾天的狀態比之前好了一點,一日三餐陳迦南還是每天從實驗室出來後幫著帶回去,或許失戀總需要一段時間來調和。
    那天傍晚,她忙完課題後一個部分,出了實驗室往外走,樓道的燈忽然滅了。實驗室在負一樓,這會兒沒了光又加上走廊盡頭的風拍打著窗戶,一時讓人背後發涼。
    陳迦南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緊張得手心冒汗。
    她吸了口氣慢慢往前走,似乎聽到背後有輕微的腳步聲,嚇得腿都打哆嗦。隻覺得腳步聲越發近了,她撥腿就往外跑。
    身後忽然有人叫她:“陳迦南。”
    聲音低沉有力,帶著莫名的安定。
    陳迦南喘著氣慢慢回頭,就見柏知遠打著手電筒朝她走過來。她剛纔跑得太快,這會兒岔了氣咳嗽得停不下來,彎著腰直不起身。
    等緩過來,柏知遠已經走到了她身邊。
    “你跑什麼?”他問。
    陳迦南啞著嗓子:“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柏知遠的樣子挺一本正經,真不像在故意嚇她,“倒是聽說過這兒十幾年前死過人。”
    陳迦南沒忍住又咳嗽起來。
    “走吧。”柏知遠笑了一下,“去我辦公室一趟。”
    陳迦南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隻知道自己必須乖乖跟著。那天也不過是大年初九,她有些意外他這麼早就來了學校。
    辦公室在二樓,裡頭很暖和。
    “坐這兒吧。”柏知遠走去飲水機旁接了杯水遞給她,“熱的。”
    陳迦南有點受寵若驚:“謝謝老師。”
    “我小時候在萍陽待過幾年,對那巷子挺熟的。”柏知遠拉開椅子坐下,“怎麼沒見過你?”
    陳迦南愣了一下,說:“萍陽是我外婆家。”
    “是這樣。”柏知遠說,“難怪。”
    說著,他從辦公桌上拿了幾本書和一沓資料推到她跟前。她瞄了一眼書的名字。
    “這些你做課題會用到。”柏知遠說,“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
    陳迦南“嗯”了一聲,說:“好。”
    “我記得這句話從你讀研一我就說過很多遍。”柏知遠靠在椅子上看她,“你一次都沒問過。”
    陳迦南輕“啊”了一下,一時竟無法反駁。
    “你是我教書這幾年帶的第二個研究生。”柏知遠的語氣比之前認真起來,“作為老師我會盡我所能教給你知識,但大學不隻是來學知識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陳迦南發現柏知遠還是挺嘮叨的。
    “柏老師。”陳迦南慢慢舉起手,“我有個問題。”
    “說。”
    “您帶的個研究生後來怎麼樣了?”
    柏知遠沉默了一會兒:“嫁人生子。”
    陳迦南是故意這麼問的,像柏知遠這樣淡漠的人好不容易教出一個學生,卻在研究生畢業答辯的當天宣布做家庭主婦,還挺讓老師受傷的。
    “別想太多。”柏知遠看了她一眼,“比起她,你差遠了。”
    陳迦南:“……”


    周然這會兒打來了電話,陳迦南當著柏知遠的面不方便接便直接給掛了,一抬頭就看見柏知遠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男朋友?”柏知遠問。
    陳迦南條件反射道:“您不會連我交友都要管吧?”
    柏知遠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覺得自己被她噎了一下。
    “隻要不是非正常狀態下的閃婚閃戀。”柏知遠說,“你隨意。”說完,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桌子整理好,回去的時候帶上門。”
    陳迦南無語。
    她是一路罵著走回去的。姚姚不在寢室,桌子上擺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化妝品,喜歡的包也背走了。陳迦南一個人坐了會兒,像是想到什麼,給周然回了個電話。


    他們約在二環那邊一個酒吧見面。
    周然是穿著一身西裝過來的,好像剛下班的樣子,眼角還有一些疲倦。陳迦南點了一杯清酒給他,目光望向一側。
    “你平時經常來這兒嗎?”周然坐下後,問她。
    陳迦南抿了口酒。
    “偶爾。”她大大方方說完,又明知故問,“怎麼了?”
    “沒事。”周然笑笑,“以後你要想來給我打電話,這麼晚一個人出來畢竟不太安全。”
    陳迦南看了周然一眼,別開目光。
    他們在那兒坐了一會兒,大多時候都是周然在說話,她偶爾會答兩句。過了一會兒,周然去洗手間,陳迦南看了一下時間,問了一下吧臺的調酒小哥江總是不是在?
    調酒小哥下巴自然而然地揚了一個方向。
    陳迦南心裡會意,撥了一個電話過去。姚姚那邊聲音很吵,聽著全是在踫酒瓶子。她還沒說話姚姚就掛了,陳迦南皺了皺眉頭。
    周然回來的時候看她一臉愁容,問她怎麼了,她收了手機,笑笑說沒事,我去去就來。


    陳迦南憑著感覺上了二樓。
    剛上樓,她就看見有侍應生進了一個貴賓房,闔上門的那一瞬間似乎閃過姚姚的裙子。她試探地喊了一聲姚姚,然後走近那扇門,抬起的手放在空中停了片刻,接著輕輕推了一下。
    包廂裡霎時安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姚姚被好幾個人圍在中間,一個接一個地灌她酒。
    陳迦南怔了片刻,閉了閉眼。
    她沉默地走過去,使了勁兒將姚姚從人堆裡拉出來,很快退離到門口方向,聽到身後有人出聲,看笑話一樣地笑了一聲:“這是干嗎呢?”
    陳迦南側目,揚起下巴。
    “她年輕不懂事。”陳迦南緩緩道,“還請江總不要計較。”
    “她自己要來的。”江坤陰邪一笑,“你問問我有動一根手指頭嗎?”
    陳迦南幫姚姚整理好頭發,偏頭看過去。
    江坤走了過來,目光緊緊地鎖住她,有著獵人的眼神,笑了笑,道:“你還挺有膽量的,來我這兒要東西。”這話不知道是說給她們倆誰聽的。 
    陳迦南能感覺到姚姚顫了一下。
    姚姚低著頭,緊緊抓著陳迦南的袖子叫她:“迦南。”
    “來了就鬧事,現在想走?”江坤輕蔑道,“這就是你不對了姚姚……”
    陳迦南咬了咬牙,心裡有點擔心。
    “江坤。”一道低沉的男聲忽然道,“行了。”
    陳迦南瞬間怔了一下,後背都不自覺地僵硬起來。她立刻抬頭尋找那道聲音的方向,包廂裡忽明忽暗,不仔細看根本就不知道裡頭還坐了一個人。
    她知道,瀋適在這兒。


    那幾年裡,陳迦南就知道瀋適不是個好人。他一天天混飯局跟過家家似的,酒足飯飽出來玩,自然有人投懷送抱,像這樣的事情他見太多了。
    後來,他喜歡過來找她喫飯,晚上也會按時送她回來。倒是有那麼幾次中途被朋友喊去玩,他也會很顧及她意見問她是否想去。
    “好玩嗎?”她這樣問。
    瀋適還是那樣笑笑:“看你玩什麼了。”
    她心裡是知道的,知道他們玩的都不是她們這些普通人能見識得到的。
    或許是當時她的眼神太遊離,瀋適會捏著她的下巴笑著逗她說,害怕了?她哪會輕易稱他的心服軟,仰著下巴頂回去,都是人有什麼好怕的。
    瀋適笑起來:“人比鬼可怕多了,南南。”
    她不是不懂他那話裡的意思。


    包間裡光影浮動,陳迦南整個後背都僵了。
    餘光裡瀋適半靠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根點著的香煙。他吸了兩口煙,目光移過來,不咸不淡地問:“這種地方男朋友沒跟著過來?”
    殊不知重逢後他對自己說的句話竟然是這句,陳迦南抿緊嘴唇。


    還在讀本科的時候,有一次陳迦南被朋友拉去見識一下市區的地府酒吧,結果一進門就被幾個醉鬼纏上,還是瀋適親自過來救的場,弔著眼梢看她說這也敢來?她不知天高地厚地笑,說你不也常來?
    他當時都被氣笑了:“我是為了生意應酬,你也是嗎?”
    一句話堵得她說不出話來,隻好瞪他解恨。


    姚姚縮在陳迦南懷裡一直在哆嗦。陳迦南摸不清瀋適想要做什麼,順著他的話輕聲道:“他在外面,多謝瀋先生關心。”
    瀋適掀了掀眼皮,笑了一下。
    “我們可以走了嗎?”陳迦南問。
    瀋適又懶懶地靠回沙發,將煙放到嘴邊卻不抽,語氣不輕不重:“談朋友要擦亮自己的眼睛,有些事再一再二可沒個再三,你說是不是?”
    這話一出,陳迦南就知道什麼意思了,難怪年前去那地方輕而易舉就帶走了毛毛,想來他那天大概是在的,隻是不屑見她罷了。
    陳迦南垂著眸回:“謝謝提醒。”
    她說完將姚姚扶好,連頭都沒抬一下,就走了出去。
    有人站起來關上了門,江坤一杯酒進肚,這纔疑惑地問:“前兩天林楓那小子說你護一女人我還不信,就剛那個?”
    瀋適將手裡的煙摁滅,莫名地有些煩躁。
    “看著是不好追。”江坤一隻手搭在扶手上,“不過一般追到手就乖了。”
    瀋適倪了一眼過去:“你爛攤子收拾得還少了?”
    “成年人不都這樣嗎?三哥。”江坤喝了口酒,“話題別往我身上扯啊,這一出鬧得夠煩的了。”
    瀋適挑眉:“你還會煩?”
    江坤似乎連喝酒的心思都沒了,讓房間裡的狐朋狗友都出去,又倒了杯酒悶頭喝完,沉沉地吐了一口氣。
    “有這時間不如好好想想家裡頭怎麼交代。”瀋適說,“你那個未婚妻可不好對付。”
    江坤這會兒頭都疼了:“真沒勁。”
    瀋適嗓子裡溢出一聲笑,抽起煙來。
    “你也別笑我。”江坤像找到組織似的歪歪嘴,“聽說祖奶奶近一直在給你瞧著呢,誰知道是哪家閨秀。”
    瀋適跟沒聽見似的,撢了撢煙灰。
    “你身邊的女人我哪一個不認識。”江坤話題一轉,“剛那個不會是哥你在B城那幾年……”
    瀋適一個冷眼,話題到此為止。


    京陽城的風吹起來比南方涼多了,瀋適一根煙抽完,從沙發上拿過外套就走了。他坐上車後沒著急讓老張走,閉著眼睛在車裡睡了會兒。
    怎麼會沒來由地惦記一個沒良心的小姑娘?當年人家可是闊步流星一去不回頭的。瀋適半睜開眼從煙盒裡抖出一根煙來,塞進嘴裡咬上。


    京陽城的夜晚似乎永遠都是華麗的樣子,就連校園裡都一片燈火澄明。周然開車送她們到寢室樓下,女生寢室不讓外人進去何況是男性。
    陳迦南還扶著姚姚,將周然脫下來給姚姚保暖的外套遞還給他,也沒顧得上和他道謝便進去了。過了一會兒,她接到周然的電話,他還在寢室樓下,說她掉了一隻耳環。
    陳迦南端了杯熱水出去。
    周然穿著白色的襯衫,耳朵都凍紅了。陳迦南將水遞給他,他卻先把耳環送到她手裡。兩個同時發生的動作踫撞在一起,兩個人都偏頭笑了。
    “不知道怎麼謝你。”她說。
    周然笑:“下次喫飯別拒絕我。”
    陳迦南捋了捋耳邊的碎發輕輕抬眼,又笑了一下,抬腕看了眼時間說:“時間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早點回去吧。”
    “那行,有事給我打電話。”周然說,“隨叫隨到。”


    回到寢室,姚姚已經洗了澡出來,整個人鑽進被窩裡隻露出了一個腦袋,眼睛盯著陳迦南一動也不動,不知道該說什麼。
    陳迦南大大方方地說:“難過的話回頭請你喝酒。”
    姚姚沒點頭也沒搖頭,嘴角還溢出了那麼一點笑:“死心了還難過什麼,人生真是世事難料,兩個月前我還是坐在他身邊的人。”
    陳迦南問:“後悔嗎?”
    姚姚沒有回答,隻是說:“我以為我玩得起。”
    房間異常安靜,陳迦南以為姚姚都快要睡著了,卻聽見一句特別輕又帶了點小心翼翼的聲音,姚姚問她:“你認識瀋適?”
    好像是意料之中,陳迦南笑了。
    “我在B大讀本科的時候在一個老師家裡練過鋼琴。”陳迦南簡單道,“他是老師的姪子,有過幾面之緣。”
    姚姚松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
    “你以為呢?”陳迦南笑問。
    “不說這個。”姚姚看著她,“今晚送我們回來的那個人是你男朋友?我怎麼都不知道你談戀愛了。”
    陳迦南淡笑:“以後慢慢跟你說,先睡吧。”


    半夜裡聽到姚姚被窩裡傳來抽泣聲,陳迦南沒有開燈也沒有安慰。她想起今天晚上那雙淡漠的眸子,隻覺得心口悶悶的。
    第二天醒來去實驗室,她在教學樓下踫見柏知遠。
    他問:“昨晚沒睡好?”
    “有這麼明顯嗎?”陳迦南說著打了個噴嚏,“可能是您給的書太好看了,沒忍住熬了會兒夜。”
    “熬夜等於慢性自殺。”柏知遠嘆氣,“生物都學哪兒去了?”
    陳迦南嘴上掛了點笑,和他一起進了樓。
    柏知遠一般很少待在實驗室,偶爾也會視察一下陳迦南有沒有偷懶。還沒有正式開學,她卻已經進入了忙碌期,做柏知遠的學生從來就沒有閑下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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