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雨季裡的不告而別，
讓瀋遲一度以為自己再次被親人拋棄。
直到在大學校園裡與嚴雪宵重逢，
他纔終於找回了屬於自己的月亮。

原本在國外攻讀哲學的嚴雪宵遭逢家變，
不得已放棄學業，歸國掌管家族。
商場上的他冷血陰鷙，步步為營，
眉眼間溫潤不再，仿佛皓月蒙塵。

看著曾經擺滿書架的哲學經典被擱置於箱底，
那個一直視他為月亮的少年問：“你不喜歡哲學了？”
嚴雪宵低聲道：“哲學是干淨的。”
下一秒，他聽到少年固執而驕傲地糾正：“你也是干淨的。”

車裡的瀋遲琥珀色的瞳孔生出疑惑：“你怎麼會幫我爺爺？”
當時他和嚴雪宵沒見過面，隔著一萬四千公裡的距離，唯一的交集隻是在網上。
“看到你發來的消息。”嚴雪宵注視著他說，“那時我就在想，對面那隻小狼崽沒人要，那我要了。”
瀋遲的心髒在胸膛下跳得厲害，在他仰頭望向月亮的同時，天上的月亮也在奔他而來。
少年毛茸茸的腦袋垂了垂，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回到燕城已經七點半了，從車上醒來的瀋遲告別嚴雪宵，下車往基地跑，一頭紅發被風刮得凌亂。
盡管一路狂奔，但步入基地前，少年仍對著窗戶理了理頭發，纔故作鎮定地走進門，坐到電腦前時，剛好趕上訓練。
彈幕上還在討論昨天哥哥代打遊戲的事，瀋遲裝作沒看見：“今天打排位。”
話題果然被繞開，葉寧做完手術後還在醫院住院，所有人都擔心下周的銀狐杯。
“三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正好轉會期快到了。”
“要不要買人？”
瀋遲考慮過轉會期挑替補，不過實力差的看不上，看得上的太貴了，替補的事便擱置了。
他進入遊戲點開隨機四排，隨機匹配的地圖是一張雨林圖，由於地圖面積小，因此很少在聯盟賽事中采用，TTL沒有固定的跳點。
瀋遲在天堂度假村跳下，度假村以戰鬥激烈聞名，對習慣高強度比賽的職業選手來說難度不大。
他降落在屋頂上，聽見地面上的槍聲後迅速跳下二樓，在房間門口撿起一把維克托衝鋒槍，這把槍又名短劍，可見近戰有很大的優勢。
他搜完裝備準備出房間時，藍恆的頭像突然變灰，隊伍語音傳來藍恆郁悶的聲線：“三點鐘方向有人埋伏。”
瀋遲換了把SKS瞄向藍恆標記的位置，然而兩棟房中間空無一人，他順手解決完視野內的敵人，屏幕上傳來許成被破片手雷擊殺的信息。
擊殺者為同一個人。
“帝企鵝的韓渡秋。”
“沒聽過這人。”
“靠伏擊職業選手火起來的一個主播，邊窺屏邊打挺討厭的，不過別人也拿他沒辦法，隻能認栽。”
“仔仔和帝企鵝不得不說的孽緣。”
房間中的瀋遲冷靜地留意著韓渡秋的位置，一枚破開空氣的手雷驟然從窗戶外扔進來，分毫不差扔在他一秒鐘前停留的位置。
“這人投擲物扔得有點水平。”
“窺屏定位敵人也太不厚道了。”
“說不定是巧合。”
少年揚眉握住鼠標，韓渡秋扔投擲物的同時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少年跳出窗戶，使用維克多衝鋒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殺了隱匿在陰影中的韓渡秋。
“爽了。”
“想問，有仔仔用得不好的槍嗎？”
“仔仔用十字弩都能喫雞，了解一下。”
為隊友報仇後，少年繼續打排位，一直到晚上十點纔離開訓練室，回了華庭。

次日瀋遲早起到基地訓練，他向來懶散慣了，即便不到十分鐘的步行路程，他仍選擇蹭免費的車。
車在基地門口停下，少年慢吞吞地走上二樓，剛走進訓練室便聽見許成的聲音：“韓渡秋被圍攻了。”
他走到許成的屏幕前，屏幕上是韓渡秋的直播間，韓渡秋一進遊戲就會被圍攻，根本沒辦法正常遊戲。
“他昨天狙擊MAR成功。”藍恆接過話，“被對方粉絲找上門來了。”
瀋遲揚了揚眉，MAR是聯盟人氣zui高的隊伍，雖然近兩年實力退步，但曾奪過世界賽季軍，沒想到韓渡秋居然能狙擊成功。
畫面裡的韓渡秋每每都會被圍殺，他的表現也不算太驚艷，至少吸引不了瀋遲。
瀋遲正要挪開視線時，屏幕上傳來韓渡秋投擲手雷擊殺五人的消息，他的眼神停住了。
少年一言不發地看著頁面，邊上直播的藍恆好奇地問：“隊長，你不會也想參與吧？”
藍恆以為瀋遲是為了給他和許成報昨天的仇，見少年沒答話，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對了，不由得感動地說：“其實不用為我們……”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瀋遲打斷了：“想問他來不來試訓。”
韓渡秋明顯是野路子的打法，槍法不算頂級，但對投擲物的使用無出其右，如果價格不貴，可以買來當替補。
他的話音落下，不隻藍恆眼裡流露出濃濃的震驚，連藍恆的直播間觀眾們都一片驚訝。
“試訓？”
“老實說韓渡秋實力挺強但人品不行，得罪的PCL隊伍不少，想像不到他能打職業。”
“不過我們TTL的人緣也沒多好。”
“前面的人說話太扎心了。”
瀋遲問藍恆：“你剛想說什麼？”
藍恆的臉上一副“隊長腦子出了大問題”的表情，可仍要裝出理性客觀的語氣：“聽說BOC也在出售隊員，韓渡秋網上的風評差，如果他來我們戰隊，會不會太拉仇恨？”
沉默的許成表示：“好像一直在拉。”
“小破隊好有自知之明。”
“剛進PCL還好，PDL隊伍敢怒不敢言。”
“不知道韓渡秋會不會答應。”
“答應了下周銀狐杯的成績會好不少吧。”
見兩人沒有意見，瀋遲讓戰隊經理向韓渡秋發去試訓邀請，走回座位拉開椅子坐下訓練。

直到訓練完回家，瀋遲仍沒收到韓渡秋的回復，他壓下心底的可惜走出電梯。
“隊裡差一名替補，我邀請了帝企鵝的一名主播，不過目前還沒回我，不知道他願不願意來。”
嚴雪宵打開門：“你想他來嗎？”
少年點頭。
“那就會的。”
他以為這是安慰，並沒放在心上，喫完晚飯回到自己房間準備睡覺，可今天的溫度格外低，他凍得從被子裡坐起來，輕手輕腳地推開嚴雪宵的門，想去主臥取一床更厚的被子。
男人濃密的睫毛下有一小片陰影，閉上的鳳眼狹長上挑，他望著這張臉下意識屏住呼吸，卻不小心瞥見對方的睡袍下透出墨色的痕跡。
刺青文在心髒處，張牙舞爪的狼覆蓋過猙獰的傷疤，難以想像當時會有多疼。
少年緊抿著唇憤怒地問：“誰想殺你？”
“當時面試完，有人在我住的地方伏擊我。”嚴雪宵用平淡的語氣敘述苦難，“運氣好沒死，可惜哲學書燒沒了。”
瀋遲不去想也知道當時情況有多驚心動魄，他將徘徊在心底的疑惑問出口：“所以你不喜歡哲學了？”
“哲學是干淨的。”
聽到這句話，少年的心髒驀地一抽，固執地糾正：“你也是干淨的。”
男人隻是輕輕地笑了笑。
瀋遲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在他心中，嚴雪宵是不染塵埃的月亮，曾在夜裡照亮死水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