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劉 侗

從來沒有一種舞臺表演藝術像京劇這般講究。她講究劇目角色行當分類為生旦淨丑；講究舞臺裝置彰顯不同流派的特點，使守舊充滿個性化；講究演員的表演要充分運用唱做念打這四功和手眼身法步這五法，進行人物塑造和情感抒發；講究以規範的程式化動作進行人物表演，開展戲劇情境；講究以個性化的臉譜來突出人物的性格特征；講究以不同的盔頭和服裝來區分劇中人物的身份；她講究道白，講究唱腔；講究在先輩的成果上結合演員自身的條件不斷藝術創新……因為講究，京劇藝術從而博大精深；因為講究，博大精深的京劇藝術的傳承成為一門獨特的非常講究的教學。

北京戲曲藝術職業學院（以下簡稱“北戲”）就是進行了六十多年京劇藝術教學和後備人纔培養的學校。“北戲”的京劇藝術教學充分尊重了藝術規律和藝術教育規律，這就是京劇教學中的講究。講究因材施教，講究藝術實踐，講究規範教學，講究專家指導教學。“規範教學、專家指導、突出實踐、注重創新、服務社會、傳承發展”，這是“北戲”鮮明的教學模式，也是京劇藝術傳承教學和人纔培養的不二法則。因而“北戲”的大門是向社會打開著的，學生們走出去，不斷藝術實踐，服務社會，觀摩交流，提高自己；專家們走進來，以精湛的藝術滋養莘莘學子，哺育他們健康成長，使之成長為京劇藝術未來的棟梁之材。

打開大門請進來走上課堂的，還應該有來自於各個京劇流派、各個行當的藝術大家們的精湛創新技藝與豐厚藝術積累，這些飽蘸著藝術家汗水的晶瑩剔透的藝術成果，既是京劇藝術得以熠熠發光的珍貴寶藏，也是啟迪和滋養京劇少年們的營養精華。因此，我們專門開展了繫統的京劇藝術資料搶救錄制工作，著力從眾多京劇藝術大家們那裡搜集整理藝術結晶，把一批批特色鮮明的精湛技藝彙總成冊成圖成像，通過學子們嚴謹規範的學習繼承，使之薪火相傳，綿延不斷。

我們的京劇教育，得這樣講究。因為有什麼樣的京劇教育，就會有什麼樣的京劇未來；因為傳承國粹，“北戲”有責，責大比天。

2015年5月10日

王 金 璐

封傑：武生宗師楊小樓的藝術經過數代人的流傳，至今還在舞臺上能夠呈現出來。今天北京戲曲藝術職業學院《京劇大家絕藝錄》特意請來了九十六歲高齡的王金璐先生，為大家講述楊派藝術。

王金璐：瀋三玉老師是給尚和玉老師打下把的，是我們學校的主任。他讓我喊兩嗓子。然後，瀋老師摸我的腦袋，我不知道干嗎呀？渾身摸我，後說：“成了。這小孩機靈！”第二番不用考了。這樣，我進

了中華戲曲專科學校。這是我的初印像。

封傑：那您進學校以後，學過老旦，學過老生，那怎麼就改成武生了呢？

王金璐：我喜愛。學校院子大，還搭起棚子來了。老生在這塊，青衣在這塊，武生在那塊了。我站在這兒的時候，我就看著那邊在耍，真打。教戲老師就把我臉往回打。

封傑：老往那邊瞄。

王金璐：反正挨打吧，但是我喜愛武功。

封傑：那您改武生，次看楊小樓的戲是在什麼時候？

王金璐：那時就覺得武生真厲害，一打一跟頭，倆打三跟頭，我就是看著。我喜愛武的，老師一說教《定軍山》我就來精神，我有癮。可一教《渭水河》就不積極，不喜愛。可是我有個好處，我一年就上臺。記得那個時候，我學一年的時候，演封箱戲《青石山》，圖個吉利。傅德威師哥使大刀真打，我喜愛看。戲裡有個關老爺是文的，站在佛龕裡頭，左右站著的是關平、周倉，底下跪著的都是神仙，我是神仙頭。

封傑：那威武。

王金璐：關老爺拉開了嗓子，喊道“眾神童”，底下“噢”！臺上，香爐，點著了。人家沒選關老爺，你要沉重，我那時候不懂沉重，老師說：“別亂動。”完了，這老爺坐這兒，“降妖者”竟派人了，沒動的。

“你懂什麼？要戳著住！”是神仙，就要端著。

封傑：看不懂。

王金璐：你得扮神仙，這出戲的就是這位神仙，你得沉重，唱【嗩吶】，【嗩吶】是要緊的，因為好多戲唱【嗩吶】，我有嗓子，後來都是我的了。

你哪能就看見楊小樓了？這要說大師哥了。他是早進去的，我們一起耗腿，他快畢業了。那時候他張手一打，別人一個跟頭，我老惦記他那個。我是學這行的，是武生，所以我就偷著練，偷著練有好處，你

偷著練氣力有了，這個動作的竅門比不會好得多。我學戲找傅德威大師哥，我就問。那時候我們學校裡頭，我覺得，校長也好，老師也好，想的主意，是出人纔。我認為那個時候這個主意好！你喜歡不喜歡？你喜歡，好，我帶你看戲！吉祥戲院裡有戲，這幾個武生注意了，武生、武旦抽出來由老師帶著看戲！老師們看戲有個條件，他不花錢打票，因為戲園子跟劇團有關繫，我們練功有時候上戲園子練功去，戲園子離開劇團也演不成，那時候是這種關繫。由於老練、老練，那就是說你骨子裡頭老是要有，老師觀察這孩子將來可以歸武的。我有一個老師姓張，武生有個武打的收腿，收的時候有個亮相，亮相完了以後大伙兒鼓掌，我就是受了這個啟發。看了後我就研究。像演《戰宛城》的時候，我就飾演張繡的兵跟著武打，隻要有一點武打我都願意。《寧武關》的主帥率兵攻城，我也是跟著一起：“殺！殺！殺！”

封傑：也願意來？

王金璐：我願意來，隻要是武的就行。

封傑：隻要沾武。

王金璐：印像深的就是《連環套》，因為楊小樓先生這出《連環套》可以說是天下。教我們的老師都說：“外國人都沒有這樣一個演員。就是好！”

封傑：楊小樓怎麼好啊？

王金璐：怎麼好？我之前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楊小樓好，他賣座好，掙錢多，老演這主角。

封傑：這是初的印像？

王金璐：那是前呼後擁。老師讓我注意哪下好，就多練哪下。練《戰馬超》，我已經演正戲了。“馬超厲害，這個好。打得好就行，把武打好了就行。”老師曹璽彥先生說的。那時候我們學戲不像現在，不是就得跟一個人學，再跟他人學就不行了。那時候隻要戲裡缺一個角色就讓我扮上，我有嗓子。老師說：“這孩子機靈、聰明。這出《戰宛城》中的八個，隻有他這個精神，跟別人不同。”就說我是可培養的學生。曹璽彥先生教《戰馬超》，有開打了，這可是純粹武的了，這不是兵隻耍倆下了。大家都說，曹先生愛打人，誰都不敢去，我說：“好呀！讓他使勁打！”

封傑：學本事。

王金璐：我不知道什麼叫作漂亮，他說什麼我就跟著走。後來就是老師帶著看戲，帶著我們學生今天下午練戲，文化課不上了。我們有文化課，有戲的一幫上戲園子，沒有唱戲的上文化課。哪裡看？老師淨點好的帶著我們看。後來教的就是以武的為主，之後讓我們分析，我們小孩有什麼分析呀？我老師丁永利先生跟曹老師都是教武生的老師，還全喜歡我。我不惜力，我比別人偷著早起來練功。那看宿舍的老師都給我瞞著，我對他說：“您替我瞞著，一搖鈴我就回來，我穿衣裳去，我起早練功。”我老想著家裡頭窮。

我是瞧過楊小樓，那還了得，那聽戲的，底下觀眾“瘋”了，太好了。我一瞧他演《戰冀州》，敵方把他孩子砍掉腦袋，給掛在城樓，把他媳婦殺死，也掛在城樓。我說：“他這麼有本事殺他們。”這隻是

當時小孩的一種想法。老師說：“你好好練吧，就可以唱這個。”楊小樓怎麼好，我沒資格下斷語。老師老是說：“不行，甭起來。”挨打這是一個。再有一個，“你看著楊小樓那天抱著孩子的尸體，他怎麼啦？你看見沒有？”

我說：“他哭了！”

“你哭不哭呀？”

“我沒到呢！”就是說楊小樓那個表演，把我吸引了。他表演我不懂，我就是感覺觀眾喊好，跟拼命似的。老師說：“你這個小子，看著給你上這課了。”那課得有資格纔能上，我就上了。是老師把我看上了。

《戰馬超》是曹璽彥先生傍著尚和玉先生演出回來了，接著教我。他知道我喜歡武生，他說：“扮相漂亮，喜歡打仗；隻是愛看熱鬧，不成，還得會唱。”他在唱的方面刺激我。事實上帶著看戲，看武生的，培養人。

封傑：看戲很受益。

王金璐：看完戲第二天上課了，老師說：“來，背給我聽聽。”誰都背不上來了吧，我就背得上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後來就有癮，大家都說這是祖師爺賞你飯喫。看人家這戲演的。楊小樓的多好，大家都叫好。後來就有人老講，這纔叫唱戲的，他唱得好，唱得好裡面表演得好，纔成呢！你有嗓子不會唱，不行。大師哥欺負師弟，多蹬兩下，損人，這是好事。以後是丁老師教我了，這老師比楊小樓先生還厲害呢！

封傑：經過楊小樓認可的。

王金璐：我沒說嘛，我記準了這個。楊小樓先生排這出戲《英雄會》的時候，有錢人家辦生日堂會，大伙兒來唱戲，因為排戲，楊小樓先生忘了，這戲有一年多沒唱。找丁先生說：“我忘了。”丁先生就給您說一遍，之後再來一遍，就這樣給他復習一下。旁邊好多老師說：“看見沒有，丁老師這能耐。” 丁永利老師也是特喜歡，也可以說“喫”了他一輩子，也是好研究的主。我曾在《十三妹》中扮演一個小角色。

封傑：小角色？

王金璐：《十三妹》中這個人的扮相老師說跟黃天霸一樣，第三個戲纔是呢，我很早就把戲扮上了，穿上服裝在那裡活動。衣箱師傅不給扮呀，弄壞了怎麼辦呀？還有兩出戲纔是你的。我哄人家：“大爺，就讓我扮上了，我給您買喫的。”老師看看我說：“瞧見沒有，這就是黃天霸。”這一句，好，我就是“黃天霸”了，那時候就開始學黃天霸了。我之前是演老生行當應工的施公，而黃天霸跟施公不一樣，施公戴胡子得軟，黃天霸得撐起來。楊小樓的眼睛是含著，遇到事情猛地一下纔睜開， 這叫做戲的。老師讓我好好練。

封傑：您給我們詳細說說楊小樓的這個黃天霸。

王金璐：好。我跟你說，楊小樓別的不說，就是這個黃天霸。我那時候開始演《連環套》之後，每一個禮拜都演一次，上座好。因為我在小時候就看著楊小樓先生這派的黃天霸，等我畢業以後，金少山找人演黃天霸找到了我。金少山那還了得，有派頭。這他不是能瞪眼、能打人就行了，那得有思想，有表演。施公在這裡管著黃天霸呢，黃天霸處處奉承著施公。大家說：“行，挺好，這小子演黃天霸不憷角。”我就看楊小樓先生做戲，他的表演很難學。

我剛學楊小樓，就感覺楊小樓，他是有思想，有表演，有人性的。黃天霸微微眨眼，道：“好好好。”這時要演出派頭來，你是頭啊！我分析這裡人物做得好，沒過分，可又沒不到的。老師也是“添煤”，我纔成了。

封傑：那您說黃天霸“拜山”的時候。

王金璐：“拜山”都是念“擺隊相迎”，這時候黃天霸出來了，他還看一看後邊，老師讓我們看楊小樓先生的表演。噢？懂得他走到第幾步的時候他有個回頭動作，人從上場門出來，你回頭干什麼？四處看看，他不管竇爾墩，嘴裡說著“好好好”，可他卻回頭張望，察看環境。這雖叫拜山，按理說比探山還厲害，得這樣纔能表演呢。

封傑：所以他也機警一下。

王金璐：他是在默記“哪裡有棵樹，哪裡有一座廟，我知道了”。嘴裡和動作卻是“我來了，我來了，好好好，咱們走走走”。可以從這裡打進去，可以從這裡殺出來。所以我喜歡上楊派。老師也說：“這都是值錢的東西！”

封傑：那黃天霸跟竇爾墩在對戲的時候，有什麼要求啊？

王金璐：我跟你說，竇爾墩說話，說完了我再說，那哪成呀？他說著，我表情和眼睛跟著“動”。暗中全是語言和表演，暗示：我給你說，你要上我們這兒來，你得走那山，您說走哪個山，我說走這個山，我走這山，那山有，記住了，打起來就從這跑。他說的“甩頭”打誰都一個準，這個得記住。

你陪襯著他來表演，不是他有詞你有詞，他那詞是他的，但你隨之進行表演，這戲就好了。他不是說背背詞就行了，他說完了你說，你說完了他說，他說完了你那心情就跟著他的話走了，那臉上就帶出來。好啊，你得有這個，你沒這個你干嗎呢？你說相聲呢，說相聲還有愛樂不樂的。不能隻演做派。

封傑：這種鬥心氣，臉上得有戲。

王金璐：變臉。再說這是楊小樓的火候！

封傑：還有就是《夜奔》，現在演的跟楊先生的也不一樣。

王金璐：有好多事情不這樣，《夜奔》這個戲是楊先生到南方演出，有人介紹說有一位老演員就是這戲的，人家會的多，現在老了。楊先生拜訪了他，學這出戲是不惜一切。學完了，就成楊小樓了，沒有。那時候我們跟王瑤卿先生學戲，搭汽車上王先生家裡學戲，那時候王瑤卿先生給我們說笑話的，提楊小樓的戲，說：“他那是花錢學的，按理說他掙錢，他至於花錢嗎，他唱戲掙錢了，他現在跟人家老師學這戲。”有幾個地方變了，人家學這個戲後，專門跟文化人一塊研究，講講戲詞。這扮相、穿戴都有所變化，戲詞跟身段要“說話”。這就說他表演好，處處表演好，抬腿動腳都太漂亮了。

我們排戲的時候在大院子裡，樹底下我跟著曹璽彥老師學戲，學演張飛的演員沒有達到他的要求，他手裡有杆槍，他輪起來給“張飛”打了一下，“張飛”立刻昏過去了。老師說：“你起來不起來？”邊說邊用腳踢，這老師打得太厲害了。但人家的確好，《鐵籠山》是傍著尚和玉的。學校帶著我們去看的是尚和玉，看的是楊小樓。上下完了一槍，追著走，這麼一走，就追下。那勁頭，一挑再走，那是滿堂叫好。

你這身上要好看，我總結出來幾個字：一神二準三面四襯五穩六狠七緊八順九美十真。

封傑：您那是提煉出來了，給它升華了。

王金璐：一神二準：你出來得有神氣，說倒霉有倒霉神氣，沒飯喫，餓呢還。是吧？哭，你看看，我喫的是這個，它不一樣是不是，你得準確了。您這是要飯的出來，還餓著呢。三面四襯，就從那一面都這麼好看，襯，就是相襯的好。五穩六狠，你到時候不穩那不成，必須要穩當。

封傑：六狠。那狠是怎麼做出來？

王金璐：像我演出《獅子樓》，武松見到潘金蓮，一心想踹死她得了。你得像武松。那武松見了她，人還沒動，就想把她殺死。

封傑：那您跟金少山、侯喜瑞、王泉奎、裘盛戎、袁世海等人都合作過？他們每個人演竇爾墩有什麼不同呀？

王金璐：我跟你說，要說邊實，首先是侯喜瑞。金少山那都好看，都大，嚇人，簡直是“活”竇爾墩。

封傑：裘盛戎呢？

王金璐：也是邊實。但土匪的那個山大王勁沒有那兩位老氣，那要是遇見黃天霸不但要擒他，要“喫”他一塊頭。這“喫”一塊頭不是不好，我要不好他還不要我呢。

封傑：這戲就塌了。那王泉奎的竇爾墩呢？

王金璐：嗓子很好，扮相、個頭都好，論做派方面，沒有袁世海他們好，可是也不錯了。

封傑：那袁世海的竇爾墩呢？

王金璐：也是火爆。

封傑：火爆。

王金璐：您比方說認蹬、拿馬鞭，一甩髯口，漂亮，袁世海不錯。所以，平時得練甩胡子。黃派戲中有很多老頭的表演，都會有甩胡子的表演動作。這東西要是武功也好，身段也漂亮，嗓子也好，嘴裡也講究，能不成好角嗎？

您比方說咱們武生，武生還得有豪氣，還得大氣。您得看著這人物，這人物過了也不好，這過了就太火爆了，不像了也不好，就正好。這正好不容易。

封傑：這難拿了。

王金璐：不過頭，不到；到了，還稍微過了一點，你就過頭了，那不好，那多難！當然，你私下來跟臺上來還不一樣。不單說武生，念白“我父持鏢劫銀為了何事？”這就問號。這個辭藻跟臉上表情要一樣嘛，是不是？念詞時要運用眼神和心理的變化與配合，多厲害。“呵呵，你？”要有準備的，兩眼睛上下打量著。如果沒有語氣的話，就成傻小子了。

我覺得，哪行都得認認自己是誰，你說什麼話，誰說的話，應該落在哪兒，應該多大、多高、多深。“彭公為官如何？”

“既然清政為何罷職為官？”你看看這盯住多緊。封傑：語氣跟表情要統一。而且，都沒有出您那十個字。

王金璐：我說我還要提醒一下將來的徒弟，你再有嗓子沒神，聲音也有神氣，答話就是答話，答謝人有答謝。

孫毓堃扮相、個頭好，嗓子再好就更好了。高盛麟嗓子好，又寬又亮，聲音好，也好聽。

封傑：您有一出《潞安州》，是通過老戲整理恢復的。

王金璐：咱們也用了心了，過去這個戲是黃派的，屬於武老生戲。像《八蠟廟》中的儲彪白胡子，打人家手裡了，怎麼都好看，走都好看，各有各的好。

封傑：楊小樓說這個武戲文唱。

王金璐：武戲文唱就是說，怎麼文唱？

封傑：他怎麼體現出來？

王金璐：入戲。你沒入戲怎麼唱，那不是傻唱啊。

封傑：哪幾出能體現他這個武戲文唱？

王金璐：武戲文唱，他出出都是。我說一個近咱們常常演出的戲。

封傑：《戰宛城》。

王金璐：大家都在唱，但怎麼提高？我們下了功夫了！這戲怎麼都火。那時候楊派有楊小樓，黃派有黃月山。武生裡頭大派。現在有這個派嗎？有這個派，隻是到這兒邊上頭。再使點勁進去，進去怎麼進去？得舍得丟，舍得要，就我這嗓子三起三落，得矮下一節來，慘得慌。

封傑：您就說楊小樓這《長坂坡》怎麼演？

王金璐：怎麼演，過去演跟現在演還有點不一樣，現在演是桌子上頭飛下來，過去是領兵打，追到底下，這有把椅子，他蹬著這椅子，這蹬著這一跨腿，接著一轉，然後一滑，摔叉到臺口，這時候拿槍打，很好看。後來是來不了這一下，來得了不好看，你得像，怕這兒怕那兒不行，非得打打，看著追兵，你眼睛看著槍，這腳可就蹬上了，就跨腿了，不行。靠旗的裙擺隨之飄過來，“唰”一聲連同摔叉，要一氣呵成。

封傑：這屬於一絕活，好看。

王金璐：這衣裳飄起來。後來不成做不了，危險。武生得表演。趙雲夜間睡覺，您看他這樣其實他睡不著。好幾百人的性命，他不能睡覺。這動作他是到時候喘口氣，他也是歇會兒。一會兒這眼睛皺皺著，這是楊小樓，我看過，我不止看過一回。老師說，你跑頭裡看看去。我在底下臺欄杆處看得很清楚，趙雲不是純粹睡著了，而是似睡非睡。他有皺眉，別人沒有。別人會不會？應該會，但來不了。

封傑：通過王老師的介紹，使我們了解了楊小樓和他創立的楊派藝術。好的，王老師，謝謝您，謝謝您！

王金璐：這是應該做的，我做不到，您原諒，咱們盡量地做。

封傑：好的，好的。

采訪於2014年1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