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言

古代神話中的花園

神聖之庭

禁果

園中之戀

園林中的幸福

藝術之妙

園中秘境

宮廷曲幽

神聖之所

陰晴圓缺

重歸安寧

詩性之園

巴洛克風的嬗變：仙林瓊柱

迷宮，噴泉和石龕：巧思之譽

王侯之園

風格之變

園中哲人

放縱之園

園中風景：賢人之思

情思之花

東方異景

沉思之園

避世之園

醉臥秋千

溫室秘境

公園相遇

藝匠印像

童年樂園

避走桃源

荒沒之園

注釋

參考書目

每一座園林都是由幻想浸潤而成。在花園中漫步，無異於置身伊甸園、阿卡迪亞或基西拉島的夢幻仙境之中。園林代表了理想化的自然風貌，也像征了人與環境之間的和諧關繫。自然不再隻是抽枝發芽的植物本身，而是經過文化思想的雕琢。神話傳奇在園林之中俯拾皆是，而詩人的歌詠與

鳴禽的啼聲則一同悠揚其中。

若是此時，要求作家和畫家們描繪個中景像，那展現在他們眼前的，定是一片充滿靈感的樂土，供他們沉思哲理、探究美學或雕琢心性。閱讀這本文選集，意味著親身經歷一次遍遊園林的精神漫步，在文學和繪畫所塑造出的諸多景像中，像觀察一個人一樣追溯園林的變遷，感受它的情感與理

智、變與不變。

畫家、詩人與園林師之間的互相欽慕早已超過了言語所能表達的範疇，正是他們之間的藝術融合纔能使園林煥發神采。由於有文學和繪畫的記載，古代花園纔能再次展現在我們的面前：埃及的紙草書令我們神往尼羅河畔的庭園，而在荷馬的記述中我們也能夠尋到希臘人的果園。

然而，不同藝術門類結合得為緊密的範例，仍屬羅馬園林。從普林尼的莊園到龐貝的別墅，令人眼花繚亂的壁畫，或是餐廳及柱廊牆上的繪畫，都將原本緊鎖高牆之內的自然景像和神話意境展現得一覽無餘。

現實之中的園林與幻想的景色交織在一起，藝術與自然在其間相互哺育。正如普林尼向他的朋友阿波利奈爾描述的那樣：“種種鄉野田趣經由無心之舉，乃化為園林之美。”不過，普林尼的莊園並不是隻在園林和繪畫上匠心獨運，文學上也同樣不遑多讓。甚至可以說，他的纔情能與當時偉大

的詩人分庭抗禮，正是拜他的園林取之不盡的靈感所賜。“正是因為希望您能在這封信的描述中神遊我的莊園，我纔不厭其煩地向您羅列這些細景微趣。我以為，您若是有興趣觀賞其中的某個地方，應當不厭其煩地讀一讀它的介紹，好是在您不會被打斷的時候，放上我的信，舒舒服服地讀一讀。

例如，您可以想想，荷馬和維吉爾用了多少詩句來分別歌頌阿喀琉斯和埃涅阿斯的功績。然而，其實那些詩句，每一句都落在傳奇故事的實處，並無一字多餘。因此，在向您事無巨細地描繪我的莊園時，若是沒有累贅之語，也並非是我的信文筆生輝，全是我的莊園舉世無雙之故”。這篇對他莊園的敘述在希臘語中被稱為“圖贊”（ekphrasis），因而莊園本身也與阿喀琉斯的盾牌一樣，作為一門藝術的傑作擁有了屬於自己的禮贊。

隨著時代的推移，以園林為載體的藝術交流綿延不絕，並且碩果頗豐，其代表之一便是中世紀花園和彩色微縮風景畫。18世紀的情況也是如此。畫家克勞德﹒洛林（Claude Gellée，又名“洛林人”）的作品反映出已臻化境的風景描繪，他對廢墟意像和光影的使用在英國獲得了極大的追捧，

以至於在那裡孕育了一種名為風景園林（或者叫名勝園林）的新型園林藝術，追求通過繪畫思想來體現整個園林的美學。

在克勞德﹒洛林的影響下，園林一度是光輝歷史的政治像征，後來散布在英國鄉間的哥特遺跡，被園林師們重新發掘出來，並成為後者探索繪畫藝術的媒介，正如那句經常被算在約瑟夫﹒斯彭斯（Joseph Spence）頭上，實際上卻出自亞歷山大﹒蒲柏之口的名言，“建造園林，就是作一幅風景畫”。風景園林的風頭一時無兩，甚至進入了文學作品。讓-雅克﹒盧梭筆下的克拉朗斯（Clarens）對絮莉（Julie）的花園所作的長篇描繪，便是有關這類園林為優美的記述。這片花園在文中是一件大膽為之的作品，對它的贊頌在文學上也不失為一篇傑作，乃至成為所有風景園林的一個像征。

雷諾·德·博如（Renaut de Beaujeu）

某一天，羅伯特見到自己的主人蓋格蘭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不由大喫一驚。他知道自己年輕的主人必定正為情所苦。他對此感到憂慮，便向蓋格蘭走去，想寬慰他幾句。此時的蓋格蘭已是虛弱不堪，愁腸百結。羅伯特還來不及對他言語幾句，突然從門外走進一位風度翩翩，白璧無瑕的美麗少女。隻見她身著一件長長的灰鼠皮衣，手裡捧著一件精美絕倫的衣裳：那衣裳由珠藍色的呢絨和色彩斑斕的絲綢織成，呢絨那一側的襯子用的材料是又厚又輕的白鼬皮，而絲綢那一側的襯子則是用匈牙利來的上好灰鼠皮做成。整件衣裳還用昂貴的貂皮繰邊，一針一線都是巧奪天工，嚴絲合縫。世上再沒有比這更精美的衣服了。

蓋格蘭見了這少女，稍抬起頭來向她致意。那少女也向他稟道：“大人，您苦苦祈求並為之神傷的，願那天空之主垂憐賞賜予你。我的主人正是您心心念念的那位美人中的美人，她如今正是這座城邦的君主。她向你致以問候，將這件衣服賜予你，並命你一旦恢復健康，必須即刻去見她，不得有任何延誤。”蓋格蘭聞聽此言，大喜過望，答道：我既得我心中所愛之召喚，如今已完全從病痛中痊愈，並無半分不適。若是她願意見我，那麼世上一切的疾病都不足以將我強留在此！贊頌天意！正是天意令我此時此地得見她的容顏。願主賜福於她，也賜福於她的信使。我的憂愁終於平復些許。“蓋格蘭一邊向那少女宣洩著他的喜悅，一邊接過那少女手中的衣裳，小心仔細地穿在身上。那衣裳穿在他身上尺寸正合適，隻不過連日來的相思折磨下，他的臉色顯得蒼白。可是在他人看來，那位久違的英俊威武，瀟灑智慧的騎士，終於在消失許久後回到了蓋格蘭的身上。年輕的使女牽住他的衣服，對他說：”時間不早了，不妨即刻去見我的女主人。“蓋格蘭則答道：”正願如此。“他跟隨那少女走上那條通往君主宮廷的路上。到達宮廷之後，兩人取道一座絕美花園中的小徑，橫穿到宮殿另一側。那花園由雕刻精美的大理石圍成，在那石雕上能夠欣賞世上一切的自然美景。為了讓陽光能照入花園，那大理石牆上用一根根純銀的柱子分出了許多的小窗。天下再沒有第二座花園能比擬這裡的富麗繁華，凡所應有，無所不有，就連小小的灌木，不管哪一個品種，在這園中都不會有半點遺漏。至於月桂樹、無花果樹、杏樹、樅樹、棕櫚樹、山楂樹、石榴樹等等，個個都是開枝散葉，亭亭如蓋。園中也生長著甘草，乳香和其它所有品種的香料--乳香、丁香、山姜黃、桂皮、高良姜、甘松香、除蟲菊、胡椒和枯茗。園中還有一種薔薇，四時不謝，常開常新。這花園是如此地生機盎然，遠近的鳥雀無不飛集此處，不知疲倦地縱情鳴唱--有雲雀、黃鸝、烏鶇、夜鶯等等，不一而足。你問那花園中氣味如何？那香料的香，花草的香交織在一起，即使與瑤池仙境相比，恐怕也相去不遠。

蓋格蘭和那位優雅的使女在園中行進，不覺已來到那位夫人的面前。那夫人正站在一株橄欖樹下，身邊圍繞著少女和少婦。蓋格蘭終於得償所願，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夢中情人！

那夫人轉頭望時，發現蓋格蘭已到，便起身迎接。她的優雅儀態，就算是帕裡斯魂牽夢縈的海倫，還是特裡斯坦美艷無雙的妻子金發的伊索特，或是庇布莉斯，亦或是倫巴第的拉維尼婭，和她比起來，簡直是以星辰之微光，逐旭日之浩輝，不能及其十分之一！她的美麗堪稱是空間絕後，舉世無雙，不僅如此，她的出身也是高貴無匹。蓋格蘭走到她的面前行禮，而她也向他回禮，並向她那年輕的使女致意。隨後她伸出手，邀請蓋格蘭與她一起在一張灰色絲織的墊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