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門·街道》是《班門》mook第四輯第四種。在本書中，來自建築、歷史、攝影、文旅等不同領域的專業人士，對街道和與街道相關的一切做出各自的解讀。
《班門·街道》以“門”為界，門介紹建築大師的手藝與作品，傳承其思想，傳遞其情懷：我們將從街道核心體繫出發，闡述街道發展脈絡，分析城市道路規劃現狀，展望未來城市道路規劃設計發展趨勢；跟隨街道漫遊者阿蘭·B. 雅各布斯走上街頭，了解偉大街道的營造規則，探索街道何以偉大；討論街道邊界的自然特征、美學規律，以及人文特色。
“門內”發掘兼具設計思考與人文關懷的設計師，解讀街道來龍去脈。他們或根據各城市的肌理狀況，基於街道設計導則，提出一繫列街道設計解決方案，獲得認識、評價街道的工具；或為我們解讀哥本哈根斯特勒格大街、新加坡烏節路、香港旺角商業街、東京表參道、重慶萬州吉祥街、深圳背街小巷改造提升，對街道空間的使用與設計做出積極有效的探索；或從街道上的文字景觀出發，描摹一條街道背後的故事；或鋪開《清明上河圖》，帶我們一覽宋代街頭叫賣、雜耍賣藝等熱鬧場面……
“門外”跨越學科界限，關注街道的日常，更希望以生活美學的眼光重新定義街道：我們將帶您穿過熙熙攘攘的西羊市，拐進充滿市井氣的北廣濟街，感受世界歷史名城的生活場景和文化底蘊；將攝影機扛到街道，打破室內劇的狹小世界，開啟一場“街道在電影中”的影像之旅；見證上海外灘百年變遷風雲；講述理塘旅投前任總經理杜鼕與理塘的多年際遇。藝術是生活的升華，設計是藝術的呈現。“紙上博物館”中，我們將一起走進巴黎地下深處的神秘世界?這裡，是另一個巴黎。
設計者、旅行者、作者，圖上、路上、紙上。《班門·街道》以攝影、繪畫、寫作來丈量街道的歷史和變遷，展示街道的設計理念和藝術表達，記錄發生在街道上的形形色色的故事。

（按目錄順序）
胡一可：天津大學建築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魏樞：博士，上海大學建築繫副教授，國家一級注冊建築師，注冊城鄉規劃師。
曹汝平：藝術學博士，上海大學上海美術學院特聘研究員，上海市設計學IV類高峰學科高水平研究員。
吳文治：博士，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上海工程技術大學藝術設計學院副院長，同濟大學上海國際設計創新研究院研究員。
徐駿歐：新加坡國立大學建築繫碩士，北京城建設計發展集團設計師，城市空間的觀察者，環境塑造的實踐者。
許允恆：筆名建築遊人，香港及英國注冊建築師，建築專欄作家。
李卉：WTD緯圖設計創始合伙人，四川美術學院建築與環境藝術學院碩士生導師，注冊城市規劃師。
王琦：畢業於東南大學交通運輸工程專業，現任北大國土空間規劃設計研究院（北京）有限責任公司規劃師。
王成芳：工學博士，華南理工大學建築學院副教授，國家注冊城市規劃師。畢業於武漢大學，從教20年，教學科研之餘，鐘愛歷史與文學。
宋壯壯：設計師，帝都繪聯合創始人，畢業於哈佛大學和清華大學，曾就職於建築設計與文物保護領域。
孫靖宇：黑龍江哈爾濱人，90後雙子座，8年城鄉規劃專業學生生活，4年設計公司與設計院成長磨練。對城市很熱愛，對專業，迷茫徘徊中在前行。
鼠帝：大連人，畫家。連續十餘年前往關中地區考察當地歷史古跡和風土人情。代表作《大陵三百裡》《大連地理》等。作品《大陵三百裡》將由讀庫推出。
李芳：江西贛州人。中山大學文學博士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副研究員。
杜天笑：青年編劇、導演、電影學者。北京電影學院電影學博士在讀，國家藝術類人纔特別培養計劃公派留學生。
徐家寧：歷史影像學者，長期從事中國老照片的研究和收藏。
杜鼕：文旅開發者，作者曾任《西藏人文地理》主筆及《孤獨星球》中文指南作者。曾任理塘縣文旅體投資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參與丁真IP打造。
畢遠月：1963年生於上海，現居美國，資深旅人、攝影師、作家，加拿大傳媒與插圖藝術家協會會員。常年遊走於世界各地，從事文化地理寫作和旅行圖片的拍攝，足跡踏遍亞洲、歐洲、美洲、非洲的90多個國家和地區。

門
街道公共空間的人性化回歸 胡一可 張冰姿 王雯麗
《偉大的街道》及其魔力時刻 魏樞
建築的邊界 曹汝平

門內
全球十大都市街道設計導則 吳文治
活化：街道規劃六則 
哥本哈根斯特勒格大街 徐駿歐
新加坡烏節路 徐駿歐
香港旺角商業街 許允恆
東京表參道 許允恆
重慶萬州吉祥街 李卉
深圳坪山城中村街道 王琦
全天候的活力：《清明上河圖》中的街道與時代風俗 王成芳
認得這條街：街道上的文字景觀 宋壯壯
市井煙火處，校外美食街 孫靖宇

門外
在坊上 鼠帝
流動的劇場：文學作品中的近現代街道 李芳
街道的情緒：電影中的漫遊、探險與懷舊 杜天笑
上海，1926 徐家寧
告別雲中之城 杜鼕

紙上博物館
巴黎暗城 畢遠月

卷首語
2016年6月，《班門》問世，迄今已七年有餘。這一由
北京城建設計發展集團與北京聯合出版公司共同打造的繫列圖書，致力於通過深度文章幫助讀者品讀抽像的建築概念，用藝術與設計的氣息浸潤讀者的精神，在浩如煙海的書叢中覓得了一席之地。多年來，我們始終堅守在《班門》的陣地，傳遞沉澱在《班門》基因中的設計理念：木、砼、鐵、石，以材料構建“班門”；方、圓、線、角，以形式勾勒“班門”；聲、光、氣、性，以物性點化“班門”。隨後，我們開始了新一輪的營造，從城市公共空間視角切入，串聯起一個個構成城市生活的。先後出版了“地鐵”“公園”“廣場”繫列。如今，我們將目光聚焦於集生活、社交、商業、休憩於一體的城市空間?街道。城市是人們工作、聚會、交流思想、購物，或者簡單放松和享受自我的場所。一座城市的公共領域?公園、廣場和街道都是提供這些活動的舞臺和催化劑（揚·蓋爾《人性化的城市》）。城市的開放性主要體現為公園、廣場和街道等各種類型的公共空間及其承載的城市公共服務功能。廣場是早期城市市民公共生活之源，所有的街道都自然導向廣場這個焦點。但街道在後來迅速改變了這種價值的流向，相對於廣場而言，街道的隱蔽性和多樣性為人們提供了一個自由愜意的新空間。偉大的街道是偉大城市的標配。如果說廣場之於城市，如中庭之於家宅，對應的是配備精良的會客廳，那麼街道則是城市的血管與肌理，更像有生命的物體，見證城市成長，影響城市成長。
最早的步行時代，街道是城市的主要活動空間之一。在西方，盡管街道的形貌、比例及像征意義在不同時期有著較大的差異，但城市公共生活始終未變。而東方是一個從封閉到開放的過程，中華文明孕育出了傳統街頭，千百條小巷、胡同、裡弄以及其中的市井生活。
街道作為公共空間的載體，與人們的日常生活緊密聯繫。尤其是那些承載城市記憶和情感的街道，更是城市更新的重要線索。街道既是交通運輸的動脈，同時也是組織市井生活的空間場所。沒有汽車的年代，街道和道路是屬於行人的空間，人們可以在這裡遊玩、購物、閑聊交往、歡娛尋樂，完成“逛街”所需要的全部活動。現代城市街道空間忽略了“人”的精神要素，而漸漸地成為純粹的交通空間，在一個由電視和網絡主宰而不是由政治權力操控的美麗新世界，大多數以前熱愛街頭的群體開始迷戀一個在他們看來比現實世界更真實有趣的虛擬世界，他們重新回到室內，繼而淡出歷史。因而，人們常會懷念過去和諧傳統的街道生活。在城市建設飛速發展的今天，設計師們在滿足功能需求的同時，還應該充分考慮人的精神需求，創造富有人文氣息和生活氣息的城市街道空間。
《班門·街道》以“門”為界，門介紹建築大師的手藝與作品，傳承其思想，傳遞其情懷：我們將從街道核心體繫出發，闡述街道發展脈絡，分析城市道路規劃現狀，展望未來城市道路規劃設計發展趨勢；跟隨街道漫遊者阿蘭·B. 雅各布斯走上街頭，了解偉大街道的營造規則，探索街道何以偉大；討論街道邊界的自然特征、美學規律，以及人文特色。
“門內”發掘兼具設計思考與人文關懷的設計師，解讀街道來龍去脈。他們或根據各城市的肌理狀況，基於街道設計導則，提出一繫列街道設計解決方案，獲得認識、評價街道的工具；或為我們解讀哥本哈根斯特勒格大街、新加坡烏節路、香港旺角商業街、東京表參道、重慶萬州吉祥街、深圳背街小巷改造提升，對街道空間的使用與設計做出積極有效的探索；或從街道上的文字景觀出發，描摹一條街道背後的故事；或鋪開《清明上河圖》，帶我們一覽宋代街頭叫賣、雜耍賣藝等熱鬧場面……
“門外”跨越學科界限，關注街道的日常，更希望以生活美學的眼光重新定義街道：我們將帶您穿過熙熙攘攘的西羊市，拐進充滿市井氣的北廣濟街，感受世界歷史名城的生活場景和文化底蘊；將攝影機扛到街道，打破室內劇的狹小世界，開啟一場“街道在電影中”的影像之旅；見證上海外灘百年變遷風雲；講述理塘旅投前任總經理杜鼕與理塘的多年際遇。藝術是生活的升華，設計是藝術的呈現。“紙上博物館”中，我們將一起走進巴黎地下深處的神秘世界?這裡，是另一個巴黎。
全新“班門”標志參照明刻本《魯班經》雕版字體設計，挺撥有力的筆畫與極具空間感的結構，傳達出傳統漢字之美，重新鉤摹的矢量線條結合微妙的筆畫處理，與具有現代感的英文名稱Door of Architecture & Arts相組合，一古一新，相互呼應。設計師對概括本期主題的“街道”二字以及區分不同性質內容的“門”“門內”“門外”“紙上博物館”的字體做了整體設計，簡潔、幾何感的筆畫，呈現出建築的空間感。融入街道形態的“街道”二字與由北京城建設計發展集團繪制的街道地圖共同構成封面素。封面使用具有水泥牆面質感的雪餅紋紙印刷，仿佛有了些許街道的觸感。內文版式呼應“門”的概念，用類
似門框的線條作為頁眉，將書名、文章名、頁碼等信息編排其中。“門”使用隱形的“線”作為頁眉；“門內”使用
封閉的邊框作為版心線；“門外”則刪除上下兩根線，使用開放線條作為頁眉；“紙上博物館”使用黑色底，橫向裁切掉頁寬的五分之一，狹長的頁面仿佛低矮局促的巷道，與黑色底色結合，呼應“暗城”之意。
《班門》編委會在文字的田野上辛勤耕耘，構建起自身的磚石，營造出一片肥沃、豐饒的土地。我們站在由文章壘起的山頭上，與讀者一起，穿梭於字裡行間，走向這條通往建築設計、生活美學和心靈的街道。

認得這條街：街道上的文字景觀

宋壯壯
設計師，帝都繪聯合創始人，
畢業於哈佛大學和清華大學，
曾就職於建築設計與文物保護領域

文字，作為城市的流動載體，以各種形式遊走於城市的大街小巷，它們從日常生活中來，又在藝術設計中汲取養分，記錄城市變遷，已然成為了城市文化的代言。頭頂的招牌、街邊的告示、牆角的塗鴉……都沉澱著城市的人文歷史氣息，街頭的文字景觀造就了城市新的風景線，演繹著城市的街頭文化，也承載了諸多功能。

信息的傳遞與互動
在我看來，街道中人與文字的交流與互動，是一種信息的傳達與交互。這是帝都繪工作室的北京線下運營空間（圖1），它位於德勝門。這一空間除了是辦公室，還是一個向公共開放的城市探索中心。由於空間比較小，所以存在一個痛點：大家走過路過，不會進門。為了讓這裡更加開放親切，大家想盡辦法進行設計，比如安裝紅色的醒目布簾，或者是在門口貼各種各樣的圖案等，但效果都很有限。
後來，門口放了一塊白板，上書四個大字：免費參觀（圖2）。寫了這四個字之後，訪客一下就變多了。事實證明：設計師之前所做的比較隱晦的，或者形式語言、視覺語言的設計，都不如這四個字有效果。
有時候我會反思自己做的設計工作。很多信息最直接的傳遞形式就是文字。它是一套統一的符號語言，可以非常直接、清晰、簡潔、準確地傳遞信息。在這個案例中，免費參觀四個字似乎可以勝過所有的設計。在讀圖時代，我會反復思考文字在信息傳遞中的力量，這在街頭表現得尤其明顯。
在一些特殊場景下，字體的選擇涉及到更嚴峻的安全問題。比如隨處可見的道路交通標志（圖3）。交通標志以顏色、形狀、字符、圖形等，為了向道路使用者傳遞信息，它的字體選擇、色彩、排版、大小、間距都值得關注。其中，合適的字體設計會使其更加醒目，易於辨識，容易記憶。
這套英文字體（圖4）來自美國，沿用了美國聯邦高速公路管理局專用字體，聯邦高速公路字體［又名Highway Gothic，或稱為高速公路標識標準字母（Standard Alphabets for Highway Signs）］是一套無襯線字體，由美國交通部下屬的聯邦高速公路管理局（FHWA）開發，這款字體在美國有非常悠久的歷史，其設計初衷是能在一定距離和高速的條件下最大限度地保證易認性。然而其功能性卻一直為人所詬病，為此，美國使用了不同字體去跟這套字體做對比。
上面是早期的g（圖4），而下面的字體是美國新研發出來的（圖5）。仔細地觀看這兩個字體，就能發現g和e這兩個字母在字體設計上有非常明顯的區別。官方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改善新字體的可識別度。
下面這張圖更加明顯，夜裡用燈來照射字體，這兩個字體的識別度區別非常大（圖6）。實驗發現，下面字體在72公裡的時速下，能夠比上面字體給人多1.2秒的反應時間。
城市中的字體是化表達，像一個森林生態繫統。在收集城市文字的過程中，能夠聽見一些聲音，發現一些需求。這需求可能是關於隱私的，可能是關於安全的，或者是關於其他方面的。它們以塗鴉式等比較隨意的方式出現在城市各處。這類似一種數據庫，可以幫助人們去感知城市中來自於個體的具體化的需求。比如塗鴉藝術，其本身就是一種非常重要的表現手法。街頭塗鴉來源於最直接的內心的聲音，塗鴉者沒有傳統的包袱，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與思想自由創作，直接傳達情緒，鮮明地表達個性與主張。我一直比較關注城市塗鴉領域，也認識一些塗鴉者，在跟他們交流的過程中，我會發現全新的理解城市的方式。塗鴉者們對於城市的理解可能跟我們的關注點截然不同。比如這張（圖7），如果沒有這樣的塗鴉，我們可能不會留意到這裡還有一個可以爬上去的新的標高。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塗鴉，我纔了解到這個標高是人可以到達並且跟城市發生互動的地方。
而城市的可能性正是被這樣的文字所傳遞出來的。在我看來，這是從不同身份、不同背景、不同職業、不同立場出發，最後凝練在文字上的表達。另外，這些文字讓我們意識到身邊人的存在，每一個字的背後都是真正的人在進行表達，人和人之間構建起來，聯繫起來，纔能真正成為城市的基礎。如今的塗鴉藝術常常被定義為“活在博物館與畫廊外的藝術”，而對大部分塗鴉創作者來說，塗鴉最大魅力就是能夠讓所有人更平等地創作和享受藝術，每一代塗鴉藝術家都有意無意地用貼近生活和時代的語言表達自己，投射一代人的生活面貌（圖8）。

情感的聯結與共鳴
人在參與活動的過程中，會感受到一種空間的氛圍，人們從感知上、精神上與所處的空間發生共鳴，從而對所處空間萌生出歸屬感或認同感。這不僅是建築空間構建的理論，更是對空間氛圍的一種詮釋。
香港設計師譚智恆說：“霓虹招牌塑造著香港的城市經驗：不單透過視覺語言，而且也與建築、城市肌理和人們的生活互動。它就像一個視覺符號一樣扎根於香港這座城市，勾勒出香港的街道和社區，為城市注入動力。”（圖9）香港街頭招牌，各式各樣，包括有北魏楷書、粗楷、隸書、榜書等等，遍布整個香港的大街小巷，其中使用最多的還是楷書，隻是稍微有點區別。楷書有不少類型，在香港，北魏體一直是最流行的，常用在霓虹和其他類型的招牌。北魏體能在招牌上大行其道，已故本地著名書法家、書法老師與招牌書法家區建公功不可沒。跟正楷比較，北魏楷書的結構稍微不對稱，筆觸較重且筆畫的粗細對比較少，收筆和轉折處較誇張，遠距離觀看時，筆畫突出，令字形容易辨認，有碑刻的影子。北魏楷書雖然欠缺唐代正楷的秀麗，卻豪邁奔放，古意盎然，同時又講究實際，因而廣泛用作商鋪店招。
街頭招牌數量上增多的過程，也是招牌樣式設計豐富多樣的變化過程。在狹小稠密的空間裡，霓虹店招構成了字海一般的城市風景。如今，霓虹燈已成為香港的城市記憶。因為霓虹燈本身容易損壞，且安全性有問題，這兩年被大量拆除。所以探索霓虹項目應運而生，這個項目收藏了大量的霓虹燈，希望能夠搶救香港人的集體記憶。同時也在網上開設了全民一起開霓虹燈的活動（圖10）。其目的都是強化香港的共同文化基礎和集體記憶。“霓虹探索”的策展人陳伯康在這場網絡展覽的前言中強調：“雖然這個快消逝於香港街頭的都市景觀確實會令人產生懷舊情結，但展覽並非為了懷舊，而是出於它本身的意義。”霓虹店招作為香港的文化符號，隨法例和時代逐漸走向落寞，引起了香港民眾的強烈共鳴，也誘發了大眾對以往喜憂參半或傷感的憧憬與懷念。大家都希望讓歷史文脈得以延續，而不是割裂它，抹去它的一切，導致時間維度的缺失。為《重慶森林》和《墮落天使》掌鏡的杜可風，也為展覽創作出一部名為《霓虹影像》的視頻短片，以此紀念曾經在他的鏡頭下訴說港島故事的彩色光源。不過，杜可風樂觀地表示：“霓虹燈還會回潮，就像寶麗來照片和電影膠片一樣。”

城市的記憶文脈
再來看一個上海的案例，在過去的幾十年裡，上海推動了快速的大面積的城市更新。在城市更新過程中，一些老建築被拆除、改造。這時候，一個有趣的現像發生了。一些老建築上的招牌撤掉之後，露出了這些招牌背後掩藏的更早期、原始的文字（圖11）。從20世紀20年代上海南京路美商公司店招、三四十年代公共租界猶太人商鋪店招，到40至60年代楷體字店招、70年代新魏體和行楷體標語和行楷體招牌，80年代美術字商標、90年代綜藝體，以及這些字體從手寫到鐵皮鑿字、水泥浮雕、即時貼，直至到塗鴉、金屬立體字技藝、電腦打印的招牌……誕生於不同時代、處處可見的“招牌”承載了城市歷史的痕跡，蘊含著非常豐富的歷史信息。花樣繁多的字體設計、圖形和制作的方式、招牌選用的材質，則無一不透露出時代的審美、都市的商業文化和市井管理的面貌。
楷書是商家招牌的靈魂和基礎。嚴謹的結構，便於認讀的親和力，占據了傳統招牌文字的絕大部分。而這張圖片上的文字不屬於任何一種字體，是一種美術字，這其實也反映了上海發展的不同階段的時代特征。有些商鋪希望用標新立異的美術字作為自己店招，進行個性化表達。在北京同時期的類似字體，是東四北大街和東四南大街的店鋪招牌（圖12）。在最近幾年的改造過程中，官方把原來的招牌去掉，把老立面上的文字清洗干淨，加上保護證進行展示。這是城市文字對傳統記憶和城市文化的重現。為歷史街區裡各個時代商業和經濟體繫遺留的痕跡，妥善保留這些舊的店招文字和字體，使其同建築物一起，形成了城市中一種獨特的文字地景。北京的美術字在某些時期遭受了嚴重打壓，因為當時這種字體被認為是腐朽的，代表地方資本主義的審美調性，需要用更加簡潔的功能性的字體來替代，比如黑體或者是宋體等比較簡潔沒有裝飾性的字體。這種字體間的區別其實也反映了上海和北京這兩座城市在特定歷史時期下不同的風格和取向。
為了探討街道的字體與街道的定位之間的關繫，我們選擇了北京的八條街道。比如簋街、南鑼鼓巷、大柵欄、798、三裡屯等風格迥然不同的街道。然後把這8條街道上能看到的所有文字都摘錄下來，保留字體大小的區別，進行了仔細的謄寫（圖13）。最後發現，隻看字體就能判斷這是北京哪條街道。可以看出，街道字體與街道定位之間有著密切的關繫。

城市的性格名片
20世紀90年代以後，隨著電腦字體的日益普及，傳統的招牌書寫和設計漸行漸遠。近年來的城市環境綜合治理及街區“微更新”也悄然影響著招牌的變化。街頭的文字及其豐富的文字樣式，有一段時間，街道改造流行起統一街道字體和店招。充滿個性的店招正在慢慢隱退，它們從街道退至巷弄，從店鋪招牌退至街邊小攤，從有設計感退至單一粗暴。（圖14）
北京新出的條文已經明確規定，需要更加注重每條街道自身的性格，引導店招標牌設置在遵循商業規律的同時體現人文精神，彰顯文化底蘊和城市活力。這幾年有機構開始嘗試制定街區招牌的制作規則，並引來幾位字體愛好者的躍躍欲試，他們的書寫和設計正漸漸表露街頭。其中既有彌漫著煙火氣的“野生”字體，也有充滿裝飾韻味的中西美術字體。期待有更多的字體愛好者拿起筆刷，傳承技藝並賦予新意，為城市留下特別的字跡。
下圖是海澱區統考的一道試題（圖15）：城市街道應不應該由政府統一規劃管理？把這樣一個細節的議題帶給更多的人，特別是年輕人去探討，是很有意義的。青年人是城市的未來，他們要肩負起讓城市更有特色的職責和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