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我們從未一起去影院看過一場電影

我從未與保羅·尼爾森一同坐在過電影院裡看過一場電影。我們會一同觀看他從晚間電視播報上錄下來的節目，那是一個干淨的手印字模的租賃錄像帶。他經常在碟片上保存兩三部電影，其中的一些都是靜態的、過時的、完整無缺的午夜廣告片。後來我們還一同觀看了鐳射影碟，但是這些都不足以取代那些錄像帶的地位。對於保羅而言，我猜當我們次相遇的時候——那時候我纔隻有19歲，我覺得他之所以會注意到我大概是因為他把我當作一個被治療的對像。我非常喜歡戈達爾、特呂弗和黑澤明，這些導演都汲取了好萊塢經典影像時代的精華，但是我卻沒能從他們的電影當中看出多少好萊塢經典影像時代的意味。父母的眼光深深地影響了我的品味，我更傾向於觀看那些外國電影和類似於《紅心國王》以及《哈諾德與莫德》之類的反經典文化影片，《神槍小子》是我看過的一部西部片。幸運的是，我不認為保羅發現了我身上所隱藏的那種巨大的自信感（或者說是一種回憶性的、盲目的，但有時也許會是正確的自信感），但是他想改變我的審美，就像修復他喜愛的一張碟片一樣，他希望我一切從頭開始。我還記得我們曾經運用長鏡頭的方式拍攝過霍華德·霍克斯的《紅河》，在那組鏡頭中，保羅在不同的場景停機以此來為我講述他所觀察到的那些有特點、具有標志性意義的鏡頭，或者僅僅是通過這樣一種方式來講述一些細節性的東西。我們在奧遜·威爾斯的《公民凱恩》和《上海小姐》中運用了同樣的拍攝手法。其他一些的電影，比如《午後槍聲》《歸途路迢迢》等影片，我們隻是去研究它們、分析它們。同時，我也深深感受到了保羅的潛力，他在隻屬於他的領域當中嘔心瀝血地付出著，他的所作所為都深深地影響了我。在保羅的公司中，我還有很多部電影都沒有看過，比如《天堂之門》這部影片。但不論這中間經過了多麼長的時間，即使直到後一次當我看到這些影片的時候，都是由保羅在向我介紹這些影片，這些介紹當中融入了保羅自己的觀點以及他的個人情緒。那個時候我和保羅一起看了很多部電影，即使當他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也會把這些電影全部看完。

我和保羅從來都沒有聊起過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我現在猜想，這大概是因為我在讀了凱文·艾弗裡所主編的關於保羅對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作為一名電影演員和導演的訪談錄使我產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想法。這真的是一件十分意外的事情，因為在我的腦海當中已經先入為主了保羅對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作品的一些評價，當然這也可以從某種程度上看出他們之間的親密關繫。由於采訪報道涉及到個人的主客觀性，我們希望從中可以尋找到一個“真正的世界”去報道，但終卻又未遂，所以我猜想這一切對於當時還和我在一起的保羅來說，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采訪中所涉及到一些的事情，以及他是如何去猜想這一切的，這些都成為了他生命中重要的組成部分。我更不可能讓他去講述鮑勃·迪倫這樣的樂壇巨匠，我甚至從來都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兒子。

這本書的出版堪稱是一個奇跡。這本書寫作得是如此自然——以本書為例，這是對凱文·艾弗裡評論寫作技巧的一次檢驗，也是他自己對保羅所述內容理解程度的一次檢驗。市面上並沒有與本書十分類似的書籍，因為在我看來，其他書籍當中所出現的受訪者可能並不像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這般對人們產生了這麼大的影響力（作為對比，可以參考一下搖滾樂評人萊斯特·班斯，他也是保羅的一個朋友，他一直都在和婁·裡德一較高低）。而在本書中，你會感受到良好的對話氛圍，真摯的友情，以及對於每一種身份都有不同認知的嚴謹態度。有些人隻接受過一兩次采訪，實際上，說太多還不如什麼都不說，與受訪者走得太近也堪稱是一個敗筆。當保羅的記者生涯變成了一道他對抗孤獨的屏障之時，或許保羅仍舊還確信是他在主導著《滾石》雜志的封面人物報道，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與受訪者之間的邂逅使保羅愈發趨同於他在大銀幕上的一些表現，我甚至懷疑保羅會習慣於這種采訪時的緊迫狀態因為這對他而言則是一種安全感。在這裡，90％的人都會被評價為疏忽大意或者是人浮於事，當然這也包括他們對一些時下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作品的一些評論，這些都變得越來越遙遠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保羅知道他其實是在撰寫一本書——一本關於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以及電影的書（雖然我覺得從這本書當中你也會像從其他書中一樣學到很多關於好萊塢電影方面的知識）。事實上，這本書就好像是一部正在大銀幕上放映的電影，它是一部沒有故事情節的電影，是兩個男人對於一件事情的探索和達成，就像《赤膽屠龍》裡面的約翰·韋恩和迪恩·馬丁，又或者是《碧血金沙》中沃爾特·休斯頓和提姆·霍爾特（我認為在這部影片當中，沃倫·澤方應該扮演由亨弗萊·鮑嘉終所扮演的那個角色）。但是如果保羅能夠想到他說的這些東西會以書籍形式出現，那麼這個本書可能就不復存在了。

 嚴格來說，其實是保羅成就了現在的我，我十分享受去當一個影迷，但這並不意味著在這方面我已經超越了他和他的那些租賃電影。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其實是我們的一個盲點，但是昨天晚上我突然發現特納爾正在播放《不法之徒邁·韋爾斯》這部電影，然後我將其拍攝到了我的數碼錄像機裡了。雖然保羅被激怒了很久，因為我用了他並不擅長的一種方法將經典的電影記錄下來了，但是毫無疑問，這部電影的拍攝風格將會是保羅喜歡的那一種。今天晚上我將會觀看《不法之徒邁·韋爾斯》這部影片，感謝這本書，我會在這部電影上映的那一刻和保羅一同欣賞。

喬納森·萊瑟姆

加利福尼亞，克萊蒙特

2011年4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