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我熱愛電影,商業大片、獨立電影、黑白電影、動畫電影、帶外語字幕的電影……無一不愛。代錄像機和錄像帶租賃店伴我成長,讓我有機會一次又一次重溫愛的影片。如今,電影點播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但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它是一種全新的、令人驚嘆的體驗。有史以來,觀眾次可以在自己的家裡,按照自己的時間和需求看電影。
十幾歲時,我們狂熱地研究喜歡的電影。我們暫停錄像帶,分析對白,研究星際飛船的結構,或者留意某個導演古怪的風格標記;我們把《星球大戰:新希望》(Star Wars: Episode IV - A New Hope)的帶子倒回去,看那個笨手笨腳的帝國衝鋒隊士兵把頭撞到天花板上;我們從演職員表裡尋找熟悉的名字,對隱藏在迪士尼動畫電影中的怪異彩蛋大笑。
如果你是在20世紀70年代末或80年代初看電影長大的,你可能也做過很多這樣的事情。那時,暑期大片剛剛出世,黑澤明、希區柯克、朗和伯格曼這些偉大電影大師運用的技巧,被用來制作一些新鮮有趣的東西,那就是專門為“嬰兒潮一代”的孩子量身定做的電影。我們這些數以百萬計的觀眾,心懷饑渴的想像力,手握大把的時間,零用錢快要從荷包裡漲出來。我們在《星球大戰》和《奪寶奇兵》(Indiana Jones)的滋養下長大,卻想要得到更多的東西—更多的外星人、更多的怪物、更多可供探索的陌生世界。如果我們看不著更多的電影,就會把一部電影翻來覆去地看。我們會在首映周末排隊觀看《回到未來》(Back to the Future)、《捉鬼敢死隊》(Ghostbusters)和《星際迷航》(Star Trek)的續集。
這些電影都是非凡纔華創造的技藝奇觀。H.R.吉格(H.R.Giger)與吉姆·亨森創造了電影裡的怪物。悉德·米德(SydMead)、羅恩·科布(Ron Cobb)和拉爾夫·麥誇裡(Ralph McQuarrie)則設計了場地和布景。精巧而富洞察力的喜劇片由約翰·休斯和羅布·賴納這樣的導演執導,然後交由埃德加·賴特和韋斯·安德森,他們會把片子打理得很漂亮。吉姆·斯特蘭(Jim Steranko)策劃了冒險之旅。德魯·斯特魯贊(Drew Struzan)和約翰·阿爾文(John Alvin)貢獻了海報。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沒有意識到自己是何等幸運。現在我已然知曉,而這本書就是證據。上面提到的插畫家、設計師、畫家和創作者是早影響我的一批人,盡管當時我還不知道他們是誰。從許多方面來說,這本書和其中的配圖都是致敬所有我喜歡的電影幕後的工作人員,他們纔華橫溢。在知道如何度過此生之前,我就知道我想成為和他們一樣的人。
因此,當我欣喜若狂地拜倒在流行電影的聖壇上時,你可能好奇,我為什麼會留下如此奇怪的獻禮。
換句話說,我為什麼要畫這些地圖?
答案可能要追溯到我的童年。小時候,我在臥室的牆上貼滿了全彩地圖,都來自父親收藏的《國家地理》雜志。此外,我有一床羽絨被,上面印著美國所有的州和首府,可以說我是在地圖的懷抱裡長大的。我對地圖如何將信息與平面設計融合起來非常著迷。我會用手指劃過河流和道路,想像著有哪些人住在這些陌生而遙遠的地方。
20年後,我成為一名自由插畫家,一本旅遊雜志委托我創作一些地圖。這是一個無法抗拒的機會,但我很快就明白,制作一幅地圖比閱讀一幅地圖要難得多。要繪制一幅好地圖,我必須真正了解繪制對像,把一長串的清單有條不紊地羅列出來。如果你曾經手繪一幅招牌,發現沒地方寫後一個字了,那你就能理解地圖制作者的困境。提前計劃至關重要。通常地理位置和間距不幫忙,反而會成為阻礙。但我很享受這個挑戰,並開始把越來越多的地圖任務提上日程。
然後有一天我突然想到,沒準能把兒時的兩個愛好——地圖和電影,結合在一起。我次嘗試畫的是理查德·唐納(Richard Donner)的《七寶奇謀》(The Goonies,1985)中的地下洞穴,然後是大衛·韋恩(David Wain)的《哈啦夏令營》(Wet Hot American Summer,2001)的夏令營場景(見第8頁圖)。兩幅作品都不像本書的地圖那麼詳細,沒有角色移動路徑的箭頭,手法也相當樸素,隻用了一種顏色,也沒畫人物。但我把電影中的彩蛋點綴其中,比如《七寶奇謀》裡的特洛伊的桶和《哈啦夏令營》裡的干草捆路障。令人高興的是,人們的確對這些畫給予了回應。他們認出了這些場景,並且腦補出剩下的信息—故事、臺詞和熟悉的角色們。很快,人們呼吁我創作更多這樣的電影地圖。
於是之後我畫了《西北偏北》(North by Northwest)。受索爾·巴斯(Saul Bass)啟發,我給一個角色畫了移動路徑箭頭,然後是《星球大戰》和《奪寶奇兵》,所有主要角色都有了路徑箭頭。後來又接連畫了《僵尸肖恩》(Shaun of the Dead)、《星際迷航》、《回到未來》、《閃靈》(The Shining)、《指環王》(The Lord of the Rings)等電影地圖。我把這些圖當作夏季大片的等比例縮小模型,描繪了開場和片尾之間的那段通常約120分鐘的時間。作為觀眾和粉絲,我們已經走過了這些旅程的每一寸地方。我們在森林和叢林中跋涉,飛躍過行星和空間站。然而,我們一次又一次重返這些世界。有了這些地圖,我們可以從一個新鮮的角度來觀看我們喜歡的電影,可以用新穎的方式開始這些熟悉的旅程。
繪制地圖的過程既漫長又費力,每一幅都要耗費幾周甚至幾個月的時間。《指環王》三部曲地圖是所有地圖中復雜的,花費了我一千多個小時。在制作一張新地圖時,對應的電影我至少會看20遍,有時甚至50遍。數周之中,我為之繪圖的這部電影將成為我生活中不變的背景,配樂會侵入夢境。我會花很多時間研究各種場景,主要通過布景照片、制片記錄和粉絲們在網上發布的一些極其詳細的樂高模型(我幾乎不敢相信,但它們確實存在)。
有時,我甚至會研究電影中未完全呈現出來的場景。隻要有可能,我喜歡把一個地方的全貌畫出來,比如匹茲堡的士兵和水手紀念館,《沉默的羔羊》(The Silence of the Lambs)中好幾場重要的戲都在這裡拍攝,但紀念館美麗的外表隻在影片的黑夜中一晃而過。再比如芝加哥的拉薩爾街車站,《西北偏北》中加裡·格蘭特(Cary Grant)曾在那裡表演了他浴室剃須小喜劇。希區柯克沒有展現建築的外貌,但它組成了地圖的一部分,也相當有趣。
令我驚訝和高興的是,這些地圖在網上收獲了一批熱情的觀眾。我永遠感謝那些早期買家,他們買了我的原畫和打印版並發布到網上。從J.J.艾布拉姆斯這樣的大牌導演暨知名制片人(他買了我畫的由他執導的部《星際迷航》的地圖),到制圖員、設計師、作家和影迷們,我的作品已經在廣泛的人群中找到了受眾。流行文化和流行電影是一個巨大的圈子,而且還在不斷擴張。
我一直希望把自己的地圖彙編成書,隨著地圖數量的增加,我開始更認真地考慮這本書可能是什麼樣。我不想做一本傳統的畫集,也不想做一本傳統的電影書,而是希望可以兩者兼得。Quirk Books的出版人賈森·雷庫拉克(Jason Rekulak)來幫忙了,他是融會貫通藝術、學術和流行文化的大師,我永遠感謝他。與此同時,我明白還需要一位文字作者解說來龍去脈,幫助讀者更深入地理解為什麼我們如此喜歡這些電影,以及它們引起共鳴的原因。這位作者要像電影吟遊詩人,不僅能和讀者展開對話,而且能告訴他們為什麼應該再看一次(或次看)這部電影。除了這些苛刻的要求之外,他還必須對有史以來經歷過多討論、分析、嘲諷和剖析的電影提出新的洞見。於是,纔華橫溢的A.D.詹姆森加入了我們,我也永遠感謝他。
現在我有一家優秀的出版商和一位出色的作者,還有大量的地圖和電影要納入這本書之中。我從童年觀看的20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的大片著手,所以在那個時代花了多心思。當然,我也想囊括《金剛》(King Kong)和《大都會》(Metropolis)這樣的經典作品,以及更多的當代傑作,比如《瘋狂的麥克斯:狂暴之路》(Mad Max: Fury Road)。總之,我們遍尋200多部不同的電影,終精選出這35部電影的地圖合集,我認為它們是流行電影的快照,從轟動一時的早期電影到大片,再到後現代大片,不一而足。為什麼隻收錄35部?如果說作為一個流行電影影迷的成長經歷教會了我什麼的話,那就是總得給續集留出空間,並祈禱這本書能衍生出一個繫列。
也許現在你已認定我是個相當懷舊的人,我不會反對。也許整個努力的過程隻不過是我私心的表達,我確實非常想重溫童年時光以及我和電影共度的美好時光。但我更想把它看作是一種邀請。甚至可以說,不用太多絮叨的比喻,這其實就是一張回望童年的門票,無論我們現在年齡幾何。這些地圖記下了我們一起拜訪過的地方,是我們這幫同好共有的相冊裡留下的影像。所以各位就座吧,請記住這些電影。不僅要記住電影為你創造的世界,還要記住你次欣賞這些電影時所處的世界:黏糊糊的影院地板、地毯破舊的起居室,或者覆蓋著軍毯的舊躺椅;聖誕節後的第二天或在汽車電影院的那晚,抑或在音像店選購片子的時光。記住那些在你身邊一同觀看影片的人,也許是你的爸爸媽媽、祖父母或兄弟姐妹,女朋友或男朋友,丈夫或妻子,也許是你自己的孩子。
在許多方面,對電影的懷舊意味著我們懷念觀看那些電影時所處的環境,也意味著懷念一起分享這些電影的人。我希望這些地圖和文章能帶你重返那些時刻。也許,隻有加深這些感受,更好地理解這些感受,纔能把這些電影帶回家。
安德魯·德格拉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