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 序一 / 生動還原真實的歷史  熊月之 
011 / 序二 / 與戲相伴的傳奇故事  瀋惠民 
第一部  悠悠家國事 
019 / 戲迷追星成眷屬 
029 / 我的名字是條路 
037 / 他是他，我們是我們 
046 / 兄弟姊妹有十個 
058 / 表兄表弟一臺戲 
063 / 天下第一堂會 
073 / 章太炎為我父親改名 
080 / 杜公館戲中有戲
091 / 接待神秘來客
100 / 哥哥成對結婚
105 / 滿門傳戲韻
117 / 講義氣更重氣節
128 / 母親冒險離港
133 / 鼓勵妹妹嫁金家
139 / 三楊開泰
148 / 金融文化重頭戲
166 / 臨時參選“上海小姐”
178 / 祝壽堂會成賑災義演
193 / 紀念照的背後故事
第二部  闖蕩伴戲韻
205 / 堅尼地臺18 號
218 / 放錯信封還是“調包計”？
229 / 親手銷毀欠借條
234 / 離奇和巧合
240 / 干媽人生太傳奇
246 / 一場舞會定終身
254 / 在安曼創辦“中華飯店”
269 / 母親與媽咪的恩怨
第三部  同是曲中人
289 / 他從不戴墨鏡
296 / 少小離家老大回
311 / 考考“小鼕皇”
318 /“杜月笙書法”誰寫的？
323 / 又見盧燕
337 / 閨蜜結緣老師
343 / 90 也是最美年紀
352 / 莫干山上“造房子”
359 / 後記 / 因為確認過眼神

 序一
生動還原真實的歷史
熊月之
口述史是口述人和采訪人共同創造的。這次又有幸拜讀瀋惠民、陸樸鸰、阮敏合著的《杜美如：戲如人生》，將口述人的回憶和撰寫人的智慧融為一體，作者對口述內容進行整合和深入挖掘，以人帶事，事中有史，讓個人和家族經歷，繾綣在這個城市的變遷中，通過生動細節再現歷史情狀和氛圍，增強了史料價值。全書文筆暢達、情景交融，章節之間環環相扣，如同章回小說，引人入勝。
關於杜月笙的書，已經出了不知凡幾，但是，由杜月笙親屬所述所寫則不多。此前，我讀過上海市文史研究館組織編撰的《杜維善口述歷史》，資料珍貴，很有價值，我曾撰文做過介紹。看到《杜美如：戲如人生》一書還是眼前一亮，不忍釋卷。此書通過特定視角，講述杜美如的戲如人生，披露杜氏家族鮮為人知的傳奇故事。杜月笙是功過是非難以準確界定的歷史人物，做女兒的通過日常生活和重大事件，多方面多角度地講述和解讀，有助於還原真實的歷史。
特別值得贊賞的是，杜美如講述其家族歷史，講述其父親歷史，采取既無保留、又有保留的辯證態度。所謂既無保留，就是將自己親歷、親見、親聞的悉數講出，供學界研究參考；所謂又有保留，就是自己不介入對於杜月笙功過是非的評價，別人贊也好、罵也好，一律不予置評。
至於杜美如自己的經歷自述，也生動感人，極有價值。她說：“今天讓我當皇後，我能擺足譜；今天讓我做乞丐，我能睡馬路。”這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自強不息、自我肯定的精神，已經進入《易經》所說的“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的淡定人生境界。杜美如說到也做到。隻要看一看她在安曼的經歷，就可明瞭。就此而言，女如其父，杜美如身上，確有杜月笙的影子。

作者為中國史學會副會長、上海社會科學院原副院長、歷史研究所所長

序二
與戲相伴的傳奇故事
瀋惠民
在闊別近 70 年後，她終於夢幻般地回到杜公館。當年杜公館原址因市政建設，已從上海市中心移建嘉定新城西雲樓步行街，空間雖轉移，時光在倒流，她眼前閃現出當年情景：俞振飛老師在杜公館裡一招一式，教她唱“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西皮二黃穿越似水流年，在杜公館裡、在她人生旅途中回蕩——那是她心中的鄉音和靈魂召喚。
她叫杜美如。那年，父親在“杜美路”（今東湖路）建成新公館，她出生了。“杜美路”就此融入她的名字，父輩期望她人生之路，像杜美路那樣平坦幽靜、梧桐庇蔭。為慶賀她滿月，梅蘭芳、馬連良等名伶登臺演唱，已注定她一生與戲相伴吧！
“其實我在母親肚子裡就開始聽戲”，她說。
她母親姚玉蘭是當紅坤伶，外婆筱蘭英是京劇老生，外公姚長海是梆子青衣。她父親杜月笙被稱作“天下頭號戲迷”，一生愛好“仗義、京戲和聽書”；她的“媽咪”孟小鼕，是“梨園鼕皇”、中國京劇史上首席女老生。
學生時代，她跟著“葉派”創始人葉盛蘭學唱小生；妹妹唱“武戲文唱”的楊派；大弟維善跟著“麒麟童”周信芳學高撥子戲——那種高亢中有悲憤，激越中帶蒼涼的唱腔……不會唱幾句戲，還真進不來杜家的門。
杜家的門庭，當年很顯赫。
她父親杜月笙被稱“上海皇帝”，幾乎成了舊上海的一個符號。母親卻在她小時候就明確告誡：“你跟你父親是有一個杜字連起來，別的沒有；人家想他很了不起，你是他女兒。他是他，我們是我們。”這成為她的啟蒙教育：人生的戲靠自己演。
有戲臺的杜公館，本身就像個戲臺：南北名伶來此亮嗓唱曲，民國風雲人物章太炎、章士釗、張學良等都是座上賓，蔣、宋、孔、陳四大家族也與此絲絲關聯。在一次次“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喧嚷聲中，在“眼見他起朱樓、宴賓客、樓塌了”的風雲變幻中，杜美如體會著臺前幕後的人情世故，感悟著變幻莫測的江湖冷暖。
“當年真是戲，今日戲如真。”
她父親晚年移居香港時，曾經“跺跺腳地皮也要抖三抖”的大亨，已是病困交加、窘迫淒涼。負責打理全家賬目的杜美如，至今難忘當時捉襟見肘的艱難。
生活中的“劇情”，如同戲劇故事跌宕起伏。
她和丈夫創辦的“中華飯店”，是約旦第一家中餐館。國王和王後前來祝賀時，杜美如向貴賓介紹店內所掛的照片：自己所穿這身行頭，是清朝皇後婉容的宮裝；自己出演的《四郎探母》是中國傳統京劇，講的是戰火中，離別 15 年的母子重逢，她說著隨口唱起戲中的西皮慢板……“離開中國60多年，她依然對京劇如痴如醉”——中央電視臺來安曼拍《杜美如：在約旦的42載春秋》，解說詞中講述：在店裡，她是老板娘也是勤雜工，照樣擦地板、睡閣樓。她在紀錄片中說“今天讓我當皇後，我能擺足譜；今天讓我做乞丐，我能睡馬路”，這種順而有持、逆而不懼；這種淡定自如、氣定神閑，引來多少贊嘆和共鳴。
餘秋雨也為此而贊嘆和共鳴嗎？
他在安曼采訪她，全文寫的是“在地中海與兩河流域之間的沙漠裡，一個中國老婦人有關一個中國舊家庭的絮絮叨叨”，標題卻是《把傷痕當酒窩》。那是杜美如遭遇一次重大車禍後，臉頰留下的疤痕。她戲稱“臉上受傷的地方成了一個大酒窩”。杜家多少事，都在她的笑談中，包括自己臉頰上的這個“酒窩”。
多年來，坊間和網上對杜家故事熱度不減，各種演繹似是而非：
——抗戰期間，她父親竟然向國民政府捐獻了120 架飛機？
——她父親臨終前銷毀那些借欠條，是他親手燒毀的？
——她父親給毛澤東和蔣介石分別寫信，信箋被塞錯信封，是送信人醉意中的“誤操作”，還是有意為之的“調包計”？
——如今網上“杜月笙金句語錄”有上百條之多，真是她父親所說 ?
——近年來一些拍賣會不時出現“杜月笙書畫作品”。她父親真能書會畫，還是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好，重要的簽名都由秘書代筆……
杜美如在書中對此解開懸念，和盤托出背後故事，解讀坊間傳說留存的謎點，還原真實歷史。
“你如何評價父親？”——賈樟柯拍《海上傳奇》，中央電視臺、上海電視臺、鳳凰衛視等找她拍紀錄片時，都有相同的“必問題”。畢竟，除了“上海最有勢力的人”“三百年幫會第一人”等稱呼評價，她父親又有大亨與流氓、英雄與黑幫這樣的褒言和罵名，功過是非難以準確界定。
身為女兒，杜美如一次次回答：“不管人們怎麼看我父親，但有一條，他始終是愛國的。”歷史學家熊月之在《杜月笙與近代上海社會》一文中認為：“如果說，對於國內不同勢力、不同黨派方面的政爭，杜月笙還有是非不明、政治投機、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的話，那麼，在反對外國侵略、堅守民族大義方面，他則從來沒有含糊，始終正氣凜然。”
公論自有歷史評說。杜美如隻是多視角地講述解讀父親，對其歷史污點也直言不諱並喟然長嘆：“如果父親當年不被人利用，就不會留下解不開的心結，他晚年的歷史有可能改寫。”女兒情中有著智者的超然。
歷史是由人寫成的，寫成怎樣的歷史，自有其時代背景與社會環境 , 有著人物獨特的性格和不同的機緣巧合。這本書不是正兒八經的傳記，不是整本大戲，隻是一出出折子戲，不講究寫得面面俱到。我們隻是真實記錄杜美如的回憶內容，完全是漫談式的：有時是一個話題引出相關故事，有時因一張老照片說出背後隱情，其中好些照片還是首次披露，有些故事鮮為人知。我們都真實地記錄撰寫講述，不演繹更不“戲說”，如同茨威格在《人類群星閃耀時》所說：“絲毫不想通過自己的虛構來衝淡或者加強所發生的一切事件的內外真實性並改變人物的真正內心世界。”
初聞不知曲中意，再唱已是曲中人。
本書“曲中人”當然是杜美如。她回杜公館的相關活動，本書作者全程陪同，親歷現場耳聞目睹，不經意間也成了這部分內容的“曲中人”。“90也是最美年紀”：在嘉定州橋老街，當杜美如萌態可掬地騎上電動車；在莫干山杜公館門前花園裡，當杜美如和盧燕手拉手，興衝衝地跳著玩起兒時“造房子”遊戲……讓人驚嘆蘇軾詞句“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發唱黃雞”的逼真和傳神；而在那場“老戲骨杜公館唱京劇”中，鮐背之年的杜美如唱起小生戲時，對唱詞依然純熟如流，行腔中更滲透出感染力，
全場為此響起陣陣喝彩。
與生俱來的與戲相伴，融入杜美如的精彩人生；
演唱喜歡的劇中角色，給她生活帶來莫大快樂；
扮演好生活中的角色，是她人生最重要的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