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德羅與葉卡捷琳娜那不太像樣的友誼（如果還能用友誼這個詞）暴露出啟蒙運動時期存在的諸多有趣問題，尤其是理想主義者和現實主義者、思想者與統治者之間難以調和的關繫。這個時代十分（盡管還不是無條件）重視理性與進步，但同時也賦權給開明君主去運用理性，實現進步。在他們二人的例子中，這種融合幾乎是失敗的，但卻意義深遠。

本書以十八世紀的一個重大歷史事件——法國哲學家狄德羅和俄國女皇葉卡捷琳娜的會面為中心，解讀了當時偉大的思想家和權力的統治者之間的交往互動過程：兩人進行了四十多次私人會議，持續近四個月。

狄德羅和當時許多知識分子一樣，把葉卡捷琳娜看作是開明改革和建立公正社會的後一線希望，葉卡捷琳娜則希望通過法制化和制度化來施行她的仁政。隨著談話的進行，葉卡捷琳娜不僅對自己的角色有了非常不同的認識，對狄德羅也有不一樣的理解……

二人從初的互相敬佩與尊重，到對具體事宜的分歧，至思想上的齟齬，矛盾和觀念上的交鋒，終不歡而散、分道揚鑣。作者從兩人的不同學識背景、身份地位給予了解釋，展現了他們各自不同的觀念和處事風格，也展現了他們從“理解”到“不理解”的內在邏輯依據。

[法]羅伯特·扎勒特斯基（Robert Zaretsky）

法國歷史學家，休斯頓大學人文學教授，研究領域為18世紀啟蒙運動。著有《生命價值：加繆與意義的追尋》《探索意義》《博斯韋爾的啟蒙》等。

即使開明的專制統治，也是有害的。如果法律隻能約束人民，而不能約束獨裁者，那麼無論這個獨裁者多麼仁慈，她還是一個獨裁者。——狄德羅

做一切你認為合適的事情來讓農民滿意，但是也要采取相應的防範措施，不能讓農奴誤以為他們的主人以後會害怕他們。——葉卡捷琳娜

第十章召喚塞涅卡

時不時地提醒權貴們記住自己的職責，這樣做並不是要改變他們，而是要讓他們知道，他們也有主人。

——狄德羅，《統治者的政治原則》

就專制統治而言，狄德羅猛烈地抨擊了伏爾泰那批人所支持的開明專制的理念。受鼕宮經歷的影響，狄德羅已經擺脫了早前對這位特殊的開明獨裁者的兩難心理，他總結稱，用一個非常簡單的詞來形容這種情形的話，那就是矛盾。無論獨裁者的意圖有多麼美好，思想有多麼高尚，當他行使不受約束的權力的時候，都必然會侵犯到臣民的自由。狄德羅宣稱，即便獨裁者是為了大眾利益而行事，其天性也會讓他違背大眾意志。無論一位君主的品德有多麼高尚，“隻要違背了大眾意志，他都是一個罪犯，而道理很簡單，因為他越權了。”不管怎樣，啟蒙運動的新篇章，終並沒有像同期許多人認為的那樣，在葉卡捷琳娜治下的俄羅斯大草原上開啟，反而是在傑斐遜治下的美國農場中開啟了。在為1776 年的革命者所寫的那篇慷慨激昂的總結中，狄德羅感嘆道：“願你們幸福的消息將地球上所有不幸的人帶往你們國家。願所有政治上或宗教上的暴君和壓迫者都能知曉，願世界上有這麼一個地方，在那裡，人們可以擺脫枷鎖；在那裡，受壓迫的人再次抬起了頭；在那裡，窮人的收成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