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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生正逢時憶國殤——吳祖光自述
    該商品所屬分類:傳記 -> 傳記
    【市場價】
    276-401
    【優惠價】
    173-251
    【作者】 吳祖光 
    【所屬類別】 圖書  傳記  其他人物傳記 
    【出版社】浙江大學出版社 
    【ISBN】9787308178075
    【折扣說明】一次購物滿999元台幣免運費+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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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介紹



    開本:32開
    紙張:膠版紙
    包裝:平裝-膠訂

    是否套裝:否
    國際標準書號ISBN:9787308178075
    作者:吳祖光

    出版社:浙江大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8年0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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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推薦

    纔華橫溢,一生坎坷,正直敢言,鐵骨錚錚


    一位“老運動員”的人生自述和醒世諍言


    一個文化世家的百年斯文與家風傳承


    還有民國影劇壇的舊聞軼事


    以及“霞光之戀”中的純真和悲喜……


     


    老舍、曹禺、丁聰、張正宇、聶紺弩、夏衍、潘漢年……吳祖光與那一代知識分子的砥礪相交,以及他們共同的精神歷程。


    從“二流堂”,到反右、“文革”,再到新時期的“國貿事件”,每一次命運的節點,吳祖光都以自己的率真和正直體現了一位中國知識分子的生命價值。

     
    內容簡介

    《生正逢時憶國殤》是現當代著名劇作家、導演、吳祖光先生的人生自述,全書共分“家庭身世”“往事憶舊”“影劇生涯”“師友情誼”四個篇章,記述了吳祖光在抗戰時期、民主革命時期和“反右”“文革”時期,以及改革開放新時期等不同歷史階段的種種經歷和遭遇,展現了吳祖光纔華橫溢的一生、正直敢言、鐵骨錚錚的一生,以及吳祖光先生作為文化人特有的人格魅力和追求自由的不懈精神。同時,讀者還能從中體會一個文化世家從吳瀛到吳祖光、新鳳霞,再到吳鋼、吳霜等人的百年斯文的家風傳承。


    另外,吳祖光坎坷傳奇的一生,與中國20世紀文壇、劇壇、影壇、畫壇、政壇的許多知名人物廣有交往,讀者可以從中一窺中國現代史的發展脈絡和一代知識分子的心路歷程。

    作者簡介
    吳祖光(1917—2003),祖籍江蘇武進(今屬常州),出生於北京。1936年於中法大學文科肄業,1937年─1948年任南京國立戲劇專科學校講師,重慶中央青年劇社、中華劇藝社編導,《新民晚報》副刊編輯,《清明》雜志主編,香港大中華影片公司編導,香港永華影業公司導演。
    1937年,吳祖光創作抗日話劇《鳳凰城》,成為全國戲劇界與日本侵略者進行鬥爭的有力武器。隨後幾年間,他創作了《正氣歌》、《風雪夜歸人》、《林衝夜奔》《牛郎織女》和《少年遊》等劇作。
    1945年,他主編的《新民晚報》副刊率先發表了*的詞作《沁園春•雪》。1946年,他在上海創辦《新民晚報》“夜光杯”副刊和《清明》雜志,還創作《捉鬼傳》和新劇《嫦娥奔月》,聲討國民黨的統治,後受國民黨的迫害逃亡香港。1947年,他在香港編導了《國魂》《莫負青春》《山河淚》《春風秋雨》和《風雪夜歸人》等電影。新中國成立後,吳祖光陸續創作出反映紡紗女工的電影《紅旗歌》和兒童劇《除四害》等作品。1954年後,吳祖光導演了電影《梅蘭芳舞臺藝術》《洛神》《荒山淚》,為梅蘭芳、程硯秋兩位京劇藝術大師留下了極其珍貴的資料。1963年,他與妻子新鳳霞合作改編了評劇《花為媒》,成為了評劇舞臺上的成功佳作。此外他還創作了《武則天》《三打陶三春》《闖江湖》《新鳳霞傳奇》和《三關宴》等大量作品。曾任中央電影局、北京電影制片廠導演,。他是第五屆至八屆全國政協委員。

     吳祖光(19172003),祖籍江蘇武進(今屬常州),出生於北京。1936年於中法大學文科肄業,1937年─1948年任南京國立戲劇專科學校講師,重慶中央青年劇社、中華劇藝社編導,《新民晚報》副刊編輯,《清明》雜志主編,香港大中華影片公司編導,香港永華影業公司導演。


    1937年,吳祖光創作抗日話劇《鳳凰城》,成為全國戲劇界與日本侵略者進行鬥爭的有力武器。隨後幾年間,他創作了《正氣歌》、《風雪夜歸人》、《林衝夜奔》《牛郎織女》和《少年遊》等劇作。


    1945年,他主編的《新民晚報》副刊率先發表了*的詞作《沁園春•雪》。1946年,他在上海創辦《新民晚報》“夜光杯”副刊和《清明》雜志,還創作《捉鬼傳》和新劇《嫦娥奔月》,聲討國民黨的統治,後受國民黨的迫害逃亡香港。1947年,他在香港編導了《國魂》《莫負青春》《山河淚》《春風秋雨》和《風雪夜歸人》等電影。新中國成立後,吳祖光陸續創作出反映紡紗女工的電影《紅旗歌》和兒童劇《除四害》等作品。1954年後,吳祖光導演了電影《梅蘭芳舞臺藝術》《洛神》《荒山淚》,為梅蘭芳、程硯秋兩位京劇藝術大師留下了極其珍貴的資料。1963年,他與妻子新鳳霞合作改編了評劇《花為媒》,成為了評劇舞臺上的成功佳作。此外他還創作了《武則天》《三打陶三春》《闖江湖》《新鳳霞傳奇》和《三關宴》等大量作品。曾任中央電影局、北京電影制片廠導演,。他是第五屆至八屆全國政協委員。


    著名劇作家吳祖光先生,因病於200349日在北京逝世,享年八十六歲。作為上世紀中國在國際上*傳奇色彩的文化人之一,他纔華橫溢,一生坎坷,正直敢言,鐵骨錚錚,被海內外知識分子譽為文化人的驕傲。

    目錄
    杜高序:吳祖光——中國文人的一個奇跡

    甲編 家庭身世
    懷念父親
    永世難報的恩情——懷念母親
    愛妻新鳳霞和她的書——《新鳳霞回憶錄》後記
    “回首往事”——鳳霞擬題,對她的永久懷念
    “笨兒”吳鋼學藝記
    訓子篇
    女兒篇——為香港《文彙報》創刊十四周年而作
    情繫杭州

    乙編 往事憶舊
    永遠抹不去的青春歲月——回憶孔德學校

    杜高序:吳祖光——中國文人的一個奇跡 


    吳霜序:我的爸爸和媽媽





     


    甲編  家庭身世


    懷念父親


    永世難報的恩情——懷念母親


    愛妻新鳳霞和她的書——《新鳳霞回憶錄》後記


    “回首往事”——鳳霞擬題,對她的永久懷念


    “笨兒”吳鋼學藝記


    訓子篇


    女兒篇——為香港《文彙報》創刊十四周年而作


    情繫杭州


     


    乙編  往事憶舊


    永遠抹不去的青春歲月——回憶孔德學校


    三百年來舊查樓——“廣和劇場”的故事


    過去了的春節


    東安市場懷舊記


    五次票戲記


    話說《沁園春·雪》


    三月說《清明》


    何以解憂


    胡同生涯


    歐陸風情


    半夜跌跤記


    撞車記


     


    丙編  影劇生涯


    釋“一批影片禁止放映”——致國民黨的官僚黨棍們


    為審查制度送終


    《鳳凰城》始末——二十歲寫的頭一個劇本


    記《風雪夜歸人》


    對開明的依戀


    “悠悠流恨似長淮”——《吳祖光新劇集》後記


    電影從業十年


    《夜光杯》五十周年感懷


     


    丁編  師友情誼


    懷念老舍先生


    “秦娘美”


    ——記秦怡


    三十七載因緣——小記丁聰兄


    我不能忘記的一個演員


    討人歡喜——懷念畫家張正宇


    我與潘漢年


    蘇三的滄桑——懷念荀慧生先生


    “哲人其萎”——悼聶紺弩


    永遠記在心上的安哥兒


    六十年交情——與曹禺病榻談心


    我與夏衍


     


    附錄  為老百姓說話我永遠態度鮮明


    ——從“惠康事件”談中國作家的寫作權利

    前言
    序一吳祖光: 中國文人的一個奇跡杜高2003年4月9日晚,北京落著小雨。我接到苗子、郁風夫婦打來的電話,告訴我祖光於午間辭世。他倆的語調低沉而平靜,我也不太感到突然。因為一個真正的祖光,一個談笑風生、睿智靈敏的祖光,早在五年前那個令人傷心的江南春雨的四月,已經跟隨他深愛著的鳳霞遠遠地離去了。這五年的歲月,他獨自默默地坐著,不再說一句話。朋友們去看望他,心裡都很難過,隻能拉著他的手,默默地相望著,用心靈和他對話,也不知他感受到了沒有。4月5日清明節那天,香港“鳳凰衛視”剛剛播放了一部紀念新鳳霞逝世五周年的專題片《永遠的霞光》。多美的一個標題,那是鳳霞和祖光兩個名字的組合。吳祖光和新鳳霞的婚姻,人們通常隻把它看成一個大文化人和一個民間藝人的奇妙相遇或一個新文藝工作者和一個舊藝人的美好結合。如果從人性的純美和心靈的相通來看他倆的愛情,簡直要認為這個美麗的婚姻真是上帝的一篇傑作。電視片後一個鏡頭是默默坐著的祖光,他仿佛在預想著什麼。幾天後,他果真在鳳霞五周年忌日(4月12日)前趕到了她的身邊。兩個生命在天國永恆地融合在一起了。序一吳祖光: 中國文人的一個奇跡iii生正逢時憶國殤——吳祖光自述我和吳祖光的交往已經五十年。他的名字對我有一種特殊的意義,和我整個青春年代的政治命運緊緊連在一起,我們是在“以吳祖光為首的‘二流堂’‘小家族’右派集團”的罪名下,熬過了苦難而屈辱的二十二年的。在我的心裡,吳祖光是當代中國文化人當中一個獨特價值,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奇跡般的人物。我這裡指的不是大家公認的他在戲劇創作上的傑出成就,也不是他的學養和文采。我指的是他作為一個人,一個文化人,一個在中國這樣特殊的歷史環境裡生活過來,在連續不斷地遭受著打擊和忍受著屈辱的政治境遇中,居然能以生命的頑強保持著屬於他自身的一個文化人的性格、尊嚴、價值和自由的心靈,這確實是個奇跡。我認識吳祖光是1952年從朝鮮前線回國以後,他那時住在東單棲鳳樓,離我住的青年藝術劇院宿舍很近,他那個院子裡還住著音樂家盛家倫,美術家黃苗子、郁風夫婦和電影家戴浩、虞靜子夫婦。那是一個洋溢著濃郁的文化氣氛的小院子,對我們這些年輕人極富吸引力。吳祖光是一位有很高藝術成就的劇作家,我幼年在劇團裡做小演員時,他已是戲劇界著名的“神童作家”了。他的劇作《風雪夜歸人》《嫦娥奔月》《捉鬼傳》等,都是我喜愛的作品。除了他的學識、成就和智慧以外,他為人仁愛寬厚,同情別人的疾苦,而他的談吐又那麼活潑風趣,所以在他家做客特別愉快而不感到拘束。他的美麗而又善良的夫人新鳳霞對我們也很有吸引力,他們那時結婚不久,鳳霞每天晚上都要登臺演出,白天在家裡練功練唱,她的琴師每天都來家,和她一起琢磨推敲新的唱段。她雖然忙,還是那麼熱情地款待我們這些沒有成家的年輕朋友,給我們包雞肉餡的餃子喫。我們遵照中國人的方式親切而恭敬地叫她“大嫂”。我們喜歡去他們家,喜歡聽祖光談戲劇,聽鳳霞唱戲,也喜歡在他們家喫飯。吳祖光是一個極富魅力的人,在他的身上可以看到中國文化人的許多優美的品德,他既是我尊敬的前輩作家,又是我喜愛的一位親切的老大哥。他逝世後許多往事湧上我的心頭,我覺得他的品格在不斷地昭示著我,他的精神生命永遠不會離我而去。如果要我用簡略的語言來描述他的性格的突出的特征,那麼我將用這樣兩個字: 率真。他的確是一個真誠而率直的人。吳祖光是一個自由的文人。他熱誠平等地對待所有的人,沒有絲毫世俗的等級觀念。在大人物面前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小人物,在小人物面前也從不以大人物自居。這在等級鮮明的中國社會環境裡是為難得的。50年代初,我和他交往時,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青年人,而他已是大名鼎鼎的劇作家,他家的座上客大都是文化名人。夏衍那時在上海當部長,每次到北京辦公事,下車後必先到祖光家“報到”,喫完飯再去招待所。我多次在祖光家裡遇見夏公,喝茶聊天,飲酒喫飯,他招待夏部長和招待我們這些年輕朋友同樣熱誠和隨意,絲毫沒有等級上的差別,因而我們在他家做客從不感到拘束和不自在。序一吳祖光: 中國文人的一個奇跡iiiiv生正逢時憶國殤——吳祖光自述有一次我到他家,他大概剛送走一批客人,桌上的茶杯還沒有收拾。我隨意問了一句剛纔來的客人是誰,他也隨意地回答我:“陳毅。”我喫驚地問:“是陳毅副總理嗎?”他點點頭:“大將軍。是王昆侖陪他來的,看了看畫,談了談戲,聊得很輕松。警衛在院子裡等著。”他的語氣很自然,沒有半點受寵若驚的意思,就像接待了一位我這樣的客人。又有一次我到他家,他正忙著拍攝梅蘭芳的舞臺藝術片,講起拍攝中一些領導亂干預,對戲曲一竅不通的小笑話,接著說:“昨天周總理把我叫去喫飯,還叫了老舍和曹禺,問我們在寫什麼,他要我們講講文藝界的情況。”跟上次講到陳毅來他家做客一樣,他仍然是以那樣平常的語氣講起周總理的邀請。1953年祖光編了一本散文集《藝術的花朵》準備出版,那裡收集了他寫的十多篇描述梅蘭芳、程硯秋、常香玉、新鳳霞等戲曲表演家的極富情趣的散文,每一篇都附有一幅精美的插圖,大都出自名畫家手筆,如張光宇、丁聰、郁風等,但是祖光特意把寫梅蘭芳的那一篇留給蔡亮,要他畫一幅梅先生《貴妃醉酒》的舞臺速寫。蔡亮那年纔二十歲,還是美院的學生,祖光信任和扶植無名青年,沒有半點論資排輩的俗見。《藝術的花朵》出版後,我們都為蔡亮高興,這是他公開發表的篇作品。這件事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像,我從吳祖光身上感受到了中國文化人對後進者的愛心。三十多年後,蔡亮已成了一位名畫家,他回憶起這件事時深情地對我說:“祖光的用心到我當了教授後纔真正領略,他是給我一個機會,要我向那幾位名家學習,看看自己和他們的差距在哪裡,鼓勵我上進。我想起他對我的培育,就懂得了我應該怎樣愛護自己的學生。”吳祖光是一個充滿人道精神、富於正義感的中國文人,他同情弱小者,勇於直言。1955年“反胡風”運動中,因為我和路翎在一個創作室工作,我和幾個朋友被打成“胡風反革命集團”外圍的“小家族”,被關起來審查批鬥。“反胡風”運動本來同吳祖光一點關繫也沒有,“肅反”也沒有觸及他。他那時正受周恩來的委派,在拍梅蘭芳和程硯秋的戲曲電影。但是他和我們幾個年輕人有著純真的友誼,他很喜歡我們,尤其和田莊親密無間,無話不談。他聽說“肅反”把我們整得很慘,把我們搞成了一個小集團,把我們當成反革命關起來審查批鬥,他認為這樣做太不可思議,太過分,太不近人情了。出於一種善良的心意,他在一些公開場合為我們說過公道話。他不知道這可是犯了大忌,凡是懂一點政治世故的人,遇到這種情況躲避都來不及,吳祖光的率真就這樣給他自己招來了一場大禍。1957年,吳祖光被打成戲劇界頭號右派。他的確是被強拉著鼻子上“鉤”的“魚”。他去出席文聯座談會,臨出門新鳳霞還拉著他,不讓他去,鳳霞是從社會底層走過來的窮苦藝人,她有一個樸素的人生經驗: 再了不起的人也愛聽奉承話,哪有聽了丑話不翻臉的人呢!吳祖光不信她的這個經驗,他說:“的《沁園春·雪》還是我在重慶編《新民報》副刊時頭一個發表的,還有什麼信不過我的呢!”他果真上鉤了。他的一番善意的發言,發表時被安上了這樣一個標題: 《黨“趁早別領導文藝工作”》,吳祖光的反黨罪行也就這樣定下來了。吳祖光和黃苗子、丁聰、唐瑜等文化人被打成“二流堂”右派集團,為了加重吳祖光的右派罪行,“小家族”被定為“二流堂”的第二代。“肅反”時積累下來的那些有關“小家族”的材料,一股腦兒都堆到他頭上了。每當我回憶起那數千人參加的“小家族”批鬥會,吳祖光被揪上臺,聽任人們用惡毒的語言謾罵他侮辱他時,我心裡極其痛苦。比如有一次田莊、汪明和蔡亮等幾個朋友在祖光家看到一本印制精美的《世界名畫集》,欣賞著文藝復興時期的裸體畫,到“反右”運動時竟變成在吳祖光家看“春宮圖”,作為吳祖光腐蝕青年和“小家族”集團生活糜爛的一條罪狀而公之於報刊,真教人憤慨之極!1979年春,小集團平反後,我和幾個朋友在祖光家重逢,鳳霞已經癱瘓,我們抱在一起,是那樣淋漓痛快地號哭起來。序一吳祖光: 中國文人的一個奇跡vvi生正逢時憶國殤——吳祖光自述1980年春,我結婚了。我的嶽父在他工作單位的食堂辦了兩桌酒菜招待親友。鳳霞叫兒子吳歡背著她出席婚宴,她說:“別的宴會我都可以不去,杜高的婚禮我就是爬也要爬了去!”她把她自認為畫得好的一幅《春桃》由祖光題詩“開花春灼灼,結實夏雙雙”贈送給我。食堂的大師傅和服務員們聽說新鳳霞來了,都來圍住她,請她唱幾句評戲。她已經很久不唱戲了,但她要用自己編的詞唱幾句,剛剛唱完“好人遭罪,苦盡甘來”兩句,便哽咽著,淚流滿面,唱不下去了,隻好由女兒吳霜替她唱了一支歌。這情景使在場的人們都深受感動。新鳳霞也是一個奇跡般的傑出女性。一個幾乎不識字的民間藝人,身殘志堅,靠著自己超人的靈性和刻苦勤奮,靠著對祖光的深情篤愛,在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壓迫下,居然把自己錘煉成一個作家,一個畫家,一個多纔多藝的藝術家,一個獨一無二的典型的中國式的女纔人。人們都知道,吳祖光戴著右派帽子被送到北大荒去勞改後,文化部一位副部長找新鳳霞談話,要她立即和吳祖光離婚,劃清界限。新鳳霞回答:“祖光是好人,我要學王寶釧那樣,在寒窯裡等他二十年!”隻有中國文化纔能培育出對愛情這樣忠誠而又不向權勢低頭的堅強女性。我們平反改正以後,吳祖光擔任了四屆政協委員。二十年的大苦頭,非但沒有改變他的文人秉性,反而使他更深切地同情人民疾苦,更勇敢地為冤屈者鳴不平,為弱小者仗義執言。在各種會議上,人們都可以聽到他呼吁政治民主、倡導思想自由的充滿激情的發言。吳祖光的民主理念,純然出自一個藝術家的真誠的仁愛胸懷、樸素的人道精神和正義感。富有人性魅力的是他心中的平等意識,他認為人和人沒有貴賤之分,都是平等的,平等是民主的基石。在日常生活中他平等待人。90年代,年近八旬的老人吳祖光,還挺身而出為一個被國貿商場無理搜身的女孩子打了一場艱苦的官司。在他家工作過的小保姆,得到他和鳳霞的愛護,他們培養她們學裱畫、學電腦、學文化,使她們以後有好的出路。記得1995年8月,蔡亮突然逝世的噩耗傳來,我很悲痛,跑去告訴祖光時,我哭了起來,我說:“‘小家族’的朋友們一個個都走了,汪明走得早,好日子都沒有看到;田莊呢,剛平反,就沒了。羅堅本不該走得這麼早的,誰知道他的心情是那麼壓抑呢;可惜的是蔡亮,風華正茂,巴黎的蔡亮工作室還在等他回去,怎麼忽然就死了呢?我沒有好朋友了……”祖光一把拉住我的手,眼眶裡閃著淚光,對我說:“還有我呀!……”又有一次,我去看他,講到田莊的愛人敏凡身體不好,孤身一人,生活困難。他嘆了一口氣,默然點點頭。我起身走的時候,他把我拉住,帶到他的書桌邊,從抽屜裡拿出一個信封,交給我:“,是我的稿費,給敏凡送去,就當我給田莊的。”祖光就是這樣一個愛朋友、重道義、不忘舊情的中國文人。隻要回想一下過去了的那些噩夢般的歲月,幾乎所有的中國知識分子,無不在極左政治的沉重壓力下經受著精神煎熬,無一人不被改造,被扭曲,被異化,不由自主地消失著自我。而唯獨吳祖光,始終保持著自己鮮明的個性和純良的天性,保持著一個知識分子獨立的精神人格。他從不趨炎附勢,不謹小慎微,不世故虛偽,不看風行事,他始終是他自己。難道這不是一個奇跡嗎?難道這不是祖光留給我的寶貴的昭示嗎?吳祖光的逝世,喚起了千萬中國人對失去了一位錚錚風骨的正直的文化人的深切痛惜,人們哀悼他,贊美他,懷念他,更加認識到他體現的人文精神的寶貴價值,也更加懂得了他的文人品格對於我們民族的意義。序一吳祖光: 中國文人的一個奇跡viiviii生正逢時憶國殤——吳祖光自述4月19日,是一個晴朗的春日,是人們向吳祖光後告別的日子。他安睡在鮮花叢中,愛戴他崇仰他敬佩他的人們哀傷地肅立在他的身旁,他永遠地睡著了,不再醒來。我想起了他的名句:“生正逢時”。他是用積極的人生態度,在坎坷和困苦中,創造了奇跡般的輝煌人生的。我深信吳祖光將永生。吳祖光走了。我的檔案所記載的那個與他的名字相聯繫的年代,以及全部荒唐而痛苦的內容,也永遠地終結了。一切都成為歷史,永不重復的歷史。我不願猜想未來的人們將會用怎樣的目光和怎樣的心情來看待我們所經受過的這一切。序一吳祖光: 中國文人的一個奇跡杜高2003年4月9日晚,北京落著小雨。我接到苗子、郁風夫婦打來的電話,告訴我祖光於午間辭世。他倆的語調低沉而平靜,我也不太感到突然。因為一個真正的祖光,一個談笑風生、睿智靈敏的祖光,早在五年前那個令人傷心的江南春雨的四月,已經跟隨他深愛著的鳳霞遠遠地離去了。這五年的歲月,他獨自默默地坐著,不再說一句話。朋友們去看望他,心裡都很難過,隻能拉著他的手,默默地相望著,用心靈和他對話,也不知他感受到了沒有。4月5日清明節那天,香港“鳳凰衛視”剛剛播放了一部紀念新鳳霞逝世五周年的專題片《永遠的霞光》。多美的一個標題,那是鳳霞和祖光兩個名字的組合。吳祖光和新鳳霞的婚姻,人們通常隻把它看成一個大文化人和一個民間藝人的奇妙相遇或一個新文藝工作者和一個舊藝人的美好結合。如果從人性的純美和心靈的相通來看他倆的愛情,簡直要認為這個美麗的婚姻真是上帝的一篇傑作。電視片後一個鏡頭是默默坐著的祖光,他仿佛在預想著什麼。幾天後,他果真在鳳霞五周年忌日(4月12日)前趕到了她的身邊。兩個生命在天國永恆地融合在一起了。序一吳祖光: 中國文人的一個奇跡iii生正逢時憶國殤——吳祖光自述我和吳祖光的交往已經五十年。他的名字對我有一種特殊的意義,和我整個青春年代的政治命運緊緊連在一起,我們是在“以吳祖光為首的‘二流堂’‘小家族’右派集團”的罪名下,熬過了苦難而屈辱的二十二年的。在我的心裡,吳祖光是當代中國文化人當中一個獨特價值,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奇跡般的人物。我這裡指的不是大家公認的他在戲劇創作上的傑出成就,也不是他的學養和文采。我指的是他作為一個人,一個文化人,一個在中國這樣特殊的歷史環境裡生活過來,在連續不斷地遭受著打擊和忍受著屈辱的政治境遇中,居然能以生命的頑強保持著屬於他自身的一個文化人的性格、尊嚴、價值和自由的心靈,這確實是個奇跡。我認識吳祖光是1952年從朝鮮前線回國以後,他那時住在東單棲鳳樓,離我住的青年藝術劇院宿舍很近,他那個院子裡還住著音樂家盛家倫,美術家黃苗子、郁風夫婦和電影家戴浩、虞靜子夫婦。那是一個洋溢著濃郁的文化氣氛的小院子,對我們這些年輕人極富吸引力。吳祖光是一位有很高藝術成就的劇作家,我幼年在劇團裡做小演員時,他已是戲劇界著名的“神童作家”了。他的劇作《風雪夜歸人》《嫦娥奔月》《捉鬼傳》等,都是我喜愛的作品。除了他的學識、成就和智慧以外,他為人仁愛寬厚,同情別人的疾苦,而他的談吐又那麼活潑風趣,所以在他家做客特別愉快而不感到拘束。他的美麗而又善良的夫人新鳳霞對我們也很有吸引力,他們那時結婚不久,鳳霞每天晚上都要登臺演出,白天在家裡練功練唱,她的琴師每天都來家,和她一起琢磨推敲新的唱段。她雖然忙,還是那麼熱情地款待我們這些沒有成家的年輕朋友,給我們包雞肉餡的餃子喫。我們遵照中國人的方式親切而恭敬地叫她“大嫂”。我們喜歡去他們家,喜歡聽祖光談戲劇,聽鳳霞唱戲,也喜歡在他們家喫飯。吳祖光是一個極富魅力的人,在他的身上可以看到中國文化人的許多優美的品德,他既是我尊敬的前輩作家,又是我喜愛的一位親切的老大哥。他逝世後許多往事湧上我的心頭,我覺得他的品格在不斷地昭示著我,他的精神生命永遠不會離我而去。如果要我用簡略的語言來描述他的性格的突出的特征,那麼我將用這樣兩個字: 率真。他的確是一個真誠而率直的人。吳祖光是一個自由的文人。他熱誠平等地對待所有的人,沒有絲毫世俗的等級觀念。在大人物面前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小人物,在小人物面前也從不以大人物自居。這在等級鮮明的中國社會環境裡是為難得的。50年代初,我和他交往時,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青年人,而他已是大名鼎鼎的劇作家,他家的座上客大都是文化名人。夏衍那時在上海當部長,每次到北京辦公事,下車後必先到祖光家“報到”,喫完飯再去招待所。我多次在祖光家裡遇見夏公,喝茶聊天,飲酒喫飯,他招待夏部長和招待我們這些年輕朋友同樣熱誠和隨意,絲毫沒有等級上的差別,因而我們在他家做客從不感到拘束和不自在。序一吳祖光: 中國文人的一個奇跡iiiiv生正逢時憶國殤——吳祖光自述有一次我到他家,他大概剛送走一批客人,桌上的茶杯還沒有收拾。我隨意問了一句剛纔來的客人是誰,他也隨意地回答我:“陳毅。”我喫驚地問:“是陳毅副總理嗎?”他點點頭:“大將軍。是王昆侖陪他來的,看了看畫,談了談戲,聊得很輕松。警衛在院子裡等著。”他的語氣很自然,沒有半點受寵若驚的意思,就像接待了一位我這樣的客人。又有一次我到他家,他正忙著拍攝梅蘭芳的舞臺藝術片,講起拍攝中一些領導亂干預,對戲曲一竅不通的小笑話,接著說:“昨天周總理把我叫去喫飯,還叫了老舍和曹禺,問我們在寫什麼,他要我們講講文藝界的情況。”跟上次講到陳毅來他家做客一樣,他仍然是以那樣平常的語氣講起周總理的邀請。1953年祖光編了一本散文集《藝術的花朵》準備出版,那裡收集了他寫的十多篇描述梅蘭芳、程硯秋、常香玉、新鳳霞等戲曲表演家的極富情趣的散文,每一篇都附有一幅精美的插圖,大都出自名畫家手筆,如張光宇、丁聰、郁風等,但是祖光特意把寫梅蘭芳的那一篇留給蔡亮,要他畫一幅梅先生《貴妃醉酒》的舞臺速寫。蔡亮那年纔二十歲,還是美院的學生,祖光信任和扶植無名青年,沒有半點論資排輩的俗見。《藝術的花朵》出版後,我們都為蔡亮高興,這是他公開發表的篇作品。這件事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像,我從吳祖光身上感受到了中國文化人對後進者的愛心。三十多年後,蔡亮已成了一位名畫家,他回憶起這件事時深情地對我說:“祖光的用心到我當了教授後纔真正領略,他是給我一個機會,要我向那幾位名家學習,看看自己和他們的差距在哪裡,鼓勵我上進。我想起他對我的培育,就懂得了我應該怎樣愛護自己的學生。”吳祖光是一個充滿人道精神、富於正義感的中國文人,他同情弱小者,勇於直言。1955年“反胡風”運動中,因為我和路翎在一個創作室工作,我和幾個朋友被打成“胡風反革命集團”外圍的“小家族”,被關起來審查批鬥。“反胡風”運動本來同吳祖光一點關繫也沒有,“肅反”也沒有觸及他。他那時正受周恩來的委派,在拍梅蘭芳和程硯秋的戲曲電影。但是他和我們幾個年輕人有著純真的友誼,他很喜歡我們,尤其和田莊親密無間,無話不談。他聽說“肅反”把我們整得很慘,把我們搞成了一個小集團,把我們當成反革命關起來審查批鬥,他認為這樣做太不可思議,太過分,太不近人情了。出於一種善良的心意,他在一些公開場合為我們說過公道話。他不知道這可是犯了大忌,凡是懂一點政治世故的人,遇到這種情況躲避都來不及,吳祖光的率真就這樣給他自己招來了一場大禍。1957年,吳祖光被打成戲劇界頭號右派。他的確是被強拉著鼻子上“鉤”的“魚”。他去出席文聯座談會,臨出門新鳳霞還拉著他,不讓他去,鳳霞是從社會底層走過來的窮苦藝人,她有一個樸素的人生經驗: 再了不起的人也愛聽奉承話,哪有聽了丑話不翻臉的人呢!吳祖光不信她的這個經驗,他說:“的《沁園春·雪》還是我在重慶編《新民報》副刊時頭一個發表的,還有什麼信不過我的呢!”他果真上鉤了。他的一番善意的發言,發表時被安上了這樣一個標題: 《黨“趁早別領導文藝工作”》,吳祖光的反黨罪行也就這樣定下來了。吳祖光和黃苗子、丁聰、唐瑜等文化人被打成“二流堂”右派集團,為了加重吳祖光的右派罪行,“小家族”被定為“二流堂”的第二代。“肅反”時積累下來的那些有關“小家族”的材料,一股腦兒都堆到他頭上了。每當我回憶起那數千人參加的“小家族”批鬥會,吳祖光被揪上臺,聽任人們用惡毒的語言謾罵他侮辱他時,我心裡極其痛苦。比如有一次田莊、汪明和蔡亮等幾個朋友在祖光家看到一本印制精美的《世界名畫集》,欣賞著文藝復興時期的裸體畫,到“反右”運動時竟變成在吳祖光家看“春宮圖”,作為吳祖光腐蝕青年和“小家族”集團生活糜爛的一條罪狀而公之於報刊,真教人憤慨之極!1979年春,小集團平反後,我和幾個朋友在祖光家重逢,鳳霞已經癱瘓,我們抱在一起,是那樣淋漓痛快地號哭起來。序一吳祖光: 中國文人的一個奇跡vvi生正逢時憶國殤——吳祖光自述1980年春,我結婚了。我的嶽父在他工作單位的食堂辦了兩桌酒菜招待親友。鳳霞叫兒子吳歡背著她出席婚宴,她說:“別的宴會我都可以不去,杜高的婚禮我就是爬也要爬了去!”她把她自認為畫得好的一幅《春桃》由祖光題詩“開花春灼灼,結實夏雙雙”贈送給我。食堂的大師傅和服務員們聽說新鳳霞來了,都來圍住她,請她唱幾句評戲。她已經很久不唱戲了,但她要用自己編的詞唱幾句,剛剛唱完“好人遭罪,苦盡甘來”兩句,便哽咽著,淚流滿面,唱不下去了,隻好由女兒吳霜替她唱了一支歌。這情景使在場的人們都深受感動。新鳳霞也是一個奇跡般的傑出女性。一個幾乎不識字的民間藝人,身殘志堅,靠著自己超人的靈性和刻苦勤奮,靠著對祖光的深情篤愛,在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壓迫下,居然把自己錘煉成一個作家,一個畫家,一個多纔多藝的藝術家,一個獨一無二的典型的中國式的女纔人。人們都知道,吳祖光戴著右派帽子被送到北大荒去勞改後,文化部一位副部長找新鳳霞談話,要她立即和吳祖光離婚,劃清界限。新鳳霞回答:“祖光是好人,我要學王寶釧那樣,在寒窯裡等他二十年!”隻有中國文化纔能培育出對愛情這樣忠誠而又不向權勢低頭的堅強女性。我們平反改正以後,吳祖光擔任了四屆政協委員。二十年的大苦頭,非但沒有改變他的文人秉性,反而使他更深切地同情人民疾苦,更勇敢地為冤屈者鳴不平,為弱小者仗義執言。在各種會議上,人們都可以聽到他呼吁政治民主、倡導思想自由的充滿激情的發言。吳祖光的民主理念,純然出自一個藝術家的真誠的仁愛胸懷、樸素的人道精神和正義感。富有人性魅力的是他心中的平等意識,他認為人和人沒有貴賤之分,都是平等的,平等是民主的基石。在日常生活中他平等待人。90年代,年近八旬的老人吳祖光,還挺身而出為一個被國貿商場無理搜身的女孩子打了一場艱苦的官司。在他家工作過的小保姆,得到他和鳳霞的愛護,他們培養她們學裱畫、學電腦、學文化,使她們以後有好的出路。記得1995年8月,蔡亮突然逝世的噩耗傳來,我很悲痛,跑去告訴祖光時,我哭了起來,我說:“‘小家族’的朋友們一個個都走了,汪明走得早,好日子都沒有看到;田莊呢,剛平反,就沒了。羅堅本不該走得這麼早的,誰知道他的心情是那麼壓抑呢;可惜的是蔡亮,風華正茂,巴黎的蔡亮工作室還在等他回去,怎麼忽然就死了呢?我沒有好朋友了……”祖光一把拉住我的手,眼眶裡閃著淚光,對我說:“還有我呀!……”又有一次,我去看他,講到田莊的愛人敏凡身體不好,孤身一人,生活困難。他嘆了一口氣,默然點點頭。我起身走的時候,他把我拉住,帶到他的書桌邊,從抽屜裡拿出一個信封,交給我:“,是我的稿費,給敏凡送去,就當我給田莊的。”祖光就是這樣一個愛朋友、重道義、不忘舊情的中國文人。隻要回想一下過去了的那些噩夢般的歲月,幾乎所有的中國知識分子,無不在極左政治的沉重壓力下經受著精神煎熬,無一人不被改造,被扭曲,被異化,不由自主地消失著自我。而唯獨吳祖光,始終保持著自己鮮明的個性和純良的天性,保持著一個知識分子獨立的精神人格。他從不趨炎附勢,不謹小慎微,不世故虛偽,不看風行事,他始終是他自己。難道這不是一個奇跡嗎?難道這不是祖光留給我的寶貴的昭示嗎?吳祖光的逝世,喚起了千萬中國人對失去了一位錚錚風骨的正直的文化人的深切痛惜,人們哀悼他,贊美他,懷念他,更加認識到他體現的人文精神的寶貴價值,也更加懂得了他的文人品格對於我們民族的意義。序一吳祖光: 中國文人的一個奇跡viiviii生正逢時憶國殤——吳祖光自述4月19日,是一個晴朗的春日,是人們向吳祖光後告別的日子。他安睡在鮮花叢中,愛戴他崇仰他敬佩他的人們哀傷地肅立在他的身旁,他永遠地睡著了,不再醒來。我想起了他的名句:“生正逢時”。他是用積極的人生態度,在坎坷和困苦中,創造了奇跡般的輝煌人生的。我深信吳祖光將永生。吳祖光走了。我的檔案所記載的那個與他的名字相聯繫的年代,以及全部荒唐而痛苦的內容,也永遠地終結了。一切都成為歷史,永不重復的歷史。我不願猜想未來的人們將會用怎樣的目光和怎樣的心情來看待我們所經受過的這一切。
    2003年4月19日夜稿畢
    媒體評論
    吳祖光對戲劇有貢獻,不一定寫在歷史裡,而是存留在人們的記憶裡。吳祖光還有一點就是講真話,這點非常不容易。
    —— 著名戲劇導演 林兆華

    吳先生可以說是真正的“老運動員”。和他同時代的文化人,要麼在沉默中逃過劫數,要麼改頭換面迎合新形勢,要麼受不住苦熬一死了之,要麼受過磨難後學乖了干脆三緘其口。而吳先生,總是不長“記性”,多少次折騰都改不了他的剛直、他的獨立、他的清醒。建國以來的運動,他幾乎一場不拉地都承受過。……
    “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經歷過“九死”的吳先生,竟然學不會趨炎附勢,學不會說套話假話,學不會自我保護,還是那樣率真直言,這是我*敬重先生的地方。
    斯人已逝,但風骨不滅。若干年後,也許我們回頭研究那一段歷史,吳祖光先生的經歷將會是*好的範本。晚生不纔,用幾句打油詩敬悼先生:造化總妒真纔情,天地難容一書生。梨園悲歡豈是戲,盛世誰人送耆卿?

    吳祖光對戲劇有貢獻,不一定寫在歷史裡,而是存留在人們的記憶裡。吳祖光還有一點就是講真話,這點非常不容易。


    —— 著名戲劇導演  林兆華


     


    吳先生可以說是真正的“老運動員”。和他同時代的文化人,要麼在沉默中逃過劫數,要麼改頭換面迎合新形勢,要麼受不住苦熬一死了之,要麼受過磨難後學乖了干脆三緘其口。而吳先生,總是不長“記性”,多少次折騰都改不了他的剛直、他的獨立、他的清醒。建國以來的運動,他幾乎一場不拉地都承受過。……


    “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經歷過“九死”的吳先生,竟然學不會趨炎附勢,學不會說套話假話,學不會自我保護,還是那樣率真直言,這是我*敬重先生的地方。


    斯人已逝,但風骨不滅。若干年後,也許我們回頭研究那一段歷史,吳祖光先生的經歷將會是*好的範本。晚生不纔,用幾句打油詩敬悼先生:造化總妒真纔情,天地難容一書生。梨園悲歡豈是戲,盛世誰人送耆卿?


    ——知名專欄作家、文化評論家  十年砍柴



    他處在中國政治巨變的時代,他當然也是血肉之軀,但他在堅持人格信念、追求真理、清白純正個人氣質上,卻是“渾身是骨沒有肉”的精神境界。他選擇了*為艱難的人生道路,拋卻了*省力的路。他隻要學會“大丈夫能屈能伸”“和光同塵就行了。但他似乎更記得屈子《離騷》中“苟餘心之所善,雖九死其猶未悔”的話。我幾乎真的認為,他是中了屈原的“毒”。


    ——著名歷史小說家  二月河

    在線試讀
    吳祖光: 中國文人的一個奇跡
    ■杜高
    2003年4月9日晚,北京落著小雨。我接到苗子、郁風夫婦打來的電話,告訴我祖光於午間辭世。他倆的語調低沉而平靜,我也不太感到突然。因為一個真正的祖光,一個談笑風生、睿智靈敏的祖光,早在五年前那個令人傷心的江南春雨的四月,已經跟隨他深愛著的鳳霞遠遠地離去了。
    這五年的歲月,他獨自默默地坐著,不再說一句話。朋友們去看望他,心裡都很難過,隻能拉著他的手,默默地相望著,用心靈和他對話,也不知他感受到了沒有。
    4月5日清明節那天,香港“鳳凰衛視”剛剛播放了一部紀念新鳳霞逝世五周年的專題片《永遠的霞光》。多美的一個標題,那是鳳霞和祖光兩個名字的組合。吳祖光和新鳳霞的婚姻,人們通常隻把它看成一個大文化人和一個民間藝人的奇妙相遇或一個新文藝工作者和一個舊藝人的美好結合。如果從人性的純美和心靈的相通來看他倆的愛情,簡直要認為這個美麗的婚姻真是上帝的一篇傑作。電視片後一個鏡頭是默默坐著的祖光,他仿佛在預想著什麼。幾天後,他果真在鳳霞五周年忌日(4月12日)前趕到了她的身邊。兩個生命在天國永恆地融合在一起了。
    我和吳祖光的交往已經五十年。他的名字對我有一種特殊的意義,和我整個青春年代的政治命運緊緊連在一起,我們是在“以吳祖光為首的‘二流堂’‘小家族’右派集團”的罪名下,熬過了苦難而屈辱的二十二年的。
    在我的心裡,吳祖光是當代中國文化人當中一個獨特價值,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奇跡般的人物。我這裡指的不是大家公認的他在戲劇創作上的傑出成就,也不是他的學養和文采。我指的是他作為一個人,一個文化人,一個在中國這樣特殊的歷史環境裡生活過來,在連續不斷地遭受著打擊和忍受著屈辱的政治境遇中,居然能以生命的頑強保持著屬於 他自身的一個文化人的性格、尊嚴、價值和自由的心靈,這確實是個奇跡。

    吳祖光: 中國文人的一個奇跡


    ■杜高


    200349日晚,北京落著小雨。我接到苗子、郁風夫婦打來的電話,告訴我祖光於午間辭世。他倆的語調低沉而平靜,我也不太感到突然。因為一個真正的祖光,一個談笑風生、睿智靈敏的祖光,早在五年前那個令人傷心的江南春雨的四月,已經跟隨他深愛著的鳳霞遠遠地離去了。


    這五年的歲月,他獨自默默地坐著,不再說一句話。朋友們去看望他,心裡都很難過,隻能拉著他的手,默默地相望著,用心靈和他對話,也不知他感受到了沒有。


    45日清明節那天,香港“鳳凰衛視”剛剛播放了一部紀念新鳳霞逝世五周年的專題片《永遠的霞光》。多美的一個標題,那是鳳霞和祖光兩個名字的組合。吳祖光和新鳳霞的婚姻,人們通常隻把它看成一個大文化人和一個民間藝人的奇妙相遇或一個新文藝工作者和一個舊藝人的美好結合。如果從人性的純美和心靈的相通來看他倆的愛情,簡直要認為這個美麗的婚姻真是上帝的一篇傑作。電視片後一個鏡頭是默默坐著的祖光,他仿佛在預想著什麼。幾天後,他果真在鳳霞五周年忌日(412日)前趕到了她的身邊。兩個生命在天國永恆地融合在一起了。


    我和吳祖光的交往已經五十年。他的名字對我有一種特殊的意義,和我整個青春年代的政治命運緊緊連在一起,我們是在“以吳祖光為首的‘二流堂’‘小家族’右派集團”的罪名下,熬過了苦難而屈辱的二十二年的。


    在我的心裡,吳祖光是當代中國文化人當中一個獨特價值,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奇跡般的人物。我這裡指的不是大家公認的他在戲劇創作上的傑出成就,也不是他的學養和文采。我指的是他作為一個人,一個文化人,一個在中國這樣特殊的歷史環境裡生活過來,在連續不斷地遭受著打擊和忍受著屈辱的政治境遇中,居然能以生命的頑強保持著屬於   他自身的一個文化人的性格、尊嚴、價值和自由的心靈,這確實是個奇跡。


    我認識吳祖光是1952年從朝鮮前線回國以後,他那時住在東單棲鳳樓,離我住的青年藝術劇院宿舍很近,他那個院子裡還住著音樂家盛家倫,美術家黃苗子、郁風夫婦和電影家戴浩、虞靜子夫婦。那是一個洋溢著濃郁的文化氣氛的小院子,對我們這些年輕人極富吸引力。吳祖光是一位有很高藝術成就的劇作家,我幼年在劇團裡做小演員時,他已是戲劇界著名的“神童作家”了。他的劇作《風雪夜歸人》《嫦娥奔月》《捉鬼傳》等,都是我喜愛的作品。除了他的學識、成就和智慧以外,他為人仁愛寬厚,同情別人的疾苦,而他的談吐又那麼活潑風趣,所以在他家做客特別愉快而不感到拘束。他的美麗而又善良的夫人新鳳霞對我們也很有吸引力,他們那時結婚不久,鳳霞每天晚上都要登臺演出,白天在家裡練功練唱,她的琴師每天都來家,和她一起琢磨推敲新的唱段。她雖然忙,還是那麼熱情地款待我們這些沒有成家的年輕朋友,給我們包雞肉餡的餃子喫。我們遵照中國人的方式親切而恭敬地叫她“大嫂”。我們喜歡去他們家,喜歡聽祖光談戲劇,聽鳳霞唱戲,也喜歡在他們家喫飯。


    吳祖光是一個極富魅力的人,在他的身上可以看到中國文化人的許多優美的品德,他既是我尊敬的前輩作家,又是我喜愛的一位親切的老大哥。他逝世後許多往事湧上我的心頭,我覺得他的品格在不斷地昭示著我,他的精神生命永遠不會離我而去。如果要我用簡略的語言來描述他的性格的突出的特征,那麼我將用這樣兩個字: 率真。他的確是一個真誠而率直的人。


    吳祖光是一個自由的文人。他熱誠平等地對待所有的人,沒有絲毫世俗的等級觀念。在大人物面前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小人物,在小人物面前也從不以大人物自居。這在等級鮮明的中國社會環境裡是為難得的。50年代初,我和他交往時,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青年人,而他已是大名鼎鼎的劇作家,他家的座上客大都是文化名人。夏衍那時在上海當部長,每次到北京辦公事,下車後必先到祖光家“報到”,喫完飯再去招待所。我多次在祖光家裡遇見夏公,喝茶聊天,飲酒喫飯,他招待夏部長和招待我們這些年輕朋友同樣熱誠和隨意,絲毫沒有等級上的差別,因而我們在他家做客從不感到拘束和不自在。


    有一次我到他家,他大概剛送走一批客人,桌上的茶杯還沒有收拾。我隨意問了一句剛纔來的客人是誰,他也隨意地回答我:“陳毅。”我喫驚地問:“是陳毅副總理嗎?”他點點頭:“大將軍。是王昆侖陪他來的,看了看畫,談了談戲,聊得很輕松。警衛在院子裡等著。”他的語氣很自然,沒有半點受寵若驚的意思,就像接待了一位我這樣的客人。


    又有一次我到他家,他正忙著拍攝梅蘭芳的舞臺藝術片,講起拍攝中一些領導亂干預,對戲曲一竅不通的小笑話,接著說:“昨天周總理把我叫去喫飯,還叫了老舍和曹禺,問我們在寫什麼,他要我們講講文藝界的情況。”跟上次講到陳毅來他家做客一樣,他仍然是以那樣平常的語氣講起周總理的邀請。


    1953年祖光編了一本散文集《藝術的花朵》準備出版,那裡收集了他寫的十多篇描述梅蘭芳、程硯秋、常香玉、新鳳霞等戲曲表演家的極富情趣的散文,每一篇都附有一幅精美的插圖,大都出自名畫家手筆,如張光宇、丁聰、郁風等,但是祖光特意把寫梅蘭芳的那一篇留給蔡亮,要他畫一幅梅先生《貴妃醉酒》的舞臺速寫。蔡亮那年纔二十歲,還是美院的學生,祖光信任和扶植無名青年,沒有半點論資排輩的俗見。《藝術的花朵》出版後,我們都為蔡亮高興,這是他公開發表的篇作品。這件事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像,我從吳祖光身上感受到了中國文化人對後進者的愛心。三十多年後,蔡亮已成了一位名畫家,他回憶起這件事時深情地對我說:“祖光的用心到我當了教授後纔真正領略,他是給我一個機會,要我向那幾位名家學習,看看自己和他們的差距在哪裡,鼓勵我上進。我想起他對我的培育,就懂得了我應該怎樣愛護自己的學生。”


    吳祖光是一個充滿人道精神、富於正義感的中國文人,他同情弱小者,勇於直言。


    1955年“反胡風”運動中,因為我和路翎在一個創作室工作,我和幾個朋友被打成“胡風反革命集團”外圍的“小家族”,被關起來審查批鬥。“反胡風”運動本來同吳祖光一點關繫也沒有,“肅反”也沒有觸及他。他那時正受周恩來的委派,在拍梅蘭芳和程硯秋的戲曲電影。但是他和我們幾個年輕人有著純真的友誼,他很喜歡我們,尤其和田莊親密無間,無話不談。他聽說“肅反”把我們整得很慘,把我們搞成了一個小集團,把我們當成反革命關起來審查批鬥,他認為這樣做太不可思議,太過分,太不近人情了。出於一種善良的心意,他在一些公開場合為我們說過公道話。他不知道這可是犯了大忌,凡是懂一點政治世故的人,遇到這種情況躲避都來不及,吳祖光的率真就這樣給他自己招來了一場大禍。


    1957年,吳祖光被打成戲劇界頭號右派。他的確是被強拉著鼻子上“鉤”的“魚”。他去出席文聯座談會,臨出門新鳳霞還拉著他,不讓他去,鳳霞是從社會底層走過來的窮苦藝人,她有一個樸素的人生經驗: 再了不起的人也愛聽奉承話,哪有聽了丑話不翻臉的人呢!吳祖光不信她的這個經驗,他說:“的《沁園春·雪》還是我在重慶編《新民報》副刊時頭一個發表的,還有什麼信不過我的呢!”


    他果真上鉤了。他的一番善意的發言,發表時被安上了這樣一個標題: 《黨“趁早別領導文藝工作”》,吳祖光的反黨罪行也就這樣定下來了。


    吳祖光和黃苗子、丁聰、唐瑜等文化人被打成“二流堂”右派集團,為了加重吳祖光的右派罪行,“小家族”被定為“二流堂”的第二代。“肅反”時積累下來的那些有關“小家族”的材料,一股腦兒都堆到他頭上了。每當我回憶起那數千人參加的“小家族”批鬥會,吳祖光被揪上臺,聽任人們用惡毒的語言謾罵他侮辱他時,我心裡極其痛苦。比如有一次田莊、汪明和蔡亮等幾個朋友在祖光家看到一本印制精美的《世界名畫集》,欣賞著文藝復興時期的裸體畫,到“反右”運動時竟變成在吳祖光家看“春宮圖”,作為吳祖光腐蝕青年和“小家族”集團生活糜爛的一條罪狀而公之於報刊,真教人憤慨之極!


    1979年春,小集團平反後,我和幾個朋友在祖光家重逢,鳳霞已經癱瘓,我們抱在一起,是那樣淋漓痛快地號哭起來。


    1980年春,我結婚了。我的嶽父在他工作單位的食堂辦了兩桌酒菜招待親友。鳳霞叫兒子吳歡背著她出席婚宴,她說:“別的宴會我都可以不去,杜高的婚禮我就是爬也要爬了去!”她把她自認為畫得好的一幅《春桃》由祖光題詩“開花春灼灼,結實夏雙雙”贈送給我。食堂的大師傅和服務員們聽說新鳳霞來了,都來圍住她,請她唱幾句評戲。她已經很久不唱戲了,但她要用自己編的詞唱幾句,剛剛唱完“好人遭罪,苦盡甘來”兩句,便哽咽著,淚流滿面,唱不下去了,隻好由女兒吳霜替她唱了一支歌。這情景使在場的人們都深受感動。


    新鳳霞也是一個奇跡般的傑出女性。一個幾乎不識字的民間藝人,身殘志堅,靠著自己超人的靈性和刻苦勤奮,靠著對祖光的深情篤愛,在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壓迫下,居然把自己錘煉成一個作家,一個畫家,一個多纔多藝的藝術家,一個獨一無二的典型的中國式的女纔人。人們都知道,吳祖光戴著右派帽子被送到北大荒去勞改後,文化部一位副部長找新鳳霞談話,要她立即和吳祖光離婚,劃清界限。新鳳霞回答:“祖光是好人,我要學王寶釧那樣,在寒窯裡等他二十年!”隻有中國文化纔能培育出對愛情這樣忠誠而又不向權勢低頭的堅強女性。


    我們平反改正以後,吳祖光擔任了四屆政協委員。二十年的大苦頭,非但沒有改變他的文人秉性,反而使他更深切地同情人民疾苦,更勇敢地為冤屈者鳴不平,為弱小者仗義執言。在各種會議上,人們都可以聽到他呼吁政治民主、倡導思想自由的充滿激情的發言。吳祖光的民主理念,純然出自一個藝術家的真誠的仁愛胸懷、樸素的人道精神和正義感。富有人性魅力的是他心中的平等意識,他認為人和人沒有貴賤之分,都是平等的,平等是民主的基石。


    在日常生活中他平等待人。90年代,年近八旬的老人吳祖光,還挺身而出為一個被國貿商場無理搜身的女孩子打了一場艱苦的官司。在他家工作過的小保姆,得到他和鳳霞的愛護,他們培養她們學裱畫、學電腦、學文化,使她們以後有好的出路。


    記得19958月,蔡亮突然逝世的噩耗傳來,我很悲痛,跑去告訴祖光時,我哭了起來,我說:“‘小家族’的朋友們一個個都走了,汪明走得早,好日子都沒有看到;田莊呢,剛平反,就沒了。羅堅本不該走得這麼早的,誰知道他的心情是那麼壓抑呢;可惜的是蔡亮,風華正茂,巴黎的蔡亮工作室還在等他回去,怎麼忽然就死了呢?我沒有好朋友了……”祖光一把拉住我的手,眼眶裡閃著淚光,對我說:“還有我呀!……”


    又有一次,我去看他,講到田莊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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