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序
譯者引言
弁言
章 童年回憶（一八七七——一八九五
第二章 留學經歷（一八九五——一九〇〇）
第三章 教學生活（一九〇——一九〇七）
第四章 參贊使節（一九〇八——一九〇九）
第五章 觀政京師（一九一〇——一九一一）
第六章 辛亥鼎革（一九一二——一九一三
第七章 出使歐洲（一九一三——一九一九
第八章 入閣參政（一九二〇——一九二二）
第九章 暫卸仔肩（一九二二——一九二三）
第十章 都門萬像（一九二三——一九二七）
第十一章 移家天津（一九二八——一九三一）
第十二章 出席國聯（一九三二——一九三三）
第十三章 出使蘇聯（一九三三——一九三五）
第十四章 重返蘇京（一九三五——一九三六）
第十五章 救死扶傷（一九三六——一九三八）
第十六章 四度遊美（一九三九）
第十七章 HK羈旅（一九三九——一九四二）
後記
譯後語姚崧齡
附錄
讀姚譯顏惠慶英文自傳感言 張忠紱
評估《顏惠慶自傳》中譯與英著之價值浦薛鳳
我的外祖父顏永京牧師 曹舒麗安
顏永京先生事略謝洪賚遺著

自傳之作，我國舊時，。至於行述、事略、別傳、年譜之類，恆出於逝者親戚故舊之追記。年譜按照歲月，記錄個人生平事跡，間有自訂之例。近世名人日記，或已刊布，或仍留寫本，頗為時所重。李文忠公鴻章，一代偉人，所遺奏議書牘底稿，盈筐滿篋，經人彙編收入《李文忠公全集》行世，不下百餘卷。其一生事功，具備於是。前清派使各國大臣，多繫翰苑出身。雖不習外國語文，然星軺所止，見聞所及，靡不按日記錄。積久成篇，內容亦復可觀。晚近我國外交人員，能將經驗閱歷，形之文字，以示國人，並貽後進，俾資考鏡，且存史實者，尚不多見。良為可惜。
不佞對一生經歷，未嘗認為有錄存之價值。惟個人遇合，頗異尋常。且生當新舊續絕之交，凡所經涉，關繫一代故實。縱所述或詳或略，未始不可補各家記載之漏誤。至敘個人生活狀況，家庭背景，教育歷程，乃至供職政府，如何進身，如何引退，於役海外，如何折衝，如何酬酢，又莫不可憑以瞻世運之遞嬗，窺風氣之變遷。矧涉世既久，接觸加多，時以餘暇，服務社會，參預文教工作，推動慈善事業，亦復得心應手，廣增閱歷。
外國讀者，對於本書內容，難免嫌其瑣碎平凡。惟對不習西方情形之國人，不如此，不足以助其領會，啟其興致。既屬自傳，“我”字頻用，勢所必然，讀者諒之。
三十年來，每日身經目擊之事，無不於當晚摘要注錄。遇有情節重大，或充滿趣味者，復不厭縷述。在官期間，一切計劃之裁決，文告之發布，總統命令之副署，復雜錯綜，咸有官書可征。如必須探尋原委，詳敘本末，期成信史，勢將窮搜檔卷，遍查邸報，計非積年累月不為功。區區撰述，多憑追憶。所幸記憶力尚強，故記事著重綱領，而捐細節，謂之“節略”可爾。囿於環境，難得參考書籍。惟《三水梁燕孫先生年譜》啟我回憶不少，頗資攻錯。緣彼此出入政地，時間前後，極為接近。北京關稅會議，中國代表團通電，即繫根據梁譜所載全文，譯入英文。辛亥清帝退位詔書，亦復如此，徐淑希教授所輯《中國外交史》，尤以關於國聯處理滿洲問題一章，益我良多。復承徐博士，華德領事（Consul Robert Ward），及彼得夫人（Mrs．Petro）代尋各種附錄，情殊可感。關於希恙拉談話之詞句，則繫摘自饒爾氏（Raoul de Roussy de Sales）所輯《我的新秩序》（坳．New Order）一書中。
自傳中不免牽涉時賢，各人姓名，直書不諱。縱加評騭，悉有事實根據。溢美溢惡，極力避免。私人生活，罔有論列。
關於列強對華政策及其態度，書中頗事批評，措辭不免嚴峻，然皆基於實在情形。絕無排外心理，或私人成見，夾雜其間。至於國人及一般輿論，對於某某國家，顯示親善，而對於某某國家，深表厭惡，理由至為單純正確。蓋在歷史上，凡與我國往來早久之國家，侵略我國力。衝突既多，積怨特深。如此情形，何能博取國人好感。若夫邦交素篤，而其國民理想崇高，其文物制度，又多足供我國取法，自將贊佩之不暇。私人交往，日久尚易嫌怨叢生。國與國之間，豈能異是。所幸世界觀念，日臻開明，民主國家，對於我國內情，人民素質，了解加深，態度愈趨友善。此種情誼，應加珍惜，庶益知所以自處處人。
一般讀者，對於拙著，至希不吝指正。尤盼國內青年一輩，能於書中發現我國對內對外，處境困難之癥結，戮力同心，革故鼎新，日躋國家於富強康樂之域，曷勝祈禱。
顏惠慶一九四六，上海

我有一次晚間，被邀參觀“救世新教堂”〔似即悟善社，著者作The New Church for the Salvation of the world〕的宏麗建築。該堂的主持人繫清末很有地位的高級軍官，一向以熱心公益、和藹慈惠見稱於世〔似繫王士珍，或江朝宗〕。“新教堂”的宗旨為：擷取世界五大宗教，耶、釋、回、道、儒的精英，集其大成，擴而充之，以拯救全世界。口氣卻也不小。五位教主在堂內一字並肩，享有被崇拜的同等地位。實際道教彩色為濃厚。設有乩壇，時請“上仙”降壇，指示迷津。堂內正廳屋頂上，曾用電燈泡綴成七個明星，各按方位，布置為北鬥七星，使整個堂內空氣，頓感神秘。主人約我在餐廳共飯，情意殷切，並有重要教友同席。隨出示所攝五位教主在雲端裡的相片。五位教主的尊容，雖不十分清楚，但與普通圖畫上所見者亦相仿佛。這位將軍（主人）並將攝影經過相告：事先由堂內同人虔誠的作過一番禱告，敬祈各位教主顯示尊容。俟在乩盤內奉到俞允後，便即擇定某日正午，安置攝影機，恭向雲端中，教主法駕經過之處，敬謹拍取。結果良好，令人感激！
我復被導往樓上參觀乩壇，共有兩處。其一繫用一鉛筆形狀的木杆，由屋頂直垂向下，承以沙盤，木杆可以在沙盤畫字。當晚此壇未經延神降乩，故不知其表演如何。惟設在樓上大廳中之一壇，則置有木架，上綴“神筆”，承以沙盤，由兩人分扶木架之兩端。依術延神至，則“神筆”自動，畫沙成文字。每寫完一字，將沙趕平，再寫第二字。周而復始，可以詠詩，可以作畫，可以開藥方，可以示休咎。事畢神退。據告扶木架之二人，完全聽神指使。“神筆”動作，悉操之於所延之神。在沙盤之側，立有二人，職同翻譯，解讀沙盤中所寫文字。蓋沙盤中文字，非普通人所能認識，有待“專家”整理〔口頭說明〕，再由書記筆錄，以示觀眾。當夜所延之神，昭示題旨，頗涉妙奧。後來我收到有關此類哲理的書籍六冊，滿紙神話。
國人被該壇吸引前往參觀者，有如古希臘人之趨候神壇。情緒熱烈，前未曾有。中國乩語，與希臘“ 神諭”Oracle，並無二致。辭意含混，字義雙關，任人解釋，各得其妙，實集戃慌模稜之大成。所延之神，亦極世故，對於堂內重要執事，時沛殊榮，錫以嘉號，富有宗教意味〔如靜虛，衝澹之類〕，或賜墨寶，或頒法繪。承領之前，善男信女，必先在壇前焚香膜拜，虔誠祈禱，方有所獲。文人墨客，有時且與所延之神，彼此酬唱，不以為瀆！
此種玄虛，有時亦極可笑。歐洲鬼神，亦往往應邀而來，嘗以似通不通之英語，啟示世俗。某次有英國名政治家降壇，居然以中文指示一切。問其何以通曉我國語文，則稱由戈登將軍General Gordan隨任翻譯！惟據史載，這位常勝軍頭，對於華語，殊無所知，遑論漢文！此種紕漏，不難一語道破。民國二十三年（一九三四年），我曾在故都吳佩孚將軍家中，親見堂上高懸基督耶穌所賜手書中文扁額。（吳將軍繫繼承上述某軍界大老，在新教堂的地位。）尤其妙者，“我主”居然學了中國文人的謙衝，署名之後，還寫了“學書”二字！（Learningto Write!）靈魂主義Spiritualism的學說，今日尚在極幼稚階段。將來也許可能發展為一種重要的科學。然若落在幼稚、淺薄、迷信、無聊的人之手中，不免貶損其地位，使與巫卜星相、江湖方技，混為一談，可悲孰甚！如再加以利用，愚弄無知，以謀達到個人自私自利的企圖，終於誤己誤人，尤為罪過！（我國近百年史傳中，不乏事例：兩廣總督葉名琛深信扶乩，不設城防，迨英兵已入廣州省城，彼猶在乩壇，求神問計，終於被俘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