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長征

沙仁西

從掙扎的上場時間，到聯盟陣容，從板凳暴徒，到年度MVP，

他很清楚能站在球場中心，望著四面八方的群眾，是件多麼不易的事。

二十年了，仍然如此。

1996—1998

青年生涯（一）在爭議中成長

前進夢想的決斷

“我認為這是大錯特錯。我真的認為這是個錯誤。他原本可以在大學裡得到這麼多東西。他還需要成長。我想要看看他對上奧尼爾和魔術隊時會變成怎樣。”勞爾梅裡恩（LowerMerion）高中二年級的阿達洛克希德（Ada Loughhead）說。

幾分鐘之後，17歲的科比布萊恩特就會在擠滿電視臺攝像機和其他高中同學的體育館裡，宣布他要實現從3歲以來就許下的夢想，跳過大學直接參加NBA選秀。幾個月之後，洛杉磯湖人將用先發中鋒弗拉德迪瓦茨（Vlade Divac）向夏洛特黃蜂換來科比，即便阿達也沒有想到，名滿天下的內線怪物會成為科比的隊友，而名留青史的傳奇後衛會成為看顧他的大哥。

但是阿達並不是質疑科比決定的人。人們懷疑科比能否在NBA生存下來，在此之前所有高中畢業直接加入NBA的六位球員都是高個子，隻有1.98米的科比打的是得分後衛，那是籃球場上競爭激烈的位置，而他在美國打籃球的時間還不滿5年。

但那是不停要求自己、不停進步的5年，當科比從待了7年的意大利回到費城時，整個暑假他在場上一分未得，他不夠快也不夠壯，在那個他父親曾經是傳奇球星的地方，他卻在籃球場上狠狠地被上了一課。

那年秋天，科比隨著父親又去了法國，他們住的地方隻有一座網球場和一個3.35米高的籃球架（NBA籃框高度隻有3米），但是科比就著那個籃框整天苦練。隔年回到費城，他在場上痛宰對手，從此，得分成為科比證明自己的手段。他從高中畢業時，超越了威爾特張伯倫（Wilt Chamberlain），是東南賓州的高中史上得分王，他在洛杉磯測試時，在湖人隊退役球星邁克爾庫珀（Michael Cooper）頭上不斷得分，為他掙得了登上NBA的機會。

孤傲的掙扎

“那家伙跟我說他可以自己搞定。就像我跟教練說的，當年輕的小伙子叫我把路讓開時，那就是場我不該參與的比賽。”猶他爵士34歲的卡爾馬龍說。

19歲的科比在1998年獲選為全明星賽先發球員，那是聯盟歷年輕的全明星賽先發球員，但是終他卻在第四節坐足了板凳。因為幾位資深球員顯然受夠了他，而這就像是他在湖人隊裡的縮影。他職業生涯前兩個賽季都還不能站上先發，隻能居於埃迪瓊斯（Eddie Jones）和尼克範埃克塞爾（Nick Van Exel）之後，而當他上場時，人們懷疑他的出手選擇，隊友說他自私，他的教練德爾哈裡斯（Del Harris）鄭重宣告要好好教他關於“團隊籃球”的一課，於是一度削減他的上場時間。

科比不知道怎麼跟隊友溝通，當他的隊友個個有妻有子時，他甚至連大學畢業的年紀都還不到，隻能躲在自己築起的堅硬外殼裡，不斷把籃球塞進籃框來為自己說話。在他職業生涯個賽季，就斷送了湖人的季後賽之旅——在他連投三次籃外空心之後。隔天，科比一早就走回球場練習。那年夏天他每天花五小時鍛煉自己，一半時間在體能訓練室，一半時間在球場。

而科比的纔華洋溢是難以遮蔽的，當上場時間從15.5分鐘增加到26分鐘，獲益的自然是他擅長的得分——平均從7.6分倍增到15.4分，是聯盟中所有非先發球員裡面的，也讓他幾乎獲得第六人的獎項。湖人隊得要為他找出一個位置，盡管他不是球隊裡討喜的那個人。

1999—2002

青年生涯（二）輕狂的頂點

天之驕子

“他們得學會這種進攻戰術是基於如何閱讀防守，傳球給有空檔的隊友，無球跑動和讓步。分享可以打破許多隔閡科比沒有自私的心態。他隻是覺得他一直以來的打球方式能幫助球隊。慢慢地，他觀察到有種不同的方式，可以借由融入球隊來有所貢獻。”綽號“禪師”的菲爾傑克遜教練說。

菲爾傑克遜教練為湖人帶來了三角進攻，而掙得先發位置的科比開始發光發熱，入選了聯盟防守陣容和聯盟陣容，隊友說他已經慢慢學會怎麼跟其他人相處，學著去相信隊友。那是因為他向隊友開誠布公，他的隊友需要感覺被需要，而科比需要靠著得分抹去自己的不安全感，所以當他的隊友跑出空檔時，要大聲喊出自己的位置，纔能敲醒科比滿腦子想要把籃球擺進籃框，眼裡看不見別人的執念。他和隊友在離開球場後也許不會是生死之交，但是他們需要彼此纔能達成目標。

科比和奧尼爾的組合在聯盟無堅不摧，2000年湖人得到聯盟史上第五佳的67勝；2001年他們在季後賽裡連續橫掃開拓者、國王和馬刺，隻在總決賽中輸給費城76人一場：2002年季後賽他們歷經頑抗的國王連續3年拿到總冠軍，而23歲的科比成為年輕就擁有三枚總冠軍戒指的球員。

他喜歡第二個和第三個冠軍更勝於個，因為他不再感覺孤單，所以他向隊友敞開心扉，開始接受菲爾傑克遜教練的意見。相對的，菲爾傑克遜也更信任他在關鍵時刻的決策。科比不再把眼光放得太遠，想著要超越那些傳奇球星（尤其是邁克爾喬丹），而學會看得近一些，怎麼專注在當下，怎麼贏得下一場球，剩下的，人們會自己補足。過去人們說隻有高中畢業的他應該去大學磨煉一年，後來他在洛杉磯已經學到了那一課。

當他和隊友站在一起慶祝冠軍，放肆地笑著、擊掌和不停地簽名，讓人幾乎忘了之前他總是一個人孤獨地站在蓮蓬頭下淋浴。

奧尼爾依然是奧尼爾，盡管體能狀況屢屢受到傷勢所苦，不能持續地拿出時期的表現，但是那種融合力量和靈巧的組合，已經夠讓對手難以承受。不過他也需要科比在場上幫助他吸引防守球員，現在這支球隊是他和科比共同率領的球隊。還有菲爾傑克遜教練，人們總說他挑球隊，卻忘記了怎麼整合一支球隊，讓每個球員，不論明星或替補，都能有著共同目標，都能夠毫無保留地付出，其實纔是NBA主教練艱難的工作，而其中不能缺少的，就是科比的全心投入。

看著這三個人，人們開始懷疑有沒有任何一支球隊可以阻止他們，或者每一年的常規賽對他們來說都像是熱身賽，而總冠軍幾乎是唾手可得，人們開始想像，三連霸會不會隻是一個開始。

2003—2007

壯年時期救贖的拋物線

黯淡的黃袍

“科比的球衣是我們的生意核心，現在球隊走向這種方向，我們的進貨量逐漸減少，因為需求量也逐漸降低。”一家有著32家分店的運動用品連鎖店總經理麥克巴特（Mike Batt）說。

25歲原本應該是邁向職業生涯的年紀，但是科比卻跌落谷底。發生在丹佛的性侵疑雲，讓他得在法院和球場間奔波。白天他在丹佛出庭，晚上照樣在籃球場上挑起大梁，這些早晚奔波的球賽，憑借著他頑強的意志力，湖人一場都沒輸過，但這依然大大影響了科比的形像。而球場上的科比也沒辦法達成目標，眾人看好的湖人在總決賽輸給了底特律活塞。“大鯊魚”認為球隊選擇了科比作為重建核心，於是要求被交易到邁阿密；傑克遜教練也離開球隊，並在自己書中細數湖人內部的風風雨雨，痛批科比難以執教。幾個月內球隊解體，而人們把這都算在他的頭上。

麥當勞沒有與科比繼續代言合約，他的球衣銷售量從聯盟前十名滑落到三十名以外；當可口可樂為雪碧飲料推出新廣告時，在屏幕上出現的是剛進入聯盟的勒布朗詹姆斯。那段時間對科比來說，就像是一場走不出的夢魘，他不再像從前那樣可以掌握一切。

這些難熬的日子，科比靠著得分當作救贖，2002-2003賽季他的平均得分生涯首次達到30分，每場平均出手23.5次創下當時生涯新高。盡管得不到其他人的認同，科比還有自己擅長的技能：得分。他一次又一次地進攻籃框，當記分板上的分數不斷往上翻動時，科比好像纔能找回一點點自信和尊重。

抹不去的問號

“當一個名人犯了錯，有三件事可以彌補：時間、勝利和修補形像。時間可以衝淡一些，他不斷取得勝利，但隻限於他個人，而他在修補形像上毫無作為。”一家娛樂和運動產業顧問公司總裁傑夫喬恩（Jeff Chown）說。

在進入重建期的洛杉磯湖人，27歲的科比毫不保留地展示得分纔藝。2005年12月20日，他在對達拉斯小牛的比賽中，隻花了三節就得到62分，比小牛隊全隊得分還多1分！當人們贊嘆科比的得分能力時，他們不知道好的還沒來臨，大約1個月後的2006年1月22日，他在對多倫多猛龍的比賽中狂轟猛炸得到了81分，是史上單場得分次高的聯盟紀錄，在那年1月，科比的平均得分是43.4分，那是聯盟史上單月平均得分第八高，而前七名全是同一個名字：威爾特張伯倫。

2007賽季科比繼續以各種驚人的得分紀錄轟炸人們，他成為聯盟史上第二位連續4場得分在50分以上的球員，賽季總共10次得到超過50分，也是史上除了張伯倫之外的第二人。就好像在證明自己的地位，不隻是在湖人隊，甚至是在聯盟歷史上的地位般，科比在2006與2007賽季連續2年奪下得分王，各種華麗的得分姿勢為他挽回了人氣，耐克推出了代的代言球鞋，他的球衣銷量慢慢回到聯盟位，那場得到81分比賽的精華片段在NBA官網上有超過100萬人點擊觀看。但是盡管如此，隻會得分的球員並不能讓隊友變得更好，湖人隊在季後賽鎩羽而歸，人們依然懷疑科比的領導能力。

2008——

成熟時期堅定的信念

證明

“當然，這是科比應得的。他剛完成另一個偉大的賽季。這一點都不讓我意外。他做的任何事都不會讓我感到意外。我認為科比已經真的成熟了，他現在擁有的球技。”湖人隊傳奇球星傑裡韋斯特這樣說。

或許沒有人比韋斯特更有資格評論科比。當年選秀正是因為他慧眼獨具，選了剛從高中畢業的科比，纔有他接下來十數年的精彩球員生涯，包括2008年獲選為聯盟有價值球員。一年前，他纔喊著要求被交易，一年之後，30歲的他成為湖人隊第四位得到這個獎項的球員。

2009年，科比在時隔7年之後再度嘗到總冠軍的滋味，也是奧尼爾離開後的次。他在總決賽平均每場32.4分7.4助攻5.6籃板，而次年湖人衛冕冠軍時，科比在第四節攻下關鍵的10分，包辦了這兩次總決賽有價值球員。或許這次他有了優秀的隊友幫助，但無須懷疑的是，隻要有科比在的球隊，他會是那支球隊的核心，就是靠著不斷地得分。從2008到2012的五年之間，年紀已步入三字頭的科比，依然像個生龍活虎的小伙子般在場上奔馳。他每場球平均可以拿下超過25分，沒有一年在聯盟得分榜上落到五名之外，雖然聯盟代有年輕球星出，但無疑科比沒有絲毫松懈。

在一次訪問中，在湖人隊有著傳奇地位的韋斯特說在他心中，科比是湖人隊隊偉大的球員時，盡管科比依舊不是討人喜歡的球員，但是再也沒有人需要爭辯這個問題：他能否成為球隊領袖。

貫徹

“我有過自我懷疑。我也曾沒有把握。我害怕失敗。我也曾經走進球場時想著：我的背很痛，我的腿很痛，我的膝蓋很痛，我辦不到了，我想要休息。我們都曾經自我懷疑，你不用否認，但是你也不能就此屈服。你擁抱它。你克服它我不知道要怎麼從這傷勢復原。我不知道。或許我會搞砸。當然了，也許我不會，但是無論如何，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出答案。”35歲的科比這樣說。

現在的科比已經沒有跳得像從前一樣高，經歷了跟腱斷裂的傷害，他要回到球場展現過往水準將更為困難，更不要提那些經年累月征戰所造成的損耗。更雪上加霜的是湖人的控衛一個個受傷，於是麥克德安東尼（Mike D'Antoni）教練別無選擇，隻能讓科比改打控球後衛，並且讓進攻體繫由他發動——直到六場比賽過後，科比再度因為左腿脛骨骨折，又至少需要休息六個禮拜。

生涯累積超過3萬分，隻落後賈巴爾、卡爾馬龍和邁克爾喬丹，科比已經不需要再用得分來證明自己或尋找救贖，如今得分更像是一個標志點，他不斷地把它推高直到極限，就像是他的本能一樣。當35歲的科比再度傷愈復出時，他依然會不斷地攻擊籃框，因為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就像是他從不服輸的高傲性格，那些擊不倒他的，隻會讓他更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