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1840年依據托馬斯·道蒂(Thomas Doughty)描繪緬因州沙漠山礁石燈塔(Maines Mount Desert Rock Lighthouse)的畫作制作的雕版印刷品。
海洋是危險的地方,的危險隱藏在靠近海岸的地方。雖然在任何地方遇到暴風雨都可能讓水手們陷於困境之中,但在廣闊的海面上,他們至少可以自信地掌控船隻,不用擔心撞上什麼看不見的意外或是擱淺在岸邊。當船隻貼著海岸航行時,它們面臨的危險會成倍增加。岸邊有鋸齒狀的暗礁、隱蔽的沙洲、高聳的陸岬和多岩石的海灘,這些都可能給船隻帶來災難。1817年2月24日清晨,威廉·奧斯古德(William Osgood)和他的一小隊船員就意識到了這樣的危險征兆,所以他們都在專心致志地,甚至是近乎絕望地想要在前方找到哪怕一丁點兒光亮。
“聯合號”(Union)是一艘從馬薩諸塞州塞勒姆(Salem)出發的造型優美的三桅帆船,此時船上裝著從蘇門答臘島(Sumatra)運回的近50萬磅的辣椒和超過10萬磅的錫。奧斯古德是這艘船的船長,午夜剛過,他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也是他此刻想看到的景像。從位於馬薩諸塞州羅克波特(Rockport)海岸外的撒切爾島燈塔(Thacher Island Lighthouse)的雙子塔上發出的燈光讓奧斯古德知道自己正航行在正確的航線上,所以很快就能抵達終點了。奧斯古德下令讓他的船員向西南方向行駛,注意尋找貝克島(Bakers Island)上的燈塔,那裡離塞勒姆的碼頭不遠。大約兩個小時之後,水手們看到遠處有燈塔發出的隱約光線,於是朝著那個方向駛去。然而,不久之後下起的暴風雪模糊了水手的視線。等船上的人重新看到燈塔的光亮之後,他們不但沒能松一口氣,反而更加擔憂起來。
“聯合號”於1816年離開塞勒姆時,貝克島上原有兩座燈塔,能夠發出兩束燈光,就像撒切爾島上的雙子塔一樣。可是,在“聯合號”出海期間,貝克島上的燈塔被改造成了僅發出一束燈光。奧斯古德和他的船員們並不知道這個變化,因此看到這裡隻有一束燈光的時候,他們先是感到困惑,繼而慌張了起來。有些人認為他們一定已經錯過了貝克島,眼前的應該是波士頓燈塔(Boston Lighthouse)的燈光,那樣的話就意味著帆船已經到了塞勒姆以南15英裡處。另一些人則認為雖然這座燈塔隻有一束光,但這裡肯定就是貝克島。鋻於帆船距離島已經很近,他們幾乎沒有反應的時間了。舵手認為不遠處的是波士頓燈塔,於是掉轉了方向;奧斯古德確信這裡就是貝克島,所以下令原路前進。不過,一切為時已晚。奧斯古德剛剛喊出自己的命令,“聯合號”就撞上了貝克島的西北角。幸運的是所有船員都平安無事,他們隨後還挽救了大部分錫和一半左右的辣椒。投保了450的“聯合號”則是另一副光景了,這艘帆船徹底報廢了。
“聯合號”海難直截了當地闡明了燈塔的基本作用就是引導水手平安抵達他們的目的地。在那個寒冷的2月清晨,如果貝克島的燈塔還是射出兩道光線,“聯合號”的船員們就會知道自己的位置並做出恰當的決定,他們的船也就不會撞上岩石。“聯合號”雖然遭遇了劫難,但美國的燈塔在三百多年的時間裡畢竟協助避免了不計其數的沉船事故,拯救了數不清的生命,還為美國的發展和繁榮做出了偉大的貢獻。
美國燈塔的歷史跨度很廣。它始於有遠見的殖民地定居者在東部海岸線上建造的座用來吸引商業活動的燈塔;它見證了美國建國及其逐漸覆蓋整片大陸的驚人擴張過程。當屆美國國會會議於1789年召開時,先討論的議題之一就是燈塔應由聯邦政府還是州政府負責管理,國會通過的初一批法案中就有將燈塔劃入聯邦政府管轄範圍的條款。從那時起,隨著這個國家的發展,燈塔的數目不斷增加,形成了一條信標之鏈,實實在在地照亮了定居者前往新設立的領地及新成立各州的路線。
《輝煌信標》還是一段關於政府無能和國際競爭的歷史。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美國的燈塔遠比不上英國和法國的那些,但被錯誤思想引導的固執的美國官員們拒絕承認這個事實。直到美國開始效仿它在大洋彼岸的競爭對手,它此前平庸的燈塔體繫纔終於能夠躋身世界先進水平之列。
這同樣是一段照明技術創新史。燈塔的照明原料隨時間的流逝發生了巨大變革,從鯨魚油、豬油、植物油,到煤油、乙炔,終到電能。同理,原始的油燈也被更加復雜的燈具取代,投射光線能力較弱的反射鏡都被換成了燈塔照明中的明星產品——菲涅耳透鏡。它不僅能夠增強光照的強度,還是19世紀重要、美麗的發明之一。大多數優雅考究的透鏡後來被現代光學儀器取代了,後者發出的燈光不及菲涅耳透鏡的醒目,但仍然可以將明亮的光束有效地投向地平線。
燈塔的建築結構也經歷了一些根本性變化。早期的燈塔是用木材和毛石建造的,後來改為用切割石料、磚塊、鐵、鋼、鋼筋混凝土,甚至是鋁。雖然所有燈塔的建造都需要很高的技術,但是有幾座燈塔的建造格外具有挑戰性,它們的建成是真正的工程奇跡,也是人類智慧的見證。
燈塔還在美國的軍事歷史中扮演了一個極為重要的角色。它在很多衝突中被用作瞭望塔。在美國革命和美國內戰中,燈塔還成了關鍵的戰略打擊目標,後有超過160座燈塔受損或被徹底摧毀。
與戰爭一樣會給燈塔造成嚴重破壞的還有自然災害,尤其是颶風。1938年大颶風是一個突出的例子,這場颶風侵襲的範圍極廣,帶來的死傷悲劇和人們求生幸存的故事也格外扣人心弦。
不過,美國燈塔這段不平凡歷史的核心還要數牽涉其中的人們。這些形形色色、各具魅力的角色有意思地交織在一起,塑造了一段鮮活的歷史。他們之中既勛、能工巧匠、身陷危難之中的水手、勇敢無畏的士兵,也有破壞者、吝嗇的官僚、冷酷無情的撿蛋人和鼓舞人心的領袖。所有人物中重要的莫過於那些燈塔上的男性或女性守護人,很多情況下,守護人的家人也會提供無比寶貴的協助。正是他們的盡忠職守纔確保了燈塔的光亮不熄,濃霧警報不停。
研究過燈塔守護人歷史的人都不會認為守護燈塔的生活悠閑如野餐,因為守護人其實一直在忍受孤獨和乏味,面對各種各樣的危險,有些人會因公殉職這一點也不令人意外。很多守護人解救過在水上遇險之人,還有一些人的英勇事跡甚至為他們贏得了美國別的救生獎章。重要的是,守護人提供了一項高貴、無私,且極為重要的公共服務。xv如20世紀初期的歷史學家威廉·S佩爾特羅(William SPelletreau)說的那樣:“在所有受到政府召喚服務於公眾的人之中,……也許沒有什麼人比燈塔守護人肩負更重要、更具有廣泛實用性的職責了。士兵和政治家保衛的是國家的榮譽、國民的人身和財產安全,而且他們的工作受到了世人的關注。然而在燈塔上默默無聞地照料油燈、用燈光照亮海岸和港口,並在漫漫長夜中確保光亮不滅的燈塔守護人,……守護的是全人類,他們不問國籍、不問目的,隻為將所有人引領到安全的地方。”
20世紀見證了燈塔守護人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退出歷史舞臺的過程。有的燈塔停止了運行,有的燈塔實現了自動化,所以守護人的數量也逐漸減少了。如今,隻有波士頓燈塔上還有一位守護人。不過,隨著守護人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燈塔也開始因疏於照管而出現損毀。非營利性組織、政府機構和個人紛紛挺身而出,成了越來越多燈塔的新守護人。他們確保了這些燈塔能夠獲得妥善維護,好讓子孫後代還能看到它們的身影。
燈塔是美國各類風景中受人愛戴、有浪漫色彩的建築。不難發現它們在公眾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印像。燈塔是很多郵戳、牌照上的紋飾圖案,數不清的藝術家以它們為題材作畫。很多城市和鄉鎮將燈塔的圖案加入自己的官方印章中,更有很多商業機構或其他組織將燈塔用於自己的商標或廣告中。大量的圖書、電影、電視劇也會以燈塔為主題素或場景。每年都有數以百萬計的遊客到各座燈塔參觀。
燈塔的美是與生俱來的——背景天空凸顯了它冷峻的線條。這種美無疑是讓燈塔變得如此迷人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是美國人對於燈塔的固有迷戀源於更深層的原因。在長達三個世紀的時間裡,這些輝煌的信標已經在美國歷史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它們厚重的歷史纔是吸引我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