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奧斯曼帝國的蘇丹

第2章 騎士團的馬耳他

第3章 大團長拉·瓦萊特

第4章 馬耳他島的防御

第5章 備戰

第6章 入侵迫在眉睫

第7章 攻擊開始

第8章 次較量

第9章 目標:聖艾爾摩堡

第10章 近衛軍

第11章 圖爾古特駕到

第12章 “爆發中的火山……”

第13章 死刑判決

第14章 聖艾爾摩堡，6月8日

第15章 危機四伏的城堡

第16章 騎士團的領土

第17章 聖艾爾摩堡陷落

第18章 水中的尸體

第19章 小小的援軍

第20章 進攻森格萊阿

第21章 武器和士兵

第22章 死神降臨馬爾薩

第23章 偉大的決定

第24章 衝入缺口

第25章 “世界末日來臨……”

第26章 絕不後退

第27章 西西裡的意見分歧

第28章 援軍

第29章 後一戰

第30章 “我們永遠無法征服你”

第31章 堅不可摧的堡壘

參考書目

注釋

詞彙表

蘇萊曼的頭銜猶如鼓聲陣陣，在議事堂大廳回蕩：

奧斯曼之蘇丹，安拉於人間之代表，眾君之君，萬民生死之主宰，信徒與異教徒之共主，王中之王，東方與西方之帝，偉大權威之帝，極樂星座之領主，莊嚴之皇帝，勝利之印，世間百姓之庇護，全能者在大地之影。

公卿大臣、水陸將帥在他腳下匍匐，旋即退下。1564年，土耳其蘇丹蘇萊曼一世已年屆70，卻仍下定決心，於來年春天進攻馬耳他島。

此時的情景與他26歲那年初登大寶，繼承父皇謝利姆（Selim）時的大有不同。他在國內被稱為“立法者”（The Lawgiver），在歐洲則被稱為蘇萊曼大帝，這些稱號對他而言可謂實至名歸。他改革了土耳其的政府管理機構，使土耳其成為世界上軍事實力為強大的國家。他是無人比肩的政治家，同時還憑借自己的纔能成了一名詩人。

如果土耳其人出於上述原因將他稱為“立法者”，那麼歐洲人也有充分理由把受人尊敬的頭銜“大帝”（The Magnificent）讓予他。單是他那開闢疆土的功績就足以證明他獲得這一稱號可謂受之無愧；畢竟相比立法者，歐洲人對於征服者總是更為敬仰。在他的統治時期內，蘇萊曼擴張了領土，亞丁（Aden）、阿爾及爾（Algiers）、巴格達（Baghdad）、貝爾格萊德（Belgrade）、布達佩斯（Budapest）、納希切萬（Nakshivan）、羅德島（Rhodes）、埃裡溫（Rivan）、大不裡士（Tabriz）和騰斯法（Temesvar）都被納入奧斯曼帝國版圖。在他治下，奧斯曼帝國達到了其榮耀的。他麾下的艦隊橫掃大西洋至印度洋之間的廣闊海面，他的王土從奧地利延伸到波斯灣，直達阿拉伯海之濱。隻有到了1529年維也納的城牆之下，他的軍隊纔無功而返。

古稀之際的蘇丹已經歷了無數次蕩氣回腸的大捷，人們以為他可能會悠然自得地坐看金角灣歲月流逝。但對蘇萊曼來說，他的暮年隻剩下了對權力的渴望，以及擴張的雄心。即使他自己已不再有雄心壯志，他周圍的人也不會讓他歇息。

“隻要馬耳他仍在騎士團的手中，”他的一位謀臣寫道，“君士坦丁堡至的黎波裡（Tripoli）的每一艘運糧船都有被劫走或者被摧毀的危險……”“這一塊被詛咒的岩石，”另外一位謀臣寫道，“像一道橫亙在我們與您的眾多領土之間的屏障。如果您仍未決定將其趁早拿下，須臾之間它就會切斷亞非之間以及愛琴海諸島間的所有交通線。”

四十二年前，正值蘇萊曼春秋鼎盛之時，他率領一支龐大的陸海聯軍將聖約翰騎士團驅趕出羅德島的要塞。彼時，他對騎士團持有一種雖然厭憎但依舊敬佩的情感。他曾當著一群謀臣的面說：“當我強迫一名基督徒在一把年紀的時候離家遠去時，內心不無痛楚。”這是他在看到70歲的大團長，維利耶·德·利勒·亞當(Villiers de l’Isle Adam）準備與其他騎士一同登船離開被攻占的島時，油然而生的傷感之情。現在，當他自己到了相同歲數時，蘇丹已很少再被騎士精神打動，而更多的是被復仇的欲望驅使。

比起羅德島，馬耳他島這一大塊砂岩更讓人不勝煩惱。羅德島距離土耳其海岸線如此之近，以至於騎士團在盤踞島上的後幾年裡，幾乎無法進行有效的出擊。騎士團船隻的活動消息很快就能傳到蘇丹屬下的軍艦艦長和商船船長那裡。然而，即便如此，騎士們仍然設法洗劫了黎凡特(Levant)的貿易線，並且干擾了亞歷山大港(Alexandria)與君士坦丁堡之間的海運。他們在馬耳他則更肆無忌憚，因為馬耳他距離君士坦丁堡路程遙遠，土耳其人打探騎士團的行動殊為不易。更有甚者，這個島位於地中海的中心，東西方貿易路線盡在其掌握之中。所有穿越西西裡、馬耳他和北非之間海峽的船隻都要仰馬耳他艦隊的鼻息。騎士們很少讓機會從指縫間溜走。

對於一個拓土千裡的帝國統治者而言，占有一座貧瘠的島似乎微不足道。阿諛奉承對他有如家常便飯，“東方和西方的征服者”這一稱號也已讓他厭倦，因此他對這座島和島上的騎士所帶來的煩惱並不以為意。

但看來騎士團就如牛虻一般，一心要激起雄獅的憤怒。蘇萊曼可以對其謀臣的建議不置可否，但他不會輕易忽視海盜王圖爾古特(Dragut)——那個時代裡偉大的穆斯林水手——的建言。

圖爾古特雖是一名海盜，卻是土耳其宮廷的盟友，近些年來一直對蘇丹稱臣納貢，小心侍奉。他就像蘇萊曼本人一樣，既是一位鬥士，也是一位機會主義者。比起蘇丹自己的海軍司令皮雅利（Piali），圖爾古特可能更受蘇萊曼器重。當圖爾古特說“在把毒蛇熏出巢穴之前，您將一無所成”時，蘇丹在認真聆聽。

新近發生的事件證明圖爾古特所言非虛。當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武裝起一支艦隊襲取戈梅拉港(port of Penon de la Gomera)時，馬耳他騎士團以其船隊助他一臂之力，並且憑借他們的經驗、航海技藝以及軍事能力進一步擴大了西班牙軍隊的優勢。戈梅拉港坐落在北非海岸，位於馬拉加的正南方，自古以來就是活躍於巴巴裡海岸的海盜們鐘愛的港口和錨地。基督徒奪取戈梅拉港在給穆斯林造成經濟損失的同時，也沉重打擊了穆斯林的自尊。騎士們還成功地襲擊了希臘海岸線上一座屬於蘇丹的港口。在馬耳他之南，他們又俘獲了不少土耳其商人。有人提醒蘇萊曼道：“馬耳他島上擠滿了奴隸和忠實的信徒，其間不乏出身高貴的男女等待被贖回，其中有受人尊敬的亞歷山大港總督，以及您的女兒米赫裡馬赫的老奶媽。”

蘇丹的女兒米赫裡馬赫（Mihrmah）是力主進攻馬耳他的鼓動者之一。她的母親就是具有俄羅斯血統的羅克塞拉娜（Roxellane），蘇丹為寵愛的妃子。米赫裡馬赫不遺餘力地提醒著蘇萊曼，是時候與騎士團算總賬了。

被騎士團捕獲的一艘大商船屬於庫斯特爾阿迦（KustirAga），蘇丹宮廷的太監總管。這一挑釁讓人忍無可忍，米赫裡馬赫和後宮的其他成員加大了呼吁力度。根據同時代西班牙作家弗朗西斯科·巴爾比（Francisco Balbi）的估算，這艘船的貨物價值高達8萬杜卡特。三艘馬耳他槳帆船在桑特島（Zante）和凱法洛尼亞島（Cephallonia）之間俘獲了它，而率領這支馬耳他艦隊的正是聖約翰騎士團偉大的水手——羅姆加騎士。這艘大商船滿載著價值連城的奢侈品和其他貨物由威尼斯前往君士坦丁堡，而且根據當時的做法，帝國後宮的主要女眷都能從中分得一杯羹。然而，這艘船被俘虜了不說，還完好無損地連同其貨物被拖回了馬耳他，此舉讓蘇丹的寵臣顏面掃地。庫斯特爾阿迦作為太監總管、帝國後宮中手握權柄的要人，不可能放過任何機會向他的主子傾訴，騎士團的劫掠是多麼猖獗。

後宮女眷們在蘇丹座前跪拜不起，哭求報復。大清真寺的伊瑪目為廷臣所請，也不失時機地向蘇萊曼陳情，提醒他忠誠的信徒正在騎士團的地牢裡飽受煎熬。劫掠帝國運輸船的槳帆船裡，穆斯林在鞭籉的脅迫下，像狗一樣被驅使劃槳。

“隻有陛下的無敵之劍，”伊瑪目宣稱，“方可斬斷這些不幸之人身上的鎖鏈。他們的哭聲直達天園，讓先知坐臥不寧。兒子企盼著父親，妻子渴念著丈夫和孩子們。所有人都在期待您能為他們主持正義，向穆斯林的不共戴天之敵報仇雪恨！”

即便有所觸動，蘇丹也不可能完全被報仇的呼聲左右，他的老成持重和雄纔大略在諸多國務會議和沙場鏖兵中得到了證明。馬耳他雖是彈丸之地，但正如蘇丹所見，這是地中海之關鍵所在。在馬耳他水域廣闊的良港內，他的艦隊可以自由進出，進而征服西西裡和意大利南部。馬耳他島雖小，卻可以其為支點將整個地中海變為土耳其內湖。他可以由此攻向後世某位戰爭領袖所言及的“歐洲柔軟的下腹部”。騎士團俘獲庫斯特爾阿迦的商船，以及對商業船隻和沿海港口的無恥攻擊，隻能算是附加因素，無關蘇萊曼的宏圖大業。

蘇萊曼清楚地意識到聖約翰騎士團迥異於其他基督徒。他們將生死置之度外，永無休止地與蘇丹本人信仰的宗教作戰到底，對抗土耳其作為伊斯蘭世界的領袖所代表的一切。他曾與騎士團在羅德島交手，並深知騎士們與他手下的近衛軍戰士一樣樂於在戰鬥中慷慨赴死。他對騎士團成員作為水手與海盜的聲名了若指掌，因為他曾親自詢問了自己手下與騎士團搏鬥過的船長們。

“他們的船與別的船不一樣，”船長們向他報告道，“他們經常在船上搭載著大量的火繩槍兵以及甘願死戰到底的騎士。當他們攻擊我們的船隻時，要麼將我們擊沉，要麼將我們捕獲，無一例外。”蘇萊曼的船長們描述得並不準確，因為騎士團自己的記錄裡顯示有很多時候騎士團攻擊土耳其船隻的嘗試沒有成功。盡管如此，在戰鬥技巧、航海技術和作戰能力上，地中海範圍內基本上沒有哪艘船能夠一對一勝過由馬耳他騎士指揮的槳帆船。蘇萊曼對騎士們的高超技能知根知底，且與自己的對手惺惺相惜。即使作為一位老者，老謀深算的他也絕不會單單為了自尊或聲譽就決定進攻騎士團的島嶼。

在1564年10月由蘇萊曼主持的一次國務會議上，馬耳他的問題被提了出來，對這個島的圍攻成了激辯的中心話題。並不是所有出席者都贊成這個提案。一些與會者設想帝國越過匈牙利繼續擴張的可能性，並且力促在歐洲發起一次大規模軍事行動。其他人力主直搗勁敵基督徒的老巢，並在西班牙海岸發起攻擊。另外一些人則再次鼓動奪取西西裡。有人向蘇萊曼提及馬耳他的貧瘠和無足輕重。“很多戰役難乎其難，”他們說道，“但是陛下王鉞一揮，勝利便如探囊取物。比起這些戰役，兵微將寡、防御不善的彈丸小島又算得了什麼呢。”

正是蘇萊曼本人指出了馬耳他是通向西西裡，乃至意大利和南歐的跳板。他想像著有朝一日，“大領主，或是他的代理人，整個地中海的主宰者，作為天下共主，從那個也不是很招人厭憎的石頭島上發號施令，俯視他那停泊在良港的艦隊”。艦隊司令皮雅利，以及陸軍帕夏穆斯塔法（Mustapha），迅速領悟了蘇丹攻占馬耳他計劃背後的戰略意圖。在國務會議結束時，蘇丹已做出了來年春天進攻馬耳他的決定。

法令頒布下去，整個奧斯曼帝國的力量被動員起來，“這個建立於不停擴張征服之上的超級軍事機器”即將劍指馬耳他，殺向聖約翰騎士團。蘇丹本人揚言道：“這群刍狗之子本於四十年前在羅德島就已被我征服，僅憑我的仁慈纔免於一死。現在我宣布，由於他們不斷的襲擾和無禮，他們終將被粉碎和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