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勒石燕然益恣肆——一舉而空朔庭的驕縱外戚竇憲1
第二章貪權立幼自莫免——兩立幼帝的鄧氏外戚21
第三章怙惡不悛終必亡——齷齪卑鄙的閻氏外戚35
第四章頑嚚兇暴弒天子——出自忠良之家的“跋扈將軍”梁冀49
第五章自古勢極必先亡——梁氏外戚的覆滅59
第六章獨坐臥虎驚諸侯——荼毒天下的五侯69
第七章焚芝鋤蕙黨錮興——次黨錮之禍79
第八章雪虐風饕虐士人——第二次黨錮之禍93
第九章榜懸金價鬻官榮——荒淫昏聵的漢靈帝(上)107
第十章奢雲艷雨隻悲風——荒淫昏聵的漢靈帝(下)119
第十一章遍地豪傑戴黃巾——黃巾起義爆發129
第十二章討“賊”須憑黑槊公——皇甫嵩、盧植、朱儁139
第十三章治世能臣亂世雄——身世迷離的曹操149
第十四章一將功成萬骨枯——宛城激戰159
第十五章可憐白骨攢孤塚——黃巾起義失敗了169
第十六章遍地烽鼓何時息——涼州羌人起義179
第十七章烽火連年不見休——涼州之亂愈演愈烈191
第十八章但見枯骨亂蓬蒿——一亂未平一亂又起201
第十九章漢家社稷付屠兒——何進開始主持朝政215
第二十章計召外兵是與非——何進在袁紹的建議下召外兵進京了229
第二十一章謀誅宦官先受殃——漢末雒陽宮變241
第二十二章賊臣進京持國柄——董卓領兵進雒陽253
第二十三章賊臣董卓逞淫威——廢立天子禍亂京師263
第二十四章諸侯聚義討群兇——諸侯起兵討伐董卓275
第二十五章興兵討賊力不齊——關東牧守各懷鬼胎287
第二十六章勢利使人蠻觸爭——關東聯軍因內訌而瓦解299
附錄東漢疆土、官制317
章 勒石燕然益恣肆
——一舉而空朔庭的驕縱外戚竇憲
漁家傲•秋思
宋•範仲淹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
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裡,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竇憲字伯度,東漢扶風平陵(陝西咸陽東北)人,出身於一個世代皇親國戚、公卿臣宦的顯貴家庭。其七世祖竇廣國,乃西漢孝文帝皇後之弟,封章武侯。竇憲的曾祖竇融,字周公,是東漢的開國功臣,在西漢末年曾任強弩將軍司馬,王莽新朝之時因為鎮壓有功封建勇男,王莽末年任波水將軍;王莽政權被推翻後,率領部隊投降更始政權,出任張掖屬國都尉。竇融趁天下大亂、群雄並起之際,聯絡酒泉、金城、敦煌等郡太守、都尉,割據河西,自稱河西五郡大將軍。光武帝聞河西殷富,兵馬精壯,又地接隴蜀,便遣使聯絡竇融,以孤立割據平襄、稱雄一方的隗囂。建武五29年),竇融歸附東漢王朝,任涼州牧。八32年),光武帝西征隗囂,竇融率五郡太守及西羌、小月氏(古代遊牧部族,原居今蘭州以西直到敦煌的河西走廊一帶,後遷居今中亞阿姆河流域)等步騎數萬,幫助朝廷大軍平定隗囂割據勢力,又平定先零羌酋長封何的叛亂,得封安豐侯,食邑四縣。劉秀平定隴蜀、統一全國後,竇融奉召入京,歷任冀州牧、大司空、代行衛尉事,兼領將作大匠。竇融的弟弟竇友封顯親侯,擔任城門校尉,與竇融“兄弟並典禁兵”。
竇憲的祖父竇穆是竇融長子,娶內黃公主為妻,“代友為城門校尉”,其父竇勛娶光武帝長子東海恭王劉彊之女沘陽公主。竇融之姪、竇友之子、竇憲的叔祖竇固娶光武帝劉秀女涅陽公主,漢明帝(顯宗)劉莊即位時,以黃門侍郎“遷中郎將,監羽林士”。竇氏一門皆位居高位,“竇氏一公、兩侯、三公主、四二千石,相與並時”【1】,府邸相望京邑,奴婢數以千計,當時貴戚功臣都無法與之相比,權勢天下無二。
永平二59年),竇融堂兄之子、護羌校尉竇林受手下官吏欺騙,處理西羌事務失當,被明帝降罪處死。明帝多次下詔切責竇融,要他以西漢外戚竇嬰、田蚡禍敗之事為戒。
竇融此時年事已高,雖然遭受天子切責,卻已無力管好這個龐大的家族了。竇氏子孫依恃自己是皇親國戚,身份顯貴,皆放縱胡為,多行不法。竇融的長子、光武皇帝的駙馬竇穆,曾派自己的親屬和黨羽在其封地安豐(今河南固始縣東南)一帶掠取勒索,並想將原六安國(今安徽六安市)的舊地占為己有。他假傳陰太後的旨意,強令六安侯劉盱退黜原妻,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永平五62年),劉盱原妻的娘家人上書告發竇穆的罪狀,漢明帝獲悉大怒,免掉了竇穆等人的官職。竇融去世後,明帝以竇穆不能提高自己的品德修養,擁有大量財富,居住在超規格的府邸為由,命一名謁者【2】為特使監護其家,監視他們的言行舉止。幾年後,謁者向明帝上奏,說竇穆“父子自失勢,數出怨望語”,明帝令竇穆將家屬帶歸祖籍地——扶風平陵居住,隻有竇穆的一個兒子竇勛因為是沘陽公主的女婿而準許留在京師。回到平陵的竇氏同樣不得安生,史書說“(竇)穆賂遺小吏”,被郡吏捕拿,與兒子竇宣經折騰拷訊俱死在平陵監獄。而留在京師雒陽的竇勛也遭到牽連,被下獄而死在獄中。竇勛便是竇憲及漢章帝竇皇後的父親,竇憲兄妹因而變成了孤兒。竇氏因為受到竇穆事件的牽連,家族一度中衰。
直到十多年後,漢帝國出兵北擊匈奴,竇氏纔得以再度翻身。匈奴,這個漢帝國曾經可怕的勁敵,在漢帝國近兩百年的反復打擊下,到東漢初年已經衰落,並因單於繼承等內部矛盾分裂成南北兩部,南匈奴向漢朝稱臣,欲借漢朝之力保全自己。光武帝統治時期,因忙於恢復社會生產和安定民心,無力經營邊疆,對西北地區暫時采取羈縻政策。僻處漠北的北匈奴,則趁東漢王朝剛剛建立,無力經營邊疆之時,用武力幾乎控制了整個西域。匈奴實力逐漸恢復,開始頻繁襲擾漢邊郡,東漢北邊郡縣特別是河西地區慘遭匈奴騎兵鐵蹄的踐踏。
到漢明帝永平末年,漢帝國國勢日漸強盛,明帝想效法漢武帝擊匈奴、通西域,因而改過去的消極羈縻為積極經營,北擊匈奴之事開始提到了議事日程。而對明帝決策影響的便是謁者僕射耿秉。耿秉是東漢帝國三代為將的鐵血巨族耿氏子弟,是東漢開國名將、軍事家,名列雲臺二十八將之一的建威大將軍、好畤侯耿弇之姪,其父親耿國“素有籌策,數言邊事,(光武)帝器之”。耿秉任郎官之時,便多次上書明帝,談論北伐匈奴之事,並提出“以戰去戰”的戰略思想。永平十五72年),耿秉再次上書明帝請求北擊北匈奴。明帝也認為北伐時機成熟,便召開御前軍事會議。因受竇穆事件影響遭受禁錮的顯親侯竇固,因為早年“隨融在河西,曉知邊事”,任中郎將時,與東漢雲臺二十八將之一的馬武擊破燒當羌,所以也參加了此次軍事會議。參與此次軍事會議的還有“能說《司馬兵法》,尤好將帥之略”的耿秉,雲臺二十八將之一、威震北方的太僕祭彤、漢伏波將軍馬援長子、虎賁中郎將馬廖,明帝堂姪、“善論議”的下博侯劉張,名將耿弇之子好畤侯耿忠等人。
此次御前軍事會議,眾人一致贊同耿秉首先進攻白山,打敗駐兵伊吾的匈奴南呼衍軍隊,奪取伊吾,擊敗車師,派使者聯合烏孫各國,以孤立北匈奴,然後向北匈奴本土發動進攻的謀劃。當年十二月,漢明帝任耿秉為駙馬都尉,竇固為奉車都尉,騎都尉秦彭為耿秉的副手,耿忠為竇固的副手,全都設置從事、司馬等屬官,出京屯駐涼州。第二73年)二月,漢帝國發動沿邊郡國兵,並聯合南匈奴、盧水胡羌、烏桓、鮮卑騎兵,共四萬四千人,分兵四路出擊北匈奴。面對漢帝國強大的攻勢,北匈奴采取躲避退讓的策略,此戰隻有竇固和耿忠一路漢軍有所收獲。竇固和耿忠率領部隊抵達天山地區(今新疆天山),襲擊了北匈奴呼衍王所部,斬首千餘級。呼衍王敗逃,竇固和耿忠又追擊到蒲類海(今新疆巴裡坤湖),奪取伊吾(今新疆哈密西北四堡),在此設置宜禾都尉,留下將士在伊吾盧城開荒屯墾。
史學家班彪的幼子班超素有大志,博覽群書的他不甘於為官府抄寫文書,於是投筆從戎,也隨竇固出擊北匈奴,在軍中任假司馬(代理司馬)之職。班超一到軍中,就顯現出非凡的軍事纔能。他在率兵追擊北匈奴呼衍王的戰鬥中斬獲甚多,在進攻伊吾盧的戰鬥中立下了很大的功勞,因而深受竇固賞識,於是派他和從事郭恂一起出使西域。
班超肩負著經營天山南路西域各國的重任,奔向沙漠綠洲。他首先到達了鄯善(今新疆羅布泊西南)國,班超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魄力,率領三十六名壯士月夜采用火攻的方式,襲擊北匈奴使者的駐地,包括北匈奴使者在內的近四十匈奴人被殺,其餘匈奴人都葬身火海。當搖擺不定的鄯善王看到北匈奴使者的首級時,不禁大驚失色,鄯善舉國震恐,於是決計歸順漢帝國。北匈奴勢力開始被逐出西域。
班超完成使命後率眾回師。竇固上表奏明班超出使經過和所取得的成就,被明帝再次派遣出使西域。班超再次率領三十多人往西域行進,首先便成功鎮撫了稱雄天山南道的於闐(今新疆和田)國,西域各國大為震驚,因此全都歸漢,並派出王子入雒陽為人質,西域與漢朝中斷了六十五年的關繫,至此纔恢復。第二年,即永平十七74年)春,班超廢以匈奴人為靠山的龜茲(今新疆庫車縣城東郊)國王所立的、龜茲人擔任的疏勒(今新疆喀什市)國王,另立原來被龜茲軍隊殺掉的疏勒國王的姪兒擔任疏勒國王,至此,疏勒也恢復了與漢朝的友好關繫。
永平十七年十一月,竇固、耿秉、劉張率軍攻降車師,漢帝國恢復了在西漢設置的西域都護及戊己校尉,陳睦被任命為西域都護;耿秉堂兄弟司馬耿恭被任命為戊校尉,統兵數百駐車師後王部金蒲城(今新疆奇臺縣西北);謁者關寵被任命為己校尉,統兵數百駐車師前王部柳中城(今新疆吐魯番)。自此,西域再次納入漢帝國的版圖。竇固也因功“價位特進”,重振竇氏家族榮光,成為一代名將。
但是竇氏真正得勢則是在漢章帝劉炟繼位後。永平十八75年)八月,時年四十八歲、在位十八年的漢明帝駕崩,十九歲的劉炟繼位,是為漢章帝。兩年後,即建初二77年),竇憲的兩個妹妹都以纔色被選入宮中,建初三年,姐被立為皇後,妹被立為貴人,竇憲被拜為郎,不久遷為侍中、虎賁中郎將,其弟竇篤為黃門侍郎,“兄弟親幸,並侍宮省,賞賜累積,寵貴日盛”【3】。竇家的勢焰,不管是皇室的諸侯王、公主,還是光武帝陰皇後或明帝馬皇後的兄弟子姪等皇親國戚【4】,莫不畏憚。
得勢後的竇憲為了滿足自己日益膨脹的貪欲,仗著妹妹竇皇後的權勢,無限地兼並良田土地,連漢明帝之女、漢章帝的妹妹沁水長公主的莊園也被他納入兼並範圍。竇憲強迫沁水長公主賤價將土地賣給他。依漢制,長公主位比藩王,且沁水長公主的夫婿高密侯鄧乾出身於東漢顯赫的大家族——鄧氏家族,是光武帝時雲臺二十八將之一、太傅、高密侯鄧禹之孫,襲祖父爵位,也是縣侯。但是他們同樣畏憚竇家的勢焰,不敢與其相爭,隻好將莊園賤賣給竇憲。有一次漢章帝的車駕經過這片莊園,指著該莊園問竇憲,竇憲心中有鬼,竟然暗中指使手下不如實回答,這在封建社會可是欺君大罪,是臣子對皇帝的不忠。司馬光對此評論道:“人臣之罪,莫大於欺罔,是以明君疾之”。後來漢章帝得知真相,大怒,傳詔竇憲,深加責備。竇憲非常害怕,還是皇後降低服飾等級以示自責(毀服深謝),一再代為求情,漢章帝纔漸息盛怒,並命他把園田歸還公主。這次漢章帝雖然沒有處罰竇憲,但此後再不授予竇憲重權。
三公之一的太尉鄭弘剛正不阿,堅守正義,不畏豪強。他見竇氏的權勢日盛,擔心其終會危及朝廷社稷,故屢次上書章帝,竇憲因此對他十分憎恨。後竇憲尋機誣陷鄭弘,章帝因此責問鄭弘,並收回了鄭弘的印信綬帶。不久鄭弘病逝。
章和二88年),時年三十一歲的漢章帝劉炟去世,漢和帝劉肇即位。因為漢和帝年幼不能親政,竇太後臨朝主政,竇氏開始真正掌握帝國的大權,東漢外戚勢力登上歷史舞臺。
西漢亡於外戚,光武帝劉秀在推翻王莽政權後,重續漢室國祚,宣稱漢室中興。劉秀鋻於西漢時期權臣當政、外戚篡權的歷史教訓,采取了一繫列措施著意防範功臣、宗室諸王和外戚。他在位之時,功臣外戚大多數都以列侯奉朝請【5】,讓他們享受優厚的待遇,而不參與帝國的政治和軍事。為創建東漢王朝立過汗馬功勞的鄧禹、馬成、吳漢、王梁等“雲臺二十八將”,外加王常、李通、竇融、卓茂等共三十二人,能夠參議國家大事的僅鄧禹、李通、賈復三人而已,更不要說那所謂的“三百六十五功臣”中的其餘三百多人了。
然而,因為後來東漢帝國的皇帝即位時多在幼衝,所以劉秀的種種努力並不能有效地防止外戚勢力的復蘇。
東漢除了開國皇帝世祖光武帝劉秀和他的兒子顯宗漢明帝劉莊(30歲即位),及劉莊之子肅宗漢章帝劉炟(19歲即位)外,即位時年齡的便是漢威宗、漢桓帝劉志,但也隻不過十五歲而已。而漢殤帝劉隆即位時出生纔三個月,尚且在襁褓之中。
這些“娃娃皇帝”年紀如此之小,自然沒有能力管理一個數百萬平方公裡的龐大帝國。子少母壯,作為皇帝母親的皇太後自然成了帝國實首。然而這些年輕的太後同樣不懂治國之事,且在儒家禮儀和宮廷制度下,她們又很少跟自己丈夫和父兄子弟之外的男人接觸,突掌帝國大權的她們,隻有依靠自己娘家的父兄子弟等親戚理政,同時借助他們的實力壯大自己在朝廷中的聲勢。如此一來,外戚便重返帝國的權力中心,東漢之際,外戚集團“外立者四帝,臨朝者六後”(《後漢書•皇後紀》)。外戚由此掌握了帝國的實權,大權獨攬的他們威加天子,百官畏憚。
東漢第三任皇帝,漢明帝(漢顯宗)劉莊之子、世祖光武帝劉秀之孫,三十一歲的漢章帝(漢肅宗)劉炟死後,年僅十歲的劉肇以皇太子嗣位,是為漢和帝,嫡母竇太後臨朝。
本來繼承劉炟皇位的應該是漢章帝劉炟的第三子清河孝王劉慶。劉慶的母親是宋貴人。宋貴人的八世祖是西漢的開國功臣莊武侯宋昌,父親是宋揚,宋揚的姑姑就是漢明帝馬皇後的外祖母。宋揚的兩個女兒都是漢章帝的貴人。劉慶是大貴人所生,出身第二年便被立為皇太子。大貴人孝順賢惠,馬太後的飲食都是她親力親為,深得太後喜歡。大小宋貴人姊妹兩個都有寵於皇帝,劉慶又被立為太子。作為漢章帝皇後的竇皇後雖然同樣得到皇帝的寵愛,卻沒有為皇帝生下皇子,因此竇皇後非常嫉妒她們。於是,竇皇後便同她的母親沘陽公主陷害宋氏:在宮外,讓她的兄弟搜集宋貴人家人的過錯,哪怕是很小的過失也不放過;在宮內,竇皇後命她左右的侍從女官尋找宋貴人的得失。竇皇後常常在皇帝耳邊吹枕頭風,屢屢說大小宋貴人的壞話,使她們逐漸被漢章帝疏遠嫌棄。竇皇後進而又誣陷宋貴人想作蠱道求鬼神降禍於她,逼得宋貴人自殺,皇太子劉慶也受到牽連,被廢為清河王。
劉慶被廢之後,漢章帝立皇子劉肇為太子。劉肇也非竇皇後所生,其生母是梁貴人。梁貴人乃東漢開國功臣陵鄉侯梁統之子梁竦的女兒,她自幼喪母,由伯母、光武帝之女舞陽公主養大,後與姐姐二人入宮,並為貴人。她們便是“詩鬼”李賀筆下“三皇後,七貴人,五十校尉二將軍”的梁氏早的兩位貴人,二人皆受漢章帝寵愛。皇後竇氏因為無子,擔心將來失寵丟掉皇後寶座,便想方設法征得漢章帝同意,抱養了小梁貴人之子劉肇。竇氏又擔心在漢章帝駕崩,劉肇稱帝後大權被梁家奪取,便在“建初八年,乃作飛書以陷竦,貴人姊妹以憂卒”(《後漢書•皇後紀》記載)。想當年,竇融和梁統同在河西集團,竇梁兩家為世交。但在權力面前,這些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竇氏先陷害梁竦,將他害死,大小梁貴人也死於宮中。竇家嚴密封鎖消息,致使漢和帝劉肇一直到竇太後死後纔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誰。
漢和帝即位,竇太後臨朝執政,她的兄弟竇憲擔任掌侍天子左右、“贊導眾事,顧問應對”的侍中,入宮則執掌帝國各種軍國機密,出宮到朝便代表太後宣讀太後的各項命令,成為帝國實際的決策人之一;竇憲的弟弟竇篤被任命為虎賁中郎將,統領宮中宿衛虎賁郎;竇篤的弟弟竇景、竇瓌擔任中常侍,“掌侍(天子)左右,從入內宮,贊導內眾事,顧問應對給事”。竇氏兄弟並居機要,掌控帝國實權。
竇氏突掌帝國大權,老大臣眼裡卻並沒有威信,隻不過把他們看作一群不學無術、依靠裙帶關繫而登高位的人罷了。為了使百官聽從竇氏號令,竇憲與竇太後任命三朝老臣鄧彪擔任上公太傅,錄尚書事,賜爵關內侯,詔命朝中“百官總己以聽”。鄧彪為官清正,漢明帝即位後便任命他為太傅,錄尚書事,賜爵關內侯,五遷桂陽太守,征入為太僕,遷大司農,進司空。漢章帝時為相,任太尉。鄧彪仁義謙讓,性情隨和,雖身居高位,處處注意修養身心,對朝綱國事卻不能有所匡正。竇憲兄妹找來鄧彪這個資格很老、地位頗高而遇事又唯唯老大臣擔任名義上的百官首領,凡竇憲有想做的事,便先讓鄧彪上奏天子,竇憲再入宮假作解釋,因而鄧彪所奏之事朝廷無不準允。
竇憲本是一個揮霍自恣的紈绔子弟,性情果斷、急躁、且頗為暴戻,睚眥之怨莫不報復。竇氏執掌帝國大權之後,便肆意打擊過去跟竇氏有怨的人。漢明帝永平年間,擔任謁者參與審理竇憲之父竇勛一案的韓紆,曾對竇憲的父親審訊拷問,竇憲當權後,便派他的門客殺了韓紆之子,用其頭顱在竇勛墳頭祭奠。
氣焰囂張的竇憲不僅擅殺朝廷官吏,就連宗室諸侯都敢殺害。漢章帝駕崩之後,帝室宗親都來京弔唁國憂,其中就有漢光武帝劉秀同母兄齊武王劉縯的曾孫、齊殤王劉石之子都鄉侯劉暢。劉暢雖然隻是皇室疏宗,但卻被竇太後連連召見,儼然已是太後的新寵。想獨攬大權的竇憲擔心劉暢受到太後的賞識,分了自己的權力,竟然派門客於宮門,把在禁衛軍保護下的劉暢殺害了,並把刺殺皇室宗親、封國藩臣的大罪嫁禍給劉暢的弟弟利侯劉剛,還煞有其事地命令侍御史與青州刺史將劉剛逮捕入獄,嚴刑拷問,打算屈打成招,坐實劉剛的罪名。
劉暢在先帝剛剛駕崩、新帝繼位之初被殺害於宮門,無疑具有很大的政治敏感性。竇太後大怒之下,嚴令徹查此事,中間雖然遇到了很大的阻力,但在不懼權貴的尚書何敞等一批正直官吏的不懈追查下,此事被查清真相。竇太後顯然也沒有想到這個結果,竇憲謀殺皇族,犯下的可是死罪。但是因為手足情深,再加上唇亡齒寒的利害關繫,竇太後將竇憲禁閉於內宮,名為囚禁,實為保護。
竇憲殺害皇室宗親,朝野間對執掌朝政的竇太後的輿論壓力無疑是巨大的。竇憲殺害皇族,證據確鑿,懼怕獲罪的他上書請求帶兵征討北匈奴以將功贖罪。
臨朝理政的竇太後雖然是一介女流,卻雄心勃勃。就在前不久,南匈奴單於屯屠何上書朝廷,請求趁著北匈奴連歲天災、內亂分裂之際,派出軍隊進行討伐,打敗北匈奴,讓南北匈奴統一成為整體,使漢朝永無北方之憂。並提出了具體作戰方略。
北匈奴在漢明帝時的天山之戰中慘敗,漢軍控制了伊吾、車師,招降了西域諸國,恢復了西漢設置的西域都護及戊己校尉。竇固、耿秉因奉詔班師,隻留下西域都護陳睦、戊校尉耿恭、己校尉關寵鎮守西域。不肯就此罷休的北匈奴趁機對屯駐車師的漢軍發起反攻,漢朝與北匈奴開始在天山地區展開了激烈的爭奪。
首先,北匈奴單於派左鹿蠡王率二萬騎兵襲擊車師,漢西域戊校尉耿恭派去救援的三百漢軍在途中遭遇匈奴騎兵,漢軍全軍覆滅,車師後王部被北匈奴攻破,車師後王安得被殺。匈奴騎兵然後揮師圍攻耿恭的駐地金蒲城,被耿恭擊敗。
與此同時,西域的龜茲、焉耆兩國響應北匈奴,發兵進攻西域都護府的駐地,西域都護陳睦被殺;在車師前王部柳中城屯田的漢西域己校尉關寵遭到北匈奴圍攻。因漢明帝新喪,漢軍救兵遲遲未發,車師再次叛漢,移師疏勒城的耿恭遭到了車師與北匈奴聯軍的圍攻。耿恭堅守數月,在此天寒地凍的季節,漢軍糧草食盡,士卒僅剩數十人的時候,漢軍“煮鎧弩食其筋革”,誓與疏勒共存亡。北匈奴單於以“封王,嫁公主”誘降耿恭,處於絕境之中的耿恭引誘匈奴使者上城,親手擊殺了匈奴勸降使者,以示誓死不降。耿恭和幾十個飽受凍餒之苦的弟兄們,憑著為國盡忠的一腔熱血,使疏勒城成了匈奴人不可逾越的屏障。
北匈奴單於大怒,增兵攻城。在此天山漢軍岌岌可危之時,登帝位不久的漢章帝派酒泉太守秦彭與謁者王蒙、皇甫援征發張掖、酒泉、敦煌三郡郡兵及鄯善的軍隊,共七千餘人,發兵車師救援耿恭76年)正月,東漢的援兵在西域己校尉駐地柳中城集結,在交河城(今新疆吐魯番)大破北匈奴、車師聯軍,北匈奴軍驚恐逃遁,車師再次降漢。秦彭遣軍與耿恭會合時,此時耿恭所部隻剩下饑困交加的二十六人了。
漢帝國因為北征北匈奴,重新經營西域三十六國,耗費巨大。加上中原遭遇大旱,且流行牛瘟,經濟和生產力大受影響,國力已顯疲態。漢章帝采納校書郎楊終的建議,下詔召回西域都護和戊、己校尉。一年以後(建初二76年)的三月,漢又撤回宜禾都尉在伊吾盧的駐兵,隻留下班超在西域孤軍奮戰。漢與北匈奴對天山地區爭奪權的鬥爭,以東漢的主動撤軍而告一段落,北匈奴卷土重來,再次占領車師等國。
北匈奴雖然重新占領了天山地區,但也因為與漢朝的多次用兵損失慘重,加上班超經略西域,沉重地打擊了北匈奴,其實力大為削弱,北匈奴自此衰頹。
志在統一匈奴的南匈奴單於多次進攻北匈奴,北匈奴開始分裂,並有部落入塞降漢,北匈奴單於庭不得不遠遷到安侯河(今蒙古國鄂爾渾河)以西。到漢和帝即位的時候,北匈奴已經遭受了多年的旱蝗等自然災害,饑荒慘重,人民流亡,並引發內亂,每年都有數千人向南匈奴投降。南匈奴單於屯屠何便請求漢朝趁著北匈奴內亂分裂之際,派出軍隊進行討伐,打敗北匈奴,說這樣可讓南北匈奴統一成為整體,使漢朝永無北方之憂。
臨朝理政的竇太後雄心勃勃,也欲趁北匈奴衰弱之際,一舉掃滅北匈奴,再展漢武雄風。
這時的漢帝國國力強盛,而北匈奴正處於內憂外患之際,此時北征,勝利是十拿九穩的。但對朝廷來說,目前的問題不是能不能打贏,而是有沒有必要去打。對於朝廷出兵討伐匈奴,朝廷的三公及九卿等高官都不贊同,紛紛上書勸阻,認為匈奴並未侵犯漢朝邊塞,而如今朝廷卻要無緣無故地勞師遠征,這種消耗國家財力,以博取萬裡以外的功勛的做法“非社稷之計”。因此,竇太後傳詔名將耿秉征求意見。耿秉贊同出兵北征北匈奴,說“從前武帝耗盡天下之力,想使匈奴臣服,但時機未到,便沒有成功。今‘北虜分爭,以夷伐夷’,是‘國家之利’”,並表示自己身受皇恩,應該隨軍出征為國效命。
耿秉之議深受竇太後贊賞,卻遭到了尚書宋意的反對。宋意主張“夷虜相攻”的策略,主張讓南、北匈奴、鮮卑、烏桓等相互牽制,漢朝廷坐收漁翁之利。他說“匈奴人輕視禮儀,沒有君臣上下之分。‘強者為雄,弱即屈服’。自從漢朝建立以來,討伐他們的次數已經很頻繁了,但卻得不償失。親身經歷過戰亂的光武皇帝,無比英明,趁匈奴人前來歸降的機會,對他們采取了籠絡豢養的政策,於是邊疆人民得以休養生息已有四十餘年了。現在鮮卑順服漢朝,斬殺及俘虜北匈奴數萬人,漢朝坐觀成敗,安享其成,又不會加重百姓負擔,這是自漢朝建立以來偉大的一項功業。”宋意指出,鮮卑之所以攻擊北匈奴,一是為了借發動戰爭之機掠奪財物;再就是借戰功貪求朝廷的重賞。如果允許南匈奴統一北匈奴,那就不得不限制鮮卑的行動。鮮卑外不能實現搶掠的願望,內不能因功而得到賞賜,以其豺狼般的貪婪,必將成為邊疆的禍患。現在北匈奴已經向西逃遁,請求與漢朝通好,應當趁他們歸順的機會,使之成為外藩。
心懷大志的竇太後決定先按照耿秉的建議,派大軍北征摧毀北匈奴的勢力,然後再扶植北匈奴傀儡單於,保持南、北匈奴相互牽制的態勢,以利於對其分而治之,使漢朝自此控制匈奴,一舉消除來自北方草原的威脅,留名青史。同時,作為竇憲的妹妹,竇太後有著要讓竇憲在疆場上建立功勛,使其以功贖罪的私心,希望利用這次軍事勝利挽救兄長的性命,利用戰功掩蓋丑聞,挽回整個家族在朝野的聲譽。故而三公九卿等朝中重臣反對出兵的奏書接連呈上之後,都被擱置不理。太尉宋由因而感到恐懼,便不敢再在奏章上署名,九卿也逐漸自動停止勸諫。司徒袁安、司空任隗堅定不移嚴守正道,先後上書約達十次,甚至脫去官帽在朝堂之上據理力爭。眾人都認為他們的行為危險,但袁、任二人卻神情鎮定,舉止如常。侍御史魯恭、尚書令韓稜、騎都尉朱暉、京兆人議郎樂恢不懼強權,也都上書勸諫,但竇太後都不予理睬。
為了維護竇氏家族的聲名和利益,竇太後利用攝政太後的權力力排眾議,於章和二88年)十月十七日下詔,任命竇憲為車騎將軍,擔任北征大軍統帥。東漢的車騎將軍,位列九卿,朝會中的班次僅次三公,並且在朝會中有自己的專席,類似尚書令、御史中丞、司隸校尉的三獨坐。竇憲被竇太後任命為車騎將軍,並下詔將車騎將軍地位提升到司空之後,等同三公,高於九卿。按制,車騎以下的將軍本為銀印青綬,竇太後授予竇憲金印紫綬,特別準許他按照司空的規格配置屬官。自此,東漢的車騎將軍金印紫綬,地位得到提升。竇憲的副手,朝廷任命的是執金吾耿秉。於是,朝廷下令征調宿衛京師的精銳部隊北軍五校尉營和黎陽營、雍營等精銳部隊,征發緣邊十二郡【6】的騎兵,以及南匈奴、鮮卑、烏桓、羌人等少數民族部隊,隨竇憲、耿秉出塞討伐北匈奴。
在封建社會,宅第是身份的像征,為了體現皇家對竇氏的恩寵和信賴,在竇憲大軍北征之時,竇太後下詔命令使者役使百姓,為竇憲的弟弟竇篤、竇景興建宅第。當時正值盛春時節,一年之計在於春,正是一年耕作之時。因此,侍御史何敞上書說道:“朝廷在盛春時節大規模地征發兵役,百姓人人心懷不滿。現在又要為衛尉竇篤、奉車都尉竇景濫修宅第,他們的屋舍都占滿了街巷。竇篤、竇景都是陛下的親近貴臣,本應成為百官的表率。現在遠征大軍已經上路,朝廷為此焦灼不安,百姓愁苦萬分,國家財政空虛,而此時驟然興建巨宅,崇飾玩好,這不是發揚恩德、使後世永遠仿效的做法。應當暫且停工,專心考慮北方邊疆的戰事,體恤人民的困難。”奏書呈上去後,同樣未被理睬。
尚書僕射郅壽也趁著上朝的機會,就討伐匈奴和大肆興建宅第之事抨擊竇憲等人,厲聲正色。早在此之前,竇憲有私事派他的門生帶信請托郅壽,郅壽立即將該人送到詔獄,不給竇憲一點面子。他還屢次上書,指出竇憲的驕橫,引用王莽的事例來告誡朝廷。竇憲因此非常憎恨他。如今他又來抨擊竇憲等人,竇憲便反誣郅壽私買公田,誹謗朝廷。郅壽因此被交付官吏審訊,當處斬刑。侍御史何敞上書據理力爭,並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擔保郅壽無罪,郅壽纔被免除一死,但仍將其流放距離京城有九千二百裡之遙的交州合浦郡(今廣西合浦縣東北)。悲憤不已的郅壽明知回天無力,也知道自己雖被流放也免不了遭竇憲的暗算。為了保全家人的性命,郅壽終選擇了自殺,一代忠臣就這樣淹沒在東漢動蕩的歲月之中。值得慶幸的是,他的家人輾轉千裡,終回到自己的故鄉豫州汝南郡西平縣。
竇憲領89年)六月前,大軍已經到達朔方郡(今內蒙古杭錦旗北)。六月,竇憲、耿秉率騎兵八千,會同南匈奴左谷蠡王【7】師子所率一萬餘精銳騎兵從貫通陰山南北的交通要衝、朔方郡雞鹿塞【8】出兵;南匈奴單於屯屠何率一萬餘南匈奴騎兵從滿夷谷出發;雲臺二十八將之一、高密侯鄧禹少子度遼將軍鄧鴻率緣邊義從及羌胡騎兵八千人從稒陽塞(今內蒙古固陽附近)發兵。三路大軍四萬六千人揮師北進,預定在涿邪山(今蒙古國滿達勒戈壁附近)會師,然後合兵進擊北匈奴兵。
大軍出塞之後,竇憲獲悉北匈奴單於屯駐在稽落山(古山名,在今蒙古國西南部),便分別派遣副校尉閻盤、司馬耿夔、耿譚率領南匈奴左谷蠡王師子、右呼衍王須訾等部一萬餘精銳騎兵為前鋒向稽落山進軍,竇憲、耿秉親率大軍在後。漢軍前鋒到達稽落山後,與北匈奴主力部隊展開激戰,大敗北匈奴軍,北匈奴單於逃走。漢軍追擊匈奴各部到達私渠比鞮海邊(今蒙古國杭愛山南的烏布蘇泊湖),斬殺一萬三千人,捉到很多俘虜及各類牲畜共百萬餘頭,北匈奴溫犢須、日逐、溫吾、夫渠王柳鞮等八十一部二十餘萬人先後降漢,竇憲、耿秉北出邊塞三千多裡,登上燕然山(今蒙古國杭愛山),命中護軍、東漢時著名的古文經學家、中國古代著名的歷史學家、《漢書》的作者班固刻石記功【9】,寫下漢軍的威德而返軍。
在漠北時,南匈奴單於送給竇憲一隻叫“仲山甫鼎”的古鼎,其鼎能容五鬥,竇憲把此鼎獻給了朝廷。
經過稽落山和私渠比鞮海邊兩場戰役,漢軍大破敵北匈奴,北匈奴單於率領殘部遠逃。大獲全勝的竇憲班師回朝,駐兵並州邊郡五原郡(今內蒙古包頭市)。按照朝廷定下的方針,竇憲派手下司馬吳汜、梁諷為使,帶上金帛財物追尋北匈奴單於,前去招降他,並派大軍緊隨吳、梁二人之後,以威懾匈奴和保護使者的安全。
當時正值北匈奴內部大亂,吳汜、梁諷所到之處,宣揚漢帝國國威,遭遇大敗的匈奴各部前後有萬餘人歸降漢朝。吳、梁一行繼續北尋,在西海(今蒙古國杜格爾湖)之畔纔追上北匈奴單於。吳汜、梁諷二人向他宣布了漢帝國的國威和信譽,勸說他仿效當年呼韓邪單於歸漢的先例,做漢朝的藩屬,以求保國安人,並以皇帝的名義對他進行賞賜。面臨滅國的北匈奴單於見隻要依附漢朝便可以保國安民,自然喜出望外,連忙叩首表示接受,率領部眾同梁諷一道南歸。
一行抵達私渠比鞮海時,北匈奴單於聽說漢軍已經撤回塞內,便派他的弟弟右溫禺鞮王為人質,讓他帶著貢物隨梁諷去雒陽朝見漢天子。竇憲見北匈奴單於沒有親往雒陽,認為他尚乏誠意,便奏請朝廷遣歸右溫禺鞮王,準備再次出征一舉滅了北匈奴。
為了褒獎竇憲等人的戰功年九月,派遣中郎將帶著朝廷的文書到達長城北面的五原郡(今內蒙古包頭市),任命竇憲為大將軍,封為武陽侯,食邑二萬戶;竇篤封為郾侯、竇景封為汝陽侯、竇瓌封為夏陽侯,各食邑六千戶。竇憲作出謙遜的姿態,堅決推辭,不肯接受封爵,竇太後下詔準許。依照舊例,大將軍的地位原在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之下,屬官按照三公之首的太尉配置。太後為了提高哥哥的地位,下詔規定大將軍的地位在太傅之下,三公之上;三公屬官長史、司馬官秩為一千石,而大將軍府的長史、司馬的品秩則提升為中二千石,大將軍府從事中郎二人六百石,以下各級均有增加。竇憲自此權位冠於朝廷,成了朝廷真正執掌實權的人物。
北征大軍回到雒陽之時,朝廷“於是大開倉府,勞賜士吏”,凡是他統領的二千石官員的子弟,全部被任命為宿衛太子宮的太子舍人。竇憲的三個弟弟也隨之官升要職,竇篤由虎賁中郎將升為九卿之一的衛尉,“掌宮門衛士,宮中徼循事”,統轄下的南、北宮衛士令、左右都侯和七宮門司馬共屬吏兵士近三千五百人;竇篤的弟弟竇景、竇瓌升任隨侍在皇帝左右的顧問官——侍中,並分別兼任奉車、駙馬都尉。
打算滅了北匈奴的大將軍竇二90年)五月,派副校尉閻礱率領二千多騎兵襲擊北匈奴在伊吾(伊吾盧的簡稱,今新疆哈密)的守軍,漢軍重新占據此地。西域車師等國大驚,車師前國和車師後國都派王子入侍漢庭作為人質。
<二年六月,竇太後在此以天子的名義下詔,封竇憲為冠軍侯,食邑二萬戶;封竇篤為郾侯、竇景為汝陽侯、竇瓌為夏陽侯,三人各食邑六千戶。竇篤、竇景、竇瓌兄弟都接受封爵,隻有竇憲仍不受封,並於七月率領軍隊出鎮涼州,以侍中鄧疊為征西將軍擔任自己的副手。
迫於漢軍軍威的北匈奴單於,因為漢王朝遣還了他的弟弟右溫禺鞮王,又派車諧儲王等人在居延塞(今內蒙古額濟納旗東南)上表,請求向漢稱臣入京朝見天子,但要求漢朝派一位高官為使臣前往接洽。竇憲便上表朝廷,派大將軍的中護軍班固以中郎將的身份和司馬梁諷前往迎接北匈奴使者。
就在這時,南匈奴單於再度上書請求出兵消滅北匈奴王庭,得到朝廷準許,竇憲便派南匈奴左谷蠡王師子等人率領左右兩部八千匈奴騎兵出雞鹿塞,由中郎將耿譚派遣的從事充當監軍,發兵襲擊北匈奴單於。大軍抵達涿邪山後,便留下輜重,分兵二路,各引輕兵襲擊北單於庭。左部北過西海至河雲(今蒙古國吉爾吉斯湖西南)北,右部從匈奴河(今蒙古國拜達裡格河)北上,西繞天山(今蒙古國杭愛山東脈),南度甘微河(今蒙古國扎布汗河),兩軍在河雲北會合,趁夜包圍了北單於庭。北單於大驚,率千餘精兵倉促應敵,北匈奴軍大敗,單於受傷僅得活命。南匈奴俘虜了北匈奴王後及其子女五人,斬首八千人,生擒數千人。此時,南匈奴的勢力日益強盛,擁有人口三萬四千戶,兵員達五萬人。
班固、梁諷被竇憲派出塞外迎接北匈奴使者,正踫上北匈奴單於又被南匈奴打敗,北匈奴單於逃走,班固一行人一直到達私渠比鞮海邊也沒有見到北單於,隻好返回塞內。北匈奴屢遭打擊,勢力已經非常微弱,竇憲便想趁機將其徹底消滅,於三91年)二月,他派遣左校尉耿夔、司馬任尚、趙博等率兵從居延塞出發,把北匈奴單於包圍在金微山(今阿爾泰山),北匈奴大敗,北單於之母閼氏被漢軍俘虜了,名王以下五千餘人被斬殺,北單於率殘部西逃,耿夔等人領兵出邊塞追擊五千餘裡,未發現北單於去向,因此率兵返回。竇憲此次遠擊,其距離之遠,是自漢朝對匈奴用兵以來未曾到達過的。
竇憲四次發兵平定北匈奴後,“威名益盛”,經過兩年的經營,已經組建了一套自己的文武班底,“以耿夔、任尚等為爪牙,鄧疊、郭璜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皆置幕府,以典文章”。竇憲以大將軍掌握著帝國的實際權力。
這時的竇氏已經權傾天下,但竇太後還將自己的大弟弟竇篤晉升為特進秩位如同三公一樣,可以推舉官吏,享受三公禮儀;她的二弟竇景晉升為執金吾,掌禁衛。三弟竇瓌擔任九卿之一的光祿勛,掌握著宮廷宿衛軍的主力,直接侍衛皇帝和保衛皇帝安全。竇氏勢力遍布整個朝廷;“刺史守令,多出其門”,地方大權也在竇氏的掌控之中。竇氏所舉薦任命的州刺史、郡太守和諸縣縣令,仗著竇氏的淫威,到任後瘋狂搜刮當地的官吏百姓,明目張膽地干著貪污賄賂的勾當。地方官員乃至朝中眾臣迫於竇氏淫威,沒有人敢加以指責。隻有司徒袁安和司空任隗二人上奏,彈劾了一批竇氏舉薦任命的二千石官員,因為證據確鑿,他們都受到朝廷處罰,連同受牽連者,被貶官或免職的達四十餘人。竇家兄弟對此十分怨恨,但由於袁安、任隗二人一向行為高尚,在官場和士林聲望很高,因此竇氏沒有加害於他們。而尚書僕射郅壽和樂恢卻沒那沒好運了,他們因為“並以忤意,相繼(被迫)自殺,由是朝臣震懾,望風承旨”。
竇氏兄弟掌控著國柄,所受朝廷賞賜,使得政府“倉帑為虛”【10】,但他們依然大興土木,史書說“四家競修第宅,窮極工匠”。竇氏兄弟中,除了駙馬都尉竇瓌便喜好儒家經書,向來約束節制而修身自好外,其他都驕橫放縱,而以執金吾竇景尤為突出。他的奴僕和部下騎士依仗竇氏淫威,搶奪人民的財物,非法奪取罪犯,並奸淫擄掠婦女。使得商人們不敢出門經商,如同躲避敵寇,竇景還擅自征發邊疆各郡騎兵部隊的精銳,為己所用,政府各級執法部門及帝國的各級官員迫於竇氏權勢幾乎無人敢舉報【11】。但有一人例外,他便是司徒袁安。
袁安,字邵公,汝南汝陽(今河南商水西南)人。據《後漢書》李賢注引晉周斐《汝南先賢傳》記載,袁安還沒做官的時候,他客居雒陽【12】便有賢名。一年鼕天天降大雪,地上積雪達一丈有餘,洛陽縣令冒雪訪查災情,老百姓都鏟除門前積雪外出乞食,然而到袁安家門前時,卻發現積雪堵住了進出宅第的道路。雒陽令認為這家人肯定被大雪困住餓死在家,便命人鏟除積雪進到袁安家中,見袁安僵臥在床,仔細一看尚未死去,便問袁安為何不出去乞食。袁安說:“大雪災年有誰有好日子過?大家都餓著肚子,我怎麼能去連累他們,分他們的食物呢?”雒陽令佩服他的賢德,舉他為孝廉。這就是成語“袁安困雪”的來歷。
光武帝劉秀第六子楚王劉英少好遊俠,交通賓客。漢明帝時他借信仰剛剛傳到東漢的佛教為名,結交了一些方士(筆者沒有研究過這時的佛教與方士是何種關繫),作金龜玉鶴、刻文字為符瑞,因而被人告發為謀逆。楚王劉英因此被漢明帝劉莊廢徙丹陽涇縣,劉英到丹陽便自殺了。明帝大興“楚獄”,派人查辦與劉英有往來的人。劉英曾把全國知名人士編在一本冊子裡,官府搜到這本冊子,按照名冊逮捕了數千人。在大興“楚獄”之時袁安由任城縣令出任楚郡太守,他到達治所後不入官府,而是先去審理楚王劉英一案,冒著擔罪的危險把凡是沒有確鑿證據的人士上報後予以釋放,並把情況一一向明帝奏明。明帝也由此已經知道“楚獄”牽連了很多無辜的人,便下詔釋放關在獄中的四百餘戶。袁安於楚獄一案掃冤辯屈,挽救了許多無辜的生命,一舉奠定了汝南袁氏在官場和士林中的名望。袁安為人剛直正派,所以朝廷非常倚重他,和三86年),時任太僕的袁安被任命為司空87年)被任命為司徒。袁安是汝南袁氏個擔任三公職位的人,後來他的兒子袁敞、孫子袁湯、曾孫袁逢(袁紹、袁術的父親)、袁隗五人歷任三公,被後世稱為“四世三公”(《三國志•蜀書•先主傳》記載為四世五公,意思是袁氏四代人有五人歷任三公職位。袁紹也在漢獻帝時擔任過大將軍,東漢自漢和帝時竇憲出任大將軍始,大將軍位列三公之上)。
袁安見竇家驕傲放縱,竇景私調邊兵,便上奏彈劾竇景:“擅發邊民,驚惑吏民;二千石不待符信而輒承景檄,當伏顯誅。”他還上書道:“司隸校尉、河南尹阿諛攀附貴戚(這個貴戚指的是竇氏),不舉報彈劾他們的不法,請免官案罪(治罪)。”
竇太後收到奏章後,下詔免除了竇景執金吾的官職,卻升高他的官秩為“特進”。“竇氏父子兄弟並居列位,充滿朝廷”,大多是二千石的高官。竇憲的叔父竇霸任城門校尉,竇霸的弟弟竇褒任將作大匠,竇褒的弟弟竇嘉任少府,其他堂兄弟親族之中擔任侍中、將軍、大夫、郎吏的還有十餘人。
尚書何敞看到竇氏兄弟驕橫放縱,因此上密奏希望抑制竇氏家族的權力,竇憲便奏請太後,把何敞趕出雒陽,擔任濟南王的太傅。當時的濟南王劉康是光武帝的兒子,地位非常尊崇,為人又驕橫,竇憲希望借劉康壓制何敞。何敞到任之後,凡劉康有所過錯,何敞都是直言勸諫,劉康因為敬重何敞,因而二人並沒有發生衝突。
<三年十月,和帝將臨幸西京長安,下詔領兵鎮守涼州的竇憲到長安會面。竇憲到達時,尚書下面有些趨炎附勢的官員中,有人提出要向竇憲伏身口稱“萬歲”進行叩拜。尚書韓稜正色說道:“夫上交不諂,下交不瀆;禮無人臣稱萬歲之制!”因此方纔作罷。
當初匈奴北單於敗逃,他的弟弟右谷蠡王於除鞬自立為單於,部眾僅數千人,遣使求降。竇憲建議按照對待南匈奴單於的先例,派使者將於除鞬立為單於,設置中郎將領護,此事交付朝中公卿商議。
對於竇憲提出將於除鞬立為北匈奴單於,設置中郎將領護的建議,太尉宋由等人表示贊同。但是袁安、任隗二人卻上奏表示反對。袁安與任隗上奏說:“光武帝招守南匈奴,並不是讓他永遠安居內地,隻不過是權宜之計,其目的是讓他們去抵抗北匈奴,使國家免受戰爭之苦。如今北方已經安定,應該讓南單於回到北邊去,一起領導投降的群眾,不必再立阿佟來增加國家的負擔。”南單於屯屠何自其父醢落尸逐鞮單於比舉眾歸附漢朝以來,已經有四十餘年了,朝廷不宜“失信於所養(南單於),而立對國家沒有任何貢獻的新降為北單於,今若失信於一屯,則百蠻不敢復保誓矣”。袁安認為,這次漢兵出塞,之所以能一舉成功,首先是因為國家利用南北匈奴互攻,又利用鮮卑及歸附漢朝的烏桓等攻北匈奴,所以纔取得勝利。“凡人之情,咸畏仇讎,今立(北單於)其弟,則(鮮卑、烏桓)二虜懷怨”,況且如果立北單於,而“北庭彌遠,其費過倍,是乃空盡天下,而非建策之要也”,“今朔漠已定,宜令南單於反其北庭,並領降眾,無緣更立於除以增國費”。
竇憲見袁安反對,便詆毀袁安,並用光武帝誅殺韓歆、戴涉的舊事進行威脅,但袁安並不為之不動搖。在袁安府中供職的廬江人周榮文采出眾,袁安彈劾竇景和反對封立北匈奴單於等事所上的奏章都由周榮起草。竇家的門客、太尉掾徐齮對他深為痛恨,他威脅周榮說道:“您做袁公的心腹謀士,排斥彈劾竇家,竇家的壯士、刺客遍布京城,請好生防備吧!”周榮並不懼怕,他大義凜然地說:“我周榮,江淮孤生,得備宰士,縱為竇氏所害,誠所甘心!”於是他告誡妻子:“如果我突然遭遇飛來橫禍,不要收殮安葬,我希望借此區區遺軀使朝廷省悟。”
東漢時期,鮮卑屢次侵擾邊境。北匈奴破滅後,朝廷本應聽從袁安等人的公議,允許南匈奴出塞,統治匈奴故地,漢朝與南匈奴協力抵御崛起的鮮卑。如果這樣,鮮卑的力量可以得到制約。但是朝廷的公議並沒有改變竇憲的想法,和帝終聽從了竇憲的建議,立於除鞬為北匈奴單於,照南匈奴先例,每年給大量財物。
這時的竇氏外戚,上至朝廷,下至地方州郡各要害部門都安置著自己的親族黨羽,可以說整個國家都在竇氏的掌控之中,竇氏愈加跋扈恣肆,已經不把漢天子放在眼裡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皇帝漸漸長大,竇氏的權勢和皇權必然發生衝突。為了繼續掌控權力,竇氏打算發動政變重立天子。竇憲的女婿射聲校尉郭舉的父親長樂少府郭璜與穰侯鄧疊都是竇憲的親信,郭舉與鄧疊都可隨時出入宮中。郭璜與郭舉、鄧疊、鄧疊的弟弟步兵校尉鄧磊及相互勾結,狼狽為奸,為所欲為。而竇憲的女婿郭舉更是被太後寵信,於是他們共同圖謀殺害和帝,另立新君。
郭舉等人的陰謀被十五歲的和帝暗中得知。因為竇憲兄弟專權,和帝與內外大臣無法接近,所接近的不過是宦官而已。宦官中的中常侍鉤盾令【13】鄭眾謹慎、機敏、有心計、不趨附竇氏家族,於是和帝就與鄭眾定計誅殺竇憲。
當時竇憲領兵鎮守涼州,如果采取行動,怕竇憲興兵作亂,所以和帝一直忍耐四92年)四月中旬時,竇憲與鄧疊返回雒陽,皇帝準備動手了。皇帝準備誅殺竇憲,想參考《漢書•外戚傳》的先例,但是又懼怕此事被左右侍從知道,不敢派他們去找書。當時和帝與同父異母兄長河清王劉慶【14】關繫不錯,劉慶常常宿在宮中,於是和帝便命劉慶從章帝長子、和帝與劉慶的長兄千乘王劉伉處求得史書,夜間,劉慶獨自攜書進宮。和帝又命劉慶傳話鄭眾,讓他查找皇帝誅殺舅父的先例。
一切準備妥當,就等竇憲回四92年)四月二十三日竇憲回京,為了迷惑竇憲,漢和帝派遣大鴻臚卿拿著天子的手令代表皇帝到郊外歡迎竇憲,並對各級將士進行慰問獎賞。竇憲進城不久,和帝駕臨北宮,發布詔書,命執金吾(這時的執金吾已經不是竇景了)、五校尉【15】領兵屯衛南、北宮,關閉城門,不準任何人出城。隨即下詔令逮捕郭璜、郭舉、鄧疊、鄧磊等人,把他們全部押送監獄處死,並將他們的家屬發配到離雒陽有萬裡之遙的南方沿海交州刺史部合浦郡。又派謁者僕射收回竇憲的大將軍印信、綬帶,革除官職,改封為冠軍侯。漢以孝立國,和帝因為太後的緣故,不願公開誅殺竇憲兄弟,命他們全部離開雒陽,前往各自的封國,但卻派了嚴厲干練的封國相進行監督。竇憲、竇篤、竇景到達封國後,地方官吏都先後逼迫其自殺,竇氏一族,隻有夏陽侯竇瓌“每存忠善……常有盡節之心,檢敕賓客,未嘗犯法”【16】,因此暫時得以保全。後來借貸錢物給窮人,被判籠絡民眾之罪,被徙為羅侯,遷到今湖南湘陰一帶,並剝奪其統領臣民的權力,不準他參加政治活動。
竇氏外戚勢力被天子鏟除,正等待中郎將任尚護送他返回漠北的新立北匈奴單於於除鞬,原本把竇憲和耿秉當成靠山,耿秉已經去世,竇憲被逼自殺,於除鞬大驚,恐遭不測的五93年)九月,擅自率眾叛漢北返,和帝派遣將兵長史王輔率領千餘騎兵與任尚一起追趕於除鞬,用計策將他誘返,然後發動突然襲擊,於除鞬被殺,北匈奴由此滅亡。北匈奴漠北廣大的土地及北匈奴殘餘部眾後來都被鮮卑奪去,鮮卑又成為北方的一個強敵,東漢後來的邊境之害,比之西漢前期更嚴重。
竇氏倒臺,作為竇憲同黨,太尉宋由受到牽連,後落個自殺的下場。而曾在竇憲軍中任職,為竇憲寫文章的班固,因為他的奴僕早年辱罵過雒陽縣令種兢,竇氏被誅後,種兢借逮捕刑訊竇氏賓客之機逮捕了班固,以報當年被辱之仇。時年六十一歲高齡(古代人平均壽命低於現代人)的班固因此死於雒陽獄中。班固曾編著《漢書》,當時尚未完稿。後來和帝下詔,命班固的妹妹、曹壽的妻子班昭繼續撰寫,完成此書,這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完整的《漢書》。
稱制臨朝四年的竇太後也隨著竇氏的失敗而喪失權力,和帝親政九97年),皇太後竇氏駕崩。舞陰長公主之子梁扈派堂兄梁禪(《後漢書》作梁檀,應該是梁恭之子)上書三府(指太尉、司徒、司空三公),提出:“漢朝舊制,一向尊崇皇帝生母。然而梁貴人親自誕育皇上,卻沒有尊號,請求得到申理討論。”太尉張酺向和帝上奏此事,皇帝纔知道自己的身世。和帝因此傷感哀痛良久,問張酺應該如何處理,張酺建議為梁貴人追加尊號,並查找各位舅父,給予他們應有的名分。和帝聽從了他的建議。適逢梁貴人的姐姐、南陽人樊調的妻子梁嫕上書自訴道:“我的父親梁竦屈死在牢獄之中,尸骨不得掩埋;母親年過七十,同弟弟梁棠等在極遠的邊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請求準許安葬父親的朽骨,讓我的母親和弟弟返回故郡。”和帝召見梁嫕,這纔知道生母梁貴人枉死的慘狀。於是下詔將外祖母和舅舅等召回京城,梁棠兄弟從被發配充軍的交州刺史部九真郡返回,路過長沙郡時,得知竇瓌未死,便跑去挾仇逼竇瓌自殺。至此,依靠竇太後臨朝理政,利用裙帶關繫進入帝國權力中樞而控制帝國政權的竇氏四兄弟全部殄滅。
作為外戚的竇憲,雖然依仗權勢擅權跋扈,做出了許多無法無天的事情,但他平定北匈奴,勒石燕然,在中國軍事史上也是一次非凡的壯舉,為漢朝立下了不小功勛,是漢朝一代名將。然而因為貪戀權柄,後幾致滅族,每想至此,不禁令人扼腕嘆息!
鄭眾因為誅滅竇氏勢力立有大功,被升為大長秋【17十四102年),漢和帝又封他為鄛鄉侯,並且世襲罔替。到安107年)時,國家出現自然災害和一些當時人看來不尋常的天文現像。這些現代人認為很正常的事情,在當時卻是不得了的大事,被認為是上天對皇帝處理政務產生的過失或失德的示警。加上地方上發生反抗朝廷的事情,三公中的太尉、司空被免去職位,大長秋鄭眾、中常侍蔡倫(造紙術的發明人)等宦官借機干預朝政。宦官勢力瘋狂增長,開始了與外戚、士大夫勢力的權力爭奪戰,中國開始進入了歷史上個宦官亂政的時代。
注:
【1】《後漢書•竇融列傳》記載。
【2】《後漢書•竇融列傳》記載。謁者,官名,始置於春秋戰國,秦漢沿置。漢制,郎中令和少府屬官有謁者或謁者令。另外,謁者也是特使的別稱。
【3】《後漢書•竇融列傳》記載。
【4】陰皇後,名麗華,劉莊即位,尊為太後;馬皇後指的是光武帝之子明帝的皇後,是伏波將軍馬援之女,章帝劉炟即位,被尊為太後。
【5】古稱春季的朝見為“朝”,秋季的朝見為“請”。奉朝請者,即辭去一切實際職務,留著空銜,在京師參加朝會和朝廷舉行的種種儀式,稱為奉朝請。是朝廷給予閑散大官的優惠待遇。
【6】緣邊十二郡,指的是上郡、西河、五原、雲中、定襄、雁門、朔方、代郡、上谷、漁陽、安定和北地十二郡。
【7】谷蠡王,匈奴貴族封號,有左、右谷蠡王。起初,匈奴單於的子弟被明確分為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四大國、四等王,號稱四角。“其左賢王貴,唯太子得居之”,匈奴謂賢曰‘屠耆’,故常以太子為左屠耆,所以“左賢王即是單於儲副”,其部屬及王庭居匈奴左地;右賢王部屬及王庭據匈奴右地;左右谷蠡王均由單於子弟充任,部屬及其王庭不同時期多有變化。呼韓邪單於時期,在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之下,增設左右日逐王、左右溫禺鞮王、左右漸將王六人,稱之為“六角”。
【8】雞鹿塞,古塞名,在今內蒙古磴口西北哈隆格乃峽谷口。
【9】其銘年秋七月舅曰車騎將軍竇憲,寅亮聖明,登翼王室,納於大麓,惟清緝熙。乃與執金吾耿秉,述職巡御,理兵於朔方。鷹揚之校,螭虎之士,爰該六師,暨南單於、東烏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長之群,驍騎戎輕武,長轂四分,雲輜蔽路,萬有三千餘乘。勒以八陣,蒞以威神,玄甲耀日,朱旗絳天。遂陵高闕,下雞鹿,經磧鹵,絕大漠,斬溫禺以釁鼓,血尸逐以染鍔。然後四校橫徂,星流彗埽,蕭條萬裡,野無遺寇。於是域滅區單,反旆而旋,考傳驗圖,窮覽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躡冒頓之區落,焚老上之龍庭。上以攄高、文之宿憤,光祖宗之玄靈;下以安固後嗣,恢拓境宇,振大漢之天聲。茲所謂一勞而久逸,暫費而永寧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銘上德。其辭曰:
“鑠王師兮征荒裔,剿兇虐兮截海外,夐其邈兮亙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載兮振萬世。”
【10】《後漢書•朱樂何列傳第三十三》記載。
【11】《後漢書•竇融列傳》中的記載。
【12】水之北為陽,南為陰,洛陽城在洛水之北,所以名為洛陽,劉秀定都於此時,信奉漢以火德得天下,遇水不利,去“洛”字水旁,改以“佳”字,故到東漢時,洛陽便成了“雒陽”。
【13】根據《後漢書•百官志》記載,中常侍,官秩千石,後增秩二千石,掌侍左右,從入內宮,贊導內眾事,顧問應對給事。鉤盾令,漢少府屬官,秩六百石,由宦者任中。典諸近池苑囿遊觀之處。
【14】河清王劉慶,漢章帝宋貴人之子,初立為太子,建初七82年)被廢,建初八年立梁貴人之子劉肇為太子,即漢和帝。
【15】五校尉指的是北軍屯騎、越騎、步兵、長水、射聲五校尉,五營屬員士兵4000人—4700人,是北軍主力。
【16】《後漢書•袁張韓周列傳第三十五》記載。
【17】大長秋,官秩二千石,由宦官充任,負責處理皇後長秋宮的事務,因此名為大長秋,地位與正卿(九卿)相當,稱之為“皇後卿”,以區別於正卿。大長秋尊奉和宣示皇後的命令;皇後賞賜宗親或宗親進見皇後,都需要通過大長秋;皇後出宮的時候,大長秋隨行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