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馮永軍）

1 《史記》“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問題再議

12 說“前席”

26 “千裡蓴羹，未下鹽豉”的新解釋

43 “翡翠”及“翠羽”、“翠毛”問題

——天堂鳥輸入中國臆考

61 再論中國上古多數決原則的痕跡

81 梁鴻志的刺蔣詩及其他

109 梁鴻志“三十三宋”鉤沉

129 章士釗逸詩及其他

136 粵語與舊詩

147 《當代詩壇點將錄》讀後

152 《腳注趣史》補注

181 讀《文雅的瘋狂》三題

196 制造司馬光

210 《吳漁山集箋注》補訂

216 檀香· 刑

223 所多瑪的現實與孟子的理想

——關於“無差別殺戮”問題

242 “救生艇倫理”與華歆的道義

——難民問題之困

249 論寬恕

255 沒有冒犯，就沒有自由

260 噪音：一個自由問題

265 書信發表權之私見

273 書信發表權再議

278 後 記

序

馮永軍

我和文輝結識已經有十多年了，雖然也可以勉強忝列他的老朋友之一，但是細想起來，對他還是知之不盡的。究其原因，倒不是說“我居北海君南海”，見面暢談的機會不多，而是因為文輝的關注面極廣，對好多專題都有深入的研究；而我的興趣，雖然和他也有不少重合之處，但是相對他的海闊天空而言，我隻不過是眼睛裡隻有一小塊天空的坎井之蛙而已。

文輝這本新著，內容並不單一，相反，倒是像要把他所有的本領都向讀者們展示一番似的，包含了考證、掌故、札記、書評、時評等諸多方面。

試以開篇之文《〈史記〉“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問題再議》為例，是對辛德勇先生《秦始皇禁祠明星事解》一文的商榷之作。關於《史記·秦始皇本紀》中的“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這句話，近代中外很多名家如籐田豐八、向達、湯用肜、魏建功、岑仲勉、鄧廣銘、周一良、陳槃等人都發表過自己的看法，但是莫衷一是，未能形成大家一致認可的公論。辛德勇先生的新說法（即“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應作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理解，“明星出西方”是軍事上對東方國家不利的星像，在秦始皇統一國家之後，也就成為對秦王朝不利的星像，因此統治者禁止祭祀這一天像），上述諸公如若有知，不知是否首肯；至於我本人，則是覺得有些難遽以為定論的。在本書中，文輝也提出了一種不同於前人的說法。他認為，“‘禁不得祠’四個字是一個自足的表述，反映的是政治法律方面的內涵”。放在當時的語境裡來解釋這句話，“秦以‘逋亡人、贅婿、賈人’充當士兵，以開拓遙遠的帝國邊疆，具體的處置方式則是‘徙謫，實之初縣’”，而這些徙謫之人沒有完整的公民權，“禁止他們進行或參與祭祀活動”。至於“明星出西方”，則作為一種星像的記錄，應“自成一句”。我在這個問題上沒有什麼深入的研究，但是，我認為與其他很多說法相比較，文輝的看法是比較圓通的解釋，很有說服力，“吾從胡”。

文輝善於發現問題，這應該是他推崇的陳寅恪先生的教外別傳。比如，李義山的“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可算是膾炙人口的名句了，很多人都是熟記成誦的。可是文輝比別人想得更深、更廣，以小見大，從“前席”這個小的細節，聯想到春秋時期士人“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的獨立精神，以及後世士人在君主面前地位不斷下降，“坐而論道，謂之三公。唐宋盛時，大臣講官，不輟賜坐、賜茶之舉，從容乎便殿之下，因得講論古道，碩儒興起。及其季也，朝見長跪、夕見長跪之餘無此事也”。本書中所引的龔自珍的這段議論，可謂士人的傷心史，行文至此的文輝，分明顯露出了他早年所出的隨筆集《是文人》中的情懷。

和我一樣，文輝對晚清、民國以來的文人掌故也有著濃厚的興趣，之前出版的《人物百一錄》中便收錄有《錢鍾書詩〈沉吟〉索隱》、《再談錢鍾書為誰沉吟》等文章，涉及的人物有冒鶴亭、冒孝魯、錢鍾書等人。本書中《梁鴻志的刺蔣詩及其他》及《梁鴻志的“三十三宋”鉤沉》便延續了這一專題，而筆端指向名聲更大的梁鴻志。至於研究寫作方式則是“
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盡可能地占有相關資料，涸澤而漁。以《梁鴻志的刺蔣詩及其他》為例，除了因冒孝魯的悼念故人之作而撚出梁鴻志的《妙高臺》詩外，一口氣又陸續引出李撥可的《妙高臺通雲禪師塔用無畏韻》，周達的《雪竇妙高臺和眾異韻》的《妙高臺和眾異韻》、《撥可既和眾異妙高臺詩更依韻一首》等，足見其在文獻搜集方面用功之深。此文發覆之處頗多，讀起來真是興趣盎然。

文輝是“好書之徒”，家裡藏書之多、品類之廣也是有名的，我曾經幾次徜徉在他的書房裡，羨慕、嫉妒之情油然而生。寫書評之類的文字更是他的一大愛好。之前已經有結集的《書邊恩仇錄》，本書中也收錄了一些書評，如《〈當代詩壇點將錄〉讀後》、《〈腳注趣史〉補注》、《讀〈文雅的瘋狂〉三題》等；跟《書邊恩仇錄》裡面的文章不同的是，這些不是專欄文章，沒有了字數的限制，讓他可以更好地暢所欲言，筆墨淋漓，說個痛快。

文輝不是書齋裡的學者，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是關注現實的，本書中很大的篇幅便是時評和思辨類的文字。

《噪音：一個自由問題》一文由春節是否該放爆竹的問題引出，對於個人的自由與他人的自由的辯證關繫展開了精彩的闡述，而文章的結尾，更是讓人拍案稱贊，“抵制噪音，保有安靜，出發點是個人權利問題，但終要歸結為個人責任問題。這似乎是個悖論，但實際上，自由問題總是如此的。權利作為一種價值終有其止境，人與人的關繫，共同體的秩序，是無法僅通過爭取權利來維繫的。沒有責任，也沒有自由。”

文輝年富力強，胸中肯定還有很多大文章、大著作尚未寫出。在“十目一行”，細讀本書之時，我們有理由相信，其下一本著作，將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