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曼荻的美國說

許多年前西人到中國來可以寫一部《西行漫記》，近三十年來中國的人和錢，一峰接一峰的行情和熱情空前高漲地湧向美國，為什麼不可以有一部《東行漫記》？不想這一壯舉被旅美華裔女作家胡曼荻完成了。

她站是新加坡，明明是向東走，後卻落腳在屬於西方的美國。這就是圓形地球的妙處，闖來闖去都離不開一個圓。但圓跟圓不一樣，誰的圓大，視野就開闊，經歷也就越豐富。

美國是說不透的，這正是有關美國故事的魅力所在。因此美國是說不煩、說不厭的。美國夢不隻是美國人在做，它似乎也是為其他國家的人所準備的。比如去美國尋夢的中國人無以計數，包括國內一些明星，懷著奧斯卡情結一個個出出進進於好萊塢的夢幻世界，數十年過去了，他們可是尋到了美國夢？還是仍未進入夢境？抑或是美國根本無夢、即便有也已夢碎？且聽胡曼荻一一道來。

序 言

002 人世間星空相連因她在中國的北方和南國都做過大報記者，錘煉了感覺和文字，書中有親歷親為、眼見為實的真切與自信，有解夢和說夢者的

從容與冷峻，再伴以女性獨有的清靈與智趣，讀來意像豐富，可感可信，不失為大夢時代的“三言兩拍”。

蔣子龍二○一四年六月十日於天津蔣子龍，當代著名作家，中國改革題材文學奠基人，中國作家協會原副主席。代表作有《機電局長的一天》《喬廠長上任記》《赤橙黃綠青藍紫》等。

文摘

奇借屏風，做離子燙

美國是個移民國家，每個種族，都能在美國生根發芽，找到祖國之外的一片天。華人在美國這些年茁壯成長，在大城市搭建出城中之城，叫唐人街也罷，喚中國城也好，都意味著那裡是華人的一片獨有的世界。

費城中國城，在市中心鬧市區，說大不大，說小卻也店鋪林立，不出中國城，衣食住行都可以辦得到，也引得人流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光顧中國城的，也不僅僅是華人。公司就駐在中國城，辦公室的斜對面隔條街上，有一家美容美發店，老板是個華人，也是我的美容師小慧，很熟悉，為友者。

忽有一天，小慧來跟我公司借屏風，她經常來我們辦公室串門，知道我們有一中式紅色屏風。這紅肜肜絹面屏風，四扇折疊，立地型，放在辦公室裡，雖並不用來做公司財氣的守護關卡，倒也藏風養氣，給辦公室添加了一道別樣的色彩。隻是頭一遭被人借，倒是很新鮮。

問小慧，借屏風做什麼，她的回答讓我八輩子都想不到。她說店裡來了兩個阿拉伯人模樣的女子，穿著長長的黑袍，頭發被頭巾包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臉，眼睛大大的，說著嘰裡咕嚕口音很重的英語，解釋說想在她店裡做離子燙，說走了幾家美發店，都沒有人願意給她們做頭發，搞得小慧納悶：哪裡有拒絕顧客的？不過兩人話鋒一轉，開出一個條件：她們的頭發是私密的，隻能給家人看，不能被外面的男人看，在她們做頭發的時候，她的店必須保證沒有男人可以看到她們不戴頭巾的樣子。

這讓小慧做了難，不能為了兩個客人，不讓男顧客進店吧？又不想丟了這兩人的生意。思前想後，小慧靈機一動，想到曾在我們公司看到過這個屏風，用屏風可以把那兩名女子圍起來，成為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在裡面，派女師傅給她們做離子燙還是綽綽有餘的。

小慧借了屏風回去，那兩女子看有解決問題的辦法，很滿意，將包頭巾取下，露出長長的頭發，任由女美發師擺布。做離子燙，很花時間，差不多讓美發師前前後後忙碌了三個多小時。這三個小時，小慧店裡來的男顧客，和店裡的男理發師，都被擋在屏風外面，來來去去，盡量回避著兩女子。美發店不想毀了給兩名女子的承諾。來了兩個男顧客，隻是在外邊剪了頭，因無法到裡面去洗頭，都被匆匆打發走了。

這兩個阿拉伯女子倒很有定力，被屏風擋著，很坦然，也很有耐心，花了幾個小時燙好的頭發，看著很滿意，不過欣賞了沒幾分鐘，就又用頭巾嚴嚴實實地包了起來，讓美發師看著直心疼。剛剛花了幾個小時完成的作品，要藏起來，不能給眾人看，真是另一種無奈。不過人家舍得花時間花錢弄頭發，怎樣處理，自是人家的事了。

小慧退還屏風時說，下次可能還要借哦。然後解釋原因：因兩名阿拉伯女子離開的時候問，下次來，還可以這樣做嗎？她們還有幾個同一民族的朋友，也要做離子燙，都介紹過來，問可不可以。

小慧當然點頭說可以。給兩女子做頭發的美發師嘟囔著：做好了離子燙，卻要包起來，也不給人看，那做它何用？小慧笑笑：是不給公共場合裡的男人看，回到家，自然要給老公看的。她們的頭發，小時隻能給父親兄弟看，婚後，自己的男人當然可以看了。

原來這是另一種的女為悅己者容。把頭包起來是一些民族的習俗，原來不理解，也沒有研究，竟然沒有想到，這包頭的習慣，竟然連在公開的美發店做個發型，都會面臨如此“困境”。也許在阿拉伯國家，都有女子專用美發店，在那裡，一切都不是問題；或者，女子們都不公開走動，隻是在家庭活動。身體發膚受之於父母，在某些情形下，女子並沒有自由支配它們的權利。

那是一個我們看起來完全陌生的環境和境遇，就像現在很難理解，為什麼在古代，那些女子都心甘情願地把腳裹成三寸金蓮，而且腳越小，人似乎越美麗，也能嫁到更好的婆家。隻是女為悅己者容，似乎千古不變。如今，滿街琳瑯滿目被女子們穿在腳上的高跟鞋，越穿越高，樣式越來越怪；脂粉被融在越來越年輕的女孩子的臉上，一切變得越來越流行。

化，誰能在此找到自己的定位，街上的行者，形形色色，各色人種，倒也和平相處。這大千世界，在美國，一切皆平常。很多事，外人看著奇怪，隻有當局者纔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