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序|福柯的思想和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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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作目錄

法國在20世紀向全人類貢獻了兩位哲人，一位是薩特，另一位就是福柯。福柯的很多著作自1980年代就不斷有中譯本問世，但福柯的思想卻深奧難懂，這其中有很多原因。首先，他的涉獵面極其廣泛，其學問貫通古今，還跨越了現代人文科學和社會科學，20世紀恐怕很少有人像他那樣涉足如此眾多的領域。跨學科研究本身並不可怕，但如果完全打破學科界限，讀者就容易被搞得暈頭轉向。其次，福柯的研究領域非常古怪，什麼瘋癲啊，監獄啊，性狀態啊，這些東西能進入哲學殿堂嗎？自古以來，哲學家們都熱衷於探討宇宙、世界或者人類社會的起源及其本質屬性，熱衷於研究人和世界的關繫，人的認識來源等。但在福柯這裡，瘋子在古典時代被關押，各種不同性質的犯人在18世紀都被投入監獄，人的所謂性狀態是如何被制造出來的，這些內容居然都成為福柯的研究主題。由於大多數讀者次面對這樣的題材，缺乏相關知識方面的準備，難免會不知所措。還有，福柯做學問的方法也非常獨特，他研究哲學、歷史都不按通常規則，而是自搞一套，而他這一套可用不入類來概括。不入類，僅僅這三個字大概就可以難倒大部分讀者，因為凡是接受過一般教育的人，都習慣於現代科學的分類，都習慣於各學科的基本概念、所使用的方法、結論，等等。當我們用這些老套子，或者福柯所謂話語的秩序，以此來閱讀福柯，那就難免不知所雲。就好像每個井底之蛙都自以為自己的天地，自認為發明了一整套話語邏輯，由此來解釋自己的天地、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但如果有一天，來了一個外鄉人，告訴每一個井底之蛙，說它們各自的話語實際上都遵行著某種共同的規則，井底之蛙難免要憤怒，好像侵犯了它們的知識產權，否定了它們的創造發明。福柯就是這樣一位外鄉人。要理解這樣的外鄉人，那就不能襲用每個井底之蛙的那一套話語，而要另闢蹊徑。

福柯的思想難解，並且多變。譬如他在《知識考古學》一書中這樣談論他的寫作自由：“寫作是為了不再有一張面孔，像我這樣的人當然不止我一個。請不要問我是誰，也不要要求我始終如一：這是關繫到身份時纔用得著的道德，此道德管理著我們的證件。但願它能夠在我們寫作的時候讓我們自由。”沒有一張固定面孔，沒有一個固定身份，這至少在戶籍和身份管理方面無法確證一個人。實際上，福柯的話隻是表明他在寫作時，在自我創造時所享有的自由，即他的思想在不斷變化，不能要求他始終如一，如同保持一個人的身份（性別、年齡等）那樣。福柯被歸入所謂解構主義學派，如他解構主體，解構現代社會，解構現代人，解構現代社會科學，等等。那麼，福柯本人的思想是否也可以被解構？按福柯的思想，任何話語、任何實踐、任何人都不能脫離歷史，它們都是特定社會和時代的產物，那麼福柯本人的思想也離不開其歷史限定性。再按福柯的話語理論：誰說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說話人要遵守說話的規矩；這就是說，不是說話人創造了他的話語，而是話語規則制造了說話人及其話語。一個沒有固定身份和面孔的福柯是難以把握的，但用福柯自己的話語理論來分析他本人的話語，那麼他本人的話語就不是天上的雲彩，飄忽不定，相反它們同樣遵循著某種規則。總之，福柯本人的思想也是可以被解構的。

如何理解福柯這位解構大師本人的思想？這本《福柯思想辭典》就提供了不少線索。譬如可以從福柯的“破”和“立”來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