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 基本情況

一、什麼是“西方馬克思主義”？

二、“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在我國的開展

三、“西方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的當前意義

四、應該怎樣看待“西方馬克思主義”

五、堅持列寧的哲學黨性原則，剖析“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

六、就我國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研究答《求是》雜志社記者問

七、就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問題答《中國社會科學報》記者問

八、“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指導思想評析

九、評高爾曼對新馬克思主義的界定



第二篇 討論與爭鳴

一、關於“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中的若干問題

二、要實事求是地對待“西方馬克思主義”

三、就“西方馬克思主義”問題答杜章智同志

四、關於“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中若干問題的辨析



五、評“西方馬克思主義”就是馬克思主義論

六、再評“西方馬克思主義”就是馬克思主義論

七、三評“西方馬克思主義”就是馬克思主義論



第三篇 具體分析

一、透視“青年盧卡奇熱”

二、青年盧卡奇的實踐觀評析

三、不要把唯心實踐觀說成實踐唯物主義

四、葛蘭西的實踐哲學評析

五、要劃清實踐唯物主義與實踐哲學的原則界限

六、把馬克思主義和弗洛伊德主義結合起來的賴希

七、怎樣評價薩特和他的思想？

八、薩特和馬克思主義

九、高茲：把“存在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和生態運動、後工業社會理論結合起來

十、馬爾庫塞的總體異化理論述評

十一、評“當代走向社會主義的道路要由科學到烏托邦”論

十二、評施密特的馬克思主義解釋

十三、評哈貝馬斯的“重建歷史唯物主義”

十四、阿爾都決定論和馬克思主義

十五、阿爾都塞的反經驗主義認識論和馬克思主義

十六、阿爾都塞的“理論反人道主義”和馬克思主義

十七、普蘭查斯：“結構主義的馬克思主義”的階級論和國家論

自從在20世紀70年代末，適應於我國改革開放形勢發展的需要，作為整體的“西方馬克思主義”思潮被繫統地介紹進我國以來，迅速引起了我國學術界廣泛而熱烈的關注。在某種意義上說，甚至有發展成為一種顯學的趨勢。


我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的認識，經歷了一個發展過程：剛接觸到它時，我曾習慣性地按蘇聯模式的觀點去觀察它，但隨著研究的深入，我感到它對蘇聯模式的批評事出有因，而且有一些是有理的，這使我感到必須調整和重新確定觀察它的理論坐標，這就是要以馬克思在《關於費爾巴哈的提綱》中首次提出的“新唯物主義”世界觀作為指針。從這樣的高度來看，形成於20世紀20年代的“西方馬克思主義”思潮，是當代西方社會的一種左翼激進主義思潮。對於我們的馬克思主義研究來說，它明顯地呈現出兩重性：一方面，它的許多代表在主觀上希望發展馬克思主義，但卻從一開始就用形形色色的西方唯心主義哲學流派的基本精神去解釋、發揮、補充、“結合”馬克思主義，把不同的哲學世界觀的折中混合奉為自己的指導思想，由此形成“西方馬克思主義”思潮的各個流派，同馬克思列寧主義相對峙乃至抗衡；另一方面，“西方馬克思主義”又衝破蘇聯模式教條主義的束縛，考察了當代資本主義在那時出現的新情況和新問題，揭露和批評了蘇聯模式社會主義的種種缺陷和弊端，從而為我們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推進馬克思主義提供了大量豐富的思想資料。


“西方馬克思主義”的這種兩重性，給在不同情景下接觸到這種思潮的人帶來了認識上的困難：有的時候，有一些人傾向於突出“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後一種思想特質，而漠視或低估了它在指導思想上用不同的哲學世界觀的折中混合去取代馬克思主義的情況，而簡單地把它和馬克思主義等量齊觀、等同起來，乃至認為它就是馬克思主義，甚至認為隻有它纔體現了馬克思主義的真精神；而在另一些時候，又有一些人傾向於突出它的前一種思想特質，把“西方馬克思主義”說得一無是處，而忽視或輕視了它衝破束縛、勇於探索的精神，對於我們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推進馬克思主義的參考借鋻作用；也還有一些人，在不同的時候忽而這樣、忽而那樣地遊走於這兩種傾向之間。正是這種認識上的疑惑，導致了我國學術界對於“西方馬克思主義”思潮一波又一波的討論和爭論，到底應該怎樣認識“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問題也因此凸現。


怎樣認識“西方馬克思主義”問題之所以重要，還因為這一思潮的相當一部分內容，直接涉及到對於馬克思主義的一些基本原理的理解和詮釋。對於這些思想資料，要是能夠正確對待，它們無疑可以從不同的方面開闊我們的視野、啟發我們的思考，取其精華而去其糟粕，加深我們對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理解和把握的；反之，要是出現鄧小平所指出的那種情況，“現在有些同志對於西方各種哲學的、經濟學的社會政治和文學藝術的思潮，不分析、不鋻別、不批判，而是一窩蜂地盲目推崇”，那就勢必造成指導思想化，衝擊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嚴重損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因此就必須認真解決這個怎樣認識“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問題，努力做到如鄧小平所教導的：“屬於文化領域的東西，一定要用馬克思主義對它們的思想內容和表現方法進行分析、鋻別和批判。”《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３年版，第44頁。正是本著這樣的認識，我把多年來所撰寫的部分有關文章，在《怎樣認識“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標題下，編纂成三組：一、基本情況；二、討論和爭鳴；三、具體分析。現一並奉獻給大家，由於這三組文章從“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指導思想到其各派的主要代表人物及其主要代表作，展示了它的基本特征，彰顯了它們同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和主要觀點的基本區別和原則界限，因此，希望能夠在建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繫，增強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吸引力和凝聚力引導一些社會思潮的發展和對於它們的研究方面，發揮一點積極作用；同時，期盼持“西方馬克思主義就是馬克思主義”論者能夠增強尊重事實、實事求是的負責態度，使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達到更高的水平。


怎樣認識“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問題，還涉及到到底是用馬克思主義去觀察和評價“西方馬克思主義”，還是倒過來，用“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思想去理解和把握馬克思主義的問題？在2012年3月30日的《中國社會科學報》第1版上，發表了一篇題為《學術刊物要推動馬克思主義發展》的會議報道。這篇報道說，3月27日，《中國社會科學》、《哲學研究》、《馬克思主義與現實》、《中國人民大學學報》在中央編譯局召開聯席工作會議。與會者認為，“在新的時代重新解讀馬克思主義的文本無可厚非，但用西方哲學或西方馬克思主義哲學文本反哺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必然導致馬克思思想體繫的支離破碎。馬克思主義哲學如果隻是設定為西方哲學史發展中的一個環節，這就從根本上否定了馬克思主義哲學革命的意義”。我覺得與會者在這裡所指的，正是那種把“西方馬克思主義”當作就是馬克思主義，用“西方馬克思主義”去曲解馬克思主義，導致否定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中指導地位的錯誤傾向。而為了克服這種錯誤傾向，就必須認真解決到底應該怎樣認識“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問題。


徐崇溫

2012年4月於養心園

（三）“西方馬克思主義”各流派

那麼，“西方馬克思主義”思潮究竟包括多少流派呢？

“西方馬克思主義”各流派分屬人本主義（批判的）和科學主義兩種傾向。在人本主義方面，個流派便是黑格爾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它以盧卡奇、柯爾施、葛蘭西為主要代表，法蘭克福學派的代表在初期也奉行黑格爾主義馬克思主義的思想路線。


這種黑格爾主義的馬克思主義認為，資本主義之所以沒有在20世紀20年代中、西歐許多國家的騷亂、起義和革命中崩潰，是因為工人階級沒有發展出充分的階級意識，沒有意識到自己作為一種革命的政治力量所可能具有的使命，而這是由第二國際和共產國際主張經濟決定論所造成的。為此，它要求把階級意識的主觀方面恢復到馬克思主義中去，認為這就是恢復馬克思主義的哲學基礎，其具體辦法則是重新占有黑格爾關於人的自我意識的創造性觀念，指出馬克思主義的黑格爾根源，特別是馬克思社會主義觀的黑格爾基礎。


這種黑格爾主義的馬克思主義，首先和實證主義相對立而強調歷史主義，並據此把馬克思主義設想成不是建立在自然主義模式基礎上的一種分析科學，而是表現無產階級世界觀的一種意識形態；其次則是反對客觀主義而強調人道主義，反對經濟決定論而高揚人在建構和改造世界中的創造性作用。這種歷史主義和人道主義，在盧卡奇那裡終歸結為浪漫的反資本主義和反科學主義，而在葛蘭西的實踐哲學中則表現為唯實踐主義。


有一種說法把“西方馬克思主義”中的這種黑格爾主義馬克思主義，同列寧的黑格爾研究混為一談。這是沒有根據的。因為一般地講黑格爾主義的馬克思主義，特殊地講盧卡奇的《歷史和階級意識》，依據黑格爾《精神現像學》一書的基本精神，強調革命過程的唯意志論方面，並據此批評歷史決定論、自然辯證法和反映論，而列寧則通過對黑格爾《邏輯科學》的研究，維護歷史決定論、自然辯證法和反映論。正因為這兩種黑格爾研究標志著兩種不同的思想路線，因此，西方學者雅可比指出：“馬克思主義的不同學派都求助於黑格爾”，而“沒有辨認出兩種黑格爾傳統則模糊了馬克思主義的歷史”雅可比：《失敗的辯證法——西方馬克思主義概貌》，劍橋大學1981年版，第37頁。“西方馬克思主義”在人本主義方面的又一條思想路線，是以奧地利學者賴希和法蘭克福學派代表馬爾庫塞、弗洛姆等人為代表的弗洛伊德主義的馬克思主義。


這條思想路線出現的原因，是因為它的代表認為，在馬克思觀察從資本主義過渡到社會主義的問題的時候，他預測了兩個並行並進的過程：一個是資本主義制度經濟崩潰的過程，馬克思以某種明確性預言了這個過程；另一個是工人階級政治意識的成長和發展的過程，馬克思對這個過程講得較少。由於在馬克思思想中有這個空白，由於馬克思沒有提出這麼一種社會心理學，第二國際的庸俗唯物主義者就假定工人階級意識的發展，是導致資本主義崩潰的那同一個經濟過程的自動反映。然而，當資本主義矛盾尖銳化，馬克思主義期待歐洲工人階級作為歷史變革的動因而出現時，工人階級卻保持著沉默。據此，弗洛伊德主義馬克思主義的有的代表認為，這些情況表明，在資本主義制度下，人們不但被外部的壓迫者所統治和剝削，而且也被那些阻止他們把自己解放出來的意識形式所統治和支配；另一些代表則認為，意識形態被人們內在化或被溶化在個人的性格結構中了，被埋置在個性結構中了，它遠遠落在經濟現實後面，因而，他們就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去補充馬克思主義，並把社會主義革命納入到性本能的壓抑和解放的渠道中去。


弗洛伊德主義馬克思主義的一個重要特點，是把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焦點從政治經濟學轉向上層建築現像，特別是在資本主義社會中支撐著、合法化著壓迫性社會關繫的文化形式和意識形態。“西方馬克思主義”在人本主義方面的再一個流派，是以梅勞-龐蒂和後期薩特為代表的存在主義的馬克思主義。


存在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出現的原因，是因為它的代表、特別是薩特認為，雖然馬克思主義是我們時代不可超越的哲學，辯證理性是上升階級的意識形態，但它在現代馬克思主義者手裡卻停滯了，理論脫離實踐而成為教條主義，實踐脫離理論而成為實用主義。為使馬克思主義不變質成一種非人的人學，就必須把人本身作為馬克思主義的基礎重新納入自身之中；就是說，必須借助於存在主義，把馬克思主義重建成一種以“人創造歷史”為真理的、人的自我解放理論。因為存在主義在凡是人所在的地方，在他的勞動中，在他的家裡，在馬路上，到處去尋找人。存在主義的馬克思主義認為，人的主要本質在於人的自我創造實踐。為此，個人實踐應當成為辯證方法的基本出發點，個人自主和自由意志應當成為馬克思主義所向往的未來的階級鬥爭的源泉。在這方面，馬克思主義和存在主義是關於自由和行動的兩種可以和諧共存的哲學。存在主義的馬克思主義主張為解釋人類經驗的相互補充的方面確立一個共同的路子，在馬克思主義從人類活動的結果的角度出發去理解歷史的客觀方面的框架內，用存在主義去理解個人主觀的生活經驗。


在20世紀40年代以後，在“西方馬克思主義”思潮中又出現了屬於科學主義傳統的一些流派。科學主義方面的個流派，是以意大利的德拉-沃爾佩為代表的新實證主義馬克思主義流派。新實證主義的馬克思主義認為，無產階級革命在西方國家之所以失敗，是由於對現代資本主義作了不正確的理解，用含糊的人道主義和黑格爾修辭學去取代了科學政策的緣故。為此，它斷然否認在馬克思主義和黑格爾之間有任何連續性，而主張把科學的辯證法規定為以“具體—抽像—具體”循環為標志的現代實驗科學的唯物主義邏輯，把歷史唯物主義鑄造成一種“道德上的伽利略主義”，一種建立在青年馬克思批判黑格爾的譫妄邏輯和從本質上升到假設以及從先驗斷言上升到實驗預報的基礎上的科學唯物主義的社會學，以便使它再次變成能夠進行階級分析和預言的決定性認識工具。這個流派對馬克思思想的發展持一種從早期著作直線前進到《資本論》的無差別的見解，而它對社會科學的假設—推理形態的說明，則是自然主義的。


“西方馬克思主義”在科學主義方面另一個更有影響的流派，是以法國的阿爾都塞為代表的結構主義的馬克思主義。

當20世紀50—60年代人道主義在法國思想界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泛濫的時候，阿爾都塞用結構主義去干預形勢，說“西方馬克思主義”思潮人本主義各派都否定科學所專有的東西：客觀知識的生產。它們把自然科學當作是資產階級的，結果都陷入了相對主義，並把歷史唯物主義相對化，減弱了它的科學性。為此，阿爾都塞倡導按照結構主義精神去讀解馬克思的思想。


結構主義的一個重要特點，是把主體歸結為一種非人結構的從屬的代理人。根據這種“主體移心論”，結構主義否認個人在認識和實踐中的作用，否認思維主體能夠在認識論中居於哲學思考的中心地位。它把人融化到客觀化的、無個性的和無意識的結構中去，認為正是這些結構在決定著人的全部行為，它們是人的全部生存的結構，而主體則是消極被動的。但在另一方面，結構主義又認為，世界的結構並不是客觀世界固有的，而是人類心智的產物，是人的心靈的無意識的能力投射於文化現像的，是人腦的結構化潛能對混沌外界的一種整理和安排。在哲學上，結構主義屬於那種認為理論對於經驗具有首要性的理性主義傳統。以阿爾都塞為代表的結構主義馬克思主義，按照結構主義精神讀解馬克思思想的結果，是把馬克思的思想劃分為早期非科學的意識形態時期和晚年的科學時期，把馬克思主義解釋成一種理論上的反人道主義、反歷史主義、反經驗主義和反經濟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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