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之理念》一書中,雅思貝爾斯從存在主義哲學的角度來解讀大學,為我們勾勒出他心目中“大學之理念”。其中,“大學為探究真理的機構”是貫穿全書之靈魂,作者以此為基礎展開後續理念的探討。具體來看,全書主要圍繞三部分展開:精神生活、大學的目標以及大學存在的必要條件。
精神生活——科學與學術
雅思貝爾斯認為,科學與學術作為精神生活的組成部分,是大學安身立命之根本。首先其對科學與學術的本性做了探討,認為它們具有講究方法、有內在說服力及普遍有效性三個基本特點。即科學並非主觀臆斷出來的,它需要通過一定的研究方法獲得,並含有自身的邏輯,可以被任何人所驗證,更可以“散播到所有具備科學思維的地方。”其次,他認為實際效用不應該成為科學全部或的意義。因為科學更多的要表達的是人們自身對知識的渴望,需要研究者擁有一種“樸素的好奇心”,非功利性的目的纔是產生重大基本發現的源泉,因為“隻有理論的根基打好了,富有成果的應用纔是可能的。”這種好奇心也是一種科學的引導,而這種引導完全是來自於內心求知的意志,是一種原始的探索興趣,而非實用性目的。隨後研究者將在好奇心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出自己的假設,從而研究並得到重要的發現,其尤其強調假設的重要性,認為“並不存在無假設的科學”。後,雅思貝爾斯指出科學“源於誠實也造就誠實”,因此作為研究者既要能夠接受贊賞,也要有接受批評的勇氣。他認為,“一個誠懇的科學家即便從不公平的批評那裡也可以受益,誰回避批評,誰就是在根本上不想求知!”此外,雅思貝爾斯還特別對科學與哲學的共存關繫做了闡明,他認為,哲學與科學並不矛盾,其實它們互相需要。精神、人的存在和理性是科學內部素,哲學為科學提供一種指引和魅力,科學也會哲學提供嚴謹與證明。
大學的目標與實現
總的來說,大學致力於科學與學術,因此,需要開展研究與教學來發現和傳播真理。具體而言,這個目的又可分為研究、傳播知識和文化教育三方面功能。雅思貝爾斯認為,職業訓練、健全的人的教化和科學研究是大學必須要做的三件事,因為大學兼備“職業學校、文化中心和研究機構這三重身份。”從大學的理念看,不能舍棄這其中任何一個,更不能將大學解體為三種專門類型的學校,因為“將一個方面從另外兩個中剝離出來,勢必損害大學的精神本質。”大學精神也會枯萎凋敝。它們是三位一體而不可分離的。
1.研究——好的科學研究人員同時也應該說的老師
科學研究是大學的要務。因為,真理需要用“繫統的研究”獲得。而開展這樣的研究則需要的是一種整全的人(the wholeman)認真投入去做,筆者認為這樣一種“整全之人”,大概就是作者後文中提到的使其“獲得整全知識”的一種具有完整人格和一定精神境界的人,這樣的人可以為自己心中的真理不斷追逐和探索,且對於學術有著不可動搖的獻身精神。因為研究上的獲得與進步,需要的是執著而艱辛的工作。這種“整全的人”開展科研工作時又需要遵循三個基本原則::埋頭苦干的同時學會抬頭看路;第二,工作不是僅靠一腔熱血就能獲得,還需要一種能夠將其維持的生活方式,使得自己能夠持之以恆地沉浸其中。也就是說當研究者真正投入自己的工作時,他甚至都不能將自己的生活與工作相分離。“他(研究者)的整個生活方式對於他的想法來說都是一種必要的保障條件”,因為有一些人雖然有著不錯的想法,但是由於一時的心不在焉,這個想法就被很快淡忘了。第三,這種工作還需要學者具備一種“智識的良知”。所謂智識的良知,就是需要學者能夠從自己的良知出發判斷問題,追求貫通,而不是僅僅來自一個忽發奇想。
此外, 關於大學的研究對像,雅思貝爾斯認為,大學(university)是“大而全的宇宙(universe)”,其應該研究“現實世界的萬事萬物”。大學需要有廣闊且整體的眼界,而不應該成為“各種學院的大雜燴”。學術靠的就是一種知識整體的關繫,倘若脫離了整體,孤立的學科隻會成為“無本之木,無源之水。”因此,正如作者所言,學生們從大學中獲得也不應該僅僅是其所研究領域的專門知識,而是應該涵蓋其他門類的整全知識,給他們以全身心的陶冶。而在大學中實現科學研究,需要的也是一直知識的整體,這種知識的整體“依托於各個專家充分的交流”,隻有保持這樣的整體聯繫,纔能體現研究真正的意義。更重要的是,教學工作本身就是科研工作的促動因素。教師在教學中發現問題的是線的問題,在此基礎上進行進一步的探索和改進對於教學、學生的影響將是直接而明顯的。
2.教育——精神之塑造
雅思貝爾斯認為,科研和教學的結合是大學至高無上不可代替的基本原則, 而教師需要給與學生的更多的是一種精神上的塑造。教育的目的,本質上“是扶持引導學生發覺他身上的潛能和力量。”幫助學生找到真實的自我。教師與學生之間應該是平等的,是相互尊重的,更是自由的。所謂自由,即:大學教育中教師的傳授是自由的,學生的學習也是自由的,這些不需要清規戒律、學業監督就能實現。學生在這樣一具有意義深遠的自由中,獲得人格的完善,獲得謙卑的胸懷,獲得對自身的責任感,並能夠限度的施展自己的纔能。雅思貝爾斯尤其提到一個有趣的觀點,他認為想要培養大學成為培養未來領導人的學校是異想天開的,這違背了大學的理念。因為,不同領導人需要的素質條件差別很大,如需要“權力欲、深思熟慮的頭腦等”,這些品質使得他們需要從一切階級和行業中來,領導人自然可以出自學術圈子,但就一般的情形來看,學術工作所需要的人格類型往往並不是作為領導人所需要的人格類型。這或多或少可以為我們帶來一些思考。
3.傳授——多種方式結合使用
大學中的學業傳授形式包括講座、研討會、實驗小組及兩人間討論。在雅思貝爾斯心中,有價值的講座需要“被精心準備同時又從一個獨特角度反映了當代學術生活”,如果要說一個講座是好的,那麼它必須具有某種不可模仿的獨特品質。演講者的一切都是發乎自然的,並能將精神實質傳授給聽眾;不同於講座,研討班和實驗室主要是通過實地接觸來獲得學習,直接接觸問題的要害和學問的細節,並激發學生進行獨立研究;後,傳授還可以通過討論實現。討論過程中,在各個成員的相互交流中,有助於提出重要的問題,並彙聚大家的觀點,這樣也利於師生間思想的踫撞,形成良好一種充滿激情與活力的課堂氛圍。
各種形式傳授所要面對的對像是各樣的學生群體。雅思貝爾提出,未來大學生需要具備一種學術的渴望以及一份堅定,具有善於選擇的資質和自我約束的精神,而具備這種品質的學生隻有少數,且分散於人群中。大學應該給與學生自我選擇的機會,而不是用一些固定的教學大綱將學生的自由限制住,這是對科學研究冒險精神的扼殺。
除了通過各種形式進行知識的傳授之外,交流在實現大學目標上也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而隻有當我們的觀念受到質疑的時候,纔會有真正的交流。雅思貝爾斯提出,大學作為“教師與學生的共同體”,不僅要有不同學科層次上的交流,還要有不同個人層次上的交流。大學需要提供條件,使得學者們能夠和同行及學生一起開展直接交流,催生出一種美好的學術氛圍,一種適宜於學術和科學工作的條件。而這樣的一種交流,不應帶有任何功利目的,而是一種共同為真理探索的初衷,大學就是一個“不計任何條件千方百計探索真理的地方。”保持開放的胸襟,讓理智擺脫一切羈絆,達到自由地發展的目的。
當我們在談大學的理念、大學的目標時,卻仍然不能忘記大學的制度化特性。大學是在一個制度框架內完成其任務的, 作為一個制度化的實體,大學的理念隻有在這樣的制度下纔變得具體且實在。“雖然理念永遠不能十全十美的實現。”但我們也應該看到,制度的安排是傾向於以自我為中心的,存在弊端。拿人纔培養機制來說,大學雖然希望選撥出好的那個人纔,但實際上卻會選撥出第二流的人物。因為“優秀者會受到排斥,資質較差的則會直接排除,而那些‘稱職的人’,第二流的人,就被選中。”此外,這樣的制度也很容易被利欲熏心的學者利用,成為各種關繫的“提攜場”,而至關重要的交流也很容易淪為彼此對立的人生攻擊,由於無法相互容忍,擺脫羈絆,真誠自由的交流反而受到打擊。雖然制度結構存在著其自身的缺點,但正如雅思貝爾斯所言,制度化依然被需要。“倘若沒有一種制度存在,單個學者的學術生命和學術工作就有付諸東流的危險。”因此,對於使得理念具體化的制度,我們依然要熱愛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