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 1

時代精神之一 / 1

當前時代的首要特點之一是，這是一個過渡時代。人類已經擺脫了舊體制和舊學說，但尚未獲得新的。

時代精神之二 / 21

以類似的方式，試想一支沙漠旅行隊長時間由一個失明的引路人引導在未知的地區，他們中較聰明的人會多麼熱誠地勸說其他人運用他們自己的眼睛，而人們會多麼不情願地聽從那個堅持主張尋路很困難、好歹需要一個引路人的人。

時代精神之三（一） / 39

當社會已經進入或即將進入那麼一種狀態——原則尚未建立，意見世界混沌一片，在世俗事務方面任何人都為任何原因對任何事不滿，他迅速倒向世俗權力的更替以此獲得某種東西來消除他眼中致其不滿的原因。

時代精神之三（二） / 55

真正削弱心靈的是無需努力就能有保障地並無可置疑地保有所有那些通常人要通過努力纔能獲得的東西。

時代精神之四 / 67

就道德影響力而言，它有三種極易識別的來源：的確擁有的或被認為擁有的出眾智慧和美德；以宗教名義號召人類的力量；以及後一種：世俗權力。

時代精神之五（一） / 83

許多個世紀裡，歐洲民族那未分化的道德影響力、塑造基督教世界觀念和情感的那不可置疑的特權為天主教牧師所享有，且極有效力地被實踐著。他們的話語在其餘的人中激起了熾熱的信念。它不僅地排除懷疑，而且讓懷疑者受到深深的憎惡，道德學家們從未成功地針對令人作嘔的犯罪激起這種情感。

時代精神之五（二） / 93

一個學究氣的人可能到處都有他的個人理論，但是他們不會作出任何改變。

部分術語翻譯對照表 / 106

後記 / 109

    約翰·斯圖亞特·密爾（以前通常翻譯成：約翰·斯圖亞特·穆勒）對於中國人來講，恐怕並不陌生，他的父親是英國功利主義思想家的代表人物詹姆斯·穆勒，所以我們通常又把他稱作小穆勒。中國人之所以對約翰·斯圖亞特·密爾熟悉，主要是基於兩方面的原因。方面是作為社會學家的約翰·斯圖亞特·密爾。這個密爾在嚴復的時代就已經被介紹進中國，他的《論自由》被嚴復翻譯成《群己權界論》，從而它的思想深入中國知識分子的人心。第二方面是作為古典經濟學家的約翰·斯圖亞特·密爾。這個密爾是亞當·斯密所開創的古典經濟學的完成者，他的《政治經濟學原理》更為中國人所熟悉。

  約翰·斯圖亞特·密爾與馬克思一樣，同樣是19世紀集大成的思想家，也許他稍遜馬克思一籌，但不可否認是一位綜合性思想家。在學科分類越來越明顯的今天，我們很容易用分門別類的學科眼光來看待以往的思想家，從而約翰·斯圖亞特·密爾被看作社會學家或政治經濟學家，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嚴格來講，這種學科的分類用在約翰·斯圖亞特·密爾身上恐怕不恰當。因此，長久以來，我們將太多的目光集中在約翰·斯圖亞特·密爾的《論自由》及《政治經濟學原理》等作品上，相對忽略了他的其他作品和其他方面的貢獻。所以，沒有多少人知道約翰·斯圖亞特·密爾的作品《時代精神》，這一點也不奇怪。

  《時代精神》是1831年1月至5月，約翰·斯圖亞特·密爾以《時代精神》命名，分成七期共五個部分，發表在當時的《監察員》報紙上的繫列作品。至於約翰·斯圖亞特·密爾為什麼要寫這一組文章，後來的學者推測可能是受了前人的啟發，因為在那個時代，時代精神的探討成了一個風行的話題，約翰·斯圖亞特·密爾不可能不受這種風潮的影響。直接的觸發原因可能是受了文學家威廉·哈茲裡特的影響，因威廉·哈茲裡特1825年出版過一本以《時代精神》為書名的作品，且在作品中提到邊沁，而約翰·斯圖亞特·密爾是邊沁主義的追隨者，因而，時代精神的話題引發了他的興趣。

  其實，隻要是大思想家，就不能回避時代問題的思考。對於時代的思考，可能是每一個時代的思想家永恆的哲學話題。因為人都生活在自己的時代中，時代的問題必然會激發他們的反思。蘇格拉底因反思自己的時代，送了性命。柏拉圖因反思自己的時代，而寫出了《理想國》。盧梭反思自己的時代，遭到了伏爾泰的嘲諷。康德反思自己的時代，從而開創了批判哲學。馬克思反思自己的時代，構想了共產主義理想。尼采反思自己的時代，發出了“上帝死了”的吶喊。海德格爾反思自己的時代，認為“後隻有一個上帝纔能夠救渡我們”。齊澤克反思自己的時代，指出資本主義正走在一條窮途末路之上。因此，哲學是什麼，還是黑格爾那句老話：哲學是把握在思想中的時代。

  難能可貴的是，約翰·斯圖亞特·密爾竟然直接以《時代精神》命名了他對時代問題進行思考的作品，這說明他比其他思想家更具有強烈的時代意識。在我們大談特談時代精神這一話題的今天，重新追溯和發掘約翰·斯圖亞特·密爾在時代精神話題上所做的思考，無疑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約翰·斯圖亞特·密爾的《時代精神》雖然是報紙文章，但這些文章依然非常晦澀難懂，並不具備報紙文章的那種通俗性及可讀性。然而，無數的思想火花在晦澀的語言中不斷跳躍，充分展現了約翰·斯圖亞特·密爾靈動的思想智慧。

  全書不乏真知灼見，它貫穿的一個基本判斷是：作者所處的時代是一個過渡的時代。圍繞過渡時代的特征、前途、力量對比等等，約翰·斯圖亞特·密爾進行了自己的分析。

  作為與馬克思、尼采同時代的思想家，約翰·斯圖亞特·密爾同樣捕捉到了時代風潮的劇烈轉變，他明確把自己的時代稱為過渡時代。過渡時代的特點是：舊權威已然喪失、而新權威尚未確立。因此，這樣的一個時代是一個意見紛呈、原則混亂的時代。這個時代何去何從，誰也無法預測，所以，這也是一個蘊含著巨大風險的社會。

  約翰·斯圖亞特·密爾指出，人是服從權威的動物。根據約翰·斯圖亞特·密爾的概括，歷史上，先後有三大權威支配、指引著人們的行動：美德權威、宗教權威和世俗權威。美德權威是那些智慧和道德出眾的人樹立的，宗教權威是僧侶階層樹立的，世俗權威是權貴階層樹立的。因三類權威主體不一樣，所以歷史上先後形成了三類不同的共同體。然而，在今天的過渡時代，這三類權威都消失了、沉淪了，因此，未來共同體如何建構，該以什麼權威為新的標準，是人們要認真反思的重大問題。盡管約翰·斯圖亞特·密爾自己提出了這樣的問題，但他並沒有提供明確的答案。可能是因為這個問題太艱巨了，誰提出明確的答案恐怕都顯得不合時宜。

  但約翰·斯圖亞特·密爾又灰蛇草線、若隱若現地表明了如下一些思想：隻有了解當下，纔能真正了解歷史；在這樣一個過渡的時代，教化者們自己都陷入分歧，從而被教化者也陷入茫然狀態；公開的討論是時代進步的一個表現，隻有允許討論纔能夠識別謬誤，發現真理；有能力者掌權的社會纔是穩定的社會，但他們的權力需要約束；不能站在今人的立場上來隨便評價古代制度的優劣，古代制度的出現有它的社會歷史條件；貴族的品質墮落了，這種墮落是因為他們的權力來得太容易的緣故，貴族的墮落使得他們無法駕馭現代社會，相反，卻阻礙社會的進步；古代社會，人們沒有選擇好政府的權力，今天人們有選擇好政府的權力，但統治階級的能力卻下降了；輕浮的、好追求不穩定的年輕人的性格對於過渡時代來講，恐怕未必是福音，因此，還應學習老年人的沉穩與智慧。

  約翰·斯圖亞特·密爾的這些思想雖然不具繫統性，但在那個時代猶如電光石火，熠熠生輝。這些思想從不同側面折射出約翰·斯圖亞特·密爾思想的進步性和穿透性，有些思想即使今天來看，依然具有前瞻性。

  雖然過渡時代前途未卜，但約翰·斯圖亞特·密爾在社會歷史觀上並沒有陷入的樂觀主義，也沒有陷入的悲觀主義。他以坦然的心態審視著自己的時代，他說：“無論何時我們去思考或想要去思考當前時代，我們都不能擺脫它；我們必須承受它的痛苦，也享受它的喜悅；我們必須分擔很多東西，不管是為了有用還是為了安心，我們甚至要分享它的特征。”

  我想，面對變動不居的時代，約翰·斯圖亞特·密爾的心態是恰當的。人是時代的人，人總是生活在自己的時代。不管自己的時代是好是壞、是善是惡，那都是你自己的時代。就像你無法抓著自己的頭發離開地球一樣，你同樣無法閉上眼睛就與世隔絕。因此，接受自己的時代，並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對如何改善自己的時代進行智力和行動上的努力，隻有這樣，纔能“引導我們去往一個更加健康的狀態”。

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