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關羽是中國民間信仰與宗教信仰的重要神靈，在中國有著深厚的歷史背景與文化根基。清初小說評點家毛宗崗在《讀三國志法》中評論關羽說：“歷稽載籍，名將如雲，而絕倫超群者，莫如雲長。青史對青燈，則極其儒雅；赤心如赤面，則極其英靈。秉燭達旦，人傳其大節；單刀赴會，世服其神威。獨行千裡，報主之志堅；義釋華容，酬恩之誼重。作事如青天白日，待人如霽月光風。心則趙抃焚香告帝之心，而磊落過之；意則阮籍白眼傲物之意，而嚴正過之。是古今來名將中第一奇人。”誠然，歷史上的關羽僅是三國蜀漢的一員武將，雖馳騁疆場，所向披靡，但並無超能特異之處。然而，由於凝聚在其身上的“報國以忠、待人以義、處世以仁、重諾以信、作戰以勇的精神，不僅蘊含著中國傳統文化的道德精華，同時也滲透著正宗儒學的春秋精義，兼及還體現著佛道二教的教化精髓”。因此，他能夠感染一代又一代人，成為千百年來世人尊崇的偶像。在歷代統治者的極度褒獎與儒釋道三教的大力推崇下，世人對關羽的崇拜日益膨脹，“把他從一個有血有肉的勇士武將，塑造成了無所不能的神中之神，即皇室欽定的帝神，仕進欽尚的祿神，軍旅欽仰的武神，商賈欽敬的財神，警界欽慕的戰神，學人欽佩的文神，田家欽羨的農神，江湖欽服的尊神，眾皆欽崇的福神，總之是萬世欽崇的守護神，由衷欽信的靈佑神。正是這種各行各業對關羽的神化，使關羽的歷史形像、藝術形像、民間形像合而為一”。關羽由將及帝，由帝至聖，由聖到神，形成了深遠影響中國精神生活與國人價值取向的關帝信仰文化。

雲南的關帝信仰，是隨著歷史上移民、軍屯、通商、留戍、流放以及儒釋道三教的傳播而興起的。作為邊疆少數民族地區，這裡的關帝信仰既融攝少數民族自然崇拜、祖先崇拜、圖騰素，又有受國家大傳統文化影響，由國家強制推行而形成的關帝祭典的制度化因素。這些因素使得雲南的關帝信仰繫統較為復雜，一方面具有中原道教、佛教、儒教文化的深刻印記，另一方面又保持了自身獨具魅力的地域特征。

第四章第三節

三  雲南紙馬與關帝信仰

雲南紙馬種類繁多，題材豐富。從宗教及民間信仰角度，可把紙馬分為六類：一為圖騰類紙馬，二為祖先崇拜類紙馬，三為生殖崇拜類紙馬，四為自然崇拜類紙馬，五為本主信仰類紙馬，六為儒釋道類紙馬。雲南紙馬用途廣泛，人們生老病死、驅鬼闢邪、招財祈福、化解爭端、祭拜神靈、求子求學、婚嫁建房、追查盜賊等都要用到。但是，由於人們的社會經歷、生活習慣、價值取向、人生目標不同，對各種神祇的理解就會不同。 因此， 不同區域、 不同人群， 甚至同一區域不同個體的人對紙馬的含義、 用途的理解及使用習俗也會有所不同。

關帝作為國家極力推崇的神祇，在紙馬文化中有重要體現。民國五年（1916），日本文學家狩野直喜在三月號《藝文》上發表了《兩宋之版畫》一文，展示了我國被盜走的一幅《四美圖》木版年畫和另一幅《義勇武安王位》木刻紙馬神像。兩圖分別發表在《中國古版畫圖錄》和《國華》畫刊上。《義勇武安王位》呈長方形立幅，是一幅三國時關公的圖像。畫中關公戴軟巾，穿錦繡袍服，登雲頭高靴，側身握拳，坐於靠背交椅上，神色莊嚴，令人肅然起敬。其側，周倉披甲捧印，前後又有四武士擎刀、執旗侍立，旗上楷書一“關”字，背景補以蒼松翠石，晴空朵雲，邊框刻有回紋圖案，上題“義勇武安王位”六字，下有“平水徐家印”貼近邊框小字一行。人物神貌高古，衣裝甲冑筆法有力，構圖疏密多樣而又統一，不類後世所畫。關平立前，周倉在後，關公捻須居中而坐，當是宋金時期繪刻之珍品。該圖在1908年被盜往俄國聖彼得堡。這是我們目前能看到的最早的關帝紙馬。

關帝信仰在雲南有深厚的歷史，在紙馬中同樣也有深刻的反映。關帝在雲南紙馬中屬於儒釋道及民間宗教共同崇拜的神祇，集多種形像及功能於一身而進入祭祀行列。作為關羽的化身，大黑天神在白族中備受崇拜。雲南漢族也會定期到關帝廟敬拜，並供奉、焚燒紙馬。湖南省桑植縣三屋迪白族與大理白族同宗同源，亦把關羽奉為本主來崇拜，會期定於正月初三。

在所有神祇中，財神因掌控財源而受到民眾最熱烈的追捧。不論何種民族，也不論其處於何種區域、何種場合、何種年代，都對其頂禮膜拜。雲南民間供奉的財神分為文財神與武財神兩類，文財神一說為殷紂王的叔父比干，一說為春秋時越國的範蠡，主要供奉在寺廟或家庭，供民眾求財祈福。武財神一說為趙公明，一說為關羽，主要供奉在寺廟或存在安全隱患的公共場合，以求捍衛守護。當然，不同族群、不同地區的人祭祀習俗不一。大理市北纔村白族將財神作為本村本主供奉。昆明地區人們求財，往往到盤龍寺敬香，焚燒財神紙。呈貢漢族則在除夕夜張貼財神紙馬來封財門。

眾所周知，伽藍神是佛教的護法神，是關羽的化身。在雲南，伽藍神的廟宇遍及各地，特別在大理地區，伽藍作為白族本主受到特別供奉，大部分本主廟也都塑有伽藍雕像。民間有句俗語：“在寺為伽藍，在廟為土主。”而大黑天神作為喇嘛教的護法神，本與伽藍無關，

但傳入大理後，在民眾的主導意識支配下，在許多情況下已與伽藍合二為一了。民眾遍建本主廟宇，將其供奉為土主，而且廟宇數量大大超過了伽藍本主廟，其在民眾心目中的重要性可見一斑。本主具有固定的祭祀儀式，民眾平常都會定期朝拜諸神本主。祭祀本主可以清祭也可食祭。清祭隻需到本主廟敬香，燒香、燭、紙錢、紙馬即可。食祭除準備香燭紙錢外，還要備上活雞、活魚、鮮肉、豬頭、雞蛋、鴨蛋等。到了本主廟，要先獻生物，再獻熟物，然後點香燃燭，供奉紙馬，最後把香、燭、紙錢、紙馬一同焚燒。

總之，紙馬作為民間信仰的產物，在雲南各族群中皆有體現，而在所有紙馬中，白族紙馬無疑最為有名，類型最為豐富。就分布地區而言，大理、保山地區紙馬最多，使用最廣泛，這顯然與古滇國悠久厚重的歷史有關。關帝紙馬的出現，無疑是關帝信仰的重要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