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引言   
1性別困惑   
令人困惑的是什麼？   
當下的性別困惑   
性別困惑始終相隨   
走出困惑   

2關於男性的科學   
低睪酮問題升級   
流行語限制了我們   
殺人犯是男人   
關於雄性動物的科學   

3猴在看，人在做   
從寵物和探索頻道學到的知識   
動物很適合用來思考   
倭黑猩猩活潑的性欲   
羞怯的雌性是一種誤解   
擬人論者太離譜了   
人類例外論   

4男人的力比多   
常春籐盟校中的性選擇   
觀看男人腦中的色情片   
男性是具有動物性的性別   
我們所不知道的事情害了我們   
一位助產士的尾聲   

5男人天生的攻擊性   
選擇性地征兵   
蒂娜的刀子和德蒙的最後一次任務   
男人為什麼打仗   
聯合國維和部隊中的性剝削和性虐待   
強奸作為正常的男性性行為   
什麼是自然而有益的   
有膽量的男人   

6我在，故我思   
男性情誼和社會性別隔離   
公交繫統中女性專屬的空間   
抗議以及虐待的語義學   
寬容和人群混合   

7為人父   
想像中的父親形像   
繼承單身母親身份   
移民與為人父   
我的堂弟理查德，帝企鵝   
代際轉變   

8中國：回歸自然性別   
重申男性特權（以及女性的默許）   
撐起半邊天，還是在你的寶馬中哭泣   
在上海相親角的會面   
現代媒人   
你的女兒是“剩女”嗎？   
挑剔的女人不易嫁   

9我們能改變自己的動物本性嗎？   
男人用哪個部位思考？   
被奉若神明的男性身體   
亞洲的方法：不可分割的身體   
繼承革命性的暴力   
恕我直言   

10別讓男人置身事外   
他們/她們/他她們的   
怪物高中生   
阿爾法男的法則   
不可避免的光環   
踢“球”   

致謝   
注釋   
參考文獻   
索引

在上海相親角的會面

她的原籍並非上海，但有上海居住證。1982年出生，身高約1.65米，碩士學歷，從未結過婚。她品行端正，舉止優雅，有自己的住處。從她的父母在上海相親角張貼的描述她優點的傳單上，我們得知她正在認真地尋找一位身高1.75米左右，大她最多5歲，對住在哪裡無所謂，也願意考慮與她一起買房的男性。傳單上沒有名字，隻寫了一個手機號碼和媒人的姓氏，供有意者聯繫。

誰會打電話給她呢？最有可能的是，正在為自己的兒子尋找一個合適對像的父母。而且，很有可能，當事男女事先都不知道他們即將建立起這種聯繫。

上面提到的父母都是五六十歲的人，他們中僅有一部分人受益於1978年後中國的改革開放政策。不是這個就是那個在當時國企私有化的大潮中下崗，也就是所謂的“鐵飯碗不保”。這些父母也是第一批受到獨生子女政策限制的群體。他們其中的一方，或者雙方也很有可能在改革開放後纔移居上海，是20世紀八九十年代，2.5億從農村向城市遷移的龐大的 “流動人口”中的一員 。

而現在，這些父母發現自己已經遠離了他們生長的村子或城鎮社區，接近老年，比自己的父母輩在同樣年齡的時候更加接近於孤軍奮戰。於是，他們越來越擔心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孤獨且資源有限，他們的晚年又能向誰尋求幫助和安慰呢？在2010年代的中國城市，社會的安全網與戶籍（即戶口制度）掛鉤，由於數以千萬計的農村移民沒有城市戶籍（即使他們有正當的工作），許多長者的社會安全網絡處於極端不穩定的狀態。隨著時間的推移，為女兒或兒子尋找一個合適配偶的緊迫性越來越高，因為有了女婿就可能有更大的經濟保障，有了兒媳婦就會有孫輩延續家族的血脈。盡管改革開放後的中國經歷了經濟繁榮的時期，但對於很多中產和低收入家庭來說，生活的樂趣和意義的缺失，促使他們急於找到終結子女單身狀態的辦法。於是他們回歸本質，用論的方法來權衡男女之事，並試圖解決這個難題。

在上海以及北京、南京等大城市，這樣的 “相親角 ”在2005年前後開始大量湧現。年邁的父母和現代版的媒人是這些相親角的主角，但很少有子女露面。家長們當然比誰都多：他們在人行道上、樹下，或是站著或是坐著，等待著另一位家長表達對自己孩子的興趣。傳單被釘在沿著人行道一字排開的撐開的雨傘上，上面展示著孩子們最佳的一面。對女兒來說，往往是美貌；對兒子來說，則是實際或潛在的收入。

在傳單上分享哪些信息，如何展示，以及在建立進一步聯繫之前保留哪些信息，都是有規定的。有的傳單看起來很專業，配有二維碼；有的傳單是手寫的，畫了圖，甚至加了下劃線和語法注釋。它們構成了一個無窮無盡的、令人眼花繚亂的陣列，向整個公園的各個方向延伸。傳單的呈現方式遠沒有它的內容重要。王媒人告訴我，她對自己為客戶手寫的傳單而感到自豪，因為她認為路過的人會感受到其中的真誠。“我真的了解這些人。”她說。聽到我們的對話，另一個媒人笑著揶揄她: “是不是因為你不會用電腦啊？”

特別是在天氣好的時候，上千名家長會爭搶空間，想在人群中占據一個更有利的位置。相親角是個咄咄逼人的地方，顯然不是一個輕松、友好、適合戀人們互訴衷腸的空間。即使是在下雨，或者是狂風大作，甚至是潮濕得讓人窒息的天氣，爸爸媽媽們也會來這裡流連，看一眼一張又一張的傳單。也許有人會覺得“兜售”兒女很不體面，但對另一些人來說，這是父母對孩子最重要的責任。

他們已經陷入了一個不確定的境地。在大城市裡，確保家族的延續並不那麼容易。然而，他們必須幫助自己的子女找到配偶，為此，他們也必須找到一些方法向外介紹自己的兒子和女兒。正是在這種壓力之下，相親角纔流行起來。這種方式簡單粗暴，盡管他們本身來自講求男女平等和無差別的時代（無論是在衣著、就業、工資還是志向上），但今天年邁的中國父母往往會突出最刻板的男性和女性特質，那些來自他們認為可能，僅僅是可能的，男性和女性身體上的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