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 ] [ 简体中文 ]  
臺灣貨到付款、ATM、超商、信用卡PAYPAL付款,4-7個工作日送達,999元臺幣免運費   在線留言 商品價格為新臺幣 
首頁 電影 連續劇 音樂 圖書 女裝 男裝 童裝 內衣 百貨家居 包包 女鞋 男鞋 童鞋 計算機周邊

商品搜索

 类 别:
 关键字:
    

商品分类

  • 新类目

     管理
     投资理财
     经济
     社会科学
  • 周策縱作品集2:文史雜談(熔鑄古今,彙文史、哲學、紅學精華之
    該商品所屬分類:社會科學 -> 社會科學
    【市場價】
    396-576
    【優惠價】
    248-360
    【作者】 周策縱 
    【所屬類別】 圖書  社會科學  社會科學總論 
    【出版社】世界圖書出版公司 
    【ISBN】9787510065613
    【折扣說明】一次購物滿999元台幣免運費+贈品
    一次購物滿2000元台幣95折+免運費+贈品
    一次購物滿3000元台幣92折+免運費+贈品
    一次購物滿4000元台幣88折+免運費+贈品
    【本期贈品】①優質無紡布環保袋,做工棒!②品牌簽字筆 ③品牌手帕紙巾
    版本正版全新電子版PDF檔
    您已选择: 正版全新
    溫馨提示:如果有多種選項,請先選擇再點擊加入購物車。
    *. 電子圖書價格是0.69折,例如了得網價格是100元,電子書pdf的價格則是69元。
    *. 購買電子書不支持貨到付款,購買時選擇atm或者超商、PayPal付款。付款後1-24小時內通過郵件傳輸給您。
    *. 如果收到的電子書不滿意,可以聯絡我們退款。謝謝。
    內容介紹



    開本:16開
    紙張:膠版紙
    包裝:平裝

    是否套裝:否
    國際標準書號ISBN:9787510065613
    作者:周策縱

    出版社:世界圖書出版公司
    出版時間:2014年01月 

        
        
    "

    編輯推薦

         推薦一: 從古代社會與思想史的探索方法,到出土陶文的考釋,
    從對內地學術界的印像到對青年學者的期望,
    一位學者的淵博學識與肺腑之言
    推薦二:繼《五四運動史》之後,周策縱教授續談五四運動及近代思潮的精彩篇章
    推薦三:我常說:五四運動是一件活的歷史。因為它的目標永遠值得大家去努力奮鬥達成。它給我們的啟發是非常巨大而長遠的。即使是它的缺失,也提供給我們一種嚴肅而重大的教訓。它不但留給中國學生和青年知識分子一些艱巨的使命,也留給所有的中國人一個遠大的任務。從廣義說,它也許可以鼓舞世界上許多學生、青年和成年人,對各種文化傳統和社會問題,多引發一點興趣,去共同努力創造一種能包含各個傳統的新文明。
    ——周策縱

     
    內容簡介

    本書由“文史宗哲篇”與“五四及近代思潮”兩部分組成。“文史宗哲篇”涵蓋了周策縱教授探討古代社會思想、“人與大自然”觀念,以及與饒宗頤教授探討陶文考釋等涉及文學、歷史、哲學方面的文章;“五四及近代思潮”部分則收錄了周教授紀念胡適先生的文章以及有關五四運動、中國文化現代化、簡體字的文章。
    通過本書,讀者可以進一步了解周策縱教授在歷史、哲學與文學方面的研究成果;而“五四及近代思潮”部分可說是周策縱教授在《五四運動史》之後續談“五四”的精華之作。

    作者簡介

    周策縱,湖南省祁陽縣人,是名滿中外的漢學大師。周教授1942年畢業於中央政治大學,1948年赴美留學,獲密歇根大學碩士及博士學位。其後任教威斯康星大學東亞語言文學繫及歷史繫,被授予“終身教授”榮譽稱號。其代表作《五四運動史》(TheMay Fourth Movement: Intellectual Revolution in ModernChina)於1960年由哈佛大學出版社出版,影響甚廣。周教授於學無所不窺,甲骨、金文、經學、紅學、歷史、詩歌、小說、翻譯等皆有所涉獵;為文熔鑄古今,彙通中外。既為當今士林仰望,亦足為後世所宗。

    目錄
    簡 目
    上篇文史宗哲篇
    一 如何從古文字與經典探索古代社會與思想史
    二 “人與大自然”觀念溯源:論“天人合一”
    三 傳統中國的小說觀念與宗教關懷
    四 論章炳麟梁啟超墨跡釋文書
    五 四千年前中國的文史紀實
    六 周教授龍山陶文考釋書後
    七 龍山陶文考釋答饒宗頤教授
    八 答周策縱教授
    九 從王士禎和趙執信的詩論與詩試評“談龍”爭辯
    十 陳致:“不”以有涯隨無涯,殆已
    十一 對《中國北方諸族的源流》一書的幾點看法
    十二 說“來”與“歸去來”

    簡 目
    上篇文史宗哲篇
    一 如何從古文字與經典探索古代社會與思想史
    二 “人與大自然”觀念溯源:論“天人合一”
    三 傳統中國的小說觀念與宗教關懷
    四 論章炳麟梁啟超墨跡釋文書
    五 四千年前中國的文史紀實
    六 周教授龍山陶文考釋書後
    七 龍山陶文考釋答饒宗頤教授
    八 答周策縱教授
    九 從王士禎和趙執信的詩論與詩試評“談龍”爭辯
    十 陳致:“不”以有涯隨無涯,殆已
    十一 對《中國北方諸族的源流》一書的幾點看法
    十二 說“來”與“歸去來”

    下篇“五四”及近代思潮
    一 胡適之先生的抗議與容忍
    二 胡適對中國文化的批判與貢獻
    三 論“胡適研究”與“研究胡適”
    四 自由?容忍與抗議
    五 以“五四”超越“五四”
    六 “五四”思潮對漢學的影響及其檢討
    七 我所見“五四”運動的重要性
    八 “五四”時期中國的文化自覺
    九 機器代人力,人文濟科技
    十 中外為體?中外為用
    十一 中國語文改革與教學刍議
    十二 “五四”五十年
    十三 胡適風格(特論態度與方法)
    十四 發刊詞:我手寫我心
    出版後記

    細錄

    上篇文史宗哲篇
    一 如何從古文字與經典探索古代社會與思想史
    二 “人與大自然”觀念溯源:論“天人合一”
    三 傳統中國的小說觀念與宗教關懷
    四 論章炳麟梁啟超墨跡釋文書
    五 四千年前中國的文史紀實
    六 周教授龍山陶文考釋書後
    七 龍山陶文考釋答饒宗頤教授
    八 答周策縱教授
    九 從王士禎和趙執信的詩論與詩試評“談龍”爭辯
    十 陳致:“不”以有涯隨無涯,殆已
    對《原學》的觀感
    “漢學”或“華學”
    Sinology或Chinese studies
    對大陸學術界的印像
    西洋漢學家的特點
    中西基本概念和模式的不同
    和胡適的同異
    對青年學者的期望
    新詩和舊詩的世界
    《紅樓夢》的世界
    詩的創作與翻譯
    對《原學》的期望
    十一 對《中國北方諸族的源流》一書的幾點看法
    “族”的觀念
    唐太宗征遼東之役
    李唐家族血緣與長孫皇後
    阿伏於?阿伏干?
    十二 說“來”與“歸去來”

    下篇“五四”及近代思潮
    一 胡適之先生的抗議與容忍
    胡先生最後的重要見解——抗議
    早期影響他抗議與容忍的因素
    “閨閣中歷歷有人”與“逼上梁山”
    二 胡適對中國文化的批判與貢獻
    三 論“胡適研究”與“研究胡適”
    四 自由?容忍與抗議
    五 以“五四”超越“五四”
    六 “五四”思潮對漢學的影響及其檢討
    白話文與漢學
    思想自由競賽
    西化增加
    “疑古”風氣
    “整理國故”
    七 我所見“五四”運動的重要性
    八 “五四”時期中國的文化自覺
    九 機器代人力,人文濟科技
    民粹主義定會泛濫
    十 中外為體?中外為用
    (一)簡說“文化”與“文明”
    (二)從“現代化”談到“中學為體,西學為用”說的起源和初義
    (三)略評其他各種中西文化問題的口號
    (四)對“中外為體,中外為用”說的解釋
    十一 中國語文改革與教學刍議
    我對中國語文教學的看法
    我對中國語文改革的見解:單字連寫區分
    漢字的簡化與繁化
    簡體字的初步分類與正式推行
    1949年以後大陸簡化字的實施
    簡化漢字的原則
    簡化字應該避免的缺失
    餘論
    十二 “五四”五十年
    十三 胡適風格(特論態度與方法)
    十四 發刊詞:我手寫我心
    出版後記

    媒體評論

    策縱先生久居美國,為中外咸知的名教授,博學而多纔,思深而文密,我曾稱他是一位綜合性學者,因為學者兼中西,又通古今。他作七律詩極有精思新句,不落巢臼,然而也善於寫寫“白話新體詩”,都有雅人深致而無時俗庸陋氣。蓋根底厚,天賦高,又非常用功,精力充沛——我沒見過他在百端忙碌中有過一回露出倦容。所以學有成就,總非偶然之事。——周汝昌

    在線試讀
    “人與大自然”觀念溯源:論“天人合一”
    中國古代沒有“大自然”這個詞彙。和這觀念相當的應該是“天”或“天地”。20世紀60年代中期,我曾講過多次,並於1985年發表論文,指出《老子》《莊子》和其他古書裡的“自然”一詞,都隻表示“自己如此”或“自己是怎麼樣就怎麼樣”的意思,並非指“自然界”。我並且提到:這個看法在魏、晉以前早已有人注意到了,而且胡適先生在《中國哲學史大綱》裡對《老子》書中“自然”一詞也已經有了這種認識。直至唐、宋時代,一般作者說的“自然”,似乎還沒有“自然界”或“大自然”的意義。我曾舉出杜甫的兩句詩:“我生性放蕩,雅欲逃自然”由於下文有“嗜酒愛風竹,卜居必林泉”之句,看來這“自然”近似於身外的自然環境了;可是細看全詩主題,仍然是在提倡自然而然的生活方式。司空圖的《二十四詩品》(我不相朝人虞集所作)中列有“自然”一品,開頭兩句便是“俯拾即是,不取諸鄰”。可見他所說的“自然”絕不是身外的客觀環境。宋朝的詞人姜夔說詩有“自然高妙”者,這“自然”也仍是傳統所謂自然而然的用法。
    當然,中國人或華人,不可能不注意到“人與大自然”的關繫,隻是他們說的隻叫作“天、人”或“天、地、人”罷了。過去常常給人提到的,便是“天人感應”和“天人合一”的觀念。錢穆先生多年以前就說過:中國文化和思想中最大的特色,無過於“天人合一”的觀念。我認為,所謂“天人合一”,並不是“天”和“人”沒有區別。幾乎自從有文字記載以來,中國人早就知道這兩者是不同了,商代中葉的甲骨文中,“天”字和“人”字已顯然有別。像《逸周書》中周朝初前12世紀左右)的幾篇文獻,都記載有“天地”或“天”“地”“人”,或“天道”“地道”“人道”連續的並稱。這書也說到“文王受命之九年”(其實還在商代的末期),對太子發(即後來的武王)說過:“人強勝天”的話。不過當時“順天”和“應天順時”的思想大概還是主流。人可勝天的看法,前3世紀時荀子主張過,他說的“從天而頌之,孰與制天命而用之”。胡適甚至說:“這竟是培根的‘戡天主義’(Conquestof Nature)了。”到了後來,中國人更有“人定勝天”和“力可回天”種種說法,但這種思想在中國並不占勢力。

    “人與大自然”觀念溯源:論“天人合一”
    中國古代沒有“大自然”這個詞彙。和這觀念相當的應該是“天”或“天地”。20世紀60年代中期,我曾講過多次,並於1985年發表論文,指出《老子》《莊子》和其他古書裡的“自然”一詞,都隻表示“自己如此”或“自己是怎麼樣就怎麼樣”的意思,並非指“自然界”。我並且提到:這個看法在魏、晉以前早已有人注意到了,而且胡適先生在《中國哲學史大綱》裡對《老子》書中“自然”一詞也已經有了這種認識。直至唐、宋時代,一般作者說的“自然”,似乎還沒有“自然界”或“大自然”的意義。我曾舉出杜甫的兩句詩:“我生性放蕩,雅欲逃自然”由於下文有“嗜酒愛風竹,卜居必林泉”之句,看來這“自然”近似於身外的自然環境了;可是細看全詩主題,仍然是在提倡自然而然的生活方式。司空圖的《二十四詩品》(我不相朝人虞集所作)中列有“自然”一品,開頭兩句便是“俯拾即是,不取諸鄰”。可見他所說的“自然”絕不是身外的客觀環境。宋朝的詞人姜夔說詩有“自然高妙”者,這“自然”也仍是傳統所謂自然而然的用法。
    當然,中國人或華人,不可能不注意到“人與大自然”的關繫,隻是他們說的隻叫作“天、人”或“天、地、人”罷了。過去常常給人提到的,便是“天人感應”和“天人合一”的觀念。錢穆先生多年以前就說過:中國文化和思想中最大的特色,無過於“天人合一”的觀念。我認為,所謂“天人合一”,並不是“天”和“人”沒有區別。幾乎自從有文字記載以來,中國人早就知道這兩者是不同了,商代中葉的甲骨文中,“天”字和“人”字已顯然有別。像《逸周書》中周朝初前12世紀左右)的幾篇文獻,都記載有“天地”或“天”“地”“人”,或“天道”“地道”“人道”連續的並稱。這書也說到“文王受命之九年”(其實還在商代的末期),對太子發(即後來的武王)說過:“人強勝天”的話。不過當時“順天”和“應天順時”的思想大概還是主流。人可勝天的看法,前3世紀時荀子主張過,他說的“從天而頌之,孰與制天命而用之”。胡適甚至說:“這竟是培根的‘戡天主義’(Conquestof Nature)了。”到了後來,中國人更有“人定勝天”和“力可回天”種種說法,但這種思想在中國並不占勢力。
    “天人合一”的意義應該是:“人隻是宇宙萬類之一,不在萬類之外;人是天的一部分,天也是人的一部分。”這種觀念,在許多原始民族中本來都有,不限於中國。各原始民族多相信泛神論,祖先和上帝、神,往往混同;草木鳥獸蟲魚都和人的祖先有不可分的關繫,都可作他們圖騰的像征。這應該是“天人合一”觀念的原型。中華民族在古代這種傳統十分強烈,古書如《國語》等多有記載;神話和口傳文學更多有遺留。在這個背景中,商、周之際所發展出來的“天命”“天道、地道、人道”和“道”的觀念便非常強調“順天”“應天順時”和“通道、通天、以正人”之說了。
    前6世紀時,由於老子的出現,天人的關繫,更發生了革命性的新說。《道德經》一方面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好像否定了天、人同類的觀點;但在另一方面卻把“道”說成“無”,提高到本體的地位,並且說:“天地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又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還說:“道大,天大,地大,人(一作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縱按:即道法自己。)這樣說來,人和天都法於道,應該也都出生於道。這可能更加強了“天人合一”的說法。
    孔子對於“道”沒有像老子那樣明白解說成萬物之源,即人生之源。但他常把“道”當成人生應遵守的最高準則,甚至說:“朝聞道,夕死可矣。”他似乎把“天”和“命”看得更重要(至少比老子看得更重要)。他說:“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由於堯是他最尊重的聖王,當然我們可以據此推論說,他會主張人都應法天。他又說:“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他大概認定人是受天命主宰的。子夏說的“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如果說他是從孔子聽來的,也大有可能。這兩句話後來對一般人影響深遠。《紅樓夢》裡的林黛玉和劉姥姥都非常相信。也許我們可以說:孔子是主張“天人合一”的。
    不過我以為,“天人合一”說影響中國文學最深遠的事,大約要到《莊子》提倡衍化論後纔發生。它認為人和物都在天道中衍化運行。例如他說:“庸詎知吾所謂‘天’之非‘人’乎?所謂‘人’之非‘天’乎?”這是明顯的“天人合一”了。魏、晉、南北朝時,這種“化遷”的說法相當流行。“天人合一”思想也反映在文學和詩歌理論中。《文心雕龍》在《原道》篇裡把文章的采飾和鳥獸的花紋與自然界一切文采等量齊觀。《詩品》序裡一方面提出氣、物感人的說法,卻又著重說:詩可以感動鬼神。可見天人實相契合。其實中國古代詩歌創作和欣賞的發展,比、興是主要觀點。因物起興,正表示天人的密切不可分割。
    傳統中國人的人生觀注重“天人合一”,自適其適,隨遇而安。因此對環境很少改良,卻也很少破壞。近代已受西洋影響,自當別論了。


    “五四”超越“五四”
    今天承蒙近代史研究所邀請我來講幾句話,個人感到十分榮幸。由於準備不及,我無法作一次嚴肅的學術性演講,隻能略為談談個人多年來的一點感想以及對“五四”運動的一些看法。尤其這些年來,一般對於“五四”有過許多批評的意見,個人更覺得應該對這些意見,稍作響應。
    我要講的題目是“以‘五四’超越‘五四’”。光從題目上看,我所想表達的意思,已經十分明白了。如果要批評“五四”,當然可以從許多角度下手,而我所強調的,則是從“五四”本身來超越“五四”。
    要討論這個題目,自然會牽涉到幾個根本的問題。首先,“五四”運動的定義、名稱、範疇與時間界限等問題在觀念上便應加以釐清。拙著《“五四”運動史》在1960年發表以來,便有些美國學者提出這方面的疑問。如MaryC?Wright在其所撰的書評中,便指出:“五四”學生運動與新文化運動究竟應該合在一起講,還是分開來談,可能是值得進一步探討的問題。她也曾經跟我當面談論過這個問題。
    事實上,我在寫作那本書之前,對這個問題,已經考慮過很久,在該書的“緒論”中,也涉及這個問題。從“五四”到現在的七十多年間,無論是大陸或海外,一般都是用“五四”運動一詞來涵括新文化運動、白話文運動以及學生運動。當然,這是後來的廣義的用法,在1919年“五四”事件發生時,原來並沒有這樣的用法。但是,過不了多久,這種廣義的用法便已廣泛流傳,普遍為人采用了。其實,我們都知道,白話文運動與新文化運動至少可以上推到1917年,而學生反日運動,起碼也可以追溯到1915年。這些事實都是發生在1919年5月4日以前。當年我還在哈佛,正好郭廷以先生到美國訪問,看過我的書稿,就很高興地稱許我在描述“五四”事件之前,花了很長的篇幅討論在此之前學生愛國運動以及白話文運動、新思想運動的發展,並沒有把史實的先後次序任意顛倒。那麼,為什麼經過這些考慮後,我還是決定采用“五四”運動一詞呢?這是因為我認為,雖然新文化運動乃至白話文運動本身都可以獨立處理,各成專書,但在討論這些運動時,還是無法忽略1919年後,那些青年知識分子如何來推動這些思潮;如果沒有這批人的推動,可能新文化運動便搞不起來,至少也不會發生那樣大的影響。因此,如果把這些運動分開來談,固無不可,卻不足以說明整個時代的潮流與趨勢,也不能窺見整個時代的全貌。所以我反復思索以後,仍然使用“五四”運動的名稱。不過,我在書中曾經說明,這些事件本可分開討論,大家要作進一步研究,自可再就每一主題繼續深入分析;而我的目的,則是要反映那五年、十年乃至二十年間各方面思想潮流的轉變。經過這樣的說明,我覺得名稱上的問題比較小,甚至已經不成重要問題。三十年代,馮友蘭描寫“五四”運動時,他所談的便都是思想文化運動,而絕不是單純的學生愛國遊行等事件。像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因此,在名稱和範疇上,可以說已不成問題。
    至於“五四”運動的時限,我在書中曾指出,當時的思想轉變與學生活動,主要集中於1917年到1921年這五年之間;不過,我同時也強調,這個運動不應隻限制在這五年,最低限度可以擴充為1915年到1924年這十年,因而我在出版第二本書《“五四”運動研究資料》時,索性便把標題明白標示為1915年到1924年。我之所以把1924年定為“五四”運動的下限,主要是因為是年國共正式合作,著手以武力和黨的組織推翻北洋政權,所牽涉的是軍事與黨派鬥爭,與知識分子所領導的思想運動已有所區別,而且當時中國已采納列寧、斯大林式的組織方式,與“五四”的基本精神正相違背,所走的方向也大不相同。這項轉變極其重要,“五四”潮流後來所以未能順利發展,便是遭到此一阻礙。十年前,臺北召開學術研討會,陶希聖先生在會中宣讀了一篇討論“五四”時期自由民主思想的長篇論文,要我擔任評論。我當時的批評,便是認為陶先生講“五四”這一段的自由民主思想,寫得很好,而且是一個很大的轉變,因為國民黨過去不太講這方面的問題,尤其要我來講評,更是破天荒頭一遭。可惜的是陶先生沒有繼續往下討論1923年、1924年間國民黨的轉變,不免有些不夠完備之處。總之,關於“五四”運動的時限問題,我所采取的是一種相當寬松的態度,亦即具體的斷限,應視個人研究的目的而定。在抗戰前夕或抗戰之初,陳獨秀先生還認為當時仍屬“五四”時代。這種看法究竟對不對呢?我覺得也有他的道理。從某方面而言,“五四”時代的精神,恐怕直到現在仍然保留著一部分。當然,這並不是一種嚴格的說法。重要的是,“五四”時代的時間界限,並不能完全截斷。
    其次,我認為,近六七十年來一般人對“五四”運動的批評,歸納而言,大致上有幾點很重要的意見。
    第一,許多人都覺得“五四”時期對傳統的批評失之過火,當時的言論趨於極端,並不公平,而反對方面的意見始終受到壓制,聲音微弱,以致整個“五四”思想不免走得過頭,有欠平衡。
    此外,還有一種看法,認為“五四”時代的改革者主張全面性的改革,而且是要從思想文化方面來整體解決中國的問題。以前我在哈佛修改論文時,我的同事史華滋(BenjaminI?Schwartz)教授便持有這種看法。他以為“五四”時代的知識分子都抱有“全體主義”(totalistic)式的觀點,而這種全體主義的傾向,則是繼承自中國傳統的哲學思想,尤其是儒論全體主義思想模式。不過,我個人並不贊成這種看法。固然,“五四”時代的確有許多人抱持這樣的觀點,但是也有不少優秀的知識分子絕對無此傾向。以胡適之先生為例,早在《問題與主義》一文中,他就明白指出並沒有一種單純的主義、一個萬靈丹,可以把中國的問題一下子全部解決;中國的問題在於文化的建設,一定要靠一點一滴的不斷努力。他這種意見,在當時也得到很多人的響應。我們怎麼可以把他這類意見不算是“五四”時代的思想主流,而隻把一些比較偏激的人物,如李漢俊等人的主張,看作是“五四”思想的代表呢?李漢俊在《建設》雜志上發表文章,一再鼓吹改革必須全體推翻,重新改造,不能部分改革。我認為,李漢俊這班人的意見,起碼在“五四”中期以前,乃至整個“五四”時代,亦即在20世紀20年代初期以前,並不是思想的主流。如果,我們今天隻把這類意見當作是“五四”的主流思想,完全忽略掉胡培這些人的看法,然後再把這項罪名加諸“五四”時期的知識分子,恐怕並不正確。史華滋教授是很優秀的學者,我同他私人情誼甚篤,也很欽佩他的學識,但是在這方面,我的看法和他有著很大的差別。另一方面,還有些學者甚至認為“五四”時代知識分子所以有全體主義思想傾向,主張思想文化的全盤改革,是受了中國傳統,尤其是論主知主義思想模式的影響;換句話說,“五四”知識分子雖然批判傳統,其所用的卻是傳統的方式。然而,為什麼在19世紀末期以至“五四”以前,像康、梁這些知識分子提倡改革,並沒有受到傳統全體主義思想的影響,反倒是批判傳統、反對傳統的“五四”知識分子,卻受到傳統的影響呢?因此,我覺得這種說法不免有點自相矛盾,不太說得通。“五四”與傳統的關繫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問題,我在海外,也一再談到這方面的問題。
    當然,“五四”時代反傳統、反儒家、“打倒孔家店”的思想色彩相當鮮明。我在《“五四”運動史》書中,也提到由於當時的環境異常閉塞,“五四”知識分子為批判現況,對傳統的攻擊不免過火。不過,我當時所用的字句是“表面上看起來是全面反傳統”,我的意思便是以為“五四”知識分子並非真正要反對整個中國傳統。事實上,“反傳統”(anti?traditionalapproach)這個詞彙,可能還是我最先使用;但是,這個詞彙實在不太合乎科學。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完全反傳統。胡適之先生提倡白話文,而白話文正是中國傳統的一部分;其他如陳獨秀、吳虞等人也都從道家、墨家等中國傳統,找出了自由主義與社會主義的思想資源。中國傳統本身是一個極其復雜的東西,沒有人能否認道家、墨家是中國傳統的一支,即使由印度傳來的佛教思想,也不能不算是近代中國傳統的重要成分。所以,光是要界定“傳統”的意義,便已經大成問題。我認為,“五四”時代的反傳統,其實反的是“傳統主義”。當時的確有些守舊人物相信凡是傳統都是好的,“五四”知識分子所反對的乃是這種“傳統主義”。至於他們對儒家的批判,也並非全無道理。儒家傳統也確實有些成分已經不合時代潮流,像陳獨秀所批評的“父死,三年不改其志”“男女授受不親”等等禮法觀念,不能不算是儒家傳統的一部分,如果依然堅守這些傳統,現代民主制度便無從樹立。其實,西方的古代思想傳統,其中也有很多不合時宜的東西,揚棄這些傳統,並不就是要把整個傳統連同其中精粹完全推翻。“五四”時代所以激烈反傳統,固然有點矯枉過正,但是當時的思想環境中,一般人的論調和心態,都是非常閉塞,在這種情況下,“五四”知識分子對於傳統的批判,當然無法持平,而一定會走向激烈的道路。如果以此苛責“五四”人物,實在是不了解當時的情況與時代需要所致。
    另外,還有一種論調,認為現在已無紀念“五四”運動的必要,鼓吹“五四”運動或新文化運動的傳統,不過是知識分子的“自我膨脹”,因而對於紀念“五四”之舉往往多方譏諷。我覺得這個看法也是很成問題的。平情而論,中國近代史上多項現代化運動以及非武力的改革運動,除卻知識分子,還有誰來領導?即使是辛亥革命,其大部分領導者,也都還是廣義的知識分子。因此,對於海外部分人士的這種論調,我覺得實有加以辨正的必要。
    再有一種批評,則牽涉前述的時限問題。這種意見認為“五四”已成過去,而歷史不會重演,也不能再版,“五四”的潮流既已衰老,甚至已經死亡,我們也就無須承繼“五四”的傳統了。這種看法,相當普遍,我的一些朋友,以及部分學者作家,也都持有這種態度。可是,事情是否真是如此?前年“五四”運動七十周年時,臺灣召開過一次討論會,我曾前來參加;大陸上則舉辦了兩場討論會,一場是由北京北大、清華一批教授以中國文化學院名義所召開的比較私人性、獨立性的討論會,另一場則是由中國社會科學院所主辦的規模較大的官方學術會議,我也都躬逢其盛。同時,香港浸會學院另有一場會議,我也到場出席。依我的看法,“五四”運動並不同於一般的歷史事件,一般的歷史事件事過境遷,隨即為人遺忘,隻能供學者由書本中加以研究;而五四運動卻是一段活的歷史,永遠有著活潑旺盛的力量。事實證明,七十年來,無數次的學生風潮,基本上都是受到“五四”的啟發。學生的做法對不對,是另外一個問題,不過他們那種抗拒外侮、關心國事的精神,卻正是承自“五四”的影響。當然,這種“五四”精神所承襲的還是中國士大夫的傳統,隻是表現得更為熾烈。中國知識分子一向以關切民生、憂心國事為己任,而不單是一個狹義的專家,這與西方所謂的知識分子有著一些區別。這也不是好壞優劣的問題,而是事實究竟如何的問題。因此,我認為,所謂“五四”已經過去,“五四”已經死亡這一類的看法,對“五四”以及近代中國的歷史,實在是了解不夠。
    再有一種意見,則認為“五四”當時曾提出許多很好的主張,雖有缺失,也有不少優點,我們現在的目標則是要超越“五四”。我以為這是一種比較正確、合理的看法,我們本來就應該超越“五四”,而不能永遠停在“五四”這個階段。問題是,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超越?我剛纔已經講過,“五四”與其他歷史事件不同,它是一段活的歷史。如果拿“五四”來和中國近代幾個重要運動相互比較,便可看出其間差異。如晚清的戊戌變法也是由當時非常優秀的知識分子出面推動,可是它所懸的目標以及它對後世的啟發吸引,幾乎無法與“五四”相提並論。戊戌變法所懸的改革目標,後來都已經陸續達成,它所能托付給我們承繼的任務比較少,因而一般都隻把戊戌變法當作紙上的歷史來看待。再如辛亥革命,一舉推翻數千年君主專制政體,無疑是影響到近代思想乃至人民生活的重大事件。但是辛亥革命遺留下來,需待我們進一步發揚光大的未竟之業,我覺得,也還是沒有“五四”那麼多。再如抗戰,當然更是一件大事。我有一位朋友,對於抗戰非常關切,曾寫了多篇小說來描述這段史事。多年前,我在香港跟他發生過爭論。他認為,八年抗戰不知犧牲多少生命,影響多少人民的生活,“五四”運動的重要性根本無法與之相比。我則有不同看法。我並不否認抗戰的重要性,但是它與“五四”的性質完全不同。抗戰期間,固然要以身家性命抗御外侮,但是抗戰一旦結束,其所留待我們繼續努力的工作也就所剩無幾。反之,“五四”運動的目標尚有許多未克完成,而它當時的那種精神,則使後世青年受其啟發,覺得有必要承襲“五四”精神,繼續向前努力。因此,“五四”在性質上與抗戰不同,其重要性也就不能相比擬。
    從這種角度考慮,自然就牽涉到“五四”的成就問題。“五四”當然有錯誤、膚淺以及過火之處,我們並不應該全面加以繼承,但是,“五四”的精神與目標,卻對我們有著絕大的啟發之功。討論“五四”,不能不注意到這一方面。一般批評“五四”的人,常常喜歡追問:“五四”運動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是對的還是錯的?我認為這是一種錯誤的態度。我在《“五四”運動史》書中,已經指出,“五四”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不能說它一定在十年或二十年內就已成功、完成,也不能說它在某些方面,整個是錯的、壞的;重要的是,“五四”時代在精神上,研討問題的方式上,以及所欲達成的目標上,提出了一些極為重要的原理原則,這是“五四”所以能對後世發生啟發作用的關鍵。這些原理原則,基本上都是正確的。例如,“五四”時代鼓吹科學與民主,以科學而言,大家都同意應該朝這個目標努力,“五四”時代所講的“科學”今天看來,似乎隻是一個口號,但即使如此,“科學”在當時仍然是一個明白而必要的口號,如果沒有這個口號,大家或許還不曉得應該集中力量朝此方向發展;至於民主,則比較復雜,牽涉到的問題也比較多。不過,詳細分析起來,“民主”仍然不失為一個正確的口號。我們可以從“五四”的若干思想質素來做進一步的討論。
    首先談到救國的問題。這個問題當然也牽涉到民主。近代中國史上,救亡圖存,始終是一項最為迫切的課題。最近,有一些大陸學者一再大聲疾呼,認為中國的現代化再不急起直追,趕上先進國家的話,中國就要被開除球籍了。這種看法,其實也是救亡救國心理的延伸。可見救國的問題,直到現在,廣義而言,仍有其重大作用。數年前,大陸學者李澤厚提出“啟蒙與救亡的變奏”的說法,來分析“五四”思想的發展。他認為“五四”時代的思想潮流,本來是以啟蒙為歸趨,後來則為救亡的迫切需要所取代。而救亡運動所引發的群眾情緒,往往便淹沒了理智的作用。“五四”初期的新文化運動原本是一種理智的運動,而其後由於救國的熱誠,便把頭腦都衝昏了。這是一個相當復雜的問題,但我個人倒覺得這兩者並不互相抵觸。不管如何,“五四”運動後來的發展的確是慢慢有了偏差。
    其次,“五四”時代另一項重要的思想質素,便是懷疑主義。在當時,知識分子對整個中國傳統的哲學思想、倫理觀念,乃至社會制度,都抱持著懷疑的態度。這種懷疑精神,是否有長遠持續的必要?據我看來,起碼到現在為止,這種懷疑精神對中國人而言,還是有其需要。雖然我們不必再像“五四”時代那樣懷疑一切,但是對中國乃至西方傳統重新估價,則仍不失為目前甚至未來應該遵循的長遠目標。我們從事學術研究,其實便是一種重新估價的工作。所以,懷疑精神與重新估價這種要求,還是十分切合需要,而在“五四”時代的中國,更是格外需要。當然,現在的臺灣,比較自由開放,這種要求已不復如此迫切。不過,我覺得,懷疑精神是隨時都應具備的,連一般非知識分子的普通人,都應該抱有幾分懷疑精神,這對整個民族來說,隻有好處,不會有太大壞處。多年前,我在香港中文大學演講,便提到:孫中山先生主張有思想然後產生信仰,有信仰纔能發生力量,這話固然不錯,但孫先生所講的隻是一面,如果從另一個方向看,我們也可以說,有思想然後有懷疑,有懷疑再產生力量。歷史上正不乏因思考而生懷疑,由懷疑而生出力量,推動我們找出新答案的事例。所以,隻講由思想而生信仰,尚不足以涵括全面,何況,即使有了信仰之後,還盡可以再產生懷疑,而重新估價這項信仰,否則一旦信仰某項東西,便死守不渝,全無改變,其是否能獲致進步,恐怕還是一個問題。我並不是要否定孫先生的話,而隻是想稍加補充。中山先生當年所以這樣講,是為了爭取信徒,鞏固組織,可以說完全是出自黨務及革命的需要。但我們作為中國人,乃至世界人類的一分子,在考慮一般性的問題時,便不必泥守不變。總之,直到現在,懷疑精神也還並不是壞的。當然,這其中還牽涉到信仰與權威的重建問題。如果一個社會人人都在懷疑,毫無信仰、毫無權威,大家都沒有共識,這個社會必定無法維持。因此,我的意思是認為,懷疑主要是一個過程,從懷疑—信仰—懷疑這樣的辯證歷程中,不斷重建更好的權威,纔是懷疑精神應有的真義。“五四”時代的知識分子,鋻於數千年思想權威定於一尊,遂傾全力從事偶像破壞。大家都知道,西方啟蒙運動期間,懷疑精神也十分昂揚,而惟其如此,纔能產生大力量,衝破教會及種種傳統思想的束縛。“五四”時期的中國,同樣也有這種需要。有些學者認為雖然漢武帝以來獨尊儒術,但中國始終並未定於儒家之一尊,即使在漢代,儒家仍然和法家牽連在一起,歷代專制王權也都采取“陽儒陰法”的統治手段。這種看法固然不無道理,然而,不論如何,在民國初年北洋政府統治之下,中國思想界僵化的偶像崇拜傾向確實相當嚴重。“五四”時代之著力破壞偶像,正是時勢所需。那麼,這種偶像崇拜的風氣,在今天是否還存在呢?我認為,我們中國人實在很難擺脫這種習氣。一位政治領袖,或許本身並不想變成偶像,可是由知識分子主導的傳播媒體,乃至一般社會大眾,卻往往不由分說地把政治領袖塑造成偶像。所以,偶像破壞的思想,即使在今天,仍然有其作用,足以警惕我們不要再制造新偶像──尤其是政治與思想方面的偶像。就此而言,“五四”實在還有著正面的意義。







     
    網友評論  我們期待著您對此商品發表評論
     
    相關商品
    在線留言 商品價格為新臺幣
    關於我們 送貨時間 安全付款 會員登入 加入會員 我的帳戶 網站聯盟
    DVD 連續劇 Copyright © 2024, Digital 了得網 Co., Ltd.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