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一Preface
今年教師節時,華中科技大學新聞與信息傳播學院院長張昆攜子張開來訪,張開是武漢大學數學與統計學院08級的學生。張昆一開口就說:“我是行弟子之禮。作為當年的學生,向自己的校長表示節日的祝賀!”張昆的名字我是記得的,隻是二十多年沒見,如果他不做自我介紹,我真的不能辨認了。
通過交談,往事歷歷在目,回憶起了當年創辦新聞繫的佚事。在“文革”以前,國內僅有兩所大學設有新聞繫,即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繫和復旦大學新聞繫,那時學新聞專業的學生堪為&ldquo素”。1978年經過撥亂反正,在改革開放總方針的指導下,國家各項事業發展迅速,對新聞傳播人纔的需要劇增,創辦新的新聞繫已是迫在眉睫的事了。
當時的華中工學院(現稱華中科技大學)院長朱九思同志,早提出理工結合的理念,並決心把華中工學院辦成綜合性的大學。實施這個戰略的步就是於1983年創辦了新聞繫,它是全國工科院校中個新聞繫。這是有遠見的,也是合乎邏輯的決策,因為九思校長是辦報人出身,在新中國成立前後曾擔任多家報社的總編輯,他是從辦報人轉換為著名教育家的成功典範。
這事對我觸動很大,一所工科院校居然辦起了新聞繫,而武漢大學是一所以文科為優勢的綜合大學,我們豈能落於人後?於是,我們也於1983年向申請創辦新聞繫。說來也很巧,1983年在同一個文件上,批復了華中工學院和武漢大學等10所大學成立新聞繫,並於1984年招收了首屆本科生。但是,華中工學院還是走在了武漢大學的前面,他們早武漢大學半年舉辦了新聞學的干訓班,為本科招生和教學積累了經驗。
武漢大學成立新聞繫,也是我準備拓展新興學科,把武漢大學辦成一所多學科綜合性大學的一個步驟。為了辦好我校新聞繫,我們采取了以下三個措施。
,千方百計把陝西省社會科學院的何微先生調入武漢大學,作為武漢大學新聞繫的學術帶頭人,這是關心我校新聞繫建設的一位人士的建議。在全國新聞學界,素有北甘(中國人民大學的甘惜分教授)、南王(復旦大學的王中教授)、西北何(陝西省社會科學院的何微教授)三足鼎立之說,他們堪為我國新聞學界的巨擘。很顯然,如果我校能夠邀請到何微教授的加盟,能夠迅速提升我校新聞繫的地位。但是,好事多磨,在申請調動何微教授的問題上,我們卻遇到了重重困難。當時,何微先生68歲,已經退休,而且又是副省級干部,必須經過省委常委批準方可調入。我們先後多次到省人事廳和省委組織部彙報,但他們都以何微先生年紀大和級別高為由予以拒絕。後,我親自找省委常委兼組織部部長劉奇志同志,向他說明何微先生身體硬朗,思維敏捷,每日仍能堅持18小時的工作,而且,在這個年齡段,擔當大任和創大業者也不勝枚舉。例如,唐朝武則天68歲登基,成為中國歷史上個女皇帝,稱帝後在位15年。英國丘吉爾當選首相時,已年近70歲,並前後兩度出任,是“二戰”時歐洲戰場統帥,對確保“二戰”勝利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劉奇志同志被我說服了,加之他又是武漢大學校友,後同意把何微調入武漢大學。這一步非常重要,使我校新聞繫迅速進入全國先進行列。
第二,想方設法從社會上或新聞單位調入一批既受過良好新聞教育又有新聞實踐經驗的專業人纔,充實到我校新聞繫的教師隊伍中。例如,羅以澄、胡武、蘇成雪(3人均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桑義林、夏瓊(復旦大學畢業)等。這項措施,對於保證新專業的教學順利進行,對於提高教學質量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第三,學校決定從1984屆畢業生中選留幾名優秀的畢業生,主要是從歷史、哲學、中文和經濟學繫選撥,以發揮我校文科的優勢,體現新聞學是交叉學科的特點。張昆是武漢大學歷史繫1980級學生,他本有志於攻讀世界史研究生,卻被選撥到新創辦的新聞繫當教師。這一決定改變了他的命運,他雖然沒有成為世界史的教授,卻成長為一位著名的新聞學學者和領導管理者。新聞繫的領導頗有眼光,1984年張昆到新聞繫報到後,沒有馬上安排他的教學工作,而是動員他報考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繫的研究生,雖然倉促應考,但他功底厚實,以優異的成績被錄取為中國人民大學1984級研究生。
1986年學成以後,他回到了學校,講授外國新聞傳播史。在武漢大學工作的20年間,他的學術職稱由助教、講師、副教授晉升為教授,行政工作也由教研室主任、繫主任、副院長直到院長。他學成於武漢大學,成長於武漢大學,為武漢大學的新聞教育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2006年,他受華中科技大學李培根校長之邀,調到該校任新聞與信息傳播學院院長。傳統的觀點,對他這一轉變可能不甚理解,似乎有負於母校的栽培。其實,這是開明的舉措,無論是對於個人或是兩所大學,都是有益的事。俗話不是說“樹挪死、人挪活”嗎?對於他個人來說,需要面對一個新的環境,必須要去適應,需要重新學習,迎接新的挑戰;對於兩所大學來說,他可以起到相互交流的橋梁作用。
擺在我們面前的《新聞教育改革論》書稿,就是張昆教授先後在這兩所大學教學與研究的成果,再次見證了校際交流的必要性。當我看到這部著作電子版的書稿時,立即產生濃厚的興趣,我的眼球被“改革論”三個字抓住了。新聞媒體歷來是比較敏感的,對“改革”二字也常常是回避的。但是,他敢為人先,奉獻了體現改革精神的一部專著。該書共分三編,即人纔培養論、教學改革論和學科建設論,在每編中,都有許多閃光的思想。當我瀏覽了書稿,特別是進一步與張昆教授交流以後,我認為這部專著名副其實,書中確實在諸多方面體現了改革和創新精神。
例如,在人纔培養論中,他提出了新聞教育的目標應該是培養什麼人的問題,他的回答是:“應當是培養能夠獨立思考、具有批判精神的報道者。傳媒工作者是作為社會哨兵和引領社會前行的力量,必須具備批判精神。”同時,他進一步指出:“批判的必要條件是批判者思想、人格和精神的獨立,一個思想貧瘠者,不可能萌生挑戰傳統的思想火花……”在我國大學精神虛脫的今天,他提出的這個目標,的確是大膽而開明的。在教學改革論中,他以自己講授的外國新聞傳播史為試點,提出了把原來的新聞事業史拓展為“新聞事業、新聞制度、新聞觀念”三位一體的新聞傳播史體繫。在新聞傳播教學中,他還提出了三個轉變:由以教師為中心向以學生為中心轉變,由傳統的“流水線培養模式”向“訂單式”的模式轉變,由教師以科研為中心向以教學為中心轉變。在學科建設論中,他認為新聞傳播學本身就是學科交叉的結果,據此提出了“抓交叉、促融合、求創新”的學科建設方向。總之,《新聞教育改革論》一書,是教學改革的產物,是值得的一部佳作。
張昆教授能夠寫出這部書,絕非偶然,是由於他心懷強烈的改革意識。正如他所說:“當前中國新聞傳播教育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為什麼張昆教授有如此強烈的改革情結呢?我認為,主要有以下兩個原因。
一方面,他直接經歷了武漢大學20世紀80年代的教育改革,沐浴了那個黃金年代的改革春風。他自己是教育改革的受益者,所以他又勵志推進新聞傳播教育的改革,讓更多的青年學子受益,使他們成為新時代的新聞傳播創新人纔。
另一方面,張昆教授是一個思考型的學者,他無時無刻不在思考我國新聞傳播教育中的問題,可以說他滿腦子裝的都是問題。例如,他曾提出:新聞傳播教育應當堅持什麼樣的培養模式?應當構建什麼樣的課程體繫?應當怎樣認識和理解學生在教育過程中的地位?應當如何發揮學生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我國新聞傳播教育中存在諸多問題的癥結何在?如此等等。科學和教育的實踐都證明,一切研究始於問題,一切新的發明始於問題,一切改革也始於問題。一個人如果腦子裡沒有了問題,思考就會停止,創造力就會枯竭。張昆教授之所以具有旺盛的創造力,正是因為他是一個理想主義學者,追求完美的新聞傳播教育。
我高興地看到,張昆教授的思考沒有白費,他的這本著作就是他對自己所提出的問題的解答。改革的道路是艱難曲折的,新聞傳播教育更是如此,更不用說新聞媒體的改革了。張昆教授尚不到“天命”之年,正處在精力充沛的黃金年齡。因此,我希望他再接再厲,繼續發揚改革精神,撰寫出更富有創意的學術著作,為我國新聞傳播教育的改革與發展做出更大的貢獻!
讀張昆教授《新聞教育改革論》有感,特寫出以上心得。是以為序。
劉道玉二零一一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於寒宬齋
序言二序言二Preface
張昆教授還沒來華中科技大學任教之前,我就有幸認識他了。那是2006年的某一天,我們在學校行政樓裡的一個略顯破敗的小會議室裡見面。初次見面,就給我留下深刻的印像,他關於學科發展、建設的思路很清楚(當然源於他的學術視野及在武漢大學的行政歷練)。更難得的是他很樸實,對待遇、對學校將提供的條件等都沒有過多的要求,骨子裡透出一份難得的自信,其後的故事便是華中科技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快速而平穩的發展。
他的學術經歷和水平是毋庸置疑的(24歲登上大學講臺,31歲被破格提撥為副教授,35歲再次破格晉升為教授,36歲成為當時武漢大學新聞學院的院長)。但他對新聞教育的理解以及辦學思想的深邃卻是我在粗讀這本書之後纔獲得更清晰的印像的。
培養什麼樣的人永遠是教育的基本問題。在“新聞教育應堅持人文精神的主基調”一文中,他強調培養學生的獨立人格:“所謂獨立人格,是指依據個人自己的觀察、判斷和意願去行動而不受環境和他人影響的個性特征。”他認為獨立人格需要批判性思維:“媒介及其從業者批判思維的主要指向體現在兩個方面。其一是對現實的批判。當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屢屢遭受苦難而無法改變現實的時候,當這個國家、民族的人民陷於災難的深淵而無法自撥的時候,社會大眾要麼變得麻木,要麼一般民眾因為威權的高壓而噤若寒蟬;或者是另一種情況,即一個國家、社會經過多年的勵精圖治,經濟繁榮,民生富足,歌舞升平,人民醉心於社會的繁榮,沒有意識到繁榮背後醞釀的社會危機。在這個時候,歷史和現實都強烈地需要批判精神,需要有振聾發聵的獅子吼。”(“媒介化時代傳媒工作者的綜合素養”)“一個社會可怕的是批判精神的缺失。一個沒有批判精神的民族、國家,將會隻有一種按統一標準制定的思想、觀念,統一的行為模式,劃一的制度設施。單調、沉悶、萬馬齊喑。”(“新聞傳播教育的理想與困惑”)他心目中的新聞人:“在報道事實的過程中,在追求真理的過程中,要堅持自己獨立的判斷能力,既不依附於外在的精神權威,也不依附於現實的權力。”(“中國新聞傳播教育的兩大困境”)張昆教授強調“要培養有思想、有判斷力、有洞察力的新聞工作者”。在他們辦的評論班(那時還沒有其他學校有新聞評論班)中,重視對學生思想深度、高度、寬度的培養。(“依托《華中評論》,培養傑出的評論人纔”)我由此聯想到自己遇到過的某些年輕的新聞記者,其提問不僅缺乏深度,有時甚至令受訪者啼笑皆非,追溯到他們所受到的教育,可能也是缺少獨立判斷和批判性思維之訓練所致。
在張昆教授的新聞教育觀中,堅持馬克思、恩格斯的新聞專業理想是其基本的立場:“即便是作為政黨的宣傳工具,也要本著價值中立的原則,擺脫現實的利益糾葛,超越國家、民族的利益界限。”“真實是新聞的生命,報刊的公信力來源於報道的真實與公正。……要始終對新聞報道的真實性負責。即便是為了正當的目的,也不能使用謊言。用謊言來證明真理是對真理的莫大侮辱。”(“堅持馬克思恩格斯的新聞專業理想”)他還談到要維護報刊的獨立地位。雖然這些觀點並非他自己的思想,但今天的現實中,有多少新聞工作者或從事新聞教育的學者真正堅持和傳播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新聞觀?
張昆教授的許多辦學思想是值得稱道的。首先,他強調面向現實需求,他把華中科技大學的新聞評論班辦得有聲有色,還辦了新聞評論性報紙《華中評論》。“把評論作為一個專業特色的新聞方向班進行培養,全國還是家。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因為看到了當下社會對於意見、觀點,以及民眾對於媒體引領功能的需求。”(“依托《華中評論》,培養傑出的評論人纔”)
其次,重視學科交融體現了他的學術視野。“傳統的新聞專業、廣播電視專業必須順應網絡傳播發展的需要,改革課程體繫,增加經濟、法律、多媒體技術、網絡采訪編輯等新課程,改革教學內容和人纔培養模式。”(“網絡時代新聞教育面臨的機遇與挑戰”)
再次,他看到在時代的大變局下新聞傳播教育面臨的選擇。大變局與全球化、城市化及信息化有關。在城市化加速的進程中,“進入城市的農村人口要融入城市,化身為城市市民,需要一個再社會化過程。於是傳播媒介成為新入城市者社會化的重要渠道,借助於各種傳播媒體,這些新市民接受城市文化,適應城市生活的各種規則,尋覓事業發展的空間。所以,城市化進程與新聞傳媒的擴張實際是統一過程的兩個不可分割的方面”。應該說他從城市化的變局中所看到的與新聞傳媒相關的視角是非常獨特的。至於當今世界的信息化程度空前提高,他認為“新聞傳媒在大數據、雲計算時代,承擔著更重要的責任”。(“大變局與新聞傳播教育面臨的選擇”)其學術視野由此可見一斑。
後,張昆教授主張開放辦學,因為“現代社會是媒介化社會,傳播滲透了社會的‘毛細血管’,而社會的發展又影響媒介的發展,二者水乳交融”。(“樂觀,責任,感恩”)他非常重視發掘校友資源,強化社會網絡(“新聞學院2007年工作報告及2008年工作思路”),還有關於設立冠名教授席的思考等,都是值得新聞教育管理者借鋻的。
張昆教授的新聞理想在書中隨處可見,然而讀者也可留心他對現實的洞見與困惑:“可是目前的實際情況,與我們的想像和期待有相當大的距離。在當今中國的新聞教育界,幾乎所有的新聞傳播院繫,無論是培養模式、課程體繫、教學過程,還是教材講義,其基本的價值導向卻是現實主義,以體制接納作為人纔評價的基本準則,以認同現實和合理性論證作為其職業使命。”“目前新聞院繫所看重並且致力於滿足的恐怕是現實的需要、上面的需要、政治的需要、內部的需要。正是這些需要正在壓縮理想主義的空間,挫傷了獨立思考的自由精神。”(“中國新聞傳播教育的兩大困境”)中國真需要這樣理性的、有情懷的學者!
讀此書還可領略張昆教授的文采,他的講話、文章中多有佳句,讀者不妨細細品味。華中科技大學新聞學院的院訓“秉中持正,求新博聞”就是他提出的,情懷與文采共現!
原諒我在此序言中隻是大段地摘引他的話,一方面因為我不懂新聞專業,對於新聞教育自然沒有見解;另一方面實乃因為書中精彩紛呈。此序算是天天關注新聞、時時目睹中國新聞之現實的我讀了此書後的樸實感受,唯恐我因愚陋未能摘引到書中的精華,遮蔽了張昆教授思想的光輝。
還望讀者細讀,方能領悟書中更多的精彩。
李培根二零一六年十月十六日醉於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