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深度語文人物——干國祥
說自己“愛上語文”,這恐怕是自欺欺人。因為 17 年來,“厭倦”與 “憎恨”的味道,倒比“愛”要更濃一些。也許直接說成我跟語文不共
戴天、誓不兩立而糾纏至今,雖然誇張了些,但也比說“我愛上了語文” 要更準確一些。
不知為什麼, 我的一生充滿了不確定性。這些不確定的因素, 讓我 莫名其妙地走上了語文教學的道路,讓一個沒有語言天賦的人成了一名 語文教師,而且是有點薄名的語文教師。
我小時候無志於學,仗著數理化成績較好,在英語與語文兩科不及 格的情況下,考入了普通師範。師範裡明顯重文輕理,而比語文更受人 歡迎的是小三科:音、體、美。當時我的興趣也主要是在繪畫、樂器與制 作動植物標本上。隻是青春與詩很近,或者說詩本身就是青春的一場流 行病。所以,從某個夏天起每天背大量的唐詩宋詞,直到青春從軀體內 慢慢消失殆盡,這詩的疾病纔漸漸痊愈。這時候,我已經在會稽山區的 某所小型的初中教書,孤獨與疾病,慢慢地把我從詩歌驅逐到哲學與宗 教,後來,還有麻將與紙牌,電視遊戲與酒精。
1988 年夏天我普師畢業分配到上虞市長塘鄉小。因為小學需要一名 數 學老 師, 而我 當 時更 願意 教語 文,所 以校 長就 推薦 我到 了長 塘中 學,
那裡正好還缺一位語文教師。
我走進中學校門的時候(其實那個中學根本沒有圍牆,更不要說門 了),我快滿十八歲。當時的學校談不上什麼教研,大家各掃門前雪,領 導隻關心期中考與期末考的成績,然而如果考得不好也不會怎麼恫嚇人, 因為教師們忙著“下海”還來不及,哪裡還會有人趕人去“下海”的。
趁著這樣的大好時光,我美美地談了幾年戀愛,也囫圇吞棗地啃了 一些書。當時喜歡的,是尼采與莊子,幫我走近他們的,是趙鑫珊的 一本小書,叫《哲學與當代世界》。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為了打發孤獨 而啃一些神秘的文字,而這些文字像是種子又像是潛伏的病毒,總會在 某一天萌芽,占據寄主的軀體。
我就這樣一天天一年年地混著,工資不高 —— 很不高,工作不累 —— 很不累。喜怒哀樂,全因語文以外的事情,與語文無關。在語文教學上, 我基本不批作業,不出試卷,不備教案,反正讀了一些書,走上講臺時 要讓學生喜歡聽是一件並不難的事,至於聽了是否有效與有用,我當時 根本沒有能夠想到這些。
就這樣,一直混到 1994 年秋天,我生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病,醫生說 是骨質增生,便住進了醫院。住院的滋味很好,不用上班,沒有吵鬧也 沒有作業。同室病友魯振東與魯迅母親有親戚關繫,以前與我又互知姓 名,所以就成了忘年交。他見識極廣,交遊又寬,讓我頗有“病房樂, 不思教”之感。
但某一天,許多學生相約了趕到縣城來看我,還帶來了禮物與書信。 從那些多少有些隨意潦草的信裡,我知道,學生們喜歡我的課,自由, 活潑,有思想的衝擊力,雖然我教書不太認真,對他們的要求太不嚴格, 但他們還是盼望我能早日回去。
那一刻, 我纔知道, 我也許有混的自由, 但必須對得起這些多少有 些天真的孩子。
嚴格地說, 我的教育生涯從那一個秋天開始。而語文教學生涯, 則 還是很久以後的事。
提前出院後, 我便將這一生交付給了教育。以後所有的悲喜, 都與 這偶然的一場病有關。
在學校中,重要、辛苦、領導與學生眼中地位的是班主任, 我矢志於教育,個自我超越的方向,正是班主任工作。
我在班主任工作上, 是下了一番大功夫的, 也在那裡有了許多“突 破”。我帶著學生們種花種草,爬山遠遊;我率先在當地提出杜絕體罰的 自我約束(也許在今天看來多少有些好笑,但當時打碎竹鞭的事情,在 我身邊屢屢發生); 我們搶文明紅旗, 更杜絕惡性競爭;我們在體育、衛 生、紀律、成績各方面,經過漫長的修煉,終於無可挑剔地獲得了全面
……
可以說,我在班級管理上,學的是魏書生,班級德育,多少帶有些 自然主義的味道。而當時的語文教學,我仍然是不自覺的,一半是借鋻 了魏書生的知識樹,後來又吸收了《學習的革命》中的一些方法。當時 的考試主要是記憶的考試,即使是閱讀題,也是教參知識的搬用。我喫
過幾次虧後,索性“復印”教參給學生,成績立刻有了上升。在這樣的 背景下,任何語文的探索都是自找沒趣,成功的可能性可以說是沒有。
教書這麼多年,我完整地從初一帶到初三的學生有三屆。屆學 生天資與基礎都特別優秀,也正是他們,讓我在病房裡改頭換面,開始 真正地投身於教育。但我基本上沒有教給他們什麼,一來當時的時機不 成熟,二來我自己確實沒有準備好。第二屆學生是我當班主任時的試驗 場,在德育與管理上,這一屆學生讓我大獲成功,在學校中的地位也直 線上升。但是,他們的語文考分雖然比屆還高,真正的語文能力卻 很弱,他們掌握的,是一堆書本知識和一套有效的應試方法。
第三屆學生,正是我痛苦反思之後決意進行語文改革的“犧牲品”——
如果沒有恰好逢上瀋江峰老師主持的紹興語文中考改革,我想他們還真 可能隻是純粹的犧牲品。
大閱讀,頻繁地演講、論辯,聽音樂,看電視與電影,寫作會…… 上課,也盡可能地減少知識的傳授,增加思辨、討論的時間。
這一切, 現在看來都已經非常簡單, 但在當時卻非常困難。校長秘 密地委派心腹找我的學生談話,告誡他們這樣學語文是走火入魔;班主任 多次委婉地與我商量,是不是可以減少閱讀量,或者暗示有幾個學生越 來越有個性,老師們已經說服不了他們了 —— 隻因為我當時是學校中層 領導,又在十來年教育中樹立了自己的威望,所以校長纔不敢當面批評, 班主任也隻能充分地尊重我的意見。
我一直在一個人口在一萬左右的小鄉鎮教書,天資較高又較富裕的
學生,大多早已經轉到了縣城的中學或者鎮中。每一次,當我把一個普 通話極不標準、語句不通的鄉裡學生培養到能在市級講故事、演講、論 辯比賽中獲獎,都需要付出外人難以想像的代價。
可能也正是在這重重困境中艱難地發展,纔讓我更真切地體會到了 教育的樂趣。我甚至說,每一次帶學生,就像是開始一次戀愛,當他們 離我而去的時候,那感覺真有些失戀一般的惆悵。
我們相互在對方的生活中書寫著自己的名字。他們讓我在離開講臺 許多年後,能夠面對不同年齡的學生就像是面對相處很久的朋友:生活 總是在重復,又總是在變化,每一個新面對的學生,他總是以前某幾個 的復合,而他還會在以後的學生中以新的方式出現。我讓他們在離開我 之後,很難再找到一個滿意的語文老師,他們會想起我的課 —— 雖然那 時候,我確實沒有真正地研究過課堂,也還沒有參加諸如優質課之類的 比賽。
那一時間的語文教育, 我抓住了“活動、生活、寫作、閱讀、思辨” 這幾個關鍵詞。相對來說,我很不在乎課堂的結構,也根本不去考慮表
演、精彩之類的詞語。師生在一起相處久了,那樣的課反而會讓人毛骨 悚然。我平平常常進去,平平常常開局,平平常常提問,但隻要有了問 題,學生有了各自不同的見解,課堂就會漸漸精彩起來。有時候,課堂 上唇槍舌劍,烽煙四起,那份精彩絕不是我在備課時能夠考慮到的;有時 候,課堂從容平常,隻是彼此相安,而即使是平常,一天中也盼望著師 生能夠在課堂上見個面,說幾句話。
這種精彩是相對的精彩,是面對具體的學生,在討論中擦出思維的 火花時的那種精彩。也就是說,這是一種發展的精彩,無論這個角色如 何平常,但當他處於一出戲的中心,說出他重要的臺詞,這就是屬於 他的真正的精彩。隻是這種精彩相對於城市基礎好的學生,相對於後來 我在重點中學遇到的那些精英學生,如果寫成課例,也許有人會說,這
根本沒有什麼,甚至會有人直言,這也配叫精彩?
那時候,我開始外出聽課,每每在重點中學聽到學生的提問與答問 遠遠比任課教師深刻的情景。那時候,我雖然鐘愛自己的學生,但確實 也 感到 了失 落。 同 時我 也會 為那 些精 英學 生感 到遺 憾,因 為即 便如 此, 他們在這堂課上,也仍然可以說是幾無所得,課堂前後沒有形成情知上 的變化—— 他們隻是把課外偶然所得的智慧,偶然地移用到了課堂上,而 其結果往往是遭到老師的曲解乃至否定。
在我憧憬“假如給我一群秀的學生”的時候,我卻由於此屆學 生的成功,從此被“剝奪”了從初一帶到初三的機會。也就是說,我將 再也沒有從容規劃一個課程,讓學生慢慢地在課程中成長的機會。我被 動地擔任了學校的中層,長期停留在初三的崗位上 —— 更重要的是,初三 換任課教師的班級,往往是在某些方面出了較大問題的。然而我仍然不 願意放棄剛剛發現的創造教學的快樂,仍然帶著初三即將面臨中考的學 生出作文集、開展論辯賽和歌詠會 —— 這時候,我已經能夠將我的影響從 原先的一個班級擴大到一個年級,在某些時候,是一個學校。
有些事情,是語文以外的,但是,它們卻比語文更重要,有時還正 是它們決定了我與語文的命運 —— 譬如 1994 年的那場病, 譬如我擔任學 校教導主任以及我的辭職。和我的一些隻喜歡學術的朋友不同,我辭職 並不是因為教導主任這個職務沒有學術而心生厭倦。恰恰相反,我心底 裡一直有一個帕夫雷什中學之夢。在我擔任學校行政職務的那兩年裡, 我幾乎將整個生命放在了那裡,從種植每一棵花草,到處理每一件浮出 水面的教育事故,我無不是苦在其中樂在其中。隻是,學校人員的風雲 變幻,讓我明白做這一切都隻是空中樓閣,而如果我堅守“不”的 原則,我的帕夫雷什之夢也就永遠隻能寄托在某個英明的校長身上。
那麼就下來吧,至少在我的班級裡,還能寄存一點比較純粹的夢想。
在此之前, 我一直從心底裡輕視公開課與論文這些為大家所熱衷的
東西,我視前者為排演與表演,視後者為抄襲與杜撰。但是,發現管理 改變教育之路行不通之後,我也必須現實地考慮一下自己的“下半生” 的命運了。
想通之後,一切也就容易。後來我參加了上虞市(2013 年上虞撤市 設區)的優質課比賽,獲得了一等獎;再參加紹興市的同一賽事,又獲 得了一等獎。另外論文、設計、下水作文、論壇交鋒也在縣市頻頻獲獎, 且基本上都是一等獎。
說實在的,這些獎無非是一個迷茫中的人能夠撈到的救命稻草,它 們並不管用,但至少能夠安慰一下自己,讓自己在茫然中一次次體會到 “撈到稻草”的快樂。
上公開課對我的語文教育思想有什麼影響?或者說,我的公開課是 不是我的教育思想的真實體現?我似乎必須正視這個問題。
我的普通話很不好,字也寫得潦草馬虎,所以一手好字一口標準音 這些起碼的要求我都無法做到,我想要像人家那樣表演,恐怕也隻留個 笑柄罷了。所以如我在《公開課的七種武器》中所寫的那樣,我的課正
是充分地發揮了我個人的一些特長,譬如思辨,譬如開放課堂讓它生成 意外,譬如深度解讀結合自由對話,等等。
在此之前,這些要素作為有機的碎片偶然性地出現在我的課堂上, 而為了公開課,我有意識地將這些碎片結合在一起,直到它們的效果能 夠讓人遺忘我的普通話與板書,遺忘沒有設計過的講話所必然帶來的 粗陋。
其實在那個時候,一切的雛形都已經存在了,隻是後來有了許多新 的名詞與術語: 解讀與對話、預設與生成、平等中的首席。
一方面,應試的語文教育在繼續進行,我無非是能夠往這個僵死的 教育中摻雜進一點點批判的東西與靈魂的東西;另一方面,新的夢想在心 底悄悄成形,而且這個夢想漸漸地膨脹,我知道,它將出土,長成另一
棵樹,直到我無法將之砍刈。
我初的打算是到春暉中學去,能夠在白馬湖畔,在朱自清們踩過 的泥土上度過餘生,也不失為一件詩意的事。雖然明知春暉早已經不是 當年的春暉,但心裡畢竟還留有一個微妙的情結。
但這時候我已經開始上網,網絡世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烏托邦,讓 我早已經熄滅的帕夫雷什之夢重新燃起。在朋友們的鼓動下,我到了一 個朋友主持管理的私立學校,品嘗了一年有意思的私立學校的教師生活。
精英荟萃的學校, 卻無法組建有深度的教研, 因為大家都在奔, 都 在跑。而一切的中心,是管理,管理一群不想如此拘束地活在這個世界 上的孩子。一群疲憊不堪的教師,時時提防著一群精力過剩的孩子,防 他們作弊,防他們抄襲,防他們上課伏在桌上,防他們接吻與懷孕……
然而無論怎麼說,這一年的收獲仍然是無比巨大的,僅僅是這一份 經歷,也已經是一筆難得的財富,何況能不時接觸賀學根、姜廣平、李 尚飛、程東文、桂維誠、蔣保華、趙永紅、劉德福等語文兄弟。至於在 E 家咖啡裡大擺教育龍門陣,更是疲憊生活中值得留戀與回憶的事了。
這是我教過的基礎好的學生,我開始帶著他們大量地閱讀,大量 地寫作。然而這也是我教過的厭倦疲憊的學生,他們的優秀,是以 付出興趣為代價的。我與學生們相處得還不錯,隻不過這種不錯往往是 要付出雙重代價的:在學生那裡花費大量的時間,而學校管理層與家長 卻並不贊同這種近乎“縱容”的教育。以前在老家,每一年初一,我根 本不考慮這些,因為我深知這樣做的效果會在初二初三明顯地體現出來, 對所有懷疑我會一笑了之。但是在私立學校,你不能不做一些痛苦的妥 協,干一些急功近利但遺毒無窮的事情。譬如從小學一年級就開始的月 考和排名,幾乎沒有任何自由時間的全天候時間表,對每一處錯誤小心 翼翼地防範而不是讓學生從錯誤中學習……
這一切不是哪個人的錯,而是整個中國教育必須付出的代價與必然
要走過的歷史。
學期快結束時, 我陸續遇到了範美忠、郭初陽和阿啃, 還有梁 衛星、蘇祖祥、泥土、王雷等兄弟,看到了嚴凌君的《青春讀書課》,讀 到了《後現代課程觀》等教育著作,他們帶著強烈的傾向,動搖了我的 一些舊觀念。我開始認識到,我十多年前偶然閱讀的諸子百家和西方哲 學,不僅與教育直接有關,而且還可以以某種變通的方式,直接地引入 到語文教育。
於 是 有 了《 丑 小 鴨 》 這 一 課 的 後 現 代 式 的 嘗 試, 有 了《 斑 羚 飛 渡 》 的道德思辨與互文性閱讀,有了《成為課程開發者》的雄心。
我知道, 為了理想, 我需要更長的等待與忍耐, 需要更長時間的閱 讀和思考。再加上生活中其他的原因,就促成了我離開教學線,遠 赴成都,進了《教師之友》雜志社。
《死亡詩社》有個意味深長的鏡頭,文學教師基丁要求學生們站到講 臺桌上,用另一視角,來看看這個世界。雖然《教師之友》不久後便被 迫轉刊,但是這一段編輯生涯,卻使我獲得了一個相當於站在講臺桌上
看教育的經歷。
教育文章的背後究竟是什麼?課堂實錄裡有著怎樣的秘密?編輯的 目的是讓一篇文章更漂亮,還是另有其他的目的?我們的教師目前處於 一個怎樣的狀態?他們在閱讀什麼、思考什麼?
另一個重要的經歷,是我認識了一群來自世界各地的華德福人,並 且後來還將家搬離城中心,幾乎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正是華德福,讓我 開始思考如下問題:
全國人類學背景下的教育是否可能?教育是不是可能再回到一個完 整的人?分科教育是不是將一個教育分家,各守住自己的疆域?後現代 背景下的教育和人智學理念下的華德福教育存在著哪些差異?
一個新的問題就是一個新的視角,加上大量的心理學、教育學和哲
學閱讀,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我不敢說已經領悟了教育的真諦,但是, 我確實明白自己的這一番經歷,已經賦予我對教育的特別的理解,即便 這種理解在短時間內還無法訴諸文字和語言。
《教師之友》在 2005 年來臨之前,被轉到了四川省教育科學研究所, 我隨刊過去做“走進課堂”“德育平臺”兩個欄目的編輯。雖然編輯的頁 碼比較多,但有一定的空間,後來又爭取到了一些自由的時間,也就在 那種並不適合我的體制內生存了下來。但是,作為一個曖昧的附屬單位, 我總不明白它到底想做什麼,我又在其中能夠做些什麼。似乎誰都有雄 心,但就是找不到理想;似乎誰都很負責,但就是沒有人對教育負責。所 以,我確實是在這個體制外,與許多朋友保持著更為緊密的聯繫,譬如 我在“中國教師用書網”開闢“海撥五千”語文論壇(就是後來的“深 度語文”), 卻一直沒有真正打理教科所希望我打理的那個論壇 —— 因為 初領導同志找我談關於論壇的事讓我非常恐慌,在那樣的背景下,我 認為是不可能做一個真正的論壇的。這種“錯位”讓單位很惱火,而我 又向單位提出需要更大的自由與空間。結果是隻能再次分道揚鑣,大家
各自打著“為教育”的旗號,用不同的方式去演繹它。至於官方單位都 會有的官僚與不公正,我想與此無關,那是屬於整個中國體制的事。
也就是說,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與語文的關聯,隻是因為“海 撥五千”語文論壇(“深度語文”論壇)的存在。直到“深度語文”在徐 中華與鐵皮鼓等兄弟的支持下,漸漸地扎下根來,從論壇戰國的烽煙中 明確了自己的定位,我纔開始嘗試著重新走進課堂。這一次,不再僅僅 是初中課堂,我還走進了小學課堂,上《龜兔賽跑》《和氏獻璧》《鷸蚌 相爭》,還走進了高中課堂,上《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然後,在一些對話與爭論中,我漸漸地明確了自己此後的行動方向: 帶著攝像機走進課堂,從小學到高中,將鏡頭對準學生。用鏡頭記下場 景,用筆記下感受。
再然後呢,身邊的書店裡有著海量的國內外教育著作,自己的藏書 櫃裡列著海量的哲學、心理學、美學著作,這些是我要閱讀的。我仍然 不會像個研究者一樣隻讀哪一類書籍,全面人類學是我永遠的夢想 —— 盡 管它永遠不可能企及。
同時, 我會從小學一直到高中進行“理解-透視課堂”的研究, 運 用那個全面人類學的雛形,透視課堂這一空間,理解課堂上師生的行為 與心理。在理解的同時,我會自己試著去上課,研究性的課,也許觀賞 性不強,但每一次,都會試圖有一小點的突破。
如 果 靈 感還 會 回 來, 也 許, 接 下 來 的 生 活 中 我 還 會 擁 有 一 些 文 字, 它們會成為我的第三本書、第四本書,直到靈感不再光顧,我將順從地 靜坐在昔日的滄桑與榮光裡,等待命運的下一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