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與狼——企業管理的個性與群性》由70餘篇短文組成，針對華人企業，以文化和行為為視點，以公司治理、企業倫理、社會責任、管理教育、溝通、組織繫統領導等實務問題為導向，指出當今管理者需要的，就是一種管理心態上的革命，跳出舊有管理典範的窠臼，纔有希望登上另一個管理境界。

1 什麼是關繫？

美國密西根大學認知心理學教授奈斯貝特(Richard Nisbett)在《思考地理學》(The Geography of
Thought)一書中提到一個針對東西方兒童做過的實驗。研究者讓測試兒童先看一張圖片，圖片上畫有三個對像：猴子、熊貓以及香蕉，然後要兒童把其中兩個對像歸為一類。結果顯示，東方兒童比較可能把香蕉與猴子歸為一類，而西方兒童比較可能把猴子與熊貓歸為一類。這個實驗說明，西方人在理解世界時，傾向於思考對像的內在本質，猴子與熊貓都屬於動物類，所以會被歸為一類。東方人則傾向於用一個對像與其它對像之間的「關繫」來理解世界，猴子與香蕉有「喫」與「被喫」的關繫，所以屬於同一類。


大家都知道「關繫」在華人社會扮演重要角色，一般人都把這裡所說的「關繫」，定義成人際或人情關繫，所以纔會出現「有關繫就沒關繫，沒關繫就有關繫」的說法。其實，華人心目中的關繫，不隻是人際之間的關繫，更是理解世界的認知方式，所謂的關繫包括世界上各種人與事之間的關繫。例如說，同樣的一個提案，不同的人提出來，它的意義就不同，因為這個提案的意義不在於這個案子的內容本質，而是看這個案子的「關繫」，而這個關繫則是由提案人與其它人或事之間的「關繫」所決定的。

華人偏愛建立動態關繫

以科技創新聞名於世的美國硅谷有兩大外來移民民族，一是印度人，另一是華人；有人戲稱IC就是Indian and
Chinese，不無道理。根據加州柏克萊大學信息學院院長薩克桑尼(Anna Lee
Saxenian)的研究發現，任何兩個華人次踫面就喜歡找出彼此共同認識的人，好拉上關繫；印度人則沒有這個習慣。當兩個華人有共同認識的人，兩個人的關繫就有所改變，而這個關繫的強弱又會受到與彼此共同認識的人的關繫影響；可見，華人很愛建立關繫，但這個關繫卻是十分動態的。


關繫無法存在於單一的對像中，必須至少有兩個以上的對像纔有關繫可言，然而，對像之間的關繫是動態的觀念，它會隨著時空而變化；因此，華人重視關繫的意義就是華人對世事的看法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的權變觀念，華人非常現實，強調要活在當下，其道理在此。

願景雖然動人，卻不適合華人的傳統思維習慣

管理大師柯林斯(Jim
Collins)強調長青企業都要有「願景」，這個願景要包括一些百年不變的核心意識型態；其實，一家企業的核心意識型態就是這家企業的「自我認同」或「本質」，它並不是一個相對動態的觀念，不應該輕易地隨時空變化。因此，願景這個理論雖然動人，卻不適合華人的傳統思維習慣。觀諸臺灣各知名企業，我實在不知道有哪家企業有百年不變的核心意識型態，道理在此。


當然，受到西方文化與教育方式的影響，國人的認知習慣也日益傾向於西方，就拿一開始的實驗來說，愈來愈多的東方兒童會把猴子與熊貓歸為一類。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我們還是難以擺脫用「關繫」來理解世界的傾向。西方人透過邏輯分析，抽絲剝繭建立起的管理理論，大都在建立一些不變的管理規則，除非有一天華人的認知方式全面西化，缺乏動態關繫概念的管理理論實在很難在華人企業中落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