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序言：開篇
第一部     一輛很貴的車
第一章  這一次會有不同
第二章 EV1之魂
第三章 玩火
第四章 不是秘密的秘密計劃
第五章 特斯拉先生
第六章 黑衣人
第七章 白鯨
第八章 喫玻璃的人

第二部     最好的車
第九章 特種部隊
第十章 舊愛反目，新友結盟
第十一章 路演
第十二章 拷貝蘋果
第十三章 每股
第十四章 超極限模式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巨人歸來
第十七章 攻入德克薩斯腹地

第三部     一輛人人買得起的車
第十八章 超級工廠
第十九章 走向全球
第二十章 車庫裡的野蠻人
第二十一章 生產之痛
第二十二章 擦肩而過的S-E-X
第二十三章 改寫進程
第二十四章 埃隆的煉獄
第二十五章 蓄意破壞
第二十六章 推特颶風
第二十七章 交付狂潮
第二十八章 滾滾紅潮
後記

作者的話
致謝
說明

序言
開篇

2016年3月一個微風習習的夜晚，埃隆•馬斯克（Elon Musk）當著一大群支持者的面，登上了特斯拉設計工作室的舞臺。身著黑色立領外套的他，打扮得就像是詹姆斯•邦德片中的反派角色。十年來的夢想就要成真了，這位著名企業家即將實現自己為之奮鬥多年的目標：迎來Model 3電動汽車的盛大亮相。
這個設計工作室靠近洛杉磯機場，與馬斯克的私人火箭公司SpaceX（美國太空探索技術公司）同在一個建築群內，是特斯拉創新靈魂的故鄉。正是在這個神奇的地方，汽車設計師弗朗茨•馮•霍爾茨豪森（Franz von Holzhausen，他也是重塑大眾甲殼蟲和復興馬自達的功臣）率領團隊，將馬斯克的構想變成了現實。長期以來，競爭對手一直把電動汽車視為新奇的實驗性產品，因此青睞獃頭獃腦的科技控外觀。而霍爾茨豪森他們則刻意回避了這種外觀，立志要聯手打造酷炫的顛覆性電動汽車。
數百名顧客參與了本次活動。馬斯克的派對可不容錯過。無論是關於特斯拉還是SpaceX，他的活動都吸引著包括硅谷企業家、好萊塢名人、忠誠顧客和汽車愛好者在內的各色人等。在此之前，特斯拉一直是一個小眾奢侈品牌，最初是加州環保人士的幻想，後來又變成了富人心血來潮的玩物，財大氣粗者的bi·備單品（他們的車庫裡已經停滿了寶馬、奔馳之類像征著身份的汽油車）。
Model 3的承諾起售價為3.，預示著它希望能帶來一些改變。它體現了馬斯克普及純電動汽車的野心，也是一場以緊湊型四門轎車形式進行的賭博：賭特斯拉可以創造出足夠的銷量與現金，與汽車行業的百年巨頭一較高下。對手包括福特、豐田、大眾、奔馳、寶馬，當然，還有通用汽車。特斯拉能否成為一家真正的汽車公司，將由Model 3決定。
當晚站在舞臺上的馬斯克，僅比108年前推出T型車（Model T）時的亨利•福特小了一歲。伴隨著科技電音的轟鳴和粉絲的尖叫，他即將改寫歷史，迎接一個新時代的到來。
他的使命是改變世界，甚至是拯救世界（並在此過程中致富）。正是這項使命引來了一眾高管，幫他實現自己的願景。那些來自汽車行業、科技和風險投資領域（包括馬斯克的親信——他的弟弟金巴爾）的得力干將，此刻也在人群裡，沉浸在興奮之中。
舞臺上，馬斯克展示著二氧化碳污染上升的圖表，對地球因此受到的創傷表示了痛心。“這對世界的未來至關重要。”他對歡呼的人群說道。
一則精心制作的視頻，讓人們得以

第八章
喫玻璃的人

埃隆•馬斯克從小在南非長大。他喜歡看書，也善於吸收信息，因此母親叫他“百科全書”。“你問他什麼都可以，”她後來寫道，“記住，那時候還沒有因特網。要是放到現在，我想我們該叫他‘因特網’。”據馬斯克自述，他的童年過得不怎麼幸福。這些年來，他在好幾次訪談中都提到過當時他和父親之間的矛盾，還有上學期間同班同學對他的霸凌。他的父母於1979年離婚，隨後展開了多年的監護權糾紛。10歲時，馬斯克告訴幾乎付不起賬單的母親，他要去和父親一起生活。“他父親有《大英百科全書》，我是買不起那套書的，”她後來對記者說，“他還有一臺電腦，在當時是很稀罕的。所以埃隆纔會想去和父親生活。”
這一時期顯然對他成年後的性格造成了影響。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或許也曾經對腦海中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產生過懷疑，不知道自己的理智是不是出了問題。但從那個時候起，他也學會了睥睨眾人與自我肯定，變得勇於追求自己的夢想，即使世人都笑他瘋癲。從許多方面來說，他在傾盡生命和財富，為人類可能遇到的終極災難做好準備。SpaceX是在為人類創造一種新的生存方式，萬一地球不再宜居，還可以讓我們到其它星球上生活。特斯拉則是為了開發一種技術，拯救這個地球，防止氣候崩潰。
特斯拉起初隻是他的一個業餘愛好，後來卻變成了他的第二份全職工作。多年之後，特斯拉高管們會在私下裡打趣說， SpaceX就好比馬斯克的初戀，兩者之間的關繫就像是婚姻。而特斯拉是他惹火的情人，給他帶來了興奮與激情。2008年，在特斯拉的財務風險變得幾乎難以承受時，他沒有像羅森汽車兄弟一樣拋下公司，而是更加堅定地要與它共渡難關。特斯拉這朵帶刺的玫瑰，始終讓他難以割舍。
到了2008年夏天，特斯拉和馬斯克最艱難的時期似乎已經過去了。但他與這家公司4年來的糾纏，也讓他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和賈絲廷的婚姻出現了裂痕，已經無法彌合。那年春天，他悄悄提出了離婚。他之前的商業伙伴艾伯哈德因為被解雇一事滿心痛苦，在一個記敘公司浮沉的博客上痛斥馬斯克，給硅谷的新聞媒體爆料，將馬斯克描繪成了十足的惡棍。
顧客們也還是擔心，自己的定金可能會打水漂。於是，馬斯克以個人名義，對他們進行了擔保：“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我會全力支持這家公司。它還遠遠沒有把我【的口袋】掏空。”他的保證果然起了作用：在上千名已經繳付定金的顧客中，隻有30名要求退款。這輛車對賣家來說實在太過誘人，不容放棄。即使是艾伯哈德的好友、多年前幫他和AC Propulsion牽線的史蒂芬•卡斯納，也依然在興奮地期待著Roadster的到來。“我真的很想要這輛車，”卡斯納說，“我想，如果我真的很有原則，又加上馬丁是我的朋友，我本可以或者本應該……取消訂單的。畢竟，他們不應該那樣對待馬丁。但這些原則，究竟還是敵不過我對擁有這部車的渴望。”
還有一個有利因素：幾個月前，他們已經造出了第一輛真正的Roadster。2月，馬斯克和特斯拉團隊的其他成員一起，迎來了他們的第一輛量產車——高管們習慣稱它為 P1。車身從英國運來之後，工程師們急不可耐地為它裝上了電池組。“我隻想說一句話：這樣的車子，我們還會造出好幾千輛。”馬斯克對一群員工和記者說。而日程表上的下一項，就是Model S。“還有Model 3，”他對圍觀者說，“兩款車我們會並行開發，無需等待。”
特斯拉不會停下腳步，直到路上所有的車輛都變成電動車，他接著說：“這是開始的開始。”
盡管有人對特斯拉的生存能力及車輛變速箱表示了擔憂，但Roadster的早期評價相當優秀——堪稱五星好評。《汽車趨勢》（Motor Trend）雜志的一名編輯在試駕之後表示，感覺就像是“砰地一下被槍打了出去，加速強勁而穩定，推背感極強”。“嗆辣紅椒”（Red Hot Chili Peppers）樂隊貝斯手、人稱“跳蚤”的邁克爾•巴爾扎裡（Michael “Flea”Balzary）也在博客中記錄了自己駕駛原型樣車的感受：“絕了，真的。從沒開過這樣的車。和它一比，我的保時捷就是輛高爾夫球車！”馬斯克還請《今日秀》主持人、著名汽車愛好者傑•雷諾（Jay Leno）試駕了這部車。雷諾驚嘆道：“你們做到了！你們造出了一輛真正的跑車。”
道路坎坷，但終點就在眼前。馬斯克已經與高盛達成了協議，融資，其中大部分來自中國投資者。這種現金的注入，將緩解特斯拉的一部分財務壓力，幫助它順利上市。隨後，公司便可以籌集到大筆的資金，用來制造Model S了。那年夏天，馬斯克也在倫敦的一家夜總會找到了新的戀情。一位名叫妲露拉•萊莉（Talulah Riley）的女演員，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看起來，一切都有了起色。
但就在特斯拉時來運轉之際，情勢卻突然急轉直下。
一切都始於2008年9月初的一個周末：雷曼兄弟破產了。這是美國歷史上最大的破產案之一，而全球金融繫統也隨之陷入混亂。信貸市場凍結。通用、福特和克萊斯勒開始談論政府救助汽車產業的必要性。
如果說通用是遇到了麻煩，那麼特斯拉面臨的就是一場滅頂之災。隨著公司和投資者們對開支的收緊，馬斯克和中國方面的交易似乎陷入了危機。馬斯克向同事抱怨，說高盛的銀行家們已經不給他回電話了。快到9月底的時候，高盛宣布，它已經向沃倫•巴菲特的伯克希爾哈撒韋（Berkshire Hathaway）公司尋求了5的注資，借以穩定自身業務。等到馬斯克和自己在高盛的聯繫人接上頭時，經濟前景已經一片黯淡了。
然而，在馬斯克的鼓動下，高盛竟然奇跡般地提出，要自己出錢投資特斯拉。但他們對特斯拉的估值實在太低，讓馬斯克無法接受。
馬斯克召集高管，在聖卡洛斯的一間會議室裡向大家傳達了這個消息。很顯然，他將不得不注入更多自己的資金。但隨之而來的是另一個決定：到底誰纔應該擔任公司的CEO。他決定，要罷免澤夫•德羅裡——任命他自己（至此，馬斯克成為特斯拉在一年左右時間內的第四任CEO）。馬斯克告訴各位高管，他們需要為大規模裁員做好準備，以保留現金。Model S將成為他們生存的關鍵，而出此險招，需要依靠各個部門天衣無縫的配合。
計劃簡單說來就是：特斯拉會盡可能地節約現金，同時希望Roadster訂單持有者不會因為害怕而要求退還定金。他們將很快公布Model S的設計，進一步激發人們對特斯拉的興趣，並開始為這款車收取定金。這會給他們足夠的緩衝，直到可以再度進行融資。如果計劃成功，他們可以勉力維持公司的運營，直到Model S投產。如果失敗，他們會失去不斷增長的客戶群的信任，最終走向滅亡。
銷售及市場部負責人達瑞爾•西裡（Darryl Siry）對該計劃表示反對。他告訴馬斯克，在他看來，向人們收取Model S的定金是不道德的，因為公司還並沒有對於這款車的實際生產計劃。
“我們要麼這麼干，要麼就得去死。”馬斯克對他說。
特斯拉火速開始了行動。第一步，裁員大概25%。走漏風聲是在所難免的。作為硅谷八卦的集散地，“硅谷閑話”（Valleywag）網站於2008年10月刊文稱，特斯拉正在進行百人大裁員，德羅裡已遭解雇。為了對這一說法做出解釋，馬斯克在公司博客上發布了一則消息，宣布特斯拉正在進行重組，為的是集中精力推出Roadster，並將其傳動繫統提供給其它公司。
“我們正處於非常時期，”馬斯克寫道，“全球金融繫統遭受了自大蕭條以來最大的危機。而由此帶來的影響，纔剛剛開始滲透到經濟的各個方面。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過去幾周發生的事情，將對幾乎所有行業造成衝擊，硅谷自然也不能幸免。”他補充道，公司將會進行“適度裁員”，並表示，這是為了“使特斯拉的績效標準提升到一個極高的水平”。
“有一點我想讓大家明白：因為這個原因離開特斯拉的人，實際上在大多數公司，都可以被看作是優秀員工，”馬斯克寫道，“然而我相信，要想成為21世紀最偉大的汽車公司之一，特斯拉在目前這個階段，需要更為嚴格地遵守‘特種部隊’的理念。”
在許多人看來，馬斯克就像是先從背後捅了員工們一刀，再通過詆毀他們的業績表現，往傷口上撒了一把鹽。馬斯克把沒有被開除的員工召集到一起，向他們公開了公司的現狀。盡管時勢的艱難顯而易見，但在場的人們並不知道，問題已經嚴重到了什麼程度。據馬斯克透露，公司庫存現金僅餘90——就連Roadster的定金，也已經被花掉了好幾百萬。
這樣的真相，並不是每個人都樂於接受的。會議上的言論很快又傳到了“硅谷閑話”那裡。該網站刊發了一封特斯拉內部人員的電子郵件，爆出了兩件事情：公司的現金餘額少得令人擔憂，而Roadster的定金也可能會被花光。
“實際上，我還勸好友花訂了一輛Roadster，”郵件寫道，“因此，我的良心不允許自己再袖手旁觀。我不能任憑公司蒙蔽大眾，對我們親愛的客戶實施詐騙。我們的客戶和大眾造就了深受人們喜愛的特斯拉，但特斯拉卻對他們撒了謊。這真是太不應該了。”
這次曝光不僅讓馬斯克顏面掃地，也破壞了他用Model S的預訂來籌集現金的計劃。如果讓新的潛在客戶知道，特斯拉在定金持有方面是多麼不謹慎，他們會作何感想？馬斯克惱羞成怒，決心揪出背叛他的那個人。他請了一名私家偵探，去對員工做指紋識別。幾天之後，馬斯克向全公司發出一封電子郵件，內附研發總監周鵬對洩露公司財務狀況的道歉信。“過去的一個月，我簡直度日如年。每次開計劃會議，決定員工去留，都讓我備受熬煎。一周之內失去87名員工，實在是太痛苦了，”周鵬寫道，“極度沮喪之下，我做出了給‘硅谷閑話’寫信這樣的蠢事。我從未想過，這封信會給特斯拉汽車帶來那麼多麻煩。早知如此，我絕不會寫那封信。”
可事到如今，懺悔也救不了他。周鵬被開除了。
11月3日，馬斯克發表了一則聲明，宣稱公司已經收到了“400的融資承諾”。聲明稱，公司董事會已經批準了一項新的債務融資計劃，但除此之外，並未透露多少細節。聲明中說，此輪融資基於“目前幾乎所有大股東”的承諾，但與此同時，將繼續對現有的小股東開放。“4000萬這個數目，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們所需要的金額，”馬斯克說，“但董事會、投資者和我個人都覺得，擁有大量的現金儲備是十分重要的。”
但實際上，事態還並沒有這麼明朗。馬斯克的確在要求投資者注入更多的資金，但背地裡，他卻遭到了反對。優點資本是特斯拉最主要的風險投資機構，但其負責人艾倫•薩爾茲曼幾個月來卻一直對馬斯克不滿。他對馬斯克擅用職權、任命自己為CEO一事大為光火，擔心馬斯克身兼多職，力有不逮，因為馬斯克還在其它兩家公司任有要職——分別是SpaceX和馬斯克表兄弟創辦的“太陽城”。薩爾茲曼揚言要暫停進一步投資。而在特斯拉的一部分高管看來，他似乎動了自己擔任CEO和董事長的心思。
其實，兩人之間關繫緊張，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那年早些時候，薩爾茲曼開始在特斯拉扮演更為重要的角色，原因是吉姆•馬弗爾騎自行車時遭遇了嚴重的車禍，在醫院裡躺了好些天，無法參與工作。馬弗爾是優點資本在特斯拉的董事會代表，也就是他，曾經對艾伯哈德的財務掌控能力提出了質疑，並對公司動用Roadster定金表示了擔憂。在他康復之後，優點資本表示，出於對特斯拉現狀的失望，公司決定退出董事會。“在平衡風險與機會方面，我們的想法並不一致。”薩爾茲曼說。
然而，薩爾茲曼依然沒有遠離自己投資的這家公司。員工曾無意中聽見，他和馬斯克在特斯拉辦公室裡扯著嗓子大吵了一架。爭論的焦點，在於公司的未來。馬斯克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要把特斯拉變成一家全球汽車制造企業，可以與底特律的巨頭相抗衡，也可以迫使汽車產業向電動車轉變。而特斯拉的一些人覺得，優點資本想打的是安全牌，要麼讓特斯拉變成其它車企的供應商，要麼被其中一家車企收購。據特斯拉高管說，優點資本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特斯拉“要做好的是車，而不是企業”。他們想用這句話來強調自己的一個論點：Roadster的成功可以讓其它車企看到，特斯拉的電力傳動繫統威力無窮。他們想讓這輛跑車成為一塊滾動的廣告牌，目標不是吸引買車的人，而是其它汽車制造商。
在知情者看來：優點資本覺得，特斯拉可以成為下一個博格華納，而馬斯克覺得，特斯拉可以成為下一個通用汽車。薩爾茲曼後來對這個說法提出了異議，表示自己並不是不支持特斯拉成為汽車公司的宏圖偉願。但他指出，他真的很難在2008年相信這一點，因為當時特斯拉的汽車還沒有開始盈利。“做生意的首要原則，就是能繼續留在這個生意場中。”他說。而且他提到，把電動汽車核心技術賣給其它汽車制造商的想法，是馬丁•艾伯哈德2006年商業計劃書中的一部分。“這種想法似乎既可以滿足行業需求，又可以幫特斯拉獲得重要資金。”
除了幾個心腹之外，很少有人知道，馬斯克當時冒了多大的個人風險。一天傍晚，馬斯克正和幾個人研究最新的財務預測，電話鈴響了，是他的個人理財經理打來的。“嗯，我知道車子還沒賣出去，”馬斯克對著電話說，“但特斯拉總得發工資。你幫我找點兒東西變現吧。”他會用自己的私人支票支付員工工資，也會用自己的個人信用卡，幫大家支付工作方面的開銷。
回到洛杉磯後，馬斯克去比弗利山的一家牛排館，和詹森•卡拉卡尼斯（Jason Calacanis）共進晚餐。卡拉卡尼斯是馬斯克的朋友，也是特斯拉早期投資者之一。當時的馬斯克，處境一片黑暗。他的第三枚火箭也剛剛於發射時爆炸，如果再爆炸一枚，SpaceX就完了。卡拉卡尼斯也已經讀到了特斯拉所剩資金隻夠公司維持四周的消息，他問馬斯克，這是不是真的。
不，馬斯克說。是三周。
馬斯克透露，要不是一個朋友借錢給他，他自己也沒有錢花。還有些別的好心人，也拿出了一些錢：阿爾•戈爾（Al Gore）的女婿比爾•李（Bill Lee）投資了20，謝爾蓋•布林也投了50萬。有些員工甚至會自己開支票幫公司付錢，盡管不知道這些錢會不會有去無回。前途已經如此黯淡，但馬斯克說，他還是想給卡拉卡尼斯看一個東西。他掏出黑莓手機，展示了一張Model S的黏土模型照片。
“贊，”卡拉卡尼斯說，“這車你打算賣多少錢？”
“嗯，這車充一次電能跑200英裡，”馬斯克說，“我覺得能賣到五六萬吧。”
那天晚上，卡拉卡尼斯回到家中，開了兩張各有的支票給馬斯克，附上了一句話：“埃隆，車子看起來真棒……我買兩輛！”
公司剩下的錢，隻夠給員工發幾周薪水了。而此時，馬斯克也即將完成新一輪融資的文書工作，準備給公司找救命錢。但他發現，優點資本並沒有簽署所有的文件，便致電薩爾茲曼詢問此事。據馬斯克說，薩爾茲曼告訴他，他們覺得他協議上提出的估值有問題。薩爾茲曼建議馬斯克下周給優點資本做一個報告，把這個問題說清楚。
特斯拉已經氣若遊絲，因此在馬斯克看來，這個要求不啻為一種威脅，將危及公司的生存和他對公司未來發展的願景。“根據目前的銀行存款，我們下周就發不出工資了。”他提出第二天就過去做報告。但據馬斯克稱，薩爾茲曼拒絕了這個建議。兩人之間，幾乎從最開始就醞釀著一場戰爭——兩個個性強勢張揚之人的戰爭。馬斯克懷疑，這種拖延是某種策略的一部分，目的是讓特斯拉破產。這樣一來，薩爾茲曼和優點資本就可以將馬斯克剛剛起步的事業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是赤裸裸的邊緣政策。沒有薩爾茲曼的資金，馬斯克就必須另外找錢。而且優點資本作為投資方，可以阻止馬斯克從外部找投資。馬斯克決定翻倍下注。他要自己向SpaceX借錢，救特斯拉的命。但如果事態發展不妙，也會加重馬斯克的個人損失，讓他泥足深陷。他建議其他投資者，可以用放貸的形式為特斯拉注入資金。為了激起這些人的好勝心，馬斯克告訴他們，如果自己的建議被拒絕，他會以一己之力籌齊400，就不勞他們大駕了。
這是一個險招，但很管用。其他投資者不願錯失馬斯克眼中的良機，因此選擇跟他的牌，亦步亦趨地做出了200的投資。最終，薩爾茲曼讓步了。他並不想看著自己投資的公司破產，並且表示，他無意接管特斯拉。優點資本也參與了債券融資，但所投金額較小。這筆交易在平安夜完成了。
得知這一消息，正在科羅拉多州博爾德市弟弟家中的馬斯克，忍不住淚流滿面。他明白，自己剛剛與一場危機擦身而過。他的電動車之夢，險些就此斷送。4年多以前，這個項目隻不過是他在SpaceX工作之餘開始的一個副業。而如今，已經逐漸演變為他時間、金錢和情感的主要消耗者，讓他所有的財富都命懸一線。盡管身處經濟大蕭條的深淵，但他還是做到了其他美國汽車制造商無法做到的事情：避免破產。那年12月，國會否決了對通用和克萊斯勒的救助方案。之後，雖然小布什總統發放了緊急貸款，使這兩家企業暫時免於破產，但很快，它們還是會走上這條不歸路。
但特斯拉不會。前提是，新領導馬斯克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這家公司。
特斯拉還要做一件可能會招來反感的事情：提高Roadster的價格。這種做法，其實是在賭博。車輛延期招致的不耐煩，外加美國經濟低迷帶來的擔憂，已經導致數百張訂單被取消，公司財務部隻能眼睜睜看著定金流失。沒有被取消預訂的車子隻剩下400輛，而現在，馬斯克竟然還想提高它們的價格。對於這些想買車子的人來說，他們不僅做出了購車的承諾，還支付了高達3至的定金（頭100名尊享顧客更是支付了1定金）。而車子一旦提價，則有可能超出他們一開始的預算（一部分人預訂的2008款Roadster起步價應該在9.）。對許多人來說，這將會是壓垮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1月，馬斯克給顧客發了一封郵件，解釋公司為什麼要采取這一令人喫驚的舉措。特斯拉銷售代表給數百位顧客打了電話，告訴他們，需要重新選擇自己的車輛配置。許多之前的標配，現在變成了附加選項。而之前的附加選項，現在變得更貴了。今後Roadster的起步價將在10.，還將提供約的附加選項。和2006年該車首發時的起步價相比，這是一個大幅度提價。
人們對此反應不一。甲骨文公司聯合創始人、億萬富翁拉裡•埃裡森（Larry Ellison）告訴特斯拉，他的車子怎麼配置都行，錢花得越多越好，爭取多給特斯拉帶來一點收入。一名顧客把提價郵件發布到了自己的博客上，還附上了他表示願意配合的回復。“抱怨歸抱怨，但我們最後還是選了一組配置，同意支付多出來的價錢，因為我們想看到特斯拉成功，也想盡快拿到自己的車子。”寫下這段話的是湯姆•薩克斯頓（Tom Saxton）。他很早就下了訂單，而且向來很愛發聲，是關注特斯拉的一枚“草根”。而像他這樣的草根，如今已經在各個網絡聊天室和博客扎下了根。“花一個禮拜去抱怨和爭吵似乎並不值得，尤其是在我們的車子即將投產之際。”
然而，隨著負面情緒的增加，特斯拉內部清楚地意識到，馬斯克需要召開一次客戶見面大會來解答問題，緩解擔憂。他之前就辦過類似的活動，那是在解雇艾伯哈德之後——活動很成功，馬科斯受到了大家英雄式的歡迎。但這次，客戶開始表現出了自己的失望之情。
馬斯克想讓客戶知道，並不是隻有他們纔會為持續延期而沮喪。“實不相瞞，為了讓大家盡快拿到這款車，我自己不知經受了多少痛苦，而特斯拉各位同事也不知經受了多少折磨，”馬斯克在洛杉磯對來參加會議的人們說，“感覺就像是在喫玻璃——頓頓都喫，而且是三層的那種。”
2009年初，特斯拉的工作重點終於從Roadster的銷售轉到了增加產量上。於是，JB•斯特勞貝爾也需要加緊研發Model S的原型樣車。馬斯克需要這輛亮閃閃的新車去打動全世界。雖然車子還遠遠達不到可以投產的程度，但馬斯克想要一些他可以用來展示的東西。至少在外觀和駕駛體驗上，要符合他夢想中的Model S。他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馬斯克計劃在3月底舉辦發布會，距離當時隻剩下幾個月了。
前任通用設計師弗朗茨•馮•霍爾茨豪森來到SpaceX火箭工廠，鑽進角落裡像征著“特斯拉區”的白色帳篷，開始了工作。特斯拉工程師將另一部全尺寸奔馳轎車拆開，以車身下面的底盤和線路為基礎，再為其安上已經秘密完工的Model S玻璃纖維車身。而斯特勞貝爾的團隊則需要找出一種方法，將已有的Roadster電池組與馬達裝進這部臨時拼湊起來的作品中。霍爾茨豪森會在白天進行設計，到了晚上，工程師們則會研究如何纔能把Model S的車身固定到奔馳車的底盤上，並讓車子跑起來。
他們繁忙的工作，一直持續到了最後一分鐘——直至發布會當晚。馬斯克邀請了Roadster客戶及各路嘉賓，前來欣賞他最新的作品。派對在SpaceX公司舉辦，現場還裝飾著橘子樹。當馬斯克開著他們“科學怪人”般的作品，出現在大家面前時，當晚的重頭戲纔剛剛上演。
Model S驚艷了全場。流線型的輪廓讓人們想起了阿斯頓•馬丁，但內部空間卻可以媲美SUV。特斯拉表示，車子裡面可以同時平放一輛山地車、一塊衝浪板和一臺50寸電視。斯特勞貝爾的團隊一改之前Roadster的做法，沒有將電池組放在巨大的盒子裡，塞進後備箱，而是靈機一動，將它們放進一個扁扁的長方形盒子，裝在車廂地板下面。而馬達遠遠小於一般的汽油發動機，恰好可以安在兩個後輪之前。由於大部分傳動繫統都被裝到了車身下面，而不是引擎蓋下面，因此可以打造出超大的內部空間。
馬斯克一下車，人們的歡呼聲和喝彩聲就撲面而來，甚至蓋過了現場震撼的音樂。“就是這部車子，希望你們喜歡。”馬斯克對大家說。他身後的斯特勞貝爾雙手插兜，緊張得無所適從。
“你們現在看到的，將會是世界上第一臺大規模生產的電動汽車，”馬斯克接著說，“我認為，它可以真正地展現出電動汽車的無限可能。”他表示，車子可舒適地容納5個成年人，還可在後備廂位置加裝兩個面朝後方的兒童座椅。前排中控臺被一塊巨大的屏幕所取代。常規的旋鈕式收音機不見了，變成了觸摸屏，功能和一年多前發布的蘋果iPhone相同（特斯拉觸摸屏比蘋果iPad還早推出一年）。盡管這款車看起來與奔馳E級或寶馬5繫相差無幾，但馬斯克對它的性能做出了許多承諾，倘若屬實，就可以令那些競爭對手黯然失色。這些承諾包括：在不到6秒的時間內完成0到60英裡加速；單次充電續航裡程可達300英裡；起步價5.7——這就意味著，算上新推出的75電動車購置聯邦稅收抵免，顧客實際隻需支付不到。他表示，Model S將於2011年投產。
“你們想要這輛車，還是福特金牛座？”他的問題，引來了一片歡笑。
馬斯克已經為自己的電動車夢想奠定了群眾基礎——即使尚未面向大眾，但至少已經征服了小康人群。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搞清楚如何讓夢想成真。在汽車業內人士看來，他的想法說好聽一點是不切實際，說難聽一點，就是個笑話。底特律已經在制造消費級電動汽車方面做出了嘗試，也讓全世界都看到了它悲慘的下場。
但很快，人們就不會覺得他是在痴人說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