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哪種的運行更有趣

對貨幣占有量的計量對於一個人生活是否富足，以及這個人是否有更多動力賺取更多金錢都會產生巨大的影響。當人們有能力通過某種方式衡量自己的收益時，他們會感到幸福，並且會更積極地去生活。虛擬貨幣能否激發同樣的效果？

我能夠快速回答這個問題：虛擬貨幣能夠比實體經濟中的貨幣更好地為人們帶來幸福感。我們可以通過特殊的設計，讓使用虛擬貨幣的人獲得各種各樣的計量體驗。虛擬環境中的角色可以獲取形態各異的貨幣，用於購買千奇百怪的物品。

相比之下，實體經濟中的貨幣運作方式又是怎樣的呢？對於某些人而言，肯定也能帶來愉快的感受。任何一個像霍雷肖·阿爾傑那樣從一貧如洗變成腰纏萬貫的人，總是在發家致富的過程中獲得巨大的愉悅。生活在自由市場經濟體當中的人，通常年齡越大則積累越多，或者受教育程度越高則積累越多，也由此獲得更多愉悅感受。在市場經濟體當中，個人獲得的收入與其能為雇主創造的價值有關。年輕、無經驗、受教育程度低的人肯定無法創造出與成熟、有經驗、受教育程度高的人同等的價值。因此，人的年齡越大，收入水平就越高。我們經常能夠看到，一個人退休之後（算上通脹帶來的影響）的年收入仍然高於其年輕時的水平。以2011 年美國的收入水平為例，15~24 歲的人均年收入為10 51，而55~64 歲這一群體人均年收入為41 55。任何一個身處這一社會中的人，或許都能從這種發展歷程中獲得一定的幸福感。

首先，不論如何，從虛擬經濟體的設計角度來看，真實經濟體的運作存在一些致命的不足。在真實經濟體中，焦慮與恐懼感無時無刻不在侵擾著人們。風險與幸福是一對有著詭異關繫的伙伴。媒體心理學家安妮·朗曾在其研究中指出，人類似乎天生就容易招致各種各樣的威脅。我們通常傾向於主動尋找並挑戰各種風險，但在挑戰風險的同時，就會產生焦慮並且承擔壓力。是否值得承擔某種風險，取決於事後的回報有多大。這又讓我們回到了對貨幣的討論上。在真實經濟體中，貨幣既是風險又是回報。我們本能地去追逐更多貨幣，但在追逐的過程中，可能會損失掉自己已有的財富。對於任何一個考慮過換工作的人而言，應該都體驗過對損失財富的恐懼和獲得更多財富的興奮同時產生的心理狀態。與此類似的是，人們在股票市場的投資，其實就是在承擔風險的同時希望獲得更高回報。在真實經濟體當中，風險和收益並存的形式多種多樣，當然，隻有那些願意並且能夠承擔更高風險的人，終纔能獲得更高的收益。如果這些豪客終勝出，那麼他們會變得更加富有；否則，他們將變得一貧如洗。

盡管一定程度的風險可能給人帶來動力和刺激，但是承擔巨大的風險損失是任何人都不願意看見的事。在網絡遊戲和社交媒體的環境中，一個用戶達到一定級別以後，基本不會在現有級別的情況下被降級。這類環境中一個用戶到底算作成功還是失敗，衡量標準在於這個用戶能從現有級別向前有多少發展。用戶不會失去現有的地位。這個保障使得虛擬環境不像真實社會那樣危險。在這種虛擬環境中，用戶可能會相對地失去地位，也就是說當你原地踏步的時候，其他用戶正在大踏步前進，這當然也會影響用戶的幸福感。但用值衡量的話，你永遠不會喪失現有的財富。使用者在虛擬環境中能夠感到更加安全。相比之下，真實社會環境存在太多的危險因素。

其次，相比之下真實社會顯得特別專橫跋扈。試問有誰能夠全面掌握現實生活中的各種各樣的規則、習俗，以及那些可能對我們在當代經濟體中的行為產生指導作用的社會預期呢？要在真實社會中獲得成功，有些很顯然的原則要遵守（比如你好不要武力攻擊官員等有權力的人物），但有很多其他促成成功的因素是無法直接了解的。有的時候，我們需要經過10多年的時間纔會意識到，當年應該采取完全不同的行為。有的時候，當我們回顧自己曾經參與過的活動，我們可能驚訝地意識到，當年的活動從一開始就是不利於我們的，而我們根本就不清楚其背後有多少隱匿的動機。相反，在虛擬經濟體當中，參與者所獲得的回報與其所擁有的技能、信息量和興趣愛好能夠更好地進行匹配。在虛擬經濟體中不會發生大規模的經濟地位失衡。在任何一個現存的虛擬經濟體中，都存在一套能為任何人所知曉的成長體繫，能夠較為公平地針對某些特定的行為或選擇給予獎勵。該環境中幾乎任何個體都知道獲取財富的途徑，並且具備獲取財富的基本技能。這並不意味著所有人都會變成富人，事實與此相反。在某些繫統內，很明顯隻有那些具有高超技能的人纔能變成富裕的人。舉例來講，這些技能當中包括：物理技能，即在戰鬥中的反應時間；戰略技能，即進行遠期規劃的能力；社交技能，即結識更多人物並成為群體領袖的能力。而在某些繫統當中，個體技能與財富多少無關：隨著在線時間的增加，用戶占有的虛擬財富會越來越多。有的人比其他人花在虛擬世界中的時間更長。一個人因為技能和興趣與某個特定網絡環境中的財富增長機制高度匹配，從而變得十分富有，不過幾乎沒人關心他人在虛擬環境中到底積攢了多少財富。目前的社會現實就是，人們並不在意社交媒體和網絡遊戲中產生的收入不均現像。這種漠不關心的態度源自人們了解這些虛擬環境中財富的積累方式，他們認可這個環境中的機制較為公正、公平。玩家們都清楚，其他玩家的財富原本可以是他們自己的，隻不過自己沒有獲取相應的技能，或者選擇性地不去獲取這些技能。不論在虛擬環境中如何走上致富之路，這條道路都不會讓人捉摸不透，也不會充滿危機。它面向所有玩家開放，並且玩家都知道要怎麼走。完成一項任務，就能獲得一次回報。這與真實經濟體形成了強烈的反差，真實經濟體中，通向成功的道路蜿蜒曲折，存在各種無法預期的隨機因素和隱性限制。

再次，個人在真實經濟體當中很難獲得自主權。我們在前面舉過原始人靠采集野果為生的例子，他們把自己視作獨立的采集者。在真實經濟體當中，極少有人能在完全獨立的情況下生存。我們總是身處一張由各種社會責任交織而成的網絡當中。虛擬經濟體能為人們帶來的重要的好處之一就是賦予了虛擬環境內的用戶極大的獨立性和自主權。通常情況下，虛擬環境內的用戶不需要從其他人那裡獲得審批同意或者實際的幫助也能積累個人財富。你成為自己命運的主宰。而在真實經濟體當中，這樣的地位隻是個夢想而已。

後，真實經濟體難以緩解人類的享樂適應征。絕大多數人生來貧窮，並且在遭遇成長的挑戰時，看上去似乎都不太願意耗費那麼大的精力去爭取財富。也有一部分人會認為可以獲得的成就都已由父輩實現了，他們生來就非常富有，於是這部分人也就放棄了奮鬥。在大多數虛擬經濟體當中，所有角色誕生之初都一窮二白。但虛擬環境會給用戶提供細致的引導，並使用戶逐步地走上成功的道路。隨著用戶技能的增加，以及用戶對虛擬環境認知度的提高，繫統會給用戶創造出更艱難的挑戰。風險與回報逐步提高，用戶總是處在一種持續獲得幸福感的狀態下：每次獲得成功之後，馬上會接到一個更加艱難的挑戰，但這個挑戰還是可以被征服的。相比之下，在真實經濟體當中，人一生之中可以遭遇的重大機遇或重大風險隨時都可能出現，既可能出現在年幼時，也可以出現在年老時。這些機遇與風險與個人畢生的社會地位往往不成正比。虛擬經濟體在這方面比真實經濟體做得要好。

綜合以上所有原因，圍繞虛擬貨幣建立起來的經濟體或許比真實經濟體更能為人類生活增添幸福感。如果這個論斷成立，那麼管理真實經濟體的人就應當感到一定的壓力，民眾會紛紛挑戰現有管理者，並質問：“為什麼你們管理的經濟不像虛擬經濟體那麼有趣？”網絡遊戲和社交媒體的開發者們不斷推出新型貨幣、新型支付繫統以及新型經濟體，這套全新的體繫不斷給用戶帶來新的動力和滿足感，在用戶將自己在真實經濟體和虛擬經濟體中的體驗進行對比後，必然有一部分用戶的注意力和有效生產力會被吸引到虛擬世界當中來。如果網絡遊戲環境比真實經濟環境更有趣，那麼用戶將會把大量注意力、工作時間、消費和投資都轉移到網絡遊戲環境當中去。如果網絡遊戲和社交媒體能夠以有效的方式激發人類工作的潛力，增加人們追逐金錢的動力，那麼它們一定會欣欣向榮。大多數可以提供愉悅效應的貨幣體繫都能夠生存下來，那些做不到這一點的貨幣體繫則會被淘汰。因此，隨著虛擬貨幣引發出全球範圍內新的經濟交互模式，人們獲取和計量貨幣的方式都會發生重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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